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聊斋-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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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呸——看你还怎么出来!”往猪圈里吐了一口痰,言楚吾握住了拳头,向那头猪作势挥舞,引逗得那头猪更加叫得惊天动地。
说起来真是讨厌,自打这头猪落生,不知什么原因,每次只要一看到言楚吾,就总是扑上去又叫又咬,闹个没完。初生的小猪肉圆滚滚,呶着短短的猪喙在言楚吾身上啃咬撕闹,不但样子十分滑稽可爱,根本也伤不到人,所以言楚吾并不在意,只当是一件有趣的玩意儿直逗它。
可眼睛一眨,这头猪渐渐已经长成了膘肥体圆的成猪,至少也有百来斤的份量。这样一座肉山再压上来,可真让言楚吾吃不消。何况还有两颗长长的猪獠牙拱来拱去的,一不留神,言楚吾的腿上就被拱出了两个血窟窿。
倒霉的言楚吾在床上整整躺了一个多月才算将养好了伤口,李老倌为此也赔了不少银子和笑脸。因为猪还没到出栏的时候,现在宰杀难免赔本,李老倌便让人加固了猪圈,把这头惹祸的肥猪牢牢地关了起来。
虽然再也没有机会出去,不过只要一见到言楚吾,那头猪总是怒目凸睛,咆哮不已,似乎和言楚吾有着什么深仇大恨一样。此刻见它被逗得在猪圈里团团乱转,言楚吾不由得意地笑道:“等你出栏的时候,我头一个买了你,吃你的肉……”
就象是听懂了言楚吾的话一样,那头猪索性用力撞击起猪圈来。虽然加固后的猪圈十分坚固,不过言楚吾也被这头猪的疯狂举动吓了一跳。
“喔唷,小言,又来逗它啦!”大约是听到了猪圈这边的动静,李老倌走了过来,见到一人一猪正闹得厉害,也不禁咋舌道:“真是见鬼啦,其实这头猪平时老实得很,就是一看到你便象前世有冤一样,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李老倌本是无心之言,听在言楚吾耳里却让他怔忡了半晌才回过神来,胡乱和李老倌闲扯了几句,言楚吾便回家了。
第二天一早,言楚吾就找到李老倌,提出要赎买这头猪。李老倌起初还以为言楚吾要买它泄愤,后来才知道言楚吾是准备送它到邻近的法安寺作长生猪。虽然奇怪于言楚吾前后态度的转变,不过见言楚吾价钱开得甚高,李老倌也就同意了。
说也蹊跷,自从那头猪被送到法安寺,再见到言楚吾的时候,总是俯首贴耳,摩在他的腿边十分亲昵的样子,不再是从前那副凶狠狂暴的模样了——所以说世上有什么解不开的冤仇呢?关键还是在于怎么做吧……
痘疡
抱着怀中已经渐渐变凉的小尸体,齐白氏只觉悲如万箭穿心,无声地呜咽了许久,才嚎啕痛哭起来。
——自从丈夫死后,齐白氏艰难度日,好不容易才将遗腹子养到十岁光景。谁知一场痘疫,竟然就此夺走了齐家唯一的香火,也夺走了她苦守十年的指靠。此刻一具小小的空棺已经摆在大门外边,齐白氏却抱住独子的尸体无论如何也不肯放手。
帮忙来料理后事的邻媪们见齐白氏哭得死去活来,也不禁替她难过,围上来反反复复地开导相劝,良久才劝得齐白氏松开手,把儿子放入棺木。
凄凄凉凉地送完葬,邻媪们又陪齐白氏稍坐了一会,便各自散去。谁也没想到,当夜齐白氏就一索子吊死在了房梁上。
几天之内连出了两场殡,齐家就此便算绝户。附近的人提起此事都摇头叹息,有说齐白氏可怜的,也有说齐白氏贞烈可风的,不一而足。
“呸,贞烈什么呀!”听着村人们议论纷纷,王医师的娘子李氏愤愤地吐了口痰,“砰”地一声关起了自家的院门——“哼,她哪里是因为儿子死了才寻死的?分明是觉得没脸见人才上了吊的!”
别人不知情,她可是知道得清清楚楚。那是齐家独子染病之初,齐白氏来请王医师出诊,谁知王医师早就觊觎她的美色,提出不要诊金,而要齐白氏相陪共枕一夜才肯相治。齐白氏守寡多年,哪里肯坏了自家的名节?自然一口回绝。但眼看着儿子的病渐渐沉重殆危,齐白氏哭了几天,想想无计可施,终于忍气吞声答应了王医师。
没想到因为拖得太迟,错过了医治的时机,尽管王医师得偿所愿后用药施针也算尽心尽力,却终于没能救得齐家独子的性命。
虽然李氏从心怀鬼胎的丈夫嘴里知道真相后一直妒恨交加,但她也心知肚明,自家丈夫此举实在是见不得人,只得关起门来和丈夫闹了几场,在人前始终也不敢泄露半点口风。
“看你做的缺德事吧!当心遭报应!”关起门来,李氏的第一件事自然又是去寻王医师的晦气,王医师不敢回嘴,只是小声嘟哝道:“谁知道事情会这样呢,我也没想到呀!”
