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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部分

万千宠爱-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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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宁也自知再拒绝下去,真个是愈发说不清了。可她真不敢冒这个险,万一融得无比没有悬念,她岂不是要跟那一大家子人牵扯不清?思及此她莫名打了冷颤,下意识地看向了东聿衡。
  谁知一转头,只见皇帝靠在椅背上,单手支于太阳穴,带着莫名深意直直盯着她瞧。那似是隐忍野兽的眼神,让沈宁心头大撼。他方才一直这么看她?

  ☆、第四十六章

  “陛下。”沈宁强装镇静唤了一声。
  皇帝似是如梦初醒,抬了抬身子,招手要来一杯茶,喝下之后才对沈泰道:“沈爱卿,你且先退下。”
  沈泰隐约已知这“女儿”很得皇帝垂青,几乎事必躬亲。他再看一眼沈宁,依言告退。
  待沈泰走后,东聿衡叫她坐下,又叫宫婢准备了手炉给她。
  沈宁端坐低头,心思复杂。
  皇帝半晌没有开口,就那么看着她捧着手炉低头呆坐。
  御书房极静,静得有些令人心惊肉跳。
  “你……”许久,帝王一出声,众人暗中都松了口气,却不包括沈宁。
  “想些什么?”东聿衡低哑开口,带了些无奈地问道。
  沈宁抬头,“陛下此话怎讲?”
  “为何不愿辨亲?”
  “沈府并非妾身家人。”沈宁垂眸,“妾身有怪癖,最见不得人伤心与失望,一旦沈家知道真相,沈夫人该是多么伤心欲绝,其余人等又是多么失望,妾身自个儿又是多么难过,一想起这些,妾身就不愿去。”
  “你就这般笃定?”东聿衡看着她,“倘若你真是那沈家的女儿……”
  “那也不能认。妾身是丧夫寡妇,人称丧门星,如若妾身真是沈家女,万一往后克父克母,岂不有口难言?”沈宁觉着自己在胡扯这条不归路上越行越远。
  广德帝以孝治天下,平日里最听不得听些有违孝道的话,轻则掌嘴,重则处死,沈宁来之前,他已听沈泰禀了些许证据,见其言语凿凿,心里头有些思量。可见沈宁如此大逆不道似有不愿认亲之意,眉头已然皱了起来,然而她自嘲似的话语又蓦地让他忘了其他,只觉其胡言乱语,口无遮拦,不由开口喝道:“休得胡言!”
  “妾身知罪。”沈宁顿时敛眉轻声道。
  “百善孝为先,你既恐为沈家女,胡不认?”东聿衡言语稍厉。
  “为子女者,自当以父母为重,妾身一身秽气,怎敢殃及父母?妾身只当二十几年前缘已尽,来世再报生养大恩。”沈宁想起自己的生生父母,她难道真要来世才能见二老一面了么?不由地酸了鼻头,话中带丝哽咽。
  东聿衡手臂轻抬,却又轻放,想起身,却又侧了侧身,只觉胸口有些烦闷。
  “陛下,”沈宁跪了下来,“妾身自来长阳,繁华迷眼,世事诡变,妾身一介民妇,心中害怕,求陛下允我回中州,妾身当深居简出,守我夫君长伴孤灯终此一生。”
  话中脆弱令万福听来有些不忍。
  “起来。”
  “求陛下应允。”沈宁再拜。
  修长的大手紧抓龙头扶手,皇帝阴郁地看着下跪女子,许久起身走至她的面前,亲自将她扶了起来。
  手臂上的力道竟让沈宁有一丝疼痛,她抬头看向面前的英俊帝王。那讳莫如深的眼眸带着决意,她油然升起不祥之感。
  待沈宁站直在他面前,那大掌依旧未曾离开,东聿衡直视着她,缓缓说道:“你不愿滴血辨亲,虽有荒谬之言,也是你一片孝心,那便暂且不论。朕……喜于与你对弈,你便在朕赐的宅子里安生住下,往后休要再提回中州一事。”
  他竟要她待在长阳!沈宁不敢置信,“可是陛下,妾身需供奉夫君,孝敬公婆……”
  东聿衡大手一挥,“那便作了法事将其魂魄招来!如今你已是诰命在身,伺候平民公婆有所不妥,”他声音带丝不耐,“且君臣夫子,孰轻孰重还要朕讲么?”
