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宫词-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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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提笔写了这四句,让陛下笑话了。”
不知重光帝信没信这话,只见他合了话本子,状似无意地问着:“皇后可相信真有一见倾心?”
杜芷书笑了笑,答道:“自然是有的,否则前人的诗歌岂不是在骗人么。”
“若有人对皇后一见倾心,皇后可欢喜?”
重光帝这样问着,怕是对刚刚杜芷书的话有些疑虑,此时杜芷书也只得硬着头皮道:“自然不会,臣妾是陛下的妻子,怎会为他人欢喜。”
这句话刻意讨好着重光帝,可重光帝却敛了神情,让杜芷书有种马屁拍到马腿上了的感觉。之后一阵沉默,因为刚刚接的话没有讨巧,杜芷书正想着该怎么弥补,却是重光帝先开口:“上午朕匆匆离去,是杜将军求见。”
听见提及父亲,杜芷书立刻抬头看向重光帝,二人视线交汇后,重光帝继续道:“杜将军请旨出兵山西剿匪,朕,没有答言。”
“谢陛□□恤父亲,父亲年纪愈长,这一年里又多病,该好好休养身子才是。”杜芷书赶紧接话道。
重光帝扬起嘴角:“你倒是孝顺,这番话若是让杜将军听见,不知作何感想。”
“臣妾一介女流,所愿不过陛下和父亲安好。”
“是么?”重光帝仍旧看着杜芷书:“可山西剿匪已迫在眉睫,你觉着朝堂之上谁人可用?”
“陛下在和臣妾说笑呢,朝堂之事陛下自有主张,臣妾不敢妄言。”
重光帝再次噙着笑,道:“朕准你说,朝堂武将多是杜将军旧部,皇后应该都识得。”
“朝堂武将虽多是父亲旧部,可也是陛下的朝臣,陛下自然比臣妾了解。不过,只是剿匪,真需用上那些征战沙场的武将?”
杜芷书反问了一句,重光帝看着她半晌,而后站起身,伸平双臂。
很快反应过来,紫瑶和橙香低着头退了出去,杜芷书则上前替重光帝脱下外袍,正要伺候他休息,却听重光帝说着:“在宫里可有闷坏了,明儿可要陪朕一起去上林苑透透气?”
上林苑里有一处天然马场,听闻陛下闲暇时最喜欢去那里策马,杜芷书也是来了兴致,点头,“好。”
重光帝刚扬起嘴角,却听见身后正替他解着腰封的杜芷书继续说道:“宸妃也刚入宫,想必还不太习惯宫里日子,听说鲜卑王子和公主各个马术了得,陛下可带宸妃一同前去,有宸妃陪伴,陛下也不会觉着闷。”
正说着,突然觉着解下的腰封扯不动,杜芷书这才抬头,却见重光帝冷着脸,“既然是皇后的意思,朕遂了皇后心意。朕还有事,皇后今夜自己休息吧。”说完拎起一旁的外袍,大步离去。
杜芷书愣在当初,却不知怎么惹怒了陛下……
紫瑶和橙香进屋时,便是看见自家主子一脸茫然。刚刚陛下出去时好似带着些怒意的,守在门口的紫瑶和橙香面面相觑后,还是决定进屋。
“娘娘还没回来时,陛下已翻看过娘娘平日的练字,还夸赞娘娘的字娟秀飘逸。”
听见紫瑶的话,杜芷书扯了扯嘴角,那刚刚她说那四句诗是她亲笔的时候,陛下早知她在说谎了!可陛下为何没有戳破她……
“李昭仪什么意思嘛,这不明摆着陷害娘娘么。”橙香倒是愤愤不平说着:“娘娘还不让奴婢说给陛下听,这般维护李昭仪。”
“既是维护她,也是维护自己,即便说是李昭仪送来的,也难免是本宫借着李昭仪的手传递情思。再说,这事李昭仪肯定不知情,她也不会傻傻的给李家惹祸,倒是李二的胆子还真肥!”那几个字毫无笔力,一看就知道出自李二那个草包之手。李二少喜欢杜芷书也不是一两天的事了,叫了这么多年媳妇儿,最后却成了他人媳妇。
“即便李昭仪不知情,可也是她的责任,娘娘太心善了。”橙香继续抱怨道。
“娘娘刚才和陛下说了什么惹陛下不高兴了?之前娘娘扯谎陛下也没有动怒。”紫瑶倒没有揪着李昭仪这事儿继续说,只是关切问着。
杜芷书摇摇头,她也不解,遂问着:“陛下这几日去有去柔福宫么?可是宸妃惹了陛下不快?”
