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云兮-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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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锵!”的一声脆响,风挽云只觉得手中长剑震了震,力量的悬殊逼得她不得不往后退了两步,好在长剑依然稳稳地握在手中。
雨蝶哪里会想得到这小女娃竟然能接下她的全力一刺,面色有些微变,转手又是一划,直击挽云的命脉。出招的同时还不忘找寻帮凶,低声喝道:“秋月!快来帮忙!”
秋月早就给吓得瘫软在地——别看她平日里总是心直口快的,其实她的胆子小的很,今夜也是被雨蝶给强拖来的,不然又哪里会敢行刺姑姑的掌上明珠?
刀起刀落间,一道深深地血口烙在挽云胸前。雨蝶挂起一抹得意的笑,抽回带血的短刀,一刻也不停歇,抬手又是一刺。
不行!不可以!再这样下去,自己真的会被她给杀死!
顾不得胸口蚀心的刺疼,挽云拼劲全力一跃而起——得亏姑姑设下的千木梅花桩,两年的时间下来她的轻功大有长进。鞋尖轻点迎面刺来的那段刀尖,挽云素白的身影飞身前扑,手中泠泠长剑一挑,顷刻间划破了雨蝶的喉。
短刀哐噹落地,雨蝶茫然地望着眼前喷射而出的鲜血。她抬手,想抚摸自己冰凉一片的脖子,以确定这血不是她留的。可惜手才刚抬起一半,身子已无力支撑,往后一仰,重重地砸倒在地。
至死,她也不敢相信,她居然被一个六岁的小娃娃给杀了。
“啊——!”秋月尖声厉叫着,恐惧令她忘却了一切理智。长这么大,她第一次真正感受到死亡的存在竟是如此真实、恐怖!
挽云怔怔地看着倒在血泊中满脸戾气的雨蝶,大口地喘息着。
她杀了人了……
她居然杀了人!!!
“姑姑……姑姑!!!”挽云哭着丢开手中带血的长剑,浑身控制不住地抖起来。她咽呜着,缓缓地朝后退,她不想见到这具狰狞可怖的尸体!她害怕!
一个踉跄,挽云险些摔倒。她捂着胸口,心脏的剧烈收缩竟令她一时喘不过气来!霎时一股鲜血涌出,顺着她的嘴角汨汨而下。
“姑姑!……姑姑!……姑姑!!!”挽云任由口中的腥血不断沁出,她不断大声呼喊着,可那熟悉的身影却依旧没有出现。
嘈杂的步履声由远及近,众人被偏殿的动静给惊醒,纷纷起身赶来查看。
“姑姑……呜呜呜呜呜呜……”挽云哭叫着,转身向外狂奔去。
叫花子幽幽的声音此时忽然回荡在她的脑中:“这女娃娃天生不吉,所到之处皆不得安宁。轻则破财,重则引来血光之灾……”
“啊——!”稚嫩的童音痛苦的嘶吼着,一声,又一声,断肠般的绝望。
天地之大,究竟何处才是她的归宿?
……
“姑姑……姑姑……”
带着哭腔的呢喃,打破了一室的沉寂。
假贤王双手抄在袖中,悠悠然颔首,望向床上晕厥的少女。
平躺在床上一直处于沉睡中的挽云,此时正不安分的扭动着,似乎想挣脱什么束缚,眉头紧紧的蹙成一团。
“姑姑……姑姑……”
“姑姑!”
最后一声几乎是吼出来的,与此同时挽云猛然睁眼,腾地一下坐起,受到了莫大的惊吓一般,身子竟也微微地颤抖着。
假贤王本就坐在床榻边,不过伸手一捉,便稳稳地将她的手平放在自己的膝头。他什么也不说,只是侧过脸,细细地替她把脉。
须臾,淡淡道:“无碍了,只需好好休……”
还有半截话没有出口,假贤王的身子一僵。
挽云无声环住了他的腰,柳条般纤韧有致的身体缩成一团,瑟瑟地窝在他的怀中。
只愣了一秒,他立马回过神来,节骨分明的修长手指伸向腰间,毫不留情地掰开那双缠绕的手。
“不要,求求你,就一下,一下就好……求求你……”挽云低声抽泣着,有些语无伦次。
不管是谁,不要走,不要把恐惧和害怕留给我一个人……
听着她哭得跟个孩子似的无助,假贤王的手一顿,疑惑地垂目望向她。
“你怎么了?”
为什么会哭成这样?
挽云抬起头,脸上满是小鹿受伤时才会有的那种伤痛表情,瘦弱的身子抖得愈发厉害。“我……我杀了人……我……”
假贤王挑眉,淡淡地问:“做噩梦了?”
“我……”挽云拧眉,缓缓地摇头。
“我梦到了她小时候的事……”挽云的双手环得更紧了,好似他是一根救生浮木,只有死死攀着他自己才会得到救赎一般。
“她?”
她是谁?
