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千宠爱-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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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从容受礼的男子,这世上,也只有一人能得到威武大将军黄陵隳肝沥胆的效忠与众将士的顶礼膜拜。
景朝至高无上的大圣天子。
广德皇帝,东聿衡。
此人对沈宁而言几近类似神话中的人物。好容易在景朝活了三年,听到大街小巷流传的关于他的种种神奇非凡事迹,只是在心里想着自己居然生活在一个有皇帝的时代,幸而这个皇帝好似是个英明君主。
然而,她没想到,自己居然有亲眼见到一个至尊帝皇的一天……虽然不是他的真实面容……那也够在她的光辉穿越史上记上一笔的了。若是平常他巡视游街什么的,她指定也混在人群里面凑热闹,高呼万岁,一睹真容。只是现在这种状况,她却是如履薄冰。对于一个不求上进不求飞黄腾达更不求飞上枝头的现代人,皇帝尼玛就是瘟神是魔鬼有木有,人一不高兴一句话就能让你掉十次脑袋,像她这种说一句话半天不知道犯了什么忌讳的,一天就可集满点数,光荣牺牲。
因此,沈宁孬种地借口头晕脑胀胸闷气短逃进了自己的马车,以万分歉意之姿让车夫已最快的速度离开。
上次因花弄影的事短兵相接,她已经明白做皇帝的是不讲道理的,只要自己想,管你别人死活,拿来便是,还认为自己是你给恩典了。
花破月的事情,得从长计议了。
然而还没等她想到办法,韩震已经单方面做出了决定,深夜,他穿着一身黑衣敲响了她的闺房花窗,“我要带她走。”
沈宁吃了一惊,“走,去哪?”
“你不必管,你顾好她的妹妹。”
“大花她同意么?”这简直是不可能的事。
韩震冷声道:“我以往太迁就她,才会让她任性至此。”言下之意就是得换他的规矩办了。
“可是花家的事怎么办?你让小花一人承担么?”
“待安置好她,我会前往长阳,无论如何定让此事水落石出。”这是她的夙愿,他会替她完成。
他是来硬的?“你这样做大花不会原谅你的。”
韩震沉默一会,“当初是我来得太慢。”这回不会再犯同样的错。那美丽张扬的花大小姐,有朝一日定会让她重拾骄傲。
沈宁心中疼痛,为他俩心中的伤痕。
“你每日勤读心法,待背至滚瓜烂熟再行运功。”韩震交待一句,随后看着她正色道,“山长水阔,后会之期甚远,为师对不住你了。”
“你们多保重,要是定下来送个书信,等这事尘埃落定,我会去找你们的。”古代不比现代,每一次的离别都也许会变成永别。
“告辞,保重。”
“保重。”
韩震飞身悄无声息地离开,沈宁站在窗阁边惆怅许久。
翌日初旦,沈宁得知消息,驻扎在城外的军队已不知何时离开了,只留下几千驻守将士。大军就像是鬼魅一般,一夜之间便拔地而起,不知去向。
沈宁食不知味地喝着白粥,花弄影过来辞行,说是王爷不日回京,她要随行前往。
沈宁默默应了,拿了一盒银锞子给她,再把李子祺给自己的一盒子首饰聘礼都给了她,以备她不时之需。她拉着她犹豫了许久,才将她对“东旌辰”的猜测说了出来,花弄影惊愕许久,才感激拜谢。沈宁送她走后,一个人呆在李子祺书房,愧疚与无能让自我厌恶了许久。想起大家突然间都离开了,更为难过。
她想回家的愿望愈发强烈,想回到那个有严父慈母的家中,投入他们的怀抱,汲取他们的力量,仿佛这样才能继续前行。
然而,思绪清明,不过是美梦一场。
沈宁越发沮丧,在李府足不出户,两日后,差役双手捧来圣旨,李府长媳救云州有功,龙颜大喜,特准其临朝受赏贞节牌坊,择日启程。
她接过圣旨思量许久,低头终是下了决定。
随后另一差役传来六王爷口令,准其回都同行,令其准备行装,明日出发。
沈宁总算是出了府,到府衙跪在“六王爷”面前,“中元节即至,亡夫新丧,家中须设案超渡,加之云州一战,孤魂野鬼甚多,云州设食燃烛祭无主冤魂,民妇谢王爷美意,但请王爷准民妇节后再走。”
“六王爷”没有勉强,宽容允之。
东旌辰却是不曾来要过蛐蛐儿,不知是那人管得太紧,还是怕她发觉什么异样,总之,沈宁让家丁给捉的蛐蛐儿没有派上用场,待一行人走后,她便把蛐蛐儿给放了。
☆、第二十八章
长阳……
清晨,带着凉薄之意的天空还挂着星子,长阳大街上已有多人点了油灯赶早市。马蹄四起,尽是上早朝的朝廷要员。
两架马车自为外地官员准备的官肆中徐徐而出,前头是云州知州游知渊的马车,后头赶车的是沈宁的小叔子李子轩,里头坐着的正是准备上朝面圣听封谢恩的沈宁。
一月前李子轩与其父回到云州之时,战乱已过,幸而家中无事,惟死了两名家丁,女眷不仅不曾受伤,李家长媳还获御旨钦点,隆恩浩荡,李府上下不敢怠慢,待家中祭祀一过,李老爷便令其护送沈宁与伤病痊愈的游知渊一行上了长阳。
她本是平民商妇,即便受赏也是在大殿玉阶下拜谢皇恩。为以防万一引来皇帝好奇,她在云州之时专程请求了游知渊不要将她之前的所作所为说出来,最好全都加在他的身上,一石二鸟。加官的加官,受赏的受赏。可谁知游知渊那书呆子却是个忠良耿直之辈,思量再三却将她的事儿巨细靡遗地告知天子。
巨细靡遗!
