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千宠爱-第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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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秋霜被带到了车前,她先是带些怨怼地看了韩震一眼,韩震却是冷面看也不看。
沈宁让人停了马车,段秋霜被教着在车下请了安,得了沈宁首肯跳上了车。
段秋霜躬身进了马车,首先看到了素净华裳端坐榻上的沈宁,她心想这娘娘容貌也不过尔尔,再一细看见着她脸侧上还未全然愈合的鞭伤伤疤,不由心里一惊。她的脸上有这么一道疤痕,怎地还能获得皇帝陛下宠爱?
玲珑拿了一张小马凳给她,道:“面见娘娘怎能以纱覆面?”
段秋霜是家中娇女,因父是昆山派掌门,周遭都让她几分,故而养成了惟我独尊,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方才因沈宁受辱,又见韩震漠然置之,心中不免有些怨气。见沈宁正似笑非笑地直直盯着她看,闷闷说道:“民女面容已毁,因此不能取纱。”
沈宁一愣,笑道:“没事儿,我脸上也有疤,咱们同病相怜。”
听她口气温和,段秋霜想一想,说一声“失礼”便摘了面纱。
沈宁看向她青春洋溢的娇俏脸蛋,心中暗道韩震艳福不浅,可随即又疑惑问道:“你说你毁了容……”
“娘娘请看。”段秋霜侧了脸撩了头发,沈宁才看见她的耳侧有一道尾指长的细疤。
沈宁沉默地点了点头。
……假如那种也叫毁容的话,她的脸叫什么?重度伤残?
“你的脸,是怎么……受伤的?”
段秋霜仔细遮了伤处,才回答道:“我……民女……”
“要先说‘回娘娘话’。”翠喜打断她。
段秋霜心中更不耐烦,道:“回娘娘话。”做娘娘有什么了不起。
“不必拘谨。”沈宁微微一笑,又对翠喜道,“她还是个小姑娘,别吓着了她。”
段秋霜见沈宁一直对她和颜悦色,便以为她也知她是昆山派掌门之女,因此底气足了一分,道:“回娘娘话,民女的脸是为了救韩大哥而伤。”
“哦?”
“去年我等自克蒙回景,路经途中偶遇韩大哥仇敌袭击,民女为拦下刺往韩大哥身上的暗镖,以身相护,因此才不慎毁了面容……”
韩震还要这小女孩出手相救?自知韩震武艺的沈宁心有怀疑。
沈宁的怀疑确是对的。韩震那时已知飞镖来袭,本已做好还击准备,不料段秋霜突地从旁扑来,还是他猛地拉开才令她只伤了耳侧。然而这事实真相至今惟有韩震知道。
“那末是韩震为答谢你的救命之恩,因此答应娶你过门?”
段秋霜道:“如今我、民女已无颜见人,倘若韩大哥不娶民女,民女只能做了老姑子了。”她顿一顿,“况且韩段两家世家交好,伯父伯母都已应允,韩大哥自是不能违背父母之命。”
沈宁皱了皱眉。
韩震在外也皱了皱眉。
“唉,我看你这伤算不得毁容,头发遮着谁也看不见,往后伤疤也会淡去。”沈宁笑道。
段秋霜有些犹豫道:“谢娘娘吉言……”
“我看段姑娘你是江湖儿女,生性豁达,为何因这点小伤扭扭捏捏,你看我也不在意。”沈宁指指脸侧的伤疤。
段秋霜不解其意地看向她。
沈宁笑一笑,继而说道:“好姑娘,你听我说,韩震他已有心仪的姑娘……”
“这我知道,”段伙霜无礼地打断她,脸色也沉了下来,“只是娘娘不知,武林中人信义为大,韩大哥他断不会因小情小爱背叛信义大事。”她不想这娘娘竟知韩震之事,并且竟还是个说客。
“放肆,你竟敢打断娘娘说话!”玲珑喝道。
段秋霜三番两次被婢女喝止,心中不满更甚,她眼有不满地看向沈宁,嘟哝道:“娘娘的脸怕也是因救了皇帝陛下而受了伤罢?”她都当了娘娘,她只当御剑山庄的少夫人也要管么?
这姑娘……着实太需要教育了。难怪连韩震都忍不住要教训她,所以说江湖侠女也要学些文化知识,两手抓,两手都要硬好么!
没等玲珑再次喝止,沈宁这回先怒目而视:“好个没规没矩的丫头!”
皇帝临行前曾仔细嘱咐万不可惹娘娘恼怒发火,玲珑一惊,顿时道:“娘娘息怒。”
徐翰闻言,立即让人停了马车,扬声问道:“娘娘,发生了何事?”
沈宁并不答他的话,却是说道:“来人,把她给我架出去!”
“娘娘恕罪,秋霜知错了。”段秋霜吓了一跳,这才发现事情严重。
谁知无人理会,车夫跳下马开了车门,两名黑甲军立刻上前将段秋霜拖了出来。
段秋霜被狼狈拖下马车,沈宁在车内厉声道:“让人把她送回家中,让父母好生管教!韩震身为一代大侠,此等娇蛮女子怎能配得上?传本宫的旨,此女子永不得嫁入韩家,决不能为韩震大侠妻妾!”