也许王医师确是无心之失吧?不过老天爷可真没饶过他,没过几天,先是他的儿子也染上了痘疫,本来治痘甚是灵验的王医师偏偏却治不好自家的儿子。紧接着家中又莫名其妙地着了一场大火,烧得倾家荡产,王医师在救火时受了伤,不久也下世了。剩下一个李氏,丈夫死后两个月便卷着仅剩的一点家产改嫁再醮。后来听说竟然被好赌的后夫卖入了青楼。
——当王医师要挟齐白氏的时候,恐怕绝不会想到会有这样的下场吧?
福报
“哗啦”——还不等挑夫站稳,扁担两边束缚竹箧的麻绳忽然断裂成了几截,整个箧子里的东西顿时都倾泻出来,有一大半索性扑通扑通地滚落到了水里,眨眼间就无影无踪。
“啊呀呀!这——这可怎生是好?”遭此变故,竹箧的主人李宪举在甲板上团团乱转——两个竹箧之中都是他这大半年在各地收集来的奇石怪岩,虽然并不怎么值钱,却花费了他无数心血,现在眼看着付之东流,只急得李宪举满头大汗,抢身扑倒在船舷边拼命抢捞——却哪里捞得起一块来?
“呵呵,恭喜先生了!”见李宪举一脸懊丧,船老大却不识时务地走了过来:“恭喜恭喜,先生大福气!”李宪举虽然性子软懦,听了这话也直直地跳了起来,几乎就要和船老大拼命。
“莫急莫急!”见李宪举脸红脖子粗的气恼模样,船老大连忙解释道:“先生有所不知,刚才你上船的时候,因为这两个竹箧沉重异常,极象是装满了黄金之属,已经有强盗盯了过来,如果不是这样一翻,恐怕不等船到江心他们就会动手。现在他们见箧子里只是一些不值钱的石头,已经各自散去了。”
“喔……原来如此……”听了船老大的一番话,李宪举如梦初醒:“那倒果然是福非祸了。”
“是呀,如此好运真是难得,看来先生是有福之人啊……说不定是有什么阴功才能得到上天垂佑吧?”
“阴功?啊—啊—,难道是指那件事?”被船老大一言提醒,李宪举想起了十多天前的某件事——那是在他落脚的客栈,因为行途孤寂,所以李宪举动念想买一个妾侍同行为伴,便托客店主人替自己留心。果然没几天店老板就领来了一个年青的妇人,说是穷人家的童养媳,身价银子只要一百金。李宪举看她长得端正清秀,颇为满意。两下里刚要交割,没想到那妇人的翁姑丈夫随后寻了过来,四个人哭哭啼啼地抱作一团难舍难分,随后那年轻的丈夫又抱过一个未满月的婴儿来,跪着求李宪举让那妇人再喂最后一次奶。
李宪举是个心肠极软的人,哪里经得住这样凄惨的场面?不由一拍大腿,咬咬牙道:“罢了,我不买了,这身价银子你们也不用还,拿回去度日吧!”喜得那一家四口不住磕头,直说遇上了大善人。
“大概就是这件事,还算得上是行善积德吧?”李宪举说完,搔了搔头皮道。
谁知他话音未落,一旁的船伙却嗤笑起来:“你说的是不是城里的吉安客栈,店主姓王的?”见李宪举点头称是,船伙又道:“那个妇人是不是下巴圆圆的,眉心有一颗红痣,他丈夫是不是高高瘦瘦,十分斯文白净的样子?”李宪举睁大眼,奇道:“你怎么知道?”
“哈哈哈哈……这件事谁不知道呀,只有你这个傻瓜被蒙在鼓里……”见李宪举一脸懵懂,那船伙笑得几乎直不起腰来,老半天才道:“那是王老板看你人忠厚老实,和自己的女儿女婿串通好了演戏来骗你的,那两个老人和小孩子只不过是花钱请来假扮的,谁知你如此好骗……哈哈……还以为自己做了好事……简直笑死人了……”
“没见识的东西,有什么好笑的!”打断船伙计狂笑的,是船老大的一声断喝:“虽然这件事情是骗局,但李先生的恻隐之心却是出于挚诚,一样会蒙鬼神鉴察,今日因此而免祸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这个道理难道你们不懂么?”