  沈宁还欲开口,却被他强制打断,“下去罢。”
  沈宁僵在原处,万福道:“李夫人,陛下叫您跪安。”
  他居然用这么霸道的理由就将她留在长阳?沈宁不可思议,竟也不知如何反驳,她生硬地跪了下来,却又听得他道:“叫你那小叔子明日打点行装回长州去,寡嫂与小叔子共处一室成何体统!”
  沈宁忍无可忍,“我虽丧夫,却也有家有室,那末我一个寡妇独自留在长阳又成何体统!”
  东聿衡不想她竟出声反驳,瞪她片刻竟说了一句,“那便滴血认亲找个娘家?”
  他这是在威胁她么?沈宁咬牙切齿,真想说如果不是你就放我回中州!可是张了张口她还是忍住了,她是没胆冒险去多那么一长串的亲人。她愤愤压下火气,一字一句地道:“妾身告退,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老不死你这妖怪!
  东聿衡见她憋屈的模样,火气稀罕地瞬间烟消云散,心中好笑,却依旧板着个脸,“速速退下!”
  万福直至沈宁走出去才回过神来。李夫人方才……是在与陛下拌嘴么?她也恁地大胆,就不怕陛下治她个不敬之罪拖出去砍头?并且陛下……也由着她顶嘴?
  然而沈宁与万福都不知广德帝方才压根就不想与她啰嗦,只想将她压在书桌之上任由他肆意蹂躏,哭泣与他求饶。
  他坐回龙椅闭了闭眼,忍受这种带着欢愉的折磨。
  皇帝何曾没有想过让沈宁离开长阳?眼不见心不烦,然而莫名地烦闷又不想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他比谁都明白这个女子不能要,这是他亲封的贞节寡妇,自己若是强占了她纳为后宫,不仅强纳民妻惹人耻笑,并且经由她规范的妇德妇行便将毁于一旦。阴阳殊性,即便女子位低,也需归章纳制,保得他万世江山。天下美人众多,他又何苦单单只因一个寡妇坏他治国大计。
  皇帝缓缓吐了一口浊气。就这么放着,看着,罢了。他阴郁地想道。
  李子轩第二日一早便动身回中州——有些不可理喻,那也的的确确是天子口谕,不得不从。临行前他的担忧着着实实写在了脸上。
  沈宁明白他心中所忧,轻笑两声,劝他不必操心,或许自己年前年后就可回家。
  李子轩于是留下了侍卫毛大离开了。
  沈宁如动物冬眠蛰伏,连李府大门也不曾迈出。沈家应是得了皇帝的命令不再轻易打扰,偶尔不死心的帖子来了她也托病不去,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拜帖过来,大官小官都有,她都一一婉拒了。最奇怪的竟有诚亲王府侧妃的邀帖,她心想自己是跑上去送死么?笑了一笑便将帖子烧了。
  相比之下,皇城显得极为平静。那日后至岁末,她没有踏入皇宫一步。
  光阴荏苒,消寒图上压上了一个个梅花烙印,又是新年将至。
  长阳街市热闹非凡,最繁华的洛马街、潘行街、州东宋门外通路一带,皆结彩棚,铺陈各式年货,往来百姓络绎不绝,车马交驰。因为依照景朝惯例,大店铺自正月初一起,要歇业半月,小店铺也从初一歇至初五,因此新年头五天,街上是买不到东西的。各家各户都年前忙着采购什物,同时也讨个喜庆热闹。