她当场就在心里谢了他十八辈祖宗!
圣旨昨日下至官肆,连同而来的是两个教规矩的太监,她愣是被他们折磨至月中才让睡下。今日公鸡打了第一声鸣,天还黑透着,她又被两个太监吊着嗓子叫了起来,唤她穿衣打扮,赶上早朝。
古代的的皇帝和官儿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坐在马车里的沈宁迷迷糊糊地听着外头的马蹄声,身子随着颠簸忽左忽右,沉重的眼皮还不愿睁开。
皇帝啊……她要见一个皇帝了……闭着眼思及东旌辰那张脸,她突地好奇,他的真面目究竟是怎么样的。
过了许久,她听到停下的马嘶声。用力拍拍脸颊,她弯腰干脆地翻帘出了马车。
李子轩跳下马车为她拿马凳垫脚,沈宁抬头望向巍峨的城墙,隐隐看到哨兵在城墙上若隐若现,再看看那象征着权力的第一道宫门,巨大的红漆木大门上雕着一只腾飞的朱雀,十六名御林军镇守在旁,是那么地神圣不可侵犯。
“子轩,是皇城。”声音里没有激昂,没有卑微,只平静地叫小叔子看这壮丽的建筑。真像故宫啊……沈宁心里叹了一口气,依然觉得不真实。
李子轩抬头看了一眼,心头有些荡漾,却没有表露出来,只轻笑道:“大嫂,请下马。”
“好。”
由他扶了她下马,她理理从未梳过的正儿八经的妇女头,未带任何饰物的纤手抚平素布麻衣,面上连铅粉也是未施。
游知渊也下了车,与镇守东华宫门的队长小叙两句,有些为难地看了看她,然后走来对她道:“李夫人,宫中有规矩,平民未得传唤,需在宫门外等候。”
“那行,你先进去,我们在这儿等就是了。”
游知渊看她一眼,临行还不忘提醒道:“李夫人,请耐心等候,陛下片刻便会传召。”
“知道了。”
谁知在城门边上站了快一个时辰,天光已然大亮,身边两个太监的教导仿佛没完没了,沈宁快磨尽耐心时,才终于感觉从天边传来了声音:“宣——游知渊、云州李氏觐见——”
“开宫门!”一个小太监忙喊道。
沈宁轻轻呼了一口气,站起来看着威严的朱雀门应声缓缓而开。
突如其来的亮光扎进她的眼里,让她不适地眯了眯眼。朦胧中层层宫门次第而开,一眼望去却只有白茫茫的一片。
“李氏,刚刚教你的可都记住罗,出了差池那可都是掉脑袋的事!”两个太监还不忘警告一声。
跨过高高的红槛,沈宁走进了在任何时代都显得庄严神秘的皇朝宫廷,横过三道护城宫门,穿过一群群严守的御林军,她站在了紫极皇城的脚下。
空旷无极的广场里还飘散着太监宣召的余音,御林军五步一岗,严整以待地立在汉白玉的夷道两旁,放眼望去,是直上云霄祥云环绕的天阶丹陛与隐隐可见的巍峨大殿,自官道而上,九龙飞天璧在丹阶正中显现着不可侵犯的神圣之气。
“走吧,李氏。”小太监暗嘲她没见过世面,心里头还是不解圣上为何要召见一个妇人。
游知渊站在玉道左侧,沈宁想要迎上前,被小太监制止了,“你往哪里去?那儿是官道,平民百姓只能走边儿上。”
“SHIT。”终于不耐烦的沈宁笑眯眯地对小太监道。
“什么?”小太监认为自己没听清。
沈宁但笑不语。
游知渊见她神色平常,暗自赞叹的同时也不由松了一口气,招呼了一声,与她一同往前快步行进。
几人疾步上了九九八十一层台阶,又登了三层三重琼宫基台,景朝第一宸殿开明殿豁然出现在两人面前,阶下立着位高权重的人臣,雕龙屏风伴衬,仙兽香炉围绕,高坐在紫阙双龙戏珠宝座上的明黄龙袍男子,赫然是皇朝至尊华年天子。还未至殿内,从宫殿里头传来巨大凌厉气息愈发明显,如同突地自肩上担了千金重,让曾在刀口下拼过命的沈宁几乎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原来确实有世间皇者。她仰头看向那御台高坐隐隐可见的明黄身影,第一次对人这般敬佩,究竟是要经过怎么样的千锤百炼才能造就这般俯视众生的天下之主?
