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毛毛 作者:[德] 米切尔·恩德-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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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毛毛和卡西欧佩亚的确没有碰到一个追捕者,因为不管他们走到哪里,追捕者都让开路,及时躲起来,并在后面加入他们同伙的队伍。于是,灰先生们的队伍越来越长,不断地被墙壁和楼房拐角挡住,他们蹑手蹑脚地跟在毛毛和卡西欧佩亚后面——
毛毛感到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这么疲倦过。有时候她相信自己下一秒钟就会倒下去睡着。但是她强打精神,一步又一步向前迈。后来,她感到稍微好一些了。
假如乌龟爬得快一点,别这样慢得吓人就好了!可是,这一点谁也无法改变。毛毛不再东张西望了,只是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和卡西欧佩亚。
她觉得过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之后,发现脚底下的街道忽然变得明亮了。毛毛抬起重得像铅一样的眼皮,向周围看了看。
是的,他们终于来到那个市区。这里闪耀着奇异的光,那朦朦胧胧的景象既不是黎明也不像黄昏。这里的阴影投向不同的方向。楼房白得耀眼,无法接近,窗户都是漆黑的。她又看到那个罕见的纪念碑,它除了像一个巨大的蛋立在黑色的基座上之外,什么也没有。
毛毛恢复了勇气,现在不用多久就能到达侯拉师傅身边了。
“请问,”她对卡西欧佩亚说,“我们能不能走得快一点!”
“越慢越快。”这是卡西欧佩亚甲壳上显示的回答。
它继续向前爬着,比刚才爬得更慢了。毛毛发现——像上次一样——这样一来,真的前进得更快了。好像他们脚下的路越往前越滑似的,所以,实际上走得越快,前进得越慢。
这就是那个白色市区的秘密:向前走得越慢,前进得越快。相反越匆忙地向前赶,前进得就越慢。当时灰先生们动用三辆小汽车追赶毛毛时,不知道这个秘密,毛毛才因此摆脱了他们。
可那是过去的事情!
现在,情况不同了。这一次,他们根本就不想赶上毛毛和乌龟。他们只是在后面跟着,像他们一样慢。他们已经发现了这个秘密。毛毛和乌龟的身后慢慢地挤满了灰先生的大军。
现在,他们知道了在这里怎样走,所以走得比乌龟还要慢。眼看他们就赶了上来,离他们越来越近了。这就像一场走路比赛,但不是比谁走得快,而是比谁走得慢,看谁走得更慢。
毛毛和乌龟忽左忽右地穿过这条神秘的街道,越来越深入地走进这个白色的市区里。接着他们就来到从没巷的那个街角。
卡西欧佩亚已经拐过弯向无处楼爬去。毛毛又想起她在这从没巷里曾经无法前进,直到转过身向后退时的情景。所以,她现在照样办理。
然而,这一次她的心被吓得差点儿停止了跳动。
她看见了时间窃贼像一堵灰色的活动墙在向前逼近。他们肩并肩,占满了整个街道,后面,一排接一排,望不到尽头。
毛毛大叫起来,但她却听不见自己的声音。她向后退进从没巷,瞪大眼睛,看着跟踪而至的灰先生大军。
然而,此刻又发生了一起怪事:当第一排灰先生试图迈进从没巷时,他们就在毛毛眼前顷刻之间化为乌有。首先消失的是他们伸在前面的手,然后是腿和身躯,接着是他们的面孔。
他们脸上的表情是既惊异又害怕。
此情此景,不仅毛毛亲眼看见,后排接踵而至的灰先生们也看得一清二楚。于是,前面的停住脚步,不再前进,转眼之间,他们就乱了阵脚,互相推搡起来。毛毛看见他们愤怒扭曲的面孔和晃动着的威胁的拳头。
但是,他们当中谁也不敢再继续跟着毛毛了。
毛毛终于到达无处楼。沉重的青铜大门自动地打开,毛毛一步跨进去,疾步穿过雕像走廊,从走廊尽头的那个小门溜了进去,又穿过摆满各种钟表的大厅,跑到立钟围起来的小房间,一下子扑倒在那个精致的小沙发上,把脸埋进一个枕头里。她什么也不想看,什么也不想听了。
《毛毛》作者:米切尔·恩德
(本书资料收集于网上,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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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被围困者必须当机立断
一个很轻的声音在说话。毛毛从无梦的睡眠深处慢慢地浮上来,感到精神异常充沛。
“小孩子没有办法,”她听见那个声音在说,“可是你呢,卡西欧佩亚——你为什么竟做出这样的事来?”
毛毛睁开眼,看见侯拉师傅坐在沙发前面的小桌子旁边,正忧心忡忡地看着地面,小乌龟卡西欧佩亚就趴在他面前。
“难道你没有想到,灰先生跟踪你们?”
“只顾预见,”卡西欧佩亚用甲壳上的字回答,“没动脑筋!”
