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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部分

万千宠爱-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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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幸而大太监机灵,记性也好,将沈宁的说书记了七八分,语调也学了七八分,皇帝倚在榻上听得颇有兴味,听到冷将军出现时,突觉何处怪异,挑了挑眉让太监停了下来,“这冷将军是何相貌?”
  “咦?”太监一惊,忙说道,“李夫人说是浓眉大眼,似是酒槽大鼻。”只这八字,应是不错。
  万福站在一侧,不由吃了一惊。
  酒槽大鼻?冷将军长着酒槽大鼻?皇帝下意识地摸摸挺直的鼻梁,颇为好笑。既是看不仔细,又怎知冷将军长了大鼻子?
  “接着说。”
  太监侧目偷偷看了皇帝一眼,见龙颜并无不悦之色,才小心翼翼地继续往下讲。
  直到讲至沈宁昏迷不省人事结局,皇帝摩挲着手中玉玩心思难测。
  除却对冷将军相貌有异,那妇人可谓把其吹捧得天上有地下无,说得天兵下凡一般。皇帝轻笑一声,真真奇怪。
  “李氏现在何处?”
  “娘娘留了李夫人说话,此刻还在昭华殿中。”
  “把她带过来。”
  一盏茶后,沈宁被带到了安泰堂门外。太监进去通报一回,才又领着她踏进高高的门槛。
  乾坤宫是皇帝休息的地方,与开明宫相比显得随意许多。殿中美婢林立,沈宁穿过第一道菱花雕龙落地罩,宝鼎香气弥漫,迎面是紫檀玲珑多宝格,上头摆置着东聿衡平常爱把玩的宝物。太监拐了个弯儿,对着紫檀五屏风罗汉榻上坐着主子毕恭毕敬地跪了下来,“启禀圣上,云州李氏觐见。”
  “民妇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万岁。”沈宁讨厌死了动不动就跪。
  “平身。”
  沈宁起身,微微抬头看向榻上的慵懒身影。下了朝的皇帝换了常服,一头乌黑的长发披散胸前,头顶只用玉冠挽了一髻,一袭禇色镶金钱暗纹盘龙锦袍衬出俯视众生的至尊气势,少了珠帘遮颜,俊美年轻的脸几乎让人不敢直视。
  只是,怎么好像隐约似曾相识?沈宁不安感袭来,旋即自我安慰,不过是即视感罢了。
  皇帝看着她笑笑,“朕听诚亲王说你棋艺过人,朕今日无事,也来会你一会。”
  “……陛下过誉了。”输不起,你就是输不起。沈宁瞄向榻中小几上摆置的白玉棋盘,暗自腹诽。
  只是与皇帝下棋,从来就不是件轻松事儿,首先,你就不能与他一同坐在榻上。
  大宫女潋艳为其端来一个铺了软垫的紫榻鼓墩位于下首,于是乎沈宁必须正襟危坐,伸长了脖子与其下棋。
  沈宁动手摆棋,皇帝见其空无一物的修长素手迅速游移在白玉棋子间,眼中异光闪过。
  沈宁移着棋子,心里头在迅速地思考着这棋,究竟是让或不让?
  她记得在哪里看过,一个小太监陪慈禧下棋,只说了一句“杀老佛爷的马”,随后就一命呜呼了。而面对这个当了十多年皇帝的男人,她之前赢了两次或许他觉得新鲜,只是若是再赢,他会不会恼羞成怒?可是他分明已知她的棋艺,要是她让棋假输,被他看出来又会不会恼羞成怒?
  伴君如伴虎,诚然不假。
  沈宁的眉头越皱越紧。
  “李氏,可别让朕扫了兴。”像是看透她心里所想,东聿衡缓缓捻棋开局。
  沈宁抬头,对上了那令人莫名心惊的黝黑眸子,心思豁然开朗,英眉一展,“民妇遵旨。”
  她一笑,心中有了计较,垂首棋盘之上,快速移子。
  东聿衡勾了勾唇,长臂一抬,下了田字象。
  二人状似随意地开局,皇帝随口问道:“娘家姓甚?”
