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田一之白与黑[横沟正史]-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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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野狗不知从哪里嗅到气味而跑来,结果发现那只乌鸦,于是激烈地吠叫起来,乌鸦也不甘示弱地叫回去。
野狗与乌鸦的叫声吸引了人们的注意力,就连在二十号大楼屋顶上的人,也都把视线从画家的房间转移到那里。
最后,野狗仿佛觉得光是吠叫无法满足它的战斗心,于是开始往阳台的扶手冲,逼得乌鸦发出几近疯狂的尖叫声。
这时候,一男一女从房间里面跑出来,赶紧把乌鸦笼子搬进房间。
看到那女人的身影,金田一耕助不禁从屋顶的围墙探身出去。
(那女人好像是须藤顺子。)
“好像有人在养乌鸦……”
“是管理员根津。”
现场监工佐山丰回答。
“这个社区有几个管理员?每一栋都有一个吗?”
“不是的,整个社区共有五名管理员,每个人负责四栋,根津目前负责第十七、十八号大楼,等到第十九、二十号大楼完工后也由他负责。”
“谢谢。藤野,请你继续回答警官有关那个画家的问题。”
因此,大家的视线很自然又转移到画家的房间。
“是的,那个画家常常在我们工作的时候跑来,要我们让他画画,令人感觉很不舒服。我们流着汗水在工作,他却悠哉地在那里写生。而且,他的好奇心很旺盛,总是追根究底地询问很多事情,例如:这个机器要做什么用?或者接下来要做什么……等等,非常啰嗦。
可能是因为画家必须了解很多事情吧!刚开始我们还很佩服他这么热心,可是热心也要有个限度嘛!他一副高傲的态度,而且用完全不相配的肉麻语调询问,更令人觉得不满……他有时候还会带女孩子来,每当这种时候,他更会装腔作势。昨天傍晚,我们在装这个灶的时候,他也带着女孩上来。”
“昨天傍晚你们正在装锅子的时候吗?”
“是的,他带的那个女孩大约十七、八岁,并问了一大堆问题,譬如:这个灶要做什么用?在这里铺柏油要做什么……等等,当时我们的下班时间快到了,大家都急着要下班,他却问个不停,真是受不了!他还对那个女孩说,当画家就要面对所有的现实,并且睁大眼睛看清楚才可以。啊哈哈!”
“因此,你也把这个锅子的用途告诉那个画家了?”
“是的,否则他会很啰嗦地纠缠不休,害我无法工作。”
“他常常带女孩子来……都是带同一个女孩吗?”
“不,都是不同人,好像全都是这个社区的女孩。对了,他昨天带来的那个女孩,他好像叫她TAMAK。”
现在,这个社区里至少有两个人知道这个锅子的用途。
S警局的三浦刑警一边在笔记本上记着,一边问:
“藤野!刚才你说画家带来的那个女孩叫TAMAK?”
“是的。”
“是她的姓还是名字?”
“啊?”
“TAMAK可以当姓,也可以当名字不是吗?”
“啊!说的也是。不过从画家娇声娇气的叫声来看,我觉得应该是名字。”
“这样吗?那等一下再去问他吧!等等力警官,请你继续发问。”
“对了,藤野,那两个人比你们早离开这里吗?还是你们下去之后,他们还留在这里?”
“都不是,我们是一起下去的。他向我们问了一大堆问题之后,就走到南侧围墙那里,对眼前的风景赞不绝口,然后就跟我们一起下去了。”
“如果半夜有人要上来这个屋顶,很容易就可以上来吗?”
“当然,门还没装上,任何人都可以上来。”
“你们今天早上开始工作前,没有发现到那个破洞吗?”
“是的,警官,这里面虽然装满柏油,但如果真有这么大一个洞,我们不可能会没有发现。而且,如果一开始就有破洞的话,我们应该会更早发现柏油减少的问题。”
“这话是什么意思?”
“大家认为这个洞原先一定有用栓子塞住,凶手把柏油涂在栓子上,所以我们才没发现。我不知道是用什么东西当栓子,可是那个东西经过加热可能会烧掉或熔解,后来才会出现那个洞。”
“还有这种方式啊……”
金田一耕助的眼中流露出佩服的神色,不由得再检查一次锅底。
“你们什么时候发现这个破洞?”
“是这样的,我们今天早上十点左右在锅子不起火,中午以前都没有人发现到柏油减少。接着是中午休息时间,然后下午一点开始工作时,远藤开始觉得奇怪,为什么锅里的柏油减少很多。我们继续在锅子下升火,结果柏油减少得更快,大家都觉得很奇怪,就顺着锅底往垃圾箱投递口里面一看,才发现锅底破了个洞,我派川上去下面察看,结果他发现那里有具尸体。”
“这是一点半左右的事情吧!”
