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明-秋水依人-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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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与他之间,总得有个人先开口说要走。
她与他之间,总得有个人先转身从困境中退开。
日光,是鬼魂的剧毒,旭日如此美-丽,她有好久好久未曾欣赏过,可即便怀念,她不能连累小白狗陪她一块儿遭烈阳焚身,在白昼里被融为一阵轻烟。
连秋水怀中抱着雪花,给他一抹轻笑。
「请你要好好保重自己,斩妖除魔时,小心自身安全… … 我走了。〕 她的笑像诀别,彷佛永生永世都不会再相见,她细细叮嘱,眉目间一如他记忆中的温柔。
「秋水!」
他唤住她,她回眸,静待着。留下她!开口留下她―
不,你会再害死她,你不怕吗?!你不自责吗?!你不心痛吗?
留下她!可是我想留下她―
绝对不可以!她已经为你死过一回,够了!武罗,够了!
武罗握紧拳,指甲深深陷入肤肉,以疼痛来阻止自己做出会后悔万分的蠢事。
不能留她!不能拥抱她!不能不能不能不能―
「… … 现在的我,不再是之前那个没用的武罗,妳… … 妳有任何需要我帮忙的地方,都可以向我开口,我一定帮妳做到。」他冷静之后,说道。
「没有。我没有需要你帮忙的事。」她笑着摇首。
「我帮妳去向阎王要一个最幸福美满的来世!」不让她尝半点苦、挨半点疼,只要她愿意,他用尽任何方法也会为她达成。
她的淡笑,有片刻凝结,好似因他的话而怔住,过了好久才慢慢恢复。她的嗓音有些僵,明明想笑,唇角却沉重得无法飞扬,最末,勉强挤出笑容。
「不用。你别担心我,我会照顾好自己… … 真的。」她保证。
远方鸡啼,日的炫光,从山头后方窜出,催促着见不得光的鬼魅尽速躲藏。
她旋身,轻飘飘白裙下襬宛如浪潮,更像烟雾,她每走一步,便随之拂动一回,三步后,她停下身影,回头。
「有件事,可以求你帮忙吗?」
「妳说!」他激动地回话,好似她愿意开口请他帮忙,是天大的要事。
「那块龙玉佩… … 你还记得吗?」
「记得。」
「可以帮我将它恢复原状吗?」
这种小事?
对已成神祇的他而言,不费吹灰之力。
武罗右手平摊,几道微光在指掌间闪耀再消失,完好无缺的龙玉佩已平平稳稳地躺在他掌心。
「谢谢你。」她上前取走玉佩,握在左手。「这样,两块玉佩就能并在一块儿了。」凤玉佩当初随着她入葬,一直挂在她身上。
就算她与他无法圆满,她仍私心希望,两块本就该是一体的玉,能够代替他们。
凤玉佩等待龙玉佩,已经等待了好久 …
她,等待他,也等待了好久好久。连秋水转身背对武罗,两人谁也没有道再见,他没有斓她,任由她穿透岩面,步入一片黑暗,与外头的人界完全隔绝。原本缓缓轻移的莲足,开始急促奔驰,她跑得好慌乱,像是准备逃到一个谁也没有的地方,未料却跟鎗绊倒,跌得四平,小白狗雪花及龙玉佩因而跟着落地。
她没有爬起身,呜咽着,豆大的泪珠淌落,小白狗雪花回到她身边,舔去她满腮的咸咸水珠,担心地呜呜询问。
「我好高兴他从地府中强硬的把我带走,我好高兴他听见我下一世的夫君除我之外还会有好些个妻妾而发怒… … 我以为 … 他会像以前从别院带走我那样,带着我… 走向那片灿斓花开的仙境,是我太妄想了,他是神,我是鬼,神与鬼怎能有未来?是我忘了那位白发仙人说的话,是我忘了 … 连秋水,妳怎么可以忘… 」
她痛哭,泪落得又凶又急,清瘦身躯蜷在漆黑的地上,拥抱着自己,拥抱绝望。
是她的错。
是她仍眷恋不忘。
是她还无法释怀。
是她,牢牢记着当初她枕在他怀里,他稳健的心跳教她心安,他带着她,步入了开满许多不知名小白花的寨门内,告诉她,这里是他的新家,而她,将会与他在此落地生根… … 她晕眩地闭上眼,仍阻止不了眼泪下坠的速度。往事,侵袭而来,她无力抵抗,浪潮般的回忆,野蛮地吞没她,黑暗的眼帘中,那一片灿烂花开的仙境,缓缓浮现,犹如梦境,呼唤着她重温徘徊!
