平格尔的奇遇-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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迪仁学院真是没有白白教给我法律学。啊,我敬爱的老师,奥埃尔先生和斯洛里先生!只是现在我才明白,什么都应该学习,世界上没有一种科学会一直用不着的。我挺直了腰,态度端压地举起手来——斯洛里先生在学院里引用西赛罗①演说词时通常都要做这种手势——高声说道:“对,法官先生和陪审员先生!我郑重声明,我就是平格尔,我在本地的‘圆形角斗场’里登台表演过——”
「①西赛罗(公元前106 —前43年),古罗马著名演说家、政治家、哲学家。——译者」
这时我停顿了一下,在大学中奥埃尔先生劝我们“在说出任何激动人心的语言以前”都要这样做。我看见周围的人那些张大了的嘴、微微眯起未的眼睛和那些含着讽刺的半讥笑的神情。不能停顿得太久,要及时把话强调出来。
“——表演过‘比空气还轻的人’!”
旁听席上的人马上骚动起来。一个新闻记者屁股下商的椅子发出震耳的劈裂声音。法官疯狂地摇起小铃。
他竭力想让人家听清楚讲话,最后大声喊道:“我宣布现在休息!”
审判官们为了进行合议退出了法庭。一个仪态优雅的绅士走近我坐着的长椅,他说:“法官准许我和您谈谈。要让您自己从这么一大堆罪状中摆脱出来,您未免太年轻了。您要是愿意活下去,我可以帮您的忙。我是法学家戈德文,我可以免费替您辩护。在委托书上签字吧。”
从周围的人都尊敬地看着戈德文的态度看来,我明白,我是犯不上拒绝的,于是在那小张纸上签了名,接着戈德文就走五分钟以后他回来了,坐到我前面一张对着检察官的桌子旁边。有两个绅士坐到他的两旁,他们开始从皮包里拿出法律便览、法律汇编、笔记本、拍纸簿、文具用品,他们的桌上马上变得和俭察官的桌子同样拥挤了。
戈德文转过身来对我说:“我注意听了全部的起诉书和控诉意见。其中无疑有极大的误会,而且我想,这个误会不仅是对您一个人。当您对法官们发表声明的时候,我就感觉自己更有把握了。现在应当去说服陪审员们。我和我的同事就要这样做,您不必再耗费您的口才,简单地回答法官吧。我要是用右手整理头上的头发,您就说‘是’,要是用左手,您就坚决说‘不’。让我们现在来一场小小的竞赛吧。鼓起勇气来,平格尔。法官们已经休息过了,苏打水也喝了,这就要来了——”
我永远忘不了我的辩护人获得发言权以后,替我的声明作解释时的发言。嗬,这个戈德文,可真有经验!
他走到大厅中间,站在法官台前,大有奉命把珠穆朗玛峰迁走的气派。他开始用疲倦的声音轻轻地说道:“在生活中往往有这种情况——”
刹那间,大厅里变得鸦雀无声,静得甚至能听见戈德文表链上表坠哗哗的响声,好像正在给他伴奏。这时,记者席里已经坐得满满的,新闻记者们都手不停挥地写着。不时什么地方有照相机发出喀嚓喀嚓的拍照声音。戈德文辩护得越来越起劲了。他很喜欢做各种手势,而且善于随时停顿,好像在弹一个巨大的弦乐器一样。当他轻捷地回过身向听众呼吁同情的时候,他那礼服的下摆就随着飘然地展开。他的脸上冒出了大滴汗珠,眼睛闪闪发光。他用手微微做了个暗示的手势,一个助手马上递给他一本摊开了的法律书。
戈德文一把抓住几乎是扔过来的书,念了一些法律条文,刷的一声把手册扔回桌上,然后用越来越高的声音接着说下去。现在他的声音已经像天使长①的号角那样轰鸣起来了:“必须马上决定他是谁——”
戈德文用右手摸了一下鬓角。我正在出神地坐着,听着辩护人讲话,并且他越说越使我确信,这个平格尔真算得是地球上最清白无罪的人了。
“是的,庭上必须马上就决定——”
戈德文侃侃地说道,一面用右手抓住自己汗水淋漓的鬈发,一面急促地用恼怒的眼光瞪了我一眼。
我想起了辩护人的教导,就用足了力气喊道:“是!是!”