“是。”
等等力警官回头看现场监工说:
“佐山,现场没有值班人员吗?”
“有,您没发现吗?社区入口有一间工地宿舍,那里有值班人员,也有人住在那里。警官,难道您是说我们的人……”
“要在这个锅底凿洞需要相当的专业知识,所以上局柳建设的人将优先列为调查对象。这一点,还请各位协助。”
“当然,这件事情关系到我们公司的信誉,请您彻底调查。”
金田一耕助沿着围墙绕了一圈,从屋顶上俯瞰社区,风景相当壮观;东侧是相同规格的建筑物,包括目前正在建造中的第十九号大楼,总共十栋建筑物有如屏风般矗立着,气势颇为逼人。
他再绕到西侧,看见一直线排开的两层楼建筑与“日出社区”呈直角排列,与威风凛凛的社区建筑相比,两层楼建筑显得粗糙多了,看起来像是商店街。
现在躺在下面的尸体是“蒲公英洋裁店”的老板娘,她可能是那个市场内的居民。金田一耕助看到有一间房子前面聚集了很多人。
商店街后面是杂木林、田地,其间有几栋正在兴建的房子。
社区前面是一条有公车来往的大马路,再过去便是帝都电影公司的摄影棚,摄影棚另一边有个小山丘,山丘上有个圆形小丘,那里是四个小时以前,S·Y老师带着爱犬——卡比去散步的地方。
接下来,金田一耕助绕到南侧。
“日出社区”位在一块台地上,在二十号大楼的南侧突然出现一个很大的断层,断层下面有一个水池,水池周围是一片紧临武藏野原始林的条木林,池边的大树好像是椎木。
水面映照出天空的阴暗云朵,现出直条纹花样。
金田一耕助突然发现有东西飘在池面上。
“金田一先生,你在看什么?”
不知何时,等等力警官已经来到他的身边。
“警官,你看水池上好像有东西呢!那是什么?”
“在哪里?”
“就在大树附近,有个东西在水上飘着……那是水草吗?”
“金田一先生,那是橡果啦!你看,就是从那棵树上落下,然后浮在水面的。”
“原来是橡果啊!啊哈哈……”
金田一耕助发出愉悦的笑声。
事后想来,他当时实在不应该笑的。
因为“水池”与“橡果”在后来发生的凶杀案中,担任令人难以相信的奇异任务!
第四章丑闻满天飞
沉默的管理员
近来,日本各地兴建很多被称为“NewTown”的社区,这些新社区居民的价值观和行事作风渐渐形成社会问题。
新社区的生活方式在过去几乎不曾见过,住户居民的心态和他们的生活对日本社会造成的影响,已成为重要的研究题材。
虽说“社区”是一种共同社会,可是他们并非在这里获得生活的食粮。
更详细地说,这里只不过是他们的巢。早上一起床,大多数男人和女人离开家门,前往不同的地点工作,直到傍晚再回来,在铁门、厚水泥墙的保护下,过着与外界隔绝的生活。
须藤顺子在椅子上玩弄着毛衣外套的前襟,感觉有点凄凉地在心里喃喃自语着。
(倒是很少有人跟饲养这只乌鸦的奇怪管理员根津位市一样,给人有种无止尽的孤独感。)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养这只乌鸦?”
须藤顺子只是为了打发时间才这么问,因此即使对方不回答,她也不会觉得不高兴。
这只乌鸦刚跟野狗“战斗”过,情绪出奇地兴奋,不断尖叫着,并焦躁地在笼子里走来走去。管理员根津伍市忙着安抚它激动的情绪。
须藤顺子茫然地环机房间内部,这是她第一次进来管理员的房间。
这里和须滕顺子的房间摆设不同,完全是西式风格,地上铺着一张磨破的地毯,面对着南边的阳台放着粗糙的桌子和旋转椅。
紧临隔壁四叠半房间分界的拉门放着一张折叠床,墙壁上挂着帝都电影公司的大月历,一位当红女星在彩色月历上展露笑颜。
情绪暴躁的乌鸦从根津伍市的手上啄了两、三条小鱼干后,终于安静下来。随后,根津伍市扭开水龙头洗手。
“须藤太太,你刚才说什么?”
他从敞开的厨房走出来,顺手关上拉门。
那只乌鸦在拉门的另一边又叫了两、三声,根津伍市不理会它,拖着微破的脚走出来,眺望阳台外面的景色。
“什么?”