一朵一朵白色小野花,洁白似雪,开满在寨门周围,即便此处是恐怖的土匪窝,它们同样开得怡然自得,芬芳不减。若不是武罗事先告知她这儿是匪寨,她真会误以为自己来到哪处偏远小村庄。
「我被土匪所救,在此养伤,妳别怕,寨子里的大哥们都很好相处。」本想夸虎标他们是好人,但将土匪说成好人,也太是非不分,于是武罗换一种说法。
「土匪… … 」这两字,让连秋水心惊胆战。
「小家伙,你回来啦!」
雷声般的吼叫,吓得连秋水往武罗怀里瑟缩,他以笑容安抚她。
「虎标哥。」他一边向连秋水介绍来者身分,一边算是与虎标打了招呼。
「她就是你那个什么水的未婚妻?」虎标大刺剌地打量她,将她从头看到脚,悴道:「我妹子虎娇比较美,至少我妹子强壮多了,这种一根拇指就能活活拧死的瘦姑娘,哪里好呀?!你还是娶我妹子比较划算啦!我妹子看起来比较能生。」他发表感言,不忘推销自家宝贝妹子,也不管连秋水听在耳里是否误会。他虎标比较喜欢泼辣又有活力的女人,这类软趴趴像水做的姑娘,他看不上眼。
「她生病了,才会看起来更瘦。虎标哥,药柜里的药,我自己拿来用。」语毕,武罗把她抱回房里,安置在榻上,又赶忙去井里打水,准备干净白巾、药丸药粉,一切就绪后,他拿着镊子,在床畔坐下,执起她的左手,小心翼翼且认真专注地替她挑出指掌内的玉屑碎片。
「好痛… … 」一块扎得好深的玉屑,被他硬拔出来,血珠子迅速冒出来,她低低喊疼。
「忍着点,碎片不挑干净,伤口永远也不会好。」他宁愿这些玉屑是扎在他身上,但他没办法代替她受痛,只能安抚。
「会痛才表示我不是在作梦。」连秋水说话的同时,也以眼神告诉他「我忍得住,你可以继续桃玉屑」。
武罗拭去她掌间湿濡鲜血,镊子持续夹往下一块碎屑。她凝望他微微低垂的侧颜,幸好他看起来毫发无伤,没有留下她爹命下人殴打过后的伤痕,她忍不住伸出右手抚摸他的脸庞。
「小武哥,你没事吗?还有没有… … 哪里会痛?」
「没有,我已经全数恢复了。」
「抱歉… … 抱歉我爹打伤你… 」她一直到那时才知道她爹有多反对这件婚事,她爹几乎是想置他于死地,在打伤他之后,又急着想将她嫁予有利益往来的商场客户,一方面取得更有利的互惠地位,一方面便是要断绝武罗对她的希冀。
「无所谓了。我现在活得好好的,不跟他计较。」再者,她此时在他身边,便足以弥补他所有的不满和怒气,光是看着她而已,就能轻易地抚慰他。
「幸好你还活着… … 我好怕你死掉的消息传回来-… 每个人都告诉我,你不可能活着,我不信,没见到尸体,我绝不相信… … 」连秋水偎入他怀里,攀在他臂上的柔萸微微颤抖,诉说着她的害怕。「可是爹不许我等你,他替我安排好婚事,嫁裳… … 霞披… …凤冠… …一样一样送进我房里,我不知道如何是好,我想逃,房外有人守着,我求爹别把我嫁掉,爹却要我死了这条心… … 」
她的哽咽呢喃,被他制止,以唇。
绵密的吻,交缠着两人的气息,她苍白的唇瓣因他而逐渐染上羞赧的光泽,那抹娇红蔓延到不丰腴的双颊,她原先不健康的肤色,终于看起来有了血色。
他贴在她柔软的唇心,细啄、深凿、浅吮,一边说着:「别哭,别哭了,都过去了,我发誓,这辈子我都不会再让妳这么担心,不会再弃下妳一个人,我一定会让妳过好日子,秋水,相信我。」
「嗯-… -… 」她含泪点头,再也说不出其它的话。
「嫁给我。」他说。她的眸,微微瞠着,看见他一脸暗红。他向来嘴拙,不会说些甜腻情话,每回总是她躁红着脸蛋儿,对他吐露女儿家的私密心情,这是他头一回给予她言语上的承诺。
他明明就脸红了,表情仍是好认真。
「好。」
她从那一刻起,将自己完全交给他。
在那间满布暖意的小房间内,许诺了这世的永远。
没有漂亮的大红嫁裳,没有贵重的珍珠凤冠,没有双喜字点缀,没有龙凤对烛,只有他与她,单单纯纯的两个爱人。
那是她最最舍不得忘却的绮美回忆,她努力想把一切都牢牢深印于脑海,包括难得面露羞涩潮红的他,包括他温柔挑去玉屑的手劲,包括她应允他之后,他唇畔飞扬的愉悦笑意…
那一夜,她成为他的妻。土匪寨里的兄弟,是仅有的宾客。匪窝里打劫来的老酒,代替合晋酒。干净的布衣,取代红蟒袍和红霞被。小小木板床,便是他们的新婚芙蓉帐。