  沈宁顿一顿,“回陛下,姓‘沈’。”
  “可有名字?”许多平民女子是不取名字的。
  “单字‘宁’。”沈宁心想这些没必要说谎,他肯定已经派人调查过了。可是她忘了这时候的女子闺名是不能随意告诉别人的,尤其是嫁过人的妇人。即便面对九五至尊,也该表现出一些犹豫来。
  皇帝的确是派人查了她的生平,李子祺为其身世安排得天衣无缝,连这名字也说是老农捡到她时拽在手中的锦帕上绣的姓名。东聿衡明知故问:“这名儿是你养父给取的?”
  “爹爹哪里识字,听爹爹说,这是民妇当初拿在手中的一方锦帕上绣的名字。”
  “可曾想过寻亲生父母?”
  沈宁不由苦笑一声,她倒是想,只是回不去啊。话语中添了一份苦涩,“一切随缘罢。”
  潋艳吃了一惊,这李家妇人,这等大事怎地还说得这般轻巧?
  皇帝却是听出了她的无奈,垂眸掩去幽光。
  棋至中局,二人全神贯注,棋盘上硝烟四起,偌大殿中除了棋子移动,竟是安静无声。
  突地一阵空腹之声,沈宁没注意,东聿衡也没留意,万福与宫婢们却是发现了。
  有宫婢悄悄皱眉,这粗俗民妇竟不雅于上。
  须臾又是一阵肚饿,沈宁捂着肚子,下意识地寻找食物,不意抬眼对上了东聿衡似笑非笑的表情,一时尴尬,脸上飘红,“我……民妇早晨吃得少了。”她顿一顿,“陛下,民妇可否讨杯茶喝?”充充饥也好。
  东聿衡睨她一眼,让潋艳上了杯茶,沈宁也不管皇室香茗珍贵,一口气喝了精光。
  谁知才喝完,肚子又一阵抗议之声,沈宁窘得一张脸红透了。她暗自发誓,要是哪天再进宫,早上指定吃撑了再说!
  “瞧你饿得,莫非官肆苛扣早食?”东聿衡好笑地看她似是快烧起来的脸颊,“去拿些点心来。”
  “民妇……胃口大。”沈宁索性破罐子破摔。
  东聿衡挑了挑眉,“说来有理,你若是似娘娘们吃那么点儿,也不能搭弓射箭。”
  沈宁只得傻笑。
  乾坤宫中时常备有糕点,不一会儿潋艳捧了一个食盒进来,打开一看,里头尽是精致点心,沈宁饿了,更觉香甜美味。
  “圣上请用。”潋艳跪在东聿衡脚下笑道。
  东聿衡瞄了一眼,“朕不用,赏给李夫人吃。”
  沈宁自知不吃最好,可是肚子一直叫着更不像话,她只得腆着脸谢恩,拿了一个小桃包,低着头,两口吃进肚里。
  东聿衡斜倚软枕之上,看着她这模样不禁失笑。果真不是大家闺秀。
  沈宁厚着脸皮又拿了个金丝糕吃了,用宫婢递来的湿热帕子拭了手,她才清清嗓子,“该陛下落子了。”
  “这回饱了?”东聿衡懒懒道。
  ……不过垫了个底。沈宁也没傻得实话实说,只得笑着摸摸耳朵,“饱了,谢陛下赐点心。”
  插曲既过,东聿衡抬卒移子。
  沈宁迅速将心思放置棋盘之上。
  今日此局,依旧沈宁险胜。
  皇帝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她却只是傻笑。
  出了宫门,沈宁才感到掌心汗湿,她闭了闭眼,丫的陪皇帝老子下棋果然不是人干的活!

