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云兮-第1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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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闻闷闷地一声响,什么东西磕到了地上,随后是锦缎摩挲的细碎声。两三秒后,莫谦然突然开口,他清了清嗓子,郑重其事地道:“云儿,嫁给我,好吗?”
挽云听出他的声音是从接近地面的高度传来的,身子不由一僵,连忙转过身去——待看清楚眼前的情景后,她倒吸了一口凉气,又飞快捂住自己的嘴,将那声即将溢出口的惊呼强压下去。
石子小道上,素雅白影衣袂飘飘,居然是单膝下跪的姿势!莫谦然仰头认真地看着挽云,将双手捧着一个小红盒子举至她面前,躺在里面的灿金指环内侧赫然刻着一个爱心桃,顶端镶着颗眼珠大小的祖母绿宝石,莹莹绿光魅惑,嫩得似那春日新生的绒绒翠叶。
“梁叶说这是你们家族的习俗,可我找遍了天瀚大陆,还是找不到他口中形容的那种‘钻石’……”莫谦然有些懊悔地叹气,又仰头看着挽云:“虽然没有钻石,但我有一颗真心。我发誓,从今往后,一定疼你,宠你,不再骗你。答应你的每一件事情都做到,对你讲的每一句话都用真心,不利用你,永远相信你……云儿,嫁给我,好吗?”
嫁给我,好吗?
不是“本王”,而是“我”。不是“嫁给我”,而是“嫁给我,好吗?”
一个字两个字的改变,足以说明全部。
皇子贵胄,一双膝盖只跪过父母,跪过天地神灵,除此之外,只会接受他人的顶礼膜拜。莫谦然是未来的天子,天瀚大陆即将风起的又一个神话!可此刻,为了眼前女子所谓的家乡习俗,他甘愿屈尊降贵,以单膝跪地的方式求婚。
在心爱的女人面前,那些自以为是的尊严与地位,毫无意义。
风声模糊了彼此的呼吸,落叶里,容貌娇俏的女子捂嘴无言,清澈的眸子却已说明了一切。
“是吗?”
他淡淡道,指尖一转,将红色小盒收入袖中,黯然起身。
“看来,你还是不愿接受我?”
“不是不愿,而是不能。”挽云别过头,“我的心里已藏了一个人,很深很深,再也腾不出任何地方放其他人。”
“轩辕睿?”莫谦然挑眉,眸子射出的寒光有些讽刺意味,“轩辕太子?未来的轩辕皇帝?”
“在我眼里,他只是轩辕翎云。”
“在他眼里,你又是什么?”莫谦然冷笑一声,捏起挽云的下颚:“在你最低落时,他为了继承皇位匆匆回国,在他眼里,你远不及他的前程重要!沐挽云,你最好现在想清楚,莫以后后悔了再哭哭啼啼地来找本王!”
“他不是那样的人。”挽云笃定的道:“他有他的苦衷,我相信他。”
“相信?……相信?!哈哈哈哈哈哈哈……”一把甩开挽云的脸,莫谦然笑得癫狂,素来儒雅的气质消失殆尽。他笑,扶着树干仰头大笑!恨不得将心头所有的痛都化作这笑声挥霍殆尽!
相信?他们才认识多久?居然一句相信便死心塌地追随他的脚步?!
轩辕睿,你果真够厉害。
待笑够了,他才悠悠负手而立,回身冷然下望。
“敢不敢跟本王打个赌?”
只觉冷意飕飕铺面,也不知是这深秋的寒还是人心的凉。
“赌什么?”挽云抬眸。
“赌,你在他心中究竟是何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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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帝五十三年末,新年将至前夕,璎珞一夜起兵西下!
数十万璎珞精兵宛如天降,个个勇猛强壮,加诸领军的是极有希望成为下一任璎珞国主的贤王,使得本就情绪高涨的士兵愈发所向披靡,怒吼着叫嚣着杀得轩辕边军措手不及,节节后退。
夺回了原属璎珞版图的苍生以西地界,璎珞军竟未停止进攻的脚步,而是一鼓作气踏轩辕国界一路西下!
宣州、云州、德州……三个小城五日内接连沦陷,轩辕援兵接到求救信号已陆续赶到,却因璎珞已抢占先机而落了下风,无论地势、时机还是士气都差了远远一大截,此时想要制止璎珞军队继续西下,并非易事。
前方告捷,喜讯传回,璎珞国内一片欢腾,尤其已选择站在贤王一队的大臣,更是日日上书陛下夸其功德,只差没有直言“下一任君王除贤王无二选”。
璎珞皇高踞龙椅,放眼扫过朝堂——在场的大半臣子都呈过折子,或明或暗提醒他是时候立贤王为太子了,大红大紫的官服,盈盈笑脸的谄媚模样,看了只觉心寒。
想必,还有一部分未递折子的也是贤王的人。以他三儿子这善于算计的心思,定不会鼓动手下全数跳出施压……他究竟掌握了多少璎珞的势力?是否,他下一个要算计的,便是自己?