“我不知道……好像在梦里,我就是她……我看见我杀了人……我看见那人瞪着眼睛倒在血泊中……我……”她将脸深埋在他胸前,娇小的身子剧烈的起伏着,死死揪着他的衣襟不放。
“我……好害怕……”
心莫名的一悸,假贤王有些失神地看着死赖在自己身上哭得梨花带雨的挽云。历来反手是云覆手既是雨的他竟生出了局促之感,面具半掩下的脸有些熏然的微红。
“恩,那个……”假贤王僵硬地抬手,犹豫了半响,窘在半空中的手轻轻碰了碰她的背,万分难得的柔声道:“不准乱蹭。”
语气是对了,只是说出的话却不怎么温柔。
“你!”挽云抬首狠狠地瞪去,这人难道都不懂得怜香惜玉吗?
可惜面具遮住了他脸上可疑的红云,露在外边的部分正好是一副不痛不痒的悠然样。挽云冷哼了两声,抓起他前襟又狠狠地抹了把脸,这才直起身子。
我就蹭,你拿我怎么样?
假贤王低头看看胸前湿漉漉的一团不知是眼泪还是鼻涕的可疑液体,二话不说,一伸手便掐住了挽云的脸,试探地扯了扯。
“诶呀!痛痛痛痛……”挽云抬手冲他就是一肘,没好气地揉着被他掐红了的脸颊:“你干什么啊!?”
“没什么……”假贤王收回手,幽幽地说:“我还以为你被掉包了。”
眼前的女子相较自己印象中的风挽云,的的确确是不一样了。
依旧是一样的通透似玉,一样的决绝倔强,却好像多出了些……生命力?
以前那个玉雕一般没血没肉、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孩,现在会开怀地笑,会肆意地哭,会拍案而怒,还会拐着弯儿骂人,鲜活地宛如天边一道七彩的虹。
她这一切的改变都是因为贤王吗?
37。凤起璎珞…第三十六章 梦醒时分 二
假贤王的话刚出口,顿时惊得挽云打了个哆嗦,只觉得一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打架厉害就算了,还心思这么缜密,这个人要不要这么可怕!?
不幸的是,两人之间仅隔着一小段极其暧昧的距离。她这一哆嗦,假贤王可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引得他一双琉璃棕眸愈发地幽暗,不由分说地站起身来。
她竟然心虚!?
她究竟在心虚什么?
可想了想,几乎脱口而出的疑问最终还是咽回了肚里。
挽云缩了缩脖子,后知后觉的她终于发觉自己刚才好像、似乎、的确、竟然!强抱了一个几近陌生的男人!脸顿时烧的通红,也不敢再直视那个站在床边居高临下的家伙,只得埋着头闷闷地说:“谢谢你……”
谢谢你在我最惶恐的时候,没有无情地推开我。
“哦。”假贤王随口地答道,也不看那个似乎想挑战将自己的脑袋塞进胸里的女人。他移步走到窗前,撑开那一方紧闭的雕花木窗,负手而立,目光投向山脚处若隐若现的城镇。
连续两天的倾盆大雨,幽州此时应该是水漫一城了吧?
说到雨……假贤王的目光一转,移向不远处的一方阁楼——朱漆金栏,低调而又不失华贵,是富家小姐未出阁前的闺房。
他从腰间掏出一瓶黑瓷小罐——小罐上赫然写着一个“贤”字,显然是贤王府上的物品。
也该是兑现与素圆圆,不,应该说是黎若熙之间的承诺的时候了……
假贤王细细从小罐中拈出半颗圆粒状的棕黑物体,又从怀中掏出一方白锦帕,将其包好放入袖中。
“收好。”他反手一掷,黑色小罐精准地撞入了挽云的怀中。
这是个神马玩意儿?秉着一贯的好奇心,挽云乖乖地打开罐口往里瞅,顿时一股恶臭扑鼻而来,熏得她睁不开眼。
“这是你们府上的解药。”假贤王很好心的提醒道:“解药的成分本就难寻,想必贤王府上所存也不多,现在物归原主。”
挽云傻傻地看看黑色小罐,又瞅瞅眼前这人。突然间她明白了,如此强大而又做事干净利落的他,与风厉交手时为何不一招拿下风厉的理由……
敢情他竟是为了偷药!
可怜的风厉啊,找解药找了整整一宿,原来早就被人摸走了,哎……
“我出去一下,如果不想死你就好好呆在房里。”假贤王回过身子,淡淡地看着她,一字一句地道:“你的封术刚刚曾发动过,我应经帮你压制下去了。你应该比我更清楚,现在的你没有任何资本强出头,所以,给我安安分分的呆着。”
末了,觉得自己的话对于这么个天生不安分的人来说应该也没有什么威慑力,临出房门前他又补上一句:“我答应了贤王照顾好你,说到做到,你不必瞎担心。”
说罢,衣袖一摆,人已不见了。
切,你要我呆在房里我就呆在房里啊?你要我跳楼我跳不跳啊?