  ☆、第三十二章

  近来景朝众臣关注三件要事:其一,威武大将军黄陵为保卫边疆,扬我景朝国威,挥师北上力敌克蒙。前线传来捷报,大将军率军一月之内连克三城,其势锐不可挡;其二,圣上新宠花婕妤乃原大将军花安南之二小姐,因在云州将一封老将军泣血遗书与生前兵书呈诚亲王,诚亲王将花二小姐与遗物带回长阳,圣上感念花将军生前保景朝之功,见遗书字字泣血,便令四弟慎亲王东旌疾并刑部重审此案,并纳倾城二小姐为婕妤,宠爱非常;其三,如今帝后殿前红人,非臣非妃,非宦非婢,却是一名民间寡妇!
  这寡妇在云州之战立了大功,天子大喜,着其上阳领赏,本是一件看小不小,看大也不大的事儿,谁知这寡妇什么赏赐也不要,自请一块贞节牌坊。帝后赞誉有加,皇后娘娘以此表率后宫,圣上更是御笔亲赐“雁夫人”之名,赏一块贞节牌坊,并且通告天下,着景朝女子以此为训。
  那寡妇来了半月有余,帝后三天两头地召见,甚至出现一天之内陛下与皇后娘娘抢着其陪伴左右的情况。赏赐时不时地抬进官肆,宫婢家仆、绫罗绸缎、金银首饰、如意字画,一时圣宠。传闻一日长州知州顾长卿参本直谏,道诚亲王喀城一战滥杀无辜,是为残忍暴戾,令圣君蒙污,盛世沾尘。龙颜大怒,殿前降了顾长卿两级,发配通州。群臣忐忑,孰知午间圣上召那寡妇对弈,须臾便转怒为喜。有心机者想趁机笼络其人,竟是连机会也找不着。
  此时殿前红人沈宁正在陪皇帝对奕。这些时日她不是被皇后召去讲云州陈年旧事,就是被皇帝召来下棋。广德皇帝是个不服输的,第二日就被他赢了一回,这半月下来,她竟是输多赢少。爱棋者定不会对输赢无欲无求,她权衡思量,认为输与不输激怒他的机率是一半一半,她做不来输得天衣无缝,既然极有可能被他发现让棋心觉侮辱,还不如让他觉着自己尊重棋道尊重对手好些,且他棋艺高超,论实力她也怕是一不留神就输了,这样他赢得也高兴一些。没想到他赢得这么快……沈宁有一丝挫败,而这皇帝一胜就龙颜大悦,赏东赏西,对她而言不过是伤口上撒盐,暗地恨得牙痒痒。
  已被他连赢两日,沈宁今日想扳回一城,不料中途有军机要务传来,东聿衡看了皱了眉头。
  沈宁知道自己不该多问,可见皇帝皱眉,心不由提了起来,看他似有离去之意,她小心翼翼地问道:“陛下,黄将军……可好?”
  东聿衡看她一眼,“尚可。”
  “那冷将军……”
  “他?今时不太好。”东聿衡冷冷地道。刚接到一桩烦心之事,努儿瓴竟是逃回了西边,拿了与西迄国对峙的兵权,败了西迄军队与景朝援军。
  沈宁脸色一变,“难道是受伤了?”
  话语中难掩担忧,东聿衡脸色稍霁,瞟向她问道:“为何这般担忧冷将军?”
  “冷将军是民妇的救命恩人,如若没有冷将军,民妇是绝计活不过那晚,民妇虽愚,也知知恩图报。”
  东聿衡似笑非笑,“讲他有只酒槽大鼻就是知恩图报?”
  不料东聿衡知晓此事,沈宁措手不及,只能傻笑,“民妇……好像看着是有……或许是血糊了眼睛……”
  这糊正好糊在鼻子好?东聿衡突地好笑,阴郁冲淡些许。他招手让万福上前耳语两句,万福领命而去。
  不消片刻,万福捧了一精雕细刻的木盒走了回来,恭敬地跪在皇帝面前,让潋艳打开了盖儿。
  东聿衡拿出一樽青玉葫芦酒壶,潋艳忙托了一个翠玉酒杯跪了下来。
  沈宁一看还不打紧,再看却是僵住了笑容,死瞪着眼前玉葫芦。
  东聿衡亲自倒了一杯酒,拿起仰头一饮而尽。
  “果真醇厚奇香,难得佳酿。”皇帝星眸微眯,饮酿细品,“不负酒仙之名!”