  相较之下,朱雀街显得几分清冷。毛大驾着一辆不起眼的马车不紧不慢地穿行其中。待行至一处角落,他慢慢地停了下来,隔着厚实的帘子对里头的主子道:“公子,何画师来了。”
  一名身穿红色绣五彩祥文对襟夹棉袄子的富家公子探出头来,长得眉清目秀颇为讨喜,正是女扮男装偷溜出来的沈宁。因为府中奴仆除了毛大与李子轩留下的金银二婢,皆为宫中赐下,沈宁不愿节外生枝,在家安安静静地待了一段时日,每日午睡只留了金儿银儿在旁,其他人都被她遣去做其他的事儿,以便等待好时机偷溜。这两日采买年货,正是大好机会,于是她前日便嘱咐毛大去采办年货,顺便把自己“捎”了出来。
  她想继续寻找兽氏腾的线索,春节将近,她的心思也躁动起来。她天真地希望能在春节前回家。
  前日转了一圈朱雀街也没见到那神鸟图案的族腾,正打算换地方转转时,却偶然看见一画师在角落盯着一官宦之家的朱漆大门作画,让毛大去看了一眼,见他画得正是门上氏腾,她心念一动,有了一点想法,她旁敲侧击,便知他果真对氏腾颇有研究。
  这画师本姓何,是广德六年的秀才,可惜尔后再无缘会试,更别提入天子门下。几番挣扎未得功名,何生心有不甘,便想尽法子以异才获得赏识,绞尽脑汁,才想出收录景朝族腾集册晋献的办法。他老家在惠州,他便沿着长阳之路收集各州县大户人家氏腾,中途以卖字画营生,竟已两年有余。
  沈宁花费些许才智与他相谈甚欢打成一片。期间还以不伤人自尊的方式,给他资助了些米面碎银,昨日又作东与人下了次馆子把酒言欢,这才成了他的“莫逆之交”。而后在其高谈阔论之际,向他摊开了花弄影画的神鸟画卷,何生看了片刻,自言何处见了氏腾,意欲回头去家中翻找。
  沈宁喜不自禁,今日早早“午休”,下了马车见何生还在作画,知其最不喜人打扰,于是站立一旁恭候。
  何生看她一眼,点了点头不再理会。
  这一等等了半个时辰,昨日风雪刚过,融雪之时更加冷峻,沈宁在旁搓手蹦达,对于他的毅力倒是十分佩服。
  画师总算停了笔,沈宁殷勤地为他收拾杂物,并递上自己的筒子给他取暖。
  何生不客气地接过,双手塞进狐狸毛筒子里,叹了一声,“这天儿是越来越冷,过几日怕是不能作画了。”
  “既如此,何兄便休息些日子。”
  何生摇了摇头,“你哪里知道,时不我待啊……”他若一拖再拖,何时才能博得功名,光宗耀祖?
  沈宁傻笑两声,说道:“小弟备了一壶薄酒在车中,何兄不如移步小酎两杯祛祛寒气?”
  “你想得很周到。”何生满意地点点头,与她一同往角落小巷的马车走去。
  毛大一直等候在马边,见主子来了连忙拿出厢中温着的好酒。
  何生走到面前,说道:“今日既有马车,李兄弟,不若你我在车上畅饮,也捎带送为兄一程?”虽是问句,却以大哥的口吻自居。
  沈宁一愣,道:“车中狭窄,请何兄进厢中休息,小弟坐外头送何兄一程。”
  何生想一想,也不推辞,上了马车,闻到一股女子幽香,暗自皱了皱眉。
  “对了,何兄,昨日小弟拜托之事,兄长可有眉目?”