“头低下来!”自上了台阶就不敢抬头的小太监余光瞄见她居然直视大殿之内,忙低声喝道。
沈宁挑了挑眉,低低呼吸了一口,敛去眉宇间的英气,垂眉顺目看向了地面。
小太监让她在殿前金槛面前五体投地跪了一跪,才让不着痕迹撇了撇嘴的她进大殿,她低头走过一双双穿着官靴的大脚,在游知渊身边站定。
近在咫尺的帝皇天威更为让人全身汗毛直立,沈宁强抑制住防御的紧绷,与游知渊一同正式对着玉阶上的皇帝陛下行大礼,“臣游知渊参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民妇参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大殿上二十几人,却是寂静无声,只余下回音缭绕。
片刻,头顶上传来低沉莫测的声音,“平身。”
“谢陛下。”
“李氏。”头顶上的传来年轻皇帝的平稳却威慑十足的唤声,“抬起头来。”
“民妇、不敢。”
“朕赦你无罪。”
“……是。”沈宁抬头,蓦地对上那皇冠珠帘下睨视下来的幽深黑眸。
此时大景朝最为尊贵的皇帝陛下东聿衡端坐于殿内最高处的金銮宝座之上,一袭明黄镶黑金丝龙袍加身,俊美无俦的脸庞在柔光闪烁的珠帘下若隐若现,显得那般遥不可及。而那浑身散发着的皇极霸气,让所有人甘愿俯首称臣。
这……就是他的真面目。沈宁一时恍惚,想要看清他与东旌辰的不同之处。脸上的轮廓很像,只是他却看上去比东旌辰还要俊朗几分。怕是东旌辰始终是个娇贵王爷,没有他的阳刚霸道之气。
“果真是张英气面庞。”皇帝东聿衡像是从未见过她,细细看了一眼,点头夸赞道。
她是否认错了人?沈宁有瞬间的迷茫,入耳的语调怎么也不像曾经见过,视线在完全看不出表情的皇帝脸上再转一圈,余光却又瞟见一个熟悉的脸庞,让她不由眼角一抽。那个站在一侧手持挥毫的太监……不是万福又是哪个?
俯视她的皇帝墨瞳带了一丝几不可见的笑意。这女子果真胆大包天。居然敢……直视于他。
☆、第二十九章
朝中众臣皆以打量的目光侧瞄这粗布麻裳的妇人。
“你是何方人氏?”
沈宁头一低,道:“民妇也不知自己是何处人氏,民妇自襁褓时被遗弃山野,幸得膝下无子的老农夫捡回家中,抚养成人。因家贫无貌,无人保媒,蹉跎了年华,恰逢李府大公子病重买女冲喜,民妇便入了李府,如今既为李家妇,民妇也应为中州人氏。”
瞧瞧这多水灵一人儿,他问了一,她就答了十。“那末李大公子可是无恙?”
明知故问。“夫君不敌病魔,已于一年前去世。”
寡妇!此女竟是个寡妇!朝中人心浮动。
皇帝面不改色,淡淡继续道:“朕听游卿所言,李夫人是救了云州的功臣。”
“民妇惶恐,不敢居功。云州之变,是游大人与云州百姓齐心合力的成果。”沈宁语调平平地道。
“哦?”戴着玉石宝戒的修长食指轻点鎏金龙头,皇帝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朕却是听闻李夫人智勇过人,除盗匪,练民兵,挖地道,布陷阱,桩桩令朕喜出望外。”他原以为她只有些武艺胆识,不想竟有如此作为。
除盗匪!练民兵!挖地道!尽是这一寡妇所为?大臣皆惊,神情各异。
“圣上容禀。”沈宁垂头望着铺着平滑地面,“除盗匪一事确为民妇与韩震韩少侠领家丁所为,起因却是那流窜响马抢了李府商货,民妇仗着些皮毛功夫,又请了隐居云州的韩少侠,才领了李府家丁上山剿匪,韩少侠武艺超群,以一敌十,盗匪贪生怕死,因而举了白旗。练民兵与挖地道一事全仗先夫智慧,夫君生前洞悉克蒙动向,担忧云州安危,因此叫民妇将计谋与游大人韩少侠商议,才有今日云州。”
沈宁所言半真半假,一时游知渊竟也探不清虚实。
“如此说来,是李家大子之功?”
想来朝臣也是颇为接受这一说法,一时惋惜英杰早逝。只是有心之人却别有深意地看向了沈宁。这个妇人在金殿之上,至尊面前,竟还言语通顺,有条不紊,怕是果真不是寻常民妇。
“李府不敢邀功,不过献计罢了。”沈宁轻描淡写。
“那为何游卿说是你的功劳?”
“夫妻本是一体,夫君怜爱,知道自己不久于世,便不让民妇说出真相,如此民妇往后便可在李府,在云州留得一席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