根津伍市走到桌边,开始收拾桌面。桌子上散置着油印工具,须藤顺子来的时候,他正忙着油印。
“刚才我在安抚乌鸦的时候,你好像讲了一些话。”
“喔!我是问你什么时候开始养那只乌鸦?”
“那是帝都电影公司养来拍电影用的,后来影片杀青,打算把它放掉。可是那只乌鸦离开伙伴太久了,无处可去,所以我就收留它。”
根津伍市收拾好桌面,走到房间角落的沙发坐下,并从工作服的口袋里拿出“PEACE”香烟盒,他的工作服和抽出“PEACE”香烟盒的手指,都被油墨弄得黏黏脏脏的。
根津伍市常常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这可是他个人的特色。
须藤顺子跟这个管理员并不熟,更不清楚他靠什么来维持生计,过去也不是很注意他。
“日出社区”每四栋大楼设立一个管理员,他们到底做什么工作呢?
简单地说,他们就像古时候“守望相助组织”的组长,工作内容包括:
分发东西,常常不在家的人可以把房租寄放在他那里……等等。
对了,他们另外还有一个工作。
这里的管理员拥有四把钥匙,根津伍市目前拥有两把。这些钥匙是万能钥匙,可以打开其中一栋大楼里的任何一扇门。例如:根津伍市那把上面写着第十八号大楼的钥匙,可以打开第十八号大楼的任何一个房间。
每间房子的住户各有三把钥匙,如果哪个粗心的先生或太太外出时弄丢钥匙,无法开门进屋的话,就可以请管理员帮他们开门。
可是,这也算不上是重要的工作,因此报酬不高。
管理员住在这里,顶多免收房租,或是房租算便宜一点,所以这个职务大部份都是妇女来打工、兼职,男人做管理员的,好像只有根津伍市一个人。
至于他是否从事其他工作或兼职,须藤顺子也不很清楚。
不过,当她走进这个房间、看见散乱的桌面,又听根津伍市提到乌鸦的来历时,须藤顺子这才开始了解这个男人的工作。
须藤顺子进入房间时,桌上的油墨气味还很呛,到处都是油印机印出来的印刷品,由印刷品的内容看起来好像是电影剧本。这个男人似乎跟帝都电影公司有合作关系,他是靠为帝都电影公司油印剧本来维持生计。
“须藤太太,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根津伍市坐在折叠床上问道。
须藤顺子显得十分惊惶,声音沙哑地说:
“我、我……很困扰……”
一般人听了肯定会问她在困扰什么,但根津伍市只是来回看着阳台外面和须藤顺子的脸,根本不出声发问。
于是须藤顺子鼓起勇气,继续说下去。
“你一定也看到刚才跟警察一起去屋顶那个穿和服裤裙的男人……”
根津伍市点点头代替回答。
“你知道他是谁吗?”
这回,根津伍市默默地摇摇头。
根津伍市的轮廓很深,长相也不错,额头上几条深深的皱纹相当引人注意。他的年龄大概四十二到四十五岁左右,听说本来是个职业军人。
“那个人是很有名气的私家侦探,名叫金田一耕助。”
根津伍市的脸色有了些微变化,只见他的眉毛扬了扬。
是因为他听过金田一耕助的名字吗?
“他好像是你的朋友。”
“嗯,是我带他来的,可是我现在很后悔。”
须藤顺子说到这里就停住了,而根津伍市什么也没说,因此须藤顺子又开始口吃起来。
“你知道吗……这、这个社区有怪信横行……就是以‘LadiesandGentlemen’开头的怪信,写信人为了掩饰笔迹,还剪报纸、杂志上的字来贴……”
“就是上次害京美差点自杀的那种信吗?”
根津伍市终于开了金口,第一次表现出积极的态度。
须藤顺子好像因此获得力量似的,从椅子上探身向前说:
“对!就是那种怪信!你认为那封怪信是怎么回事?当时你说不要造成京美和他姨丈的困扰,因此叫我不要对任何人提起怪信的事情。”
“那封怪信怎么了?”
“我把怪信的事跟金田一先生说了,虽然还没把详细内容告诉他,不过……已经提过京美有收到怪信,京美还因此差点自杀的事情。”
看到根津伍市责怪的眼神,须藤顺子立刻说道:
“我知道不能随便将人家的秘密说出来,但我不是故意的,因为我也收到相同的怪信,我丈夫还因为那封怪信从前天就离家了。”
“你也收到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