挽云冲他消失的方向丢了一记大白眼,丝毫不以为然。她下床活动活动了筋骨,虽然身体有些酸痛,但也不妨碍她弯个腰踢个腿的。
沐挽云深信不疑,现在的自己一定能逃离假贤王的掌心。仅凭风挽云不俗的轻功便足以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此地。
这是一种很神奇的感觉,好像她们本就是一个人,一同经历了一段过往。方才的梦只不过是一个开端,却令她产生无比的熟悉感,像是一场灵魂的回归。
梦中的情形太过真实,两年的时光恍如是她亲身经历的一般。千木梅花桩移动的奥义,碧海流花剑的一招一式,都清清楚楚地刻在了她的脑海中。
不仅如此,还有风挽云对姑姑别样的依赖,以及对第一次杀人的恐惧,也一分不减的传递给了她。
如此哀伤,如此悲凉,这不是一个六岁小女孩应该承受的一切。
“哎……”被伤感侵染了的挽云不由得长叹一声。
不对,现在不是唉声叹气的时候!
挽云用力拍拍自己的脸。清醒一点!现在伤春悲秋有个屁用!当务之急是该好好想想自己要怎么离开这里!
等了半响,估摸着假贤王应该走远了,挽云才一点一点的蹭到门前,小心翼翼地朝外探头。
一望无际的长廊,壮观的园林,想来应是一家大户的庭院。
还好并无人看守在外,挽云凭着梦中练就的轻功,右脚一瞪,顷刻间跃出长廊,腾飞在半空中。
有门!挽云乐不可支,足尖轻点廊顶侧的琉璃瓦,飞得更高了些。
梦中的轻功与现在她使出的轻功根本无法比拟,风挽云十余年的历练已经为她造就了一个非凡武者之躯,步履如风身姿轻盈,挽云不费吹灰之力便将大半个庭院尽收眼底。
风挽云,很感谢你为我留下如此多的有利因素。也许冥冥之中注定我们有缘,老天才让我借助于你的身体继续存活下去。
但是很抱歉,我不能为你而活。我有我不得不放弃的使命,我不能代替你去完成你的生命轨迹。
我是沐挽云,也只是沐挽云。
全木制的精美阁楼内,一位紫衣美女盘腿而坐,双眼紧闭,食指与中指间夹着一张黄色的符,美艳不可方物的脸上香汗淋漓。
“是谁!?”感觉到有人闯入,紫色魅影倏地睁眼,瞧见一个衣着华丽半掩面具的男子稳稳立在她的身前。
当下一惊,她还来不及出手,那人却抢先一步微微躬身,将手中的白锦帕上举至她面前,粗哑的嗓音道:“贤王派小人送来剩下的半颗解药,感谢黎姑娘遵守承诺。”
来人不是他人,正是假贤王。他小心翼翼地收起凌厉的气势,故意用嘶哑的假声与黎若熙对话,营造出一个令她感到全然陌生的假象。
黎若熙并未见过他的真面目,也并不知先前的贤王是他所扮。他也不打算让她知道,毕竟名列三姝的女子没有一个是好搞定的角色,让黎若熙对贤王保持一份敬畏的心理,于贤王、于他都好。
黎若熙怔了怔,从他手中接过白锦帕,打开细细地嗅了嗅,待确定与先前服下的那半颗相同,这才放心地一口服下。
“雨能停了吗?”黎若熙拈起木桌上的茶杯,微微品了一口后抬眼望向他。“幽州本就河堤垮塌,这两天两夜的倾盆大雨,已足够摧毁整座城了。就算我是克什塔尔族的神女,如此胡作非为地操纵雷雨,迟早也会受到天地之神的审判……”
“黎姑娘多虑了。”假贤王截住她的话口,道:“贤王派在下送解药之意,就是想要告诉黎姑娘雨可以停了。王爷还说,此地不宜多留,还望黎姑娘早早离开这个是非地。”
离开?黎若熙一愣,那她与那位王爷的交易怎么办?
那位王爷以狴犴令为赏,请她前来相助。想她三姝之邪牡丹,巫蛊邪术无所不精。听那位王爷说贤王是个游手好闲不学无术的放荡之人,本以为这会是一桩手到擒来的买卖。可当她对贤王下返童心术之时,便应该知道她错了。
普通人只要在她下瞳术时与她对视,便会瞳孔收缩目光涣散。但是贤王却不同,两人瞳光相接之时,他却是直接闭上了眼,鼻血一流朝后一倒,害得她也弄不清究竟贤王到底是中了蛊还是将计就计装出来的。正当她想上前一探究竟之时,一个素白的身影却横档了过来。
别人可能认不出,但是她黎若熙怎么会认不出?那对灵动而睿智的眼睛,天底下除了风挽云,没有第二个人能拥有。
可是那个单枪匹马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