“报——”边境派来传信的小兵毕恭毕敬跪在天子脚下,“禀陛下,轩辕徐山已攻下,贤王爷现领兵驻扎徐山以东,部署下一步行军计划!”
“他还好吗?没有受伤吧?”璎珞皇帝没有露出听闻国土扩充后应有的欣喜,反倒表现得很儿女情长,扶着龙椅长叹一口气,“夺回苍山便可以了,何必那么逞能?快叫他回宫,陪朕好好过个年……”
“禀陛下,快了。”
“快了?什么意思?”皇帝一头雾水。
边境信兵一个响头重重磕下:“回禀陛下,‘快了’是贤王爷的原话。轩辕太子领十万军队亲赴徐山,贤王爷说,此战一胜便立即班师回朝。”
轩辕太子领十万军队亲赴徐山……轩辕太子领十万军队亲赴徐山……轩辕太子领十万军队亲赴徐山……
晃了晃身子,璎珞皇帝脸色瞬间惨白。他撑着金扶手起身,明黄衣袖抖着厉害,颤颤指向殿中俯身跪地的信兵:“你、你说什么?再说一次……再说一次!”
最后一句的音量陡然间拔高!难以想象陛下厚实的嗓音竟也能尖利如此,惊得殿中所有人立即呼啦啦跪倒一片,头也不敢抬。
当日,璎珞皇帝病倒,下旨急召贤王回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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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还在新年里,轩辕皇宫却没有星点节日的氛围,整座宫殿被一股悲沉的气息所笼罩,大红宫灯也显得昏黄。
老皇病重,边境连连失守,三位将军惨死敌人刀下,致使士兵士气锐减,现一听璎珞二字便抱头四窜,整个边防守卫已溃不成军。
龙塌上的老皇听了,一口老血吐出,当即拍床板将太子叫至榻前。
天家爷孙俩聊了什么,无人知。只是第二日清晨,轩辕太子整装待发,长剑指天誓血盟,不平息边境战乱不回宫。
轩辕的小公主们一听太子哥哥要领兵打战,个个哭得梨花带雨的。轩辕六公主也是在天亮后才听闻儿子要领兵出征,手忙脚乱地爬起身,连衣服也未换,赤脚站在屋中又发了会愣,猛然之间回过神来,空中几步飞踏踩着窗户足点屋檐疾奔而去,未挽起的长发披散脑后,却是别有风味的美。
六公主多年未使的轻功依旧飘逸恣意,看得殿中负责伺候公主起身的小宫女们一愣一愣的,惊过之后又突然想起,六公主出嫁前曾拜于天下第一门派,听说还是位女中豪杰。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啊!
宫门前,白色战马不耐烦地踏蹄,打着响鼻原地打转。身着战袍铁甲的轩辕太子沉稳立于马上,俊逸的面容饶是男子看了都忍不住呼吸错乱,此刻沐浴在冉冉晨光中,愈发显得英气逼人。
时辰已不早了,副将几番想催,一看太子俊冷的脸便又忍了回去。只见太子于马上闲闲控缰绳,一双琉璃璀璨眸子时不时地扫向东南方位,似是在等人。
风,刹那间变利如刀割。一个素衣披发女子不知从哪飞出,一个旋身转袖便是呼啸寒风,稳稳立于马前。
侍卫们拔刀愈上前,却见太子一个翻身下马,单膝跪在女子身前。
“娘,儿子在此恭候已久。”
拔刀拔刀一半的侍卫集体石化,尔后扑通扑通全体跪下。
六公主看也不看那些侍卫们,她喘着气,大冬天仅着里衣赤着双脚居然没有表现出丝毫“冷”的感觉。
翎云颔首,毕恭毕敬地跪在母亲身前,一言不发。
六公主沉默了半响,缓缓蹲身,捧起儿子的脸颊静静地看着。
“翎儿。”
“娘有什么吩咐?”
“他……”六公主的声音越来越低,泪水没有预兆地哗啦啦流下,泣不成声。
“他……谦然他毕竟是你的亲弟弟,翎儿……你万万莫伤了他……莫伤了他……”
翎云闭眼,淡淡道:“不会的。”
“翎儿,你这次回来,变了很多……娘好担心你……”六公主一把将翎云揽进怀里,喉头哽咽得厉害,双臂越收越紧。
“你们兄弟俩,娘都亏欠了许多……娘不想再看到你们自相残杀……不想看得你们跟你们的父亲一样,最终沦为皇权的牺牲品……”
“不会的,娘。”
翎云依旧是淡淡然的声音,甚至还有些生硬。六公主浑身一颤,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扳过翎云的脸细细的看。
拂开她的手,翎云霍然站起身,一双棕眸刹那间变得深黑。转身,上马,回首,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般流畅。
他眯眼,对哭得泪人般的六公主微微一笑。“娘,外头凉,回宫吧。”
言毕,挥鞭狠狠抽下,沉声喝道:“出发!”
