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月之子-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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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eart Shaped World),因为那是我最喜欢的歌曲。
我将今晚发生的一切尽量浓缩地说给巴比听,包括在医院停车场、寇克殡仪馆的火葬室,以及在殡仪馆后山被一大群看不见脸孔的人追赶的事。
听完这一连串的事情经过,他只淡淡地问我一句:“来点塔巴斯客辣椒酱吗?”
“你说什么?”
“让墨西哥饼更够味。”
“不要。”我说:“现在这样已经很够味了。”
他从冰箱取出一罐塔巴斯客辣椒酱,洒了几滴在他已经吃了一半的墨西哥饼上。
此刻萨莎正在播放克里斯。文萨客的“两颗心”(Two Hearts)。
我忍不住一再地往餐桌旁的窗外观望,心想不知道有没有人在外面监视我们。起先,我以为巴比没有这种感觉,后来我才发现,他每隔一阵子就会聚精会神地向黑漆漆的窗外凝视,虽然他始终刻意摆出一副轻松自在的样子。
“要不要把百叶窗拉下来?”我建议。
“不用。这样做反而欲盖弥彰。”
我们继续装出一副一点也不受威胁的模样。
“他们是谁?”
他默不作声,但是我总算等到他开口,他最后说了一句:“我也不是很确定。”
那不是真话,但是我决定放他一马。
我继续描述今晚的经历,为了不想冒被巴比嘲讽的危险,我故意不提那只猫引我走出山路的事,但是我向他描述排在下水道最后两个台阶上的骷髅头。我告诉他我看见史帝文生局长和那个戴着耳环的光头先生交头接耳,还有在床上发现这把手枪的事。
“好家伙。”他用赞叹的语气看着枪说。
“老爸特地选了有雷射瞄准器的。”
“帅。”
有时候,巴比可以稳若磐石,他会沉静到让你怀疑他到底有没有
在听你说话。他孩提的时候就偶尔会这样,但是随着年纪愈大,这种近乎不可思议的泰然自若就愈根深蒂固。我费了好大的劲将这样一段惊人离奇探险故事告诉他,而他的反应却跟听完篮球比赛一样。
我瞥了漆黑的窗外一眼,心想或许外头有人正拿着枪对准我,搞不好我正在夜视瞄准器的准星上。然后我又想到,假如他们有心要枪杀我们,大可以趁我们在外面沙丘上的时候将我们统统解决。
我将在安琪拉。费里曼家里发生的每一件事告诉巴比。
他略带嘲讽地说:“杏桃白兰地。”
“我没有多喝。”
他说:“那玩意儿,喝个两杯,包准你和海豹聊天。”那是冲浪人对呕吐的代号。
等我讲到杰西。平恩在教堂威胁汤姆神父的时候,我们已经各自吃了三个墨西哥饼。他又去包了两个,端来桌上。
萨莎在播放“毕业日”(GradUation Day)。
巴比说:“这可是标准的克里斯。艾萨客特别节目。”
“她是为我放的。”
“是,我还以为克里斯。艾萨客正在电台拿着枪抵着她的头呢。”
接着我们两个人一句话也没说,一直到我们吃完最后一轮墨西哥饼为止。
巴比最后问我一个问题,他唯一想知道的是安琪拉说的一句话:“所以她告诉你那是一只猴子但又不是一只猴子。”
“她确切的用字,假如我还记得的话,是……‘它外表看起来像一只猴子,它是一只猴子,是又不是,那就是问题所在。”’“她似乎把口风守得很紧?”
“她那时心情很沮丧,很惶恐,极度地惶恐,但是她并没有醉。而且,有人为了堵她的嘴不惜将她杀害,可见她要告诉我的话一定隐含什么内幕。”
他点点头继续喝他的啤酒。
他安静了好久,我最后终于忍不住开口:“现在该怎么办?”
“你问我?”
“难不成我在和狗说话?”
“别管闲事。”他说。
“什么?”
“把这件事忘了,继续过你的日子。”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我坦白地说。
“既然这样你干嘛问我?”
“巴比,或许我母亲的死不是意外。”
“听起来不仅仅是或许。”
“而且我父亲的癌症不仅仅是癌症那么单纯。”
“难道你要走上报复一途?”