侯拉师傅叹息着摇了摇头。“唉,卡西欧佩亚,卡西欧佩亚——有时候,连我也觉得你像一个谜!”
毛毛坐起来。
“啊,我们的小毛毛醒了!”侯拉师傅高兴地说,“你感觉好些了吗?”
“好极了,谢谢。”毛毛回答,“请原谅,我一到这里就睡着了。”
“这没什么。”侯拉师傅回答,“一切都很好,你不用做任何解释。我在全视镜里没有看到的东西,在你睡觉的时候,卡西欧佩亚都已经告诉我了。”
“灰先生们的情况怎样了?”毛毛问道。
侯拉师傅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很大的蓝色手绢,说:“我们被包围了。他们从四面八方将无处楼团团围住。也就是说,他们只能到达那个地方。”
“难道他们真的不能进到我们这里来吗?”
侯拉师傅擤了擤鼻涕,接着说道:“是的,他们进不来。你已经亲眼看见了。一旦他们迈进从没巷,就会立刻化为乌有。”
“怎么会呢?”毛毛真想知道其中的缘由。
“这是吸时器干的。”侯拉师傅回答,“你知道,在那儿一切都得向后倒退,对吗?在无处楼周围,时间是倒流的。正常的情况下,时间进入你的心中,因此,你心中的时间越多,你就变得越老。但是,在从没巷里,时间从你心中流出来。可以说,当你从那里走过的时候,你就会变得年轻些。但不会年轻很多,也就是你经过从没巷时所需要的时间。”
“我根本没有感觉到这一点。”毛毛惊奇地说。
“不错。”侯拉师傅微笑着说,“对一个人来说,他的存在不仅仅意味着他心中的那一点点时间,因为还意味着很多别的东西。但灰先生就不同了。他们完全由偷窃来的时间凝聚而成的。如果他们落吸时器中,他们的那一点时间眨眼之间就被吸出去了,就像空气从一个爆炸的气球中跑掉一样。不过,气球爆炸之后至少还剩下一块橡皮,而他们却什么也不剩了。”
毛毛费力地思考着。
“那么,”过了一会儿毛毛又问,“咱们不能让全部时间倒流呢?我说的是只要很短一会儿。那样一来,所有的人都会年轻一点,这倒没有关系,而那些时间窃贼也就一下子全化为乌有了。”
侯拉师傅微笑了。“假如能那样当然好。可惜不行。这两条河流之间保持着一种平衡。如果取消这一条,另一条也就不存在了。那样一来,时间也就不存在了……”他停顿片刻,把全视镜推到前额上。
“这就意味着……”他哽咽地说,接着他站起来,若有所思地在小房间里来回走了几趟。
毛毛紧张地望着他,卡西欧佩亚的眼珠也跟着来回转。
最后,他又坐下来,审视地看着毛毛。
“你使我想出了一个主意,”他说,“但是,它能不能实现,不能取决于我一个人。”
他转过身对脚旁的乌龟说:“卡西欧佩亚,尊敬的朋友!你认为人们在被包围的时候最好应该做什么?”
“吃早点!”这是它甲壳上显示的回答。
“对了。’候拉师傅说,“这个主意也不错!”
一转眼,桌上便摆满了丰盛的早餐。难道那些东西早就摆在那儿,毛毛一直没有注意到吗?无论如何,桌上又摆满了那些小金杯和金光灿灿的早点:壶里是热腾腾的巧克力,还有蜂蜜、黄油和松脆的小面包。
自从上次离开这里以后,毛毛经常思念这里的美味食物,现在她迫不及待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她觉得,这些东西简直比上一次的东西更好吃。此外,这一次侯拉师傅也高兴地吃了起来。
“他们想,”过了一会儿,毛毛鼓着两腮,一边咀嚼一边说,“他们想让你把全人类的时间都交给他们掌管,你不会答应吧?”
“不会的,孩子。”侯拉师傅说,“我永远也不会这样做。时间既然已经开始,那么总有一天也会终结,不过,那是在人不再需要它的时候。然而从我这里,灰先生们连最短暂的瞬间也别想得到。”
“可是,”毛毛接着说,“他们说,他们可以强迫你那样做。”
“在我们继续谈论这个问题之前,”候拉师傅严肃地说,“我要让你亲眼看看他们。”
他取下自己的小金丝眼镜,递给毛毛,毛毛把它戴上。
像第一次那样,她首先感到眼花缭乱,头晕目眩,但这一回很快就过去了。稍待片刻,她的眼睛就适应了。
现在,她在观看包围者组成的灰先生大军!