他与她,同样青涩,两人都不是床第老手,他是她第一个男人,她是他第一个女人,洞房花烛夜,简直是一场混乱。即便虎标与一干兄弟下午早就勾着武罗的颈子,带他到后院去进行「摆脱童男教学」,武罗还是学得含含糊糊。
脱了就上!土匪弟兄只教了他这四字。
太简单扼要,他有听没有懂,最后还是凭借着本能与虎娇大方塞给他的淫书图册,价值千金万两的春宵才不至于虚度。
就算技巧不良,房事有待加强,身上淌满薄汗的这对小夫妻,心满意足地拥抱彼此,回想起方才生涩缠绵,两人都笑开了。他替她拭去眼角的泪水,她则以手背为他抹掉发鬓凝结的汗珠,他低头亲吻她的唇,抚摸她的长发,她枕靠在他肩膀,平复凌乱娇喘的气息。
拥抱之际,她颈上的凤玉佩贴在他与她的胸口,缺少龙玉佩的团圆,她心有遗憾,有感而发:「好可惜-… -… 龙玉佩破掉了-… -… 」
「没了龙玉佩,有我还不满足吗?」玉佩不过是身外之物,他不像她执着于此,只在乎两人能够真真实实地拥着彼此、亲吻彼此。
「也对… … 能像现在这样,我就满足了… … 虽然这样凤玉佩很可怜,永远再也拼凑不成完整的一个圆… … 」
「龙玉佩和凤玉佩是为了妳和我而存在,它们的最终目的就是让我们两人在一块儿,现在责任已了。」他安抚她,希望她换一个角度看待龙凤玉佩。
「嗯… … 」她多希望他与她幸-福,而龙凤玉佩也能成圆。
见她神情仍有些落寞,他决定说些其它事情转移她的注意力。
「对了,大东!」
话才起头,她就掩嘴惊呼:「对,大东呢?!我好久没去看牠… … 没有人送食物给牠… …牠… …」她被送到别院之后,根本出不了家门,无法去寻找武罗,当然更无法去看顾苍猊犬大东。
「苍猊犬是聪明有灵性的大狗,牠挣断了绳,饿了便自己在林里打猎,吃些小鹿小兔,我找到牠时,牠除了毛色变脏一些以外,还是粗壮健康,我把牠带回寨里,就养在后院,明早妳可以去看牠。」
「现在去不好吗?」她想赶快去瞧瞧大东是否如他所言的平安。
「现在只能看我。」虽然和一只狗争风吃醋,有失男儿风度,但此时风度不值钱!
「你和大东吃醋呀?」连秋水笑他,武罗不点头不摇头的模样好可爱,像在赌气,又像默认。她靠回他肩上,双手将他密密圈抱。「我哪儿也不去,就只陪你,好吗?」
多容易教人误会的话。
在这张方才厮混打滚过的小床上,她一脸娇艳欲滴地说「我哪儿也不去,就只陪你」,意思很明显吧?
他噙着魅惑人的笑意,缓缓将她压进床榻里,披散于枕上的乌亮长发,弥补了没有鸳鸯绣枕的遗憾,他执起一缯滑腻青丝,凑近唇边轻吻,再沿着发尾逐步往上吻去,来到她耳壳后方。他以牙关轻啃,又以舌轻挑,逼得她为他火红了小巧迷人的耳朵,然后拉下她护在胸前的薄薄凉被,不让它阻碍他火热的情欲目光。
第二次的练习,技巧进步一些些,时间却延长许久,汗水、申吟、满足、欢愉,也都比第一次更多。他开始熟悉她的身体,弧形优美的锁骨最禁不起舔吮,只消他一碰,她便会痒得直闪躲;纤细的腰肢,总是笨拙却好学地想跟上他的动作;丰软的雪胸,是她最最敏感的部位。他知道如何让她快乐,他知道在她耳畔边亲吻边轻喃她的名字,会让她亢奋地蜷起十根脚趾,温驯的她,只有在那个时候,十指会深深陷入他臂膀间,留下属于她的激情痕迹。那时是如此的靠近,两人几乎共属一体,一样的狂乱心跳,一样的紊乱喘息,一样的… … 深爱彼此。
翌日醒来,两人又窝在小床上磨赠了好久,直到虎标来拍门吵人,在门外嚷着「纵欲太过会软脚,扛不起大刀啦」,武罗才甘愿下床,要她再补眠多睡一会儿。
他离开房间后,她也没想再睡,起身着衣。小铜镜里,照出她浑身红紫,全是他放纵情欲的吻痕,她羞得不敢多瞧,穿上浅蓝色布衣,鲜少亲自动手梳发的她,少掉婢女侍候,不知该如何料理一头长发,她想盘个妇人圣口,却无从下手,末了,只能随意束绑起来。以后她得开始好好学习打理自己,成为他的贤内助才行。
他说,这里是他的新家,而她,将会与他在此落地生根。
既然要落地生根,她也要快点适应这里,一直躺在床上,只是浪费宝贵的时间,虽然她的体力还没恢复完全,然而得知武罗平安无事,让她心情大好,所有的愁绪飞快消失,人逢喜事精神好,便是她的写照。
步出房门,分不清东南西北,她抱持着探险的心态,毫无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