“怎么可以让那些杀人犯逍遥法外。”
“当然可以。逍遥法外的杀人犯到处都是。”
“不管怎么说,就是不应该让他们得逞。”
“我没有说他们应该。我只是说他们常常得逞。”
“你知道吗,巴比,或许人生不仅仅是冲浪,性爱,食物和啤酒而已。”
“我从来没有说人生就是如此。我只说过人生应当如此。”
“反正,”我凝望着漆黑的窗外说:“我不怕。”
巴比叹了一口气,身体向后往椅背一靠。“比方说,你一直在等着上浪,情况十分壮观,大浪在海岸激起,一波波二十尺高的浪紧接而来,那是对你极限的挑战,但是你知道你的能力可以勉强应付,结果整个过程中你始终像个救生圈似的待在起点,那样才叫做懦弱。
但是换作另一个情况,比方说,突然来了一连串三十尺高的大浪,这些威力足以将你就地正法的猛浪会将你从冲浪板上打落,把你狠狠地压人水底,让你猛吃海草,吃得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假如你的选择是淹死或当救生圈,那么静静地待在起点处等这一切过去就不算懦
弱的表现。那表示你有成熟的判断力。再叛逆的冲浪狂都必须具备这样的判断力。而那个明知会跌入瀑布深底,明知会被完全击沉,却执意要上浪尝试的酷哥,以我来看,他根本是个大笨蛋。“
我被他长篇大论的演说大为感动,至少那表示他很关心我的安危。
“所以,”我说:“你骂我是大笨蛋。”
“还没有。那要看你怎么处理这件事。”
“这么说,我是个快要成形的大笨蛋。”
“这样说好了,你变成大笨蛋的潜能远远超过芮氏地震仪能衡量的程度。”
我摇摇头。“可是,从我的位置来看,这看起来不像三十尺的巨浪。”
“可能有四十尺。”
“看起来最多不超过二十尺。”
他把眼睛往头顶上转,露出一副天底下只有他的脑袋里才有常识的模样。“根据安琪拉所说,这一切都是从卫文堡的机密计划弓没的。”
“她去楼上拿一些东西给我看,可能是某种证物,我猜可能是她先生偷偷携带出来的。不论是什么东西,反正都已经被火烧掉了。”
“卫文堡。陆军。军事单位。”
“那又怎么样?”
“我们谈论的敌人是政府。”巴比说:“老兄,政府可不是什么三十英尺的大浪,是一百英尺的狂涛,简直就是海啸。”
“这里是美国。”
“这里曾经是。”
“我有责任。”
“什么责任?”
“道义上的责任。”
巴比蹙着眉头,用大拇指和食指掐着鼻梁,好像听我说话令他很头痛的样子,他说:“我猜,要是你扭开晚间新闻,听见有慧星即将撞击地球的消息,你一定会立即穿上紧身衣和披风,飞到外太空把那个该死的石头转向到别的银河系。”
“除非我的披风刚好拿去干洗。”
“大笨蛋。”
“你才是大笨蛋。”
“你看这里,”巴比说道:“这是正在传送进来的最新资料,来源是英国政府的气象卫星。将这些资料经过处理和分析之后,就可以用来测量全世界任何地方的海浪高度,测量范围甚至可以精密到只有几公分。”
他没有打开办公室内的任何一盏灯光,那几部电脑工作站的超大型显示荧幕提供的光线对他来说已经绰绰有余,对我来说则过于充足。五颜六色的长条图,地图,高解析度的卫星照片,和动态的天气变化流程图不时在荧幕上变动。
我还没赶上电脑时代的脚步,而且大概一辈子也赶不上。反正戴着防紫外线的太阳眼镜,我根本看不清楚荧幕上题示的资料,我也不可能冒着生命危险在荧幕前承受几个小时迎面直射的紫外线,就算是所谓可以过滤辐射线的荧幕也一样。对一般人来说,那一点点的辐射线或许微不足道,但是对我来说,如果把累积的损害者量进去,就跟经历一场光害的暴风雨一样。我平常习惯用信纸大小的笔记本从事写作,报章杂志的散文随笔,以及一本被时代杂志专文介绍,记述XP症与我的畅销书。
这间摆满电脑的房间可以称得上是世界冲浪预报的核心,巴比的冲浪预报服务包括,每日以传真的方式为来自世界各地的订户提供当日最新动态,定期维护网站,以及一支九①①的冲浪预报专线。
他有四名员工驻守月光湾的外站,随时和他的办公室保持连线,提供资料,由巴比做最后的资料分析和冲浪预测。
在世界各地的海边,总共大约有六百万名冲浪常客,其中五百五十万人满足于所谓“有脸的海浪”——从浪底到浪峰高度六到八英尺的海浪。其实大海真正的威力都埋藏在海面之下,最深甚至可以延伸到一千英尺的海底,等到它们冲出海面撞击海岸后,我们才称它们做海浪;因此,一直到一九八零年代晚期之前,人们始终无法精确地预测何时何地会有六尺浪的出现。冲浪族往往得在海滩上待好几天,在柔顺甚至平塌的扁浪中耐心守候,殊不知几百英里以南和以北的海岸正波涛汹涌。在那五百五十万人当中有相当可观的人宁可付几块钱给巴比,换取热门和冷门地点的资讯,也不愿意把机会完全托付在冲浪之神卡胡纳(Kahuna)的手里。
只要几块钱。光是这支九O0的热线电话,每年就吸引八十万通的来电,每通电话的费用都在两块美金以上。讽刺的是,巴比这个最松懈的冲浪狂严然已是整个月光湾首屈一指的富翁——只不过没有人知道这点,而且他把大部份的钱都捐掉了。
“就是这里。”他说,一屁股栽进其中一部电脑前的椅子里。“在你决定冲出去拯救世界、让自己白白送死之前,先想想这个。”欧森歪着头聚精会神地看着荧幕,巴比则用力在键盘上敲几下,叫出最新的资料。
六百万冲浪族里剩余的五十万人有能力驾驭十五英尺以上的大浪,但是能够驰骋二十英尺巨浪的大概不到一万人。这些技巧纯熟的冲浪高手虽然仅占少数,但是他们向巴比索取预报资料的比例反而更高。对他们来说,冲浪就是生命的全部;要是不慎错过任何历史性的巨浪,尤其地点若发生在他们周围的话,那简直就跟莎士比亚的悲剧一样让人呕心泣血。
“星期天。”巴比一边说,一边继续敲着键盘。
“这个星期天?”