睿妃娘娘一迁怒,竟将别人姻缘也拆了。可她盛怒之下谁又敢劝?押着段秋霜的两个黑甲军领了命,段秋霜愣愣地听完她的话,不敢置信地大声喊道:“不!你不能这么做!”
韩震下了马来,却是躬身领命,“草民遵命。”而后他扬手让昆山派弟子上前,一黑甲军将方才沈宁所言复述一遍,将人推给了他们,“快走罢,娘娘开恩,不曾打罚。”
段秋霜不想这娘娘却不像平日对她慈眉善目有求必应的各派前辈,只不过一语之失,她就令她永不得嫁入韩家?她发了疯似的尖叫,“你凭什么!你凭什么!我爹爹是昆山派掌门!韩大哥!韩……”
昆山派大师兄当机立断,点了她的哑穴。他怕这无法无天惯了的师妹再说下去,昆山派都要因她陪葬了。她怒吼的可是当今睿妃娘娘啊!
幸而马车里的娘娘并不追究,昆山派弟子忙劝阻着将段秋霜拉走了。
“继续启程。”沈宁似犹有薄怒地道。
徐翰领命,看一眼昆山派等人,扬手又让前后队伍继续行进。
韩震上了马继续赶路,他看一眼里头正古里古怪笑瞅他的沈宁,若无其事地转回头,然而唇角的一丝笑意终是泄露了他的心情。
不得不承认沈宁这乱来的性子也有所帮助,段秋霜之事虽无足轻重,但终究是个不小的麻烦。他自不能与她一般见识,可由得她处处胡说,也怕众口铄金。如今沈宁三言两句就解决了这难题,他也确是轻松了许多。
呵!一点儿也没变。这妇人。
韩震摇了摇头,对这半个徒弟稍稍放心。
浩荡队伍并不急行,花了五日才到如今景人与克蒙人参半的阿尔哚。皇帝派来管辖的阿尔哚知州王守业与驻城将领早已得知消息,齐齐在城门恭候。沈宁由着他们安排,住进了一原克蒙大贵族之家,徐翰布置黑甲军将偌大的屋子层层防守,沈宁住的院子更是守备森严。
徐翰带来一名传信兵。说是陛下让娘娘写信儿报个平安,沈宁抿了抿唇,只写了平安二字,连勿念也不写,折好了交给传信兵。
传信兵着实错愕,他看娘娘大笔一挥,顶多只写了两个字,连皇帝陛下亲启的字数都不够。娘娘难不成这就算写完了?
沈宁皮笑肉不笑地打发了他。
这天夜里,沈宁让众婢退下休息,才一转身却见韩震自窗边飞身而入。
她小小吓了一跳,旋即挑眉笑道:“看来这防守还是不能够防备高手。”
“我也是正大光明地进了后院才闯得进来。”韩震间接证明这院子的铜墙铁壁。
沈宁失望地摇了摇头,而后问道:“只是你做什么闯进来,你要见我说一声便是。”
“你身边总有旁人。”
他难不成有什么秘密要说?沈宁让他坐下,为他倒了杯茶,笑笑说道:“什么好事?莫非与大花把日子定了?”
韩震自嘲一笑,“怕是得我下了黄泉才有望了。”
“不然……我再仗势欺人,顶个睿妃的名号强令大花下嫁?”沈宁摸摸下巴。
韩震瞅她一眼,“我来并非为了这事儿。”
“那是为什么?”
“为甚你一年前诈死逃跑?”
沈宁不料他竟问及此事,清咳一声,道:“私事,一些私事。”
“你是否有难言之隐?”是皇帝待她不好?还是后宫有人暗算?向来并不多管闲事的韩震今日却打算打破砂锅问到底。
沈宁错愕地看向他认真的面容,沉默片刻才道:“仔细说起来,恐怕是我的问题。是我太过贪心,不能达成目的只有逃开。”
韩震听得不清不楚,皱眉让她说个明白。
“哎,就是我想独占椒房,皇帝不干,我受不了就跑出来了。”她爽性说了大白话。
韩震面无表情地瞅她片刻,才缓缓道:“你果真是有了五谷想六谷。”
他也觉得她是异想天开么?沈宁苦笑一声。
她从来是个独立独行行为乖张的,有这等想法也不足为奇,然而旁的人也就罢了,她要求的是当今三宫六院的皇帝只宠一人?韩震难得地惊讶了。
“那你现下又想如何?”她如今再次现身,也就坐实了欺君之罪,她若是回了皇宫,怕也是死路一条。只是天家对她的态度却颇为奇怪,按理应是大怒,为何还好吃好喝地供着,还不放心地拨了众多士兵护送于她?