这样一来,我是在给费米德②的最出色的歌手充当伴奏者了。
「①基督教圣经中的天神。——译者」
「②古代希腊神话中的司法女神。——译者」
戈德文说了两个多钟头。根据审讯我的这一州的法律,他有这种权利。
戈德文在整个大厅的情绪越来越激昂的气氛中结束他的发言道:“我要求法庭审查我的当享人的供词,因为他不是别人,他正是两年前在我们‘圆形角斗场’表演过的平格尔。诸位先生、诸位女士,请你们回忆一下!除了这个‘比空气还轻’的青年,世界上谁也不能表演那个万分惊险的节目了。只有他曾经被我们大家都无法忘记的那个可怕的发射器发射过。在他以后有几个人想重复表演那个节目,但是可惜,他们都比空气重——现在,杰出的花样跳水冠军平格尔先生又在你们面前了。最可怕的罪名:杀人罪在威胁着他。被害人的血液向苍天呼吁报仇。恰好罗尔斯的尸体没有找到——但是这里却有清白无辜的人在喊冤。这个青年并没有罪——”
“没有!没有!”我险些号陶痛哭起来,因为现在戈德文的左手正在揪他的头发。
“平格尔只要求一件事:让他能够证明他是平格尔。”
戈德文把右手放在礼服的衣襟里面,清清楚楚地、音调铿锵得像个崭新的金币那样说道:“我请求法庭满足这个申请。”
他精疲力竭地倒在自己座位上。我清楚地看见他头上怎样冒着热气。我忽然疯狂地想去拥抱这位辩护人,可是被法官的铃声挡住了。
“根据具有决定性的这一点——”
法官这样地开始说道。我觉得他简直不是在说话,而是在咀嚼什么东西。他的话离奇古怪他说得极其错综复杂,时而毒辣地嘲笑戈德文,时而又谈起交到法庭手里的青年的命运。这个法官也是个狡猾家伙,是个修辞家。他的声调沉着而富有变化。听着他的发言,我有时像爬上了希望的顶峰,有时又像掉下了绝望的深渊。可是当法官的声音里出现可悲的腔调时,他忽然降低了声音:“我决定:给予被告证明自己身分的机会,让他在法官面前表演一下那个惊险的马戏节目。”
二
对于我的案件,法院停审十天。在这个期间,我应当为表演作准备工作。
从我由法院被带回监狱的时候起,我在狱中的生活像受了魔法一样地发生了变化。
狄克司跟着我走进囚房,砰的一声关上了门,他说:“嗬,你可真不简单。你跟戈德文怎么说服法官的——简直让人太佩服了!你饿了吧?我已经吩咐把酒送到你这儿来。典狱官的厨子做的酥皮肉馅饼可不坏。回头顺便连晚饭的菜也点了吧——”
我苦笑道:“狄克司先生,您干吗挖苦我?”
他几乎见怪了。
“挖苦一个演员?挖苦一个冠军?我可不爱干这样的事。我有两个儿子,两个人都是运动员。他们看了你在‘圆形角斗场’初次登台的表演以后,回来总是忘不了‘比空气还轻的人’。朋友,难道生活还没教会你别大惊个怪吗?”
他们给我送来一份非常精美的午餐。我就像捕鼠蛇吞咽耗子那样把它吃了个精光。
狄克司看着囚房批评道:“旁边腾出来一间非常漂亮的房间,一个挺机灵的小伙子曾经在里头住过半年。他虽然因为熔化银行库房里的保险库被捉了起来,可是又被法官宣判无罪了。我想,住在他的囚房里一定会让你走运——”
午饭以后,我搬进了隔壁的囚房。那里面摆着非常精致的家具、弹簧床、大理石洗脸盆。缺少的只是装在金边框子里的油画了。
我非常高兴地坐在柔软的沙发椅中请求道:“狄克司,拧一下我的鼻子,别让我再做梦了。到底出了什么事,狄克司?”
这个看守愉快地笑了笑。
“朋友,出了惊人的事。你走红运啦。现在所有的报纸都一个劲儿地登你的消息。嗬,‘比空气还轻的人’!你想接见来宾吗?”
“戈德文先生吗?”
“律师不算数。你预备接见这些人吗?比方说采访员、新闻记者、写幽默小说的作家、摄影师、新闻片摄影师?可别让他们白给你照了相。把脸用毛巾裹上,他们马上就舍得掏钱了——”
对于狄克司的这些劝告,我本可以开开玩笑,但是当前的问题很严重。我并不怀疑,我的声明真的轰动一时。但是十天以后我应当躺到发射器里面,这件事却使我不寒而栗。
不久戈德文带着两个绅士来到我这里。
其中一个刚走进牢房,就摊开了两臂:“嘿,平格尔,你搞的这个麻烦可真够呛!”这是“圆形角斗场”的经理,他很久都不能安静下来。“哎呀呀,你搞垮了那个巡回表演,让我少赚了多少钱!可是我说:”他会回来的。‘“
另一位绅士是个严肃、干瘦的人,身上紧紧地箍着礼服。戈德文把他介绍给我时说道:“这是威尔逊大夫。我们不要浪费宝贵的时间。诸位先生,事情是这样的。对于我们来说,毫无疑问,平格尔先生就是平格尔先生。他从前表演过出名的空中飞人,这也是真的。现在他该在法官们面前重复表演这个节目——”
我意识到我弄出麻烦来了,只好叹了口气说道:“应当。”
戈德文问道:“经理先生,发射器似乎没有毛病吧?”