  何生这才忆起,心道不好,昨日归家竟将此事抛之脑后,清咳一声,正想着如何圆了这话,抬头忽见一辆羽盖华蚤的马车不知从哪里驾来,如同鬼魅般停在了巷口。

  ☆、第四十七章

  街市马蹄之声也是平常,沈宁还等着何生回答,直到毛大警醒地唤她一声,她才转过头来。
  而此时马车身后跟着的两名铁骑已跳下马来,迅速绕过她将马车中的何生扯了下来,一名侍卫将其反手擒在身前。
  何生突遭变故,先是怒喝两声,后见面前侍卫人高马大,不怒而威,又吓得连大气也不敢出。
  沈宁本是下意识地出手,毛大也上前欲助主子,却见眼前铁甲侍卫拔刀胸前,杀气四溢。主仆二人停在半空,沈宁转头来看来人,却是倒抽一口凉气。
  那御马之人,不是万福又是哪个!
  万福此时也跳下了马车,带着复杂之色看向了她。
  沈宁看向那紧闭的雕日月马车阖门,心绪莫名。眼下别无选择,她原地跪在积雪石板上,“冷爷鸿福金安。”
  毛大见状,也忙不迭地跪了下来。那小厮不就是上回冬至遇上的贵人奴仆?只是为何贵人出现在此?又为何擒了那画师?
  羽盖座驾中迟迟没有回应,就在沈宁自欺欺人希望无人在厢中里,车内传出如冰豆子般的命令,“杀了画师。”
  沈宁一惊抬头,不及细想,只觉眼前银光闪过,有人发出一声闷哼,红色的刀片出现在沈宁面前。
  何生被一刀毙命。
  见他如秋风落叶倒在地下,鲜血立刻染红了白雪,沈宁大脑顿时一片空白,她下意识地冲上去想为何生急救,却被侍卫死死架住。乱了章法的沈宁用力挣扎,“快点救他!你们为什么要杀他!”
  铁甲侍卫不动如山,只是不料这妇人力气颇大,他需用了十分力气才能架住她。
  “夫人!”毛大想上前帮助主子,却瞬间被一把刀架在了脖子上。冰冷的寒气贴在下颚,他的汗毛全都立了起来。
  厢门不知何时被打开,宽大车厢中端坐的至尊男子脸上无比阴沉恐怖。
  毛大只偷瞄了一眼就浑身虚软,止不住想下跪求饶。
  沈宁回过头来,注意到了他的脸色却选择忽视,现下没有什么比何生的生命更重要。“冷爷!即便是你,也不能滥杀无辜之人!都是如此,还要王法做什么!”
  男人阴冷异常,“爷就是王法!”他瞪向她,“你还有空操心别人的死活,朕下一个就治了你!”好个不要脸的女人,竟然光天化日之下给他偷人!
  万福担忧沈宁此时再说出什么话来激怒主子,说道:“画师已经死了。”主子要杀的人,铁骑怎敢留其苟延残喘?
  沈宁不知听了谁的话,顿时如同蔫了似的瘫了下来,再看一眼睁着眼死得不明不白的何生,一时面如死灰,不忍再看。
  这一举动更为惹怒东聿衡,他简直想亲自掐断她娇嫩的颈子!
  长阳李府中奴仆侍卫,皆是万福自行宫处调遣,她偷溜出府的第二日,便被春儿发现异样禀明上报,东聿衡听万福提起,却是一笑,心想她安分了这么久也是不易,让她出去透透气也好。他甚至不让人去查她去了何处,而她却做了什么?对一个穷酸画师大献殷勤,将贴身用的筒子送给他用,将自己的马车让给他坐!皇帝胸腔起伏,瞧瞧刚才笑得那模样儿,抹了蜜都笑不得那么甜!
  不守妇道,伤风败俗,水性杨花……任何一个用在她身上都不为过!这种女人留之何用,杀了罢了,成全他奸夫淫妇黄泉相会,与她病痨子的丈夫唱一出好戏!
  东聿衡下颚紧绷,只要一出口,她就是亡魂一条。
  万福知晓主子此刻起了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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