“从现在开始算起的第二个晚上,包你不愿意错过。我的意思是说,总比要你去送死好。”
“有大浪来袭吗?”
“那将是神圣的一刻。”
整个地球上有经验、有能力和胆识挑战二十英尺以上大浪的冲
浪客大概只有三、四百人。当中有些人不惜高价聘请巴比为他们追踪巨浪发生的地点,虽然那种浪具有致命的危险性。这些冲浪狂里面有不少大富翁,他们愿意飞到世界任何一个角落向大浪挑战,若遇到三十甚至四十英尺的巨浪,他们常落得必须被急救快艇拖救的地步,因为用寻常的方式去驾驭这样的大浪是行不通的。一年当中,只有三十天左右可以在世界各地找到这样浪型完整、值得一试的三十尺以上巨浪,而且发生的地点通常是在一些偏远的角落。透过多方搜集的地图、卫星照片和气象资料,巴比整理出未来两到三天的预报,他的预测可信度极高,连要求最严格的客户都对他的服务相当满意。
“那里,”巴比指着电脑荧幕上的海浪剖析图说。听到巴比这么一说,欧森也连忙凑上前看个清楚。“月光湾湾角区将有大风浪。星期天下午和傍晚将是历史性的时刻,一直到星期一破晓为止,威力十足的猛浪。”
我朝荧幕眨了眨眼睛。“我现在看到的是十二英尺的浪吗?”
“十到十二英尺,有些可能达到十四英尺,他们很快就会冲到夏威夷,……接下来就轮到我们。”
“太精彩了。”
“精彩绝伦。是大溪地北边一股移动速度缓慢的暴风雨引发的。
届时还有风从海面吹向陆地,所以到时候你会遭遇梦里难得一见、干净利落的中空巨浪。“
“酷毙了。”
他把椅子转过来抬头面向我。“所以你说呢——星期天晚上要到这里享受来自大溪地的冲天大浪,还是要硬闯来自卫文堡的死亡海啸?”
“两个都要。”
“大笨蛋。”他用轻蔑的语气说。
“呆头鹅。”我面带微笑地称呼他,意思和“救生圈”相同,指的是一直停留在起点、没有勇气站起来冲浪的胆小鬼。
欧森夹在我们两个中间,它的头转过来转过去,就像在看网球比赛一样。
“烂人。”巴比说。
“木头人。”我不甘示弱,意思就和呆头鹅一样。
“混蛋。”他说,这个词在冲浪族的俚语和正统英语里的定义完全一样。
“这么看来你是不想插手管这件事了。”
他气冲冲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开口就说:“你既不能报警,也不能去找联邦调查局,因为他们都拿了对方的好处。你怎么可能有办法调查卫文堡的超级机密计划?”
“我已经挖掘到一些线索。”
“是啊,然后下一条线索就会让你送命。听着,克里斯,你不是福尔摩斯,也不是詹姆士。庞德。充其量,你只能和南西。杜尔相提并论。”
“大笨蛋。”
“呆头鹅。”
“烂人。”
“木头人。”
他忍不住笑出来,一边猛摇头,抓抓脸上的胡须短根,然后说:“你真让我觉得恶心。”
“彼此彼此。”
电话铃声响起,巴比接起电话。“晦,大美女,你的节目新型态太令我着迷了——从头到尾都是克里斯。艾萨客。再为我播一首‘与我共舞’(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