“区区小事,何足挂齿,莫再提了,莫再提了!”见船伙计被船老大训斥得面红耳赤,李宪举倒不好意思起来:“好啦,开船吧。”
船老大点点头,一撑竹篙,船慢慢离了码头,向江心驶去……
——不知那个狡诈的店老板,又会有什么样的报应呢……
天良
吃过年夜饭,带着一身酒气回到屋里,夏南庵终于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
说来也要怪他自己多事,本来好好的在太尉府当师爷,偏偏今年年初的时候,因为想着可以互相照应,特地写信回老家,把自己最要好的朋友胡某邀来介绍进了太尉府同任师爷一职。没想到那胡某忘恩负义,一在太尉府站住了脚跟,就掉转头在背后造谣中伤起夏南庵来了。
结果到岁末吃年夜饭的时候,别人都拿到了明年续聘的文书,唯独夏南庵落了空。
“这个王八蛋,良心被狗吃了,也不想想,如果不是我,哪有他的今日?以前他家里穷得揭不开锅,不是靠我救济早就饿死了,现在分明是小人得志,真正天理何存……”
和他住在一室的同僚们虽然都十分同情他,却也无力相帮,见夏南庵气得青筋暴起,只好纷纷围上来劝慰他,正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忽然就听窗外有人在呜呜连泣。
“谁!”听那哭声飘缈阴沉鬼气森森,众人一时都吓得噤住了声,良久才有人大着胆子问了一句。
“夏南庵——”回答他们的是一个女声,指名道姓地叫出对方的名字,便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
——你说别人没有良心,那你自己呢?你明明在老家早有妻子,却骗我父母尚未娶亲入赘我家,这算有良心吗?
——我父母死后你从来不到他们坟上祭拜,这算有良心吗?
——你原配妻子寻到这里,一入门就揪住我又打又骂,你在旁边视而不见,这算有良心吗?
——后来她知道这房子家产都是我的,便占据在此,驱为我妾,平时动不动就虐待我,你不但不劝,反而每次都相帮按住我的手脚让她打个尽兴,这算有良心吗?
——几年后我的资财耗尽,再无油水可榨,你便狠心把我卖入妓院,我不肯去,你又痛殴于我,结果害我走投无路只好悬梁自尽,这算有良心吗?
——我死后你连棺材也不舍得给我买,裹了一张芦席就把我扔到乱坟岗,这算有良心吗……
起初还算温柔的女声,渐渐变得高亢激昂起来,夏南庵的脸色也随之越来越白,旁边众人听出了端倪,看夏南庵的眼神也开始充满鄙夷之色,终于只听夏南庵掩耳惨叫一声,倒地不起。
“这样死,已经是便宜你了!”说完这句话,窗外凄厉的声音消失了。
有人推窗急望,只见窗外静月如钩,一个人影也没有。再回头看夏南庵,只见他手足抽搐了几下,便自僵硬不动。
牛毒三
一刀两刀三刀……只不过用了六刀,胡大忠就干净利落地放倒了一头体形硕大的黄牛,旁观的众人都止不住喝起彩来:“老胡,你的手艺越来越长进了哟!”
“嗐,这算啥!小意思!”虽然心中十分受用,不过嘴头上胡大忠还是谦逊了几句:“这是我吃饭的家什嘛,总不能弄得太差劲了。”
倒在血泊中的黄牛慢慢咽下最后一口气,停止了抽搐,望向天空的眼睛里已经没有丝毫神采。谁也没有注意到,一头小牛犊正战战兢兢地靠拢过来。
伸舌头在母亲脸上舔了又舔,仿佛是知道母亲再也不会醒过来,那头牛犊开始凄声长鸣起来。
“咦,怎么还有一头小的?……喂,老王,这头要不要杀!”正准备过来支解黄牛的胡大忠发现了这头小牛犊,扭脸对牛主人王老汉大声问道。
“莫,莫,这可要留着的!”王老汉吓了一跳,这头小牛刚断奶,现在怎么能杀?就连它的母亲,如果不是因为摔断了腿无法耕田自己也舍不得宰呢。
“喔——去去!”见无利可图,胡大忠不耐烦地冲着小牛挥了挥手,那牛犊不等他靠近,已经吓得匍匐在地,浑身抖得象筛糠一样,不住地以首叩地,似乎在乞求胡大忠饶命一般。
“嘿……!”旁观的众人看得有趣,都笑了起来,胡大忠尤其笑得开心。
以后欺负这头小牛犊简直成了胡大忠生活中的一大乐事,说也怪,那牛只要一看到胡大忠,便立刻四肢伏地叩首无数,只要胡大忠不挪窝,它就绝不敢起身,可以说是百试不爽。直到它长成了比母亲还要健硕的成年黄牛,对胡大忠的敬畏也始终没有丝毫改变。
这一天胡大忠吃过午饭,照例又逗弄了它半天,笑得出了一身汗,不知不觉便倒在树荫下的长凳上睡了过去,一会功夫鼾声渐起。那牛在凳边踆巡半晌,见四周寂无一人,低下头,把两只锋利的长角刺入了胡大忠的心脏。
三世
“啊呀,先生好眼光,这可是我们这儿的头牌红姑!”推一推那满脸浓艳脂粉的妓女,老鸨的脸上笑得连眼睛都难以寻见。
“嘿嘿……老朱,这种小地方,有这种姿色也算很难得了!”见朱幼诚举棋不定的样子,好友李冉民出来打圆场:“反正我们在此地只住一夜,现在也就是寻寻开心而已,过得去就行了。”
“这倒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