“我……”沈宁差点就想请韩震想办法带她逃离,可她知道自己再不能这么自私,于是她的话语在舌头上转了一圈,笑嘻嘻地道,“不想怎么着,反正是死不了。”
韩震虽不能理解她的想法,但十分了解她的性子。他仔细看了看她的神态,沉稳地开口,“若是你想逃跑,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沈宁心中升起暖意,她早已知道他冒险独自一人前来就是因为不放心她,她摇了摇头,“不行。”
“不必担心我,不会有人发现。”韩震隐瞒了真相。临行前东聿衡亲自召见于他,对他直言不讳。沈宁若有意外,他将承担全部罪责。
可沈宁是他除了花破月以外惟一上心的女子,他对她没有情爱之意,却有一份保护之心。她拿一腔真心对待沦落花楼的花破月,以自己的方式不遗余力地帮助花家之事。并且他能从战场脱身,花破月能光明正大地恢复身份,里头定有她的一份功劳。这样的女子,他的确是尊重的。
“你别骗我了,那男人是怎么样的人,我可比你清楚。”要是没有万分的把握,皇帝不可能就这么让韩震在她身边。沈宁自己倒了一杯水喝了,笑盈盈地看向他,“别担心,我没事儿。”末了她添了一句,“皇帝都不想让我死,我又怎么死得了?”
韩震打量着她,而后轻叹一声,“沈宁。”
他难得这么正儿八经的唤她,沈宁端坐认真地应了一声。
“你从长阳逃走,李家甚至不知你出了变故,你也从未去我御剑山庄寻求帮助,破月在宜州定居,你也从未与她联系……怕是世上识得你的人无一知道真相。”
“呃、我怕人多嘴杂。”沈宁笑嘻嘻地道。
韩震沉默了看了她一会,沈宁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
“……当初,”韩震再次开口,却说出了一个深藏已久的秘密,“李大公子遇上你的那一天,我也见过你。”他当日练了功,躺在树上休息,忽地听得一声巨响,她穿着一身奇怪的绿色衣服躺在树丛中。
沈宁猛地抬头,大大吃了一惊。
☆、83
那天见过的她的李家仆役都被子祺打发走了,沈宁还以为再没人知道。
韩震并不意外她的惊奇,继续说道:“你穿着奇装异服,腰间还有奇怪的武器,无论如何也不像景朝之人。再见面,你却成了李家冲喜的媳妇儿。”他停了停,“你身上有秘密,并且怕是除了李家大子之外再无人知道的巨大秘密。起初我并未探究是因与我无关,之后了解你的为人,从不追问却是因为没必要。”
韩震这简而化之的酷哥性格让沈宁想笑又想哭。
“你可知李子祺为了你的秘密,毒杀了大相师温士伯。”
“你说什么!”沈宁又是大大一惊。
“你果真不知么?”韩震佩服李子祺竟然连她也瞒着,“药毒本是一体,李子祺既精通药理,自是精通毒法。”他与温士伯云州一面之缘,见他步伐轻盈,面色红润,并非突毙之相。他直接找了李子祺对质,李子祺却是供认不讳,但对理由讳莫如深,那时的他便知此事定与沈宁有关。温士伯已死,李子祺将死,他除了将此事当作秘密也别无他法。
“子祺他……”竟为她杀了人!沈宁一时震撼不已,连话也说不全了。
“你今日想说出来么?能让那个与世无争的病公子不惜毁了清誉杀了一代相师的理由?”
“我……”
韩震此时神色一凝,以手势告诉她有人来了。
果不其然,弹指间的功夫翠喜的声音便响起在门外,“娘娘,您睡下了么?奴婢给您添些香料。”
“熏得慌,不必了。”沈宁扬声回道。
“是。那娘娘您好生歇息,奴婢告退。”
脚步远去,韩震对她点了点头。
沈宁还是不知该对他说些什么。世间没有一个人了解真正的自己是很可怕的,她心头有个声音亟欲想让韩震得知真相,想让另一个人分担减轻心中的沉石,但她真能将这个超乎常理的秘密告诉他么?
“……你不想说,我不逼你。”见她沉默,韩震知道他今夜的话令她难以接受,他站了起来,沈宁跟着站起来。
“你是我半个徒弟,是破月的至交好友,单凭这些就已足够,你若有难处自可来找我们,”韩震道,“你不必孤单一人。”
沈宁的鼻头有些酸涩。韩震不是傻子,他心中定有接近真相的揣测,可他不仅不离她远远的,却依旧想尽办法避开众人只为对她说这些话。
“谢谢你,韩震,你不会知道你的这些话对我有多重要的意义,”沈宁用力眨了眨眼,不想让眼泪丢人地掉下来,“我这辈子也不会忘了你的情谊。”她原来只觉这些话听着虚假,但这时被感动不能自已的人们还能说得出什么华丽的辞藻呢?
“行了。”明显地韩震极为不习惯听这些感激之语。他从来忌惮沈宁的一点,就是她什么话都能说得出口。像这样儿令人起鸡皮疙瘩的话儿,她竟也说得毫无不适。
眼尖地见韩震耳根子红了,沈宁咯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