“前些日子陛下去了皇陵,回来那日夜里去的是尹贵嫔那儿,今儿就来了娘娘这,倒是没去宸妃宫里。”
杜芷书点头,叹了口气,即便惹怒陛下,她也必须提及宸妃!不过,刚刚陛下算是生气走的,那明日她到底还要不要陪驾去上林苑?
…
第二日一大早何公公便来锦荣殿传旨,皇后与宸妃一同乘着步辇出宫,到上林苑马场时日头渐升,有些闷热。
一片茫茫草场,在建安城实属奇景。盛夏,风中,绿油油的草地左右摇摆着,更让人心旷神怡,心中烦热霎时减轻。
草地上远远一匹骏马奔驰而来,马蹄隐在茂盛的草叶中,远远看去,似马儿腾草飞驰。骏马愈来愈近,在杜芷书与宸妃面前才是勒住缰绳。一身清爽简单的单衣,足下配着马靴,这样的重光帝看着竟比平时年轻许多,似弱冠少年,身躯凛凛、气宇轩昂。
重光帝比二人要早来一个时辰,此时已是酣畅淋漓,何公公牵来两匹马时,重光帝仰头,道:“上马。”
宸妃早做好了策马的准备,一身轻便的衣裙,蹬着一跃而上,身姿潇洒,一看便是常在马背上活动。
“在鲜卑,草地一望无垠,与天际相连,策马其中,蓝天白云下,绿草幽幽中,最是畅快淋漓,臣妾还记得那年的马会上,陛下策马赢了九哥。”宸妃带着钦慕的口吻说着。
“那是慕合让着朕。”重光帝说完,看向一直未动的杜芷书。
“呀,姐姐一身厚重的襦裙,怎么策马?”宸妃惊讶一声,而后恍悟过来,道:“听说建安的女子从不骑马,妹妹竟一时忘了。”
重光帝仍旧看着杜芷书,不吭声,三个人僵持着,倒让宸妃有些无所适从,帮忙说着:“姐姐不会骑马,陛下何必为难姐姐。”
重光帝没有理会宸妃,看向杜芷书时,面上已有些愠怒。
何公公赶忙上前,道:“皇后娘娘,这匹马性子温顺,娘娘踩着奴婢上马,有马夫牵着,无碍的。”说完,何公公当真弯了腰。
“何公公让开吧。”杜芷书说完,走到马左侧前腿位置,左手从马夫手中接过缰绳,握紧,而后扶住马鞍前桥,左脚套入马镫,右手抓住马鞍的后桥,左腿用力翻身上马。动作一气呵成,显然学过骑马。
重光帝勒了缰绳调转马头,嘴角却是微微上扬,而后夹腿驱马,速度却相较之前慢了许多。
宸妃自幼骑马,熟悉了马匹后,很快便追上了重光帝,“陛下可愿和臣妾赛一场?”