灰先生们肩并肩地紧挨着,一排排,一行行,望不到尽头。他们不仅站在从没巷的巷口,而且远远地组成了一个大圆圈,圆圈穿过白色的市区,延伸到很远的地方,包围圈的中心便是无处楼。这个包围圈简直严密得水泄不通。后来,毛毛又发现了一种很奇怪的东西。起初毛毛以为可能是全视镜的镜片破了,或者也许景地自己的眼睛不好使了,因为一层奇怪的雾窗明显地使灰先生们的轮廓变得模糊不清了。不一会儿,她就明白了,那层雾与全视镜和自己的眼睛都没有关系。那是外面大街上升起来的。有些地方很浓密,已经完全挡住了视线,另一些地方则比较稀薄。灰先生们一动不动地站着,像平时一样,每人头上戴一顶硬邦邦的圆礼帽,手里拿着公文包,嘴上叼着一支细长的雪茄。这种烟产生的雾和别的雾不一样,不消不散。那里没有一丝微风,在那玻璃般透明的空气中,那种变得像蜘蛛网一般轻柔的烟幕飘动着,从街上升起,在白色楼房的前面慢慢地上升,组成一条长长的烟柱,忽而又变成讨厌的蓝绿色雾团,缓缓地上升,一团比一团高,在无处楼的周围形成了一堵不断升高的屏障。
毛毛还看见偶尔有新来的灰先生代替另一些灰先生走进队列。到底是为什么呢?那些时间窃贼在搞什么鬼名堂?她取下眼镜疑惑不解地望着侯拉师傅。
“你看够了吗?”他问,“那就请把眼镜还给我吧。”
他把眼镜戴好接着说:“你刚才问我,他们能不能强迫我。正如你看到的那样,他们强迫我本人是办不到的。但是,他们能危害人类,这比他们迄今为止所干的事情更糟糕。他们企图用这种办法来对我施加压力。”
“这样更糟糕?”毛毛惊慌失措地问道。
侯拉师傅点点头。“我把时间分配给每个人,灰先生对此毫无办法。他们也不能阻止我把时间寄出去,但他们能够毒化那些时间。”
“毒化时间?”毛毛吓得目瞪口呆了。
“用他们抽烟时喷出来的烟雾。”侯拉师傅解释说,“你没看见他们个个嘴上都叼着那种灰色的雪茄烟吗?是的,不抽那种烟,他们就活不成。”
“哪种烟到底是什么东西呢?”毛毛接着问道。
“你还记得时间花吗?”侯拉师傅说,“当时我曾经告诉你,每一个人都有这样一个宝贵的存放时间的殿堂,因为每个人都有一颗心。如果人们让灰先生进入那个地方,那么他们就能成功地把那种时间据为己有。被他们夺去的时间花是不会马上凋谢的,因为它们并没有真的死去,不过,这样一来,它们也就无法继续生长了。因为它们离开了自己的所有者。尽管如此,那些花时时刻刻都在本能地努力争取回到原地,即回到它的所有者心里去。”
毛毛屏住呼吸,认真地倾听着。
“你得明白,毛毛,恶人也有自己的秘密。我不知道灰先生们把他们偷去的时间储存在什么地方。我只知道他们用自身发出的寒气将那些花冷冻,直到它们变得像玻璃杯一样坚硬为止。这样那些花就不能逃走了。我想,也许在地下某处有一个巨大的仓库。他们把那些冷冻的时间花存放在那里。这样,时间花在那里就永远不会枯死。”
毛毛的面庞气得开始发红了。
“那些灰先生们不断地从那个地下仓库里得到给养。他们把时间花的花瓣扯下来,晾干,使之变及、变硬,然后卷成细长的雪茄烟。这时候,花瓣里仍然保存着一部分生命。活的时间灰先生是得不到的,因此他们就点燃雪茄抽起来。时间只有变成烟雾,才完全死去。灰先生们就是靠这种死的时间来苟延残喘的。”
毛毛听到这里,猛地跳起来。“啊?那么多时间都死了……”
“是的,那外面围着无处楼不断升高的烟雾之墙就是死的时间形成的。幸好这里还有足够的自由天空,我还可以将时间完好无损地送给人类。但是,如果这种身黑的烟云完全笼罩住我们的天空,那么我寄出去的时间,每时每刻都会掺进一些灰先生吐出来的死亡的时间。要是人类得到了那样的时间,他们就会因此而生病,甚至会患上不治之症。”
毛毛不知所措地凝视着侯拉师傅。她轻轻地问:“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病呢?”
“得了这种病,起初还看不出什么。但有一天,他会忽然犯懒,什么都不想干,对一切都失去兴趣,心中变成一片荒漠。这种厌世情绪不但不消失,而且长期存在,慢慢地与日俱增。日复一日、周复一周,越来越严重。他会感到自己的情绪变得越来越忧郁,内心也越来越空虚,对自己、对世界都越来越不满意。然后,连这种感觉也渐渐地消失,变得麻木不仁,什么都感觉不到了。他会变得完全。心灰意懒,对什么都不在乎,整个世界从此变得陌生了,觉得任何事情都与自己无关。他不再愤怒,也不再有热情,不再感到快乐,也不再感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