经理点点头:“一点毛病也没有。”
我高声问道:“那么克利浦斯先生呢?”
经理垂下了眼睛。
“平格尔,先不要问他,有些事暂时不便说——”
戈德文对经理摆了摆手。
“别谈那些琐碎事情了。必须检查一下平格尔的身体,看看它好不好——您的发射器最多准许超过多少重量?”
“至多半磅。也许还不到——”
戈德文激动地搓着手在牢房里踱来踱去。
“你们瞧——应该让‘比空气还轻的人’的重量和发射器弹簧的力量一致。威尔逊,检查一下这个小伙子。平格尔,脱衣服吧——”
我只得把衣服脱了。所有这三个人都从头到脚检查了我一番,摸摸我胳膊和腿上的肌肉。大夫用皮尺横着、竖着量了我一顿,嘴里低声念叨,心里计算,最后作出了科学结论说:“这个青年的重量差六磅——”
经理想了想,说道:“那么发射器会把他扔到楼座上去了。得换个弹簧——”
大夫傲慢地说道:“我们把他喂肥点,照我的方法进食。要吃糖果、蛋白质跟少量的脂肪。一天按摩身体两次。经常检查体重。还要练单杠——”
经理声明说:“我已经预料到这一点,而且也安排好了。”
戈德文眉开眼笑地说:“那我就放心了。现在就该开始锻炼——”
俗话说:“金钱万能”,经理的钱使我的牢房变成了一间很奇妙的、既是疗养院又是体育馆的屋子。穿着囚衣的犯人给我送来了一台精密的磅秤,并且装好了单杠。我穿着暖和和的睡衣,吃得饱饱的,按时称着自己的体重。然后由别人给我按摩,休息以后,我就按照时间表进行锻炼,我满意地看着自己的肌肉怎样增长和结实起来。
戈德文、经理和威尔逊大夫天天都来看望我。可是在监狱外面沸腾着的生活海洋,却只有轻微的、断断续续的浪涛声传到我的耳中。
许多热烈崇拜马戏表演的人都给我送花,把我的牢房变得像一间花房。还给我来了许多的信件和电报。但是狄克司得到严格的指示,不准用那些信件和电报打扰我,何况我也没有时间读它们,只有一次,按摩师偶然把报纸遗忘在这里,我才读到一些关于自己的消息。
编辑部报道了一条可靠的消息:著名的百万富翁胡普哈尔,两年前从“圆形角斗场”管理处买下了惊险节目“比空气还轻的人”的全套表演器械。他屡次征求愿意表演空中飞人的人。九个不要命的家伙,一个跟着一个摔死了,因为他们都把头撞在水槽旁边的地上。这位百万富翁狂热地爱看惊险运动,很喜欢这种引人入胜的玩意儿。他正在征求第十个人。已经一年了,在整个地球上都没找到一个敢让发射器发射出去的人。当然,胡普哈尔先生丝毫都没有怀疑,被告并不是从前那个能够跳进水槽的冠军。胡普哈尔先生现在非常高兴,他终于找到第十个大胆的人了。胡普哈尔先生为这个大胆的人的生命用一万元在“埃克威台伯”公司保了寿险。胡普哈尔先生是不吝惜钱财的,他承担了法院在“圆形角斗场”马戏院中开庭的一切费用。他还要亲自按下发射器的按钮,把那个自命为平格尔的人在法官和陪审员面前抛到一百二十三英尺零三英寸高。报上还说,那个不祥的水槽将装满由“哈佛化学有限公司”实验室根据定单特别配制的海盐溶液,在华氏温度表四十五度的时候,这种盐水的比重是1。71。
三
到了第十一天,按照法庭的决议,在“圆形角斗场”马戏院中开庭,审理凶杀罗尔斯的案件。
法庭设在演技场的边上,这个地方是由胡普哈尔供给的。但是,这一天向经理包租下马戏院的百万富翁,完全不愿意因他嗜好看玩命的把戏就白白花掉他的钱。他只把演技场供给了法庭,并不把其余的观众席供给它。所以听众只得付出两三倍的代价去买票。他们把“圆形角斗场”中从池座到楼座的一切座位都占满了。
船上一位同事给我往监狱寄来一件“布克苏司”号水手穿的朴素的短外衣,当我穿着这件衣服走进演技场的时候,场上传来了一片赞扬的声音。有些人鼓起掌来,还有些人在楼座上喊道:“喂,平格尔!勇敢着点!——”
法官摇起铃来了。但是微弱的铃声在巨大的大厅里就像旷野中一个苍蝇的嘤嘤声,被淹没得一点儿听不见了。
法官们舒适地坐着,周围是女速记员、女打字员、办事员和警察。在过道里站着一群摄影记者和电影摄影师。
管理处把灯光全部打开。记者席中开始拥挤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