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国中短篇科幻小说1000篇 (第九辑)-第1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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宽边软帽的妇女把手臂靠在车栏上,目光专注地凝视着吉本的房子;一位男子摸着自己的胡子,像一座蜡像;另一位伸出一只僵硬的手,手指分开着,想抓住他那松垮垮的帽子。我们盯着他们,朝他们大笑,对他们挤眉弄眼,直至感到厌烦了,才转身走到了那位正前往里斯的骑车者的面前。
“天哪!”吉本突然大叫一声,“快看!”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见他的手指尖旁边正有一对翅膀缓缓地一张一合,身体在空中滑行,速度恰似一个慢慢蠕动的蜗牛——那是一只蜜蜂。
不知不觉间我们来到了里斯,这里的景象更显离奇。乐队正在台上演奏,但在我们听来,声音又低又小,时而像一声声长长的叹息,时而又如一口硕大无朋的钟走动时发出的缓慢而又沉闷的滴答声。一些人直挺挺地站着;另外一些人在草地上散步,看上去就像一声不吭。忸怩作态的木偶正抬起腿呆立在那里。我走近一条正一跃而起的狮子狗,看着它的腿在慢慢摆动,然后落在地上。“看这边!”吉本大声嚷道。我俩就停步逗留在一位气度不凡的绅士面前。他身穿白色浅条法兰绒衣服,脚蹬白鞋子,头戴巴拿马草帽,正转身朝两位擦肩而过的、衣着鲜艳的姑娘眨眼。我们尽可能仔细地观察着,发现眨眼一点也不雅观,倒实在令人生厌!有人说正在眨动的眼睛并不完全闭合,低垂的眼睑下可以看到眼珠子的下部和一丝眼白。“愿上帝提醒我,”我有感而发,“以后再也不愿眨眼啦!”
“也不想微笑了。”吉本接过话头,他刚好瞧见回眸一笑的姑娘那副龇牙咧嘴的样子。
“实在太热了,”我说,“走慢点吧。”
“哎呀,快点!”吉本催促道。
我们穿行在轮椅中间。坐在轮椅上的许多人看上去懒洋洋的,没有什么特别,只是那些乐队队员穿着的鲜红衣服有点刺眼。一位紫脸膛的先生正在用力展开被风吹起的报纸而僵在那里;很显然,正有一股强劲的风吹拂着这些慢条斯理的人们,而我们却丝毫感觉不到。我们走出人群,然后回过头来注视着。看到所有的人都呆在那里,好像突然间受到了打击,变成了一尊尊蜡像,那种感觉并不美妙。可笑的是,我却莫名其妙地洋洋自得,心头有种优越感。多么神奇哪!自从药物在我的血液里产生作用后,我说了这么多,想了这么多,又做了这么多,但对于那些人来说,对于整个世界来说,这仅仅是一眨眼的功夫啊!
”新型加速剂’——’’我刚一开口,就被吉本打断了。
“看那个可恶的老妇人!”他说道。
“她是谁?”
“就住在我隔壁,”吉本回答,“她那条卷毛狗总是狂吠不止。天哪!我实在忍不住了!”
有时候,吉本就像小孩子一样鲁莽冲动。我刚想阻止,他已一个箭步冲了过去,神不知鬼不觉地一把抓起那可怜的动物,随即便朝里斯山的悬崖飞奔。令人惊讶的是,那小狗既不叫,又不动,像被施了催眠术一般。吉本提着它的脖子奔跑着,犹如提着一条木头狗。“吉本!”我大声喊道,“快放下!如果再跑的话,你的衣服要着起来啦!你看,亚麻布裤子已经烧焦了!”
他用手拍打着大腿,站在悬崖边上犹豫不决。“吉本,”我已追了上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对他说,“把狗放下。实在太热啦:是我们在飞奔的缘故!每秒二到三英里呢!与空气产生了摩擦!”
“什么?”他边问边瞟了狗一眼。
“与空气产生了摩擦!”我大声说道。“跑得太快,简直像陨石。太热了。哎呀,吉本!我浑身刺痛,汗流侠背。你看,那些人开始动弹了。我敢肯定是药性快过了!把狗放了吧!”
“你说什么?”他似乎还没回过神来。
“药性快过了,”我重复道,“热得受不了啦!药性也快过了。我浑身都湿透了!”
他注视着我,然后把视线转向乐队,原先那哈哧哈哧的演奏声明显变得急促起来。突然,只见他手臂用力一扬,那狗便如陀螺一般飞向空中,依旧毫无生气,最后挂在一堆阳伞上面,一大群人正在底下谈笑风生。吉本一把拽住我的胳膊。“啊呀!”他失声叫道。“你说得对!我感到一阵灼痛。是啊,看得出那个男子正在挥动手帕。我们得赶快走!”
可是为时已晚了。也许是上帝保佑,因为我们再疾奔的话,毫无疑问会变成火人,而咱俩谁也不会想到这一点……幸运的是,我们还没治脚,药性已过了。弹指一挥间,“新型加速剂”的作用便烟消云散。我听到吉本惊慌失措地说“坐下!”、便“扑通”一声坐在里斯山崖边的草地上——在我坐过的地方,现在还能看到一片烧焦的草皮。就在那时候,似乎一切都苏醒过来了,乐队发出的断断续续的声音顷刻间汇成了一片嘹亮的音乐;散步者的脚落到了地面,开始行走;报纸和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无言的微笑变成了高声交谈;眨眼者恢复了常态,心满意.足地继续前行;坐着的人们也开始动弹、讲话。
整个世界又有了生气,以与我们一样的节奏运行着;或者更确切地说,我们的节奏现在又同世界一致了,犹如一辆进站的火车,逐渐放慢了速度。在一刹那间,我只感到天旋地转,头晕目眩,那条被吉本甩出去的狗似乎在空中滞留了片刻,现在正以极大的加速度径直穿过一位姑娘的阳伞,“叭”地一声掉在地上!
我们还算平安无事。只有一位坐在轮椅上的胖胖的老先生看到我们时,显然惊骇不已,并不时地用黑黑的眼珠子狐疑地打量着、最后又对身旁的护士嘀咕了些什么。除他之外,我看再也没人注意到我们骤然而至。扑通!我们的出现肯定很突然。身上立刻不再闷烧,可我屁股底下的草皮却烫得灼人。当时两个人的注意力都被那惊人的事实及随之而起的喧闹声所吸引——包括“娱乐协会”的乐队,演奏着的音乐竟然破天荒地走了调——一条体面的、喂饱了的狗原来好端端地躺在演奏台的东面,这时会突然在两边穿过一位姑娘的阳伞从天而降,身上带着由于在空气中急速掠过而被灼伤的痕迹!在那可笑的年代,大家对通灵术深信不疑,并沉