重光帝才点头,宸妃已是挥鞭,马儿如离弦的箭,飞快跑开,重光帝却并没有急着追上,倒是刻意放慢速度,等上了杜芷书。
慢慢适应后,杜芷书也渐入佳境,许久没有骑马,心中也有些跃跃欲试,遂往宸妃的方向追赶,重光帝起初紧跟在她身后,几圈后,才是追赶了她,行在前头。
日头愈来愈烈,虽有迎面凉风,可剧烈运动下身体难免发烫,杜芷书体力比不得宸妃和重光帝,原本紧跟在重光帝马后的杜芷书却慢慢减了速度,看着二人越行越远,她却策马往休息台去,想停下休息。
可到了休息台前,马儿不知为何受惊、狂躁不止,四蹄扑腾,差些把杜芷书颠下马背。杜芷书压低身体,紧紧抱着马脖子以求稳住身体,可马儿仍不见停,眼看就要撞上休息台,突然有个身影往杜芷书方向跑过来,迎着马蹄、一跃上马,而后勒住缰绳,将杜芷书护在怀中,马儿转了几圈后,才渐渐安稳下来。
良公公将杜芷书扶下马,她仍旧惊魂未定,脸色苍白,有些腿软地拽住良公公,远远看来便像是依偎在他怀中。
突地,一道马鞭重重抽在良公公后背,甚至能听见皮肉绽开的声音,而后杜芷书被重光帝接过、搂在怀中,他皱着眉,冷冷道:“不是说这匹马最温顺?宰了!”
杜芷书站稳身形后,重光帝便放开了手,双手背在身后,拧着眉,对她责备道:“怎么突然停下来,不说一声。”
“臣妾体力不支,看陛下和宸妃正赛马,便没有打断,好在良公公功夫好,又善马术。”
重光帝这才看向前方跪地的良公公,背上的衣布已被重光帝的一鞭抽打得稍有开裂,“刚刚看你身手极好,锦荣殿当差?”
“回陛下,奴才在柔福宫当差。”
说完,宸妃也是回来,跳下马,惊呼:“天啊,姐姐没事吧。”
杜芷书握着宸妃的手,摇摇头,道:“这是良公公第二回救下本宫,有这么好身手的公公在身边伺候,实在让人羡慕,本宫都想和妹妹抢人了。”
“姐姐看得上小良子,也是他的福气,小良子,还不叩谢娘娘。”
宸妃一说完,还不等小良子动作,杜芷书摆了摆手,道:“妹妹舍得?不过本宫在宫里头也用不上这般身手的奴才,平日里有李公公伺候就够了,本宫倒是觉得陛下身边该留有这般身手的公公伺候。”
重光帝探究地看了眼良公公,没有说话。之后因皇后受惊,便也没在上林苑多待,直接回了大梁宫。
☆、第21章
近日朝堂一直争议的山西剿匪事情终于落下帷幕,出乎意料的,领兵将领不是杜将军旧部,亦不是张太师长子,却是手无缚鸡之力、去年科考的头名状元——江子期。
文官为将自然引起朝堂争议,重光帝却力排众议,对这位状元郎看好得很,如今杜将军和张太师一齐噤声,朝堂上下便只等着看江大人落败后的笑话。
而朝堂的这一场争执却也隐射着后宫纷争,在外人看来,这回杜皇后没讨得好,元妃也没占着便宜,只除了宸妃的柔福宫里少了一位伺候的公公外,后宫再无其他变化。
马场受惊后,李昭仪每日都会来锦荣殿陪着皇后说话解闷,宸妃也隔三差五会过来坐坐,可相较于李昭仪明显的与皇后亲近,宸妃倒显得两头讨巧,听闻宸妃每日都会去张太后宫里请安,与元妃走得也算亲近。
闲来无事,看见窗前摆放的弦琴,突然手痒,便想弹奏一曲,许久不碰弦琴,起初有些生疏,拨弄几下后,很快找回感觉。曲调渐入尾声,却见李昭仪笑意盈盈前来。
一曲毕,李昭仪赞叹道:“在外头便听见娘娘弹奏的曲调,果真是仙音入凡。”
“旁人夸赞也就罢了,你我曾同堂学艺,这话有些阿谀了。”杜芷书起身,打趣说着。
李昭仪却是摇头:“双生同胞亦有不同,何况一师学艺的同门,自小无论学什么,娘娘总要胜我一筹的。”
“那是阿姐逼得紧。”
杜芷书说完,走到茶几前,水正好沸腾,她邀了李昭仪一同落座,一边汤壶一边说道:“晴姐姐今日心情很好。”