  果然是锦波春!沈宁一时迷惑,李子祺私酿并不外传,那日她的确只送了两樽出去,一樽给了黄陵,一樽托黄陵交由冷将军,那末他手中的酒……
  “李氏,你送了朕一壶好酒。”
  电光火石之间,那夜朦朦胧胧的印象立刻与眼前这张俊脸重叠起来,那冷将军竟是广德皇帝!
  沈宁从未将二者联系起来,一来她认为东聿衡假扮了东旌辰,二来以她现代人的思维也不会认为一个皇帝居然会亲陷险境,因此即便她有一点儿怀疑,也认为是自己那夜记忆扭曲了。
  谁知这广德皇帝却是个异类,明明是九五至尊却是个不怕死的,他不是打了一场仗,而是主导了两场战争。
  沈宁心惊,又不敢置信地细看了两眼,见皇帝意味深长地注视着她,才心思紊乱地跪了下来,“民妇……有罪。”那夜她居然跟这个皇帝同坐一骑,冲锋陷阵。
  “何罪之有?”东聿衡明知故问。
  沈宁自觉祸从天降,一个皇帝,一个年轻英俊的皇帝,被你硬生生讲得长了一只酒槽大鼻,这要是传了出来……那叫什么来着……大不敬!
  就她浅薄的认知里,“大不敬”这项罪名,是要砍头的……
  “民妇……一时糊涂……”沈宁的眉头都快揪成麻花了,也没能想出个说法来。
  “为何丑述冷将军?”东聿衡语调平平。
  是怕您被精神上戴绿帽子,所以不敢宣扬冷将军英武。这话她是傻了才敢说出口。沈宁支支吾吾,“民妇、那晚、杀红了眼,着实……记不清了。”
  “既是记不清楚,又为何描述相貌?”
  “娘娘们问起,民妇一时得意忘形,就胡乱说了。”沈宁战战兢兢地道,“请陛下恕罪。”
  东聿衡并不说话,沈宁却觉得有千斤重担压在她肩上似的。
  她在坚硬的地面跪了许久,却又听得皇帝淡漠问道:“何时知是朕?”
  沈宁又是一惊,“民妇……是在金殿之上……”
  “李沈氏。”
  沈宁心跳加快,那声音虽平淡,感觉却如刀锋拂过脸面似的。她暗自调整了呼吸,慢慢道:“民妇……在云州军营为黄将军送行之时,猜测六王爷是否……直到开明殿面圣才……”
  “如何得知?”
  “黄将军初来云州之时唤六王爷为‘六爷’,云州一战后却唤王爷为‘主子’,加之陛下威严太甚,六王爷比您还是差了那么点儿……所以民妇妄加揣测……”
  “哦?”东聿衡勾了勾唇,“差了哪么点儿?”
  “这……陛下睥睨天下之气,纵是六王爷之尊,怕也是学不来的。”识时务者为俊杰,沈宁这点觉悟还是有的。
  东聿衡哼了一声。
  沈宁知道自己这马屁算是拍对了。
  谁知皇帝突地又蹦出一句:“朕以为谢恩之时你便知晓。”。
  沈宁的心重重一跳,好敏锐的判断,然后她立刻明白东旌辰的事还未东窗事发,道:“民妇不敢,民妇不敢。”她下意识地决定不把东旌辰一同扯下水。
  “不敢?朕看你大胆得很。”皇帝声调渐厉,“自作聪明,不仅妄自猜测,还私自将朕的身份告与他人!”
  小花这个大嘴巴,究竟要害她几次?沈宁暗暗叫苦,觉着什么事也不能告诉她了,“陛下息怒,民妇知错了。”
  “是知错,还是知罪?”
  沈宁沉默了一会,才低着头道:“民妇知罪。”
  “好一个油嘴滑舌的妇人!倘若不是看在你云州之功,朕不扒了你一层皮!”东聿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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