“出发——出发——出发——”
回声在宫殿里不断回响,雄厚内力震得金砖屋瓦都在嗡嗡振动。男儿们受到了鼓舞,唰唰举剑向天,整齐呐喊:“出发!”
翎云唇边那带着三分邪气的笑,看得六公主胆战心惊。
这……是翎儿会有的笑容吗?
寒风腊月里,赤脚的六公主仲怔,呆呆地目送儿子离去,宫门缓缓关闭那刹,黑色大军彻底消失在视线里。她恍若全身的力气被抽走了一般,猛然摔倒在地。
手脚,连同左胸口的心脏,冰凉。
同一日。
徐山山脚下的军营帐篷内,莫谦然手握快马加急送至的密函,展开细细读了,看完后信手放至烛火上烧了。看着印有无极门印章的信纸一点点燃烧成灰烬,嘴角勾起自信的微笑。
“云儿,你我赌约之日即将临近,你可做好了心里准备?”
仿佛听见了山脚下的那句问询,徐山山顶,白衣女子抱胸,眺目远望西边天际。
“翎云,我相信你。”
190。生死轩辕…第四章
璎珞大军攻占徐山后,贤王迟迟不下令西进。十万大军滞留徐山一带,听命于主帅就地安营扎寨。
前一阵还挥刀杀敌攻城略池的铁血士兵们,这会连同千匹赳赳战马一齐养精蓄锐。士兵日日练兵,战马卸了鞍座圈起来在山上放养,都安逸得很,若不是现在他们仍处在别国国境之内,还真找不着即将大战的紧张感。
闲逸的日子一晃就是十几天,璎珞大军既不攻进也不后退,每日光十万大军的粮食就耗费万银。副将、军师积攒了一肚子的唾沫想要劝服贤王,数次求见,却都被莫谦然袖子一挥统统拒了。
尊贵的贤王大人说了,除了女人,谁也不允许踏进他的军营大帐一步,违令者当即斩!
战场上的官将都是粗人,比不得文臣机敏细致,自然不懂贤王拐弯抹角的“提示”。副将与军师帐外闻之,想起市井街头关于贤王荒淫无度的传言,不由面面相觑。只得摇头叹气,悻悻退下。
又过了几天,贤王还是整日不出营帐,横躺帐内,美酒杯杯抚琴闻乐好不潇洒。跟随贤王一道出征的雷厉看不下去了,抱着从主子处“敲”来的酒坛夜访军师营帐,强拉着军师进行了一场亲切且和谐的促膝长谈。酒过三巡后,微醺的雷厉马力全开,语重心长地对军师展开全方位思想教导——你说你,亏你丫还是军师,咋就那么迟钝呢?王爷说除了女人谁也不允许踏进他的军营大帐,并非是刁难你们,而是真如字面上的意思!找个女人去沟通就行了,事情就这么简单!对!我知道这荒山野岭的没有女人,但随军的不就正好有一位嘛!啊,那啥,我什么也没说,诶哟,肚子疼,走了先,你们自己看着办,回见!
果真人如其名,说话做事都是雷厉风行的,话刚露出一点苗头,雷厉便捂着肚子诶哟诶哟地请辞,黑影一闪比来时还快,只留捧杯怔怔的副将、军师对酒干瞪眼,好半天后才反应过来——随军的女人……不就只有贤王一位小妾吗?
可是貌似这两位主子最近在闹矛盾,行军多日就从没见过他们同时出现于同一个场合,甚至连用膳都是在各自的营帐里,两人的营帐还恨不得一个长江头一个长江尾……哎!这、这不是摆明了施压叫他们去调和吗?!
叫一个只会行军打仗的大男人去耍嘴皮子劝架,无异于叫一只鸭下鸡蛋。
副将和军师相视冷冷一笑——事情是挺麻烦,不过还是按照老规矩来吧。
划拳三盘后,春风满面的副将目送三局连输的军师离去,走前还慎重地拍了拍他的肩——兄弟,都靠你了!
军师欲哭无泪,在青莲夫人的营帐外干巴巴地等了两个时辰,天都快黑了,终于见一个一身白衣发盘头顶的清秀男子迎面走来,看着挺瘦弱,可左肩上居然还扛着一把目测不低于三十公斤的玄铁黑刀!
军师一凛,慌忙上前喝道:“大胆宵小,持武器接近青莲夫人营帐有何目的?”
却见白衣男子仰头,卸下肩头铁刀往地上一杵,瞅了军师半响后,眨眼淡淡道:“我住这里,不行么?”
军师一听如遭五雷轰顶,手中羽扇啪叽一声掉地上——好大的口气!好大的力气!这男子是谁?难道是青莲夫人的情夫?……贤王爷被戴绿帽子了!?
他这里浮想联翩,脸色也彩虹似的不断变幻。不远处一个刚换班来的小兵路过,见了白衣男子,立即停步,躬身恭恭敬敬嗓音宏亮的喊道:“青莲夫人您回来了?晚膳小的这就去传。”
“哦。”白衣“男子”淡淡点头,“有劳小哥了。”
举起铁刀又往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