“是有个好消息。”说完看了眼杜芷书,见她没有抬头,专心温杯,便继续道:“你也知我那个没有出息的弟弟,整日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的,父亲早想给他娶一门媳妇管着他,没想到陛下有心,给赐了一门好姻缘。”
“哦,是么?哪家的姑娘,晴姐姐这么满意。”杜芷书随口问着,陛下如今大力扶植文官,给李相一些恩泽也是常理之中。
“二弟好福气,要娶的是皇家的公主。”
李昭仪答完,杜芷书手一抖,杯中滚烫的茶水溢出,烫手后杯子顺势落地,清脆一声响。
李昭仪也是一惊,担忧杜芷书手上伤势,急忙探看,杜芷书抽回手嘴里说着无碍,手上却是痛得难受。
“哪位公主?”杜芷书任由紫瑶用冰块帮她冷敷着,还不忘继续问道。
“这宫里还有哪位公主,自然是昭阳阁的心爱公主,哎,我那弟弟不成器,生怕委屈了公主。”
自然是委屈!杜芷书心中想着,却没有说出口,李二公子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哪里配得上娇俏纯善的心爱公主,特别心爱公主面上看着温顺,性子却随了她的母亲蒋贵妃,一身傲气、尤为刚烈,这一场亲事哪会轻易完满……
之后又聊了一会儿,李昭仪见杜芷书有些心不在焉,便没有久待,先行离去。
…
杜芷书的担忧很快成了现实,天边太阳刚巧落山,便有宫婢急忙来禀:心爱公主悬梁。
不管冲着昔日情谊,还是作为一宫之首,杜芷书责无旁贷,匆匆赶去昭阳阁,好在公主贴身的宫婢发现得早,及时救下了公主性命。
屋子里除了床榻上躺着的面色苍白的心爱公主,床头还坐着已经出嫁的惠安大公主,一直柔声安慰着自己的嫡亲妹子。
看见杜芷书上前,惠安公主扑通一下就是跪地,待杜芷书还没反应之际,抱着杜芷书双膝,哭得凄惨:“娘娘可要救救心爱啊!娘娘与心爱昔日情谊深厚,心爱待娘娘亦如同亲姐,娘娘怎忍心看心爱遭这样的罪啊。”
杜芷书没有说话,只扶了惠安大公主起身,大公主却不肯,哭得更是伤心,道:“可怜心爱没了父皇母妃爱护,当初父皇许诺过,要将心爱许给大梁国最英勇的将士,如今却被婚配给李家那不学无术的二世祖,父皇母妃在地底下怕是也不能瞑目啊!当初母妃待娘娘虽比不得生母,却也没有过亏待,娘娘发发善心帮帮心爱啊。”
杜芷书拧了眉,心爱公主才悬梁,远在宫外公主府的惠安公主即便消息再灵通也不可能这么快赶过来,今日怕就是大公主怂恿成事的,做了场戏给她瞧!她虽心中有数,却仍旧为心爱揪心疼着,先帝在世时,心爱公主便是万千宠爱于一身,谁曾想当年那样娇气的小公主,如今却是这般光景。叹了口气,蹲下身:“大公主先起来,待本宫去瞧瞧心爱,可好?”
床榻上的心爱公主是醒着的,刚刚两人的对话也该听进去了,却一言不发,只睁着眼看着床顶,眼神空洞没有焦距,加上苍白的面色,不满十六的年纪,这般模样实在让人心疼。
“心爱?”
杜芷书轻轻唤了一声,不见公主反应,而后叹息,转身问向纪存智:“公主可有大碍。”
纪太医摇了摇头:“身体没什么问题,调养几日便可,可心病微臣便医治不了。”
“可不是心病么!皇后与李昭仪相熟,对李家的二公子肯定是了解的,不是我碎嘴,那样的人怎么配得上心爱啊。”大公主在一旁补充说着。
杜芷书回头看了眼大公主,这位大公主是蒋贵妃与先帝的第一个孩子,当年大公主出嫁时何等风光,嫁的是周国公的长子,公主步撵从致和门出,沿着封锁的建安大街行走,所到之处遍洒金粉,可谓普天同庆,当时杜芷书还羡慕得很,觉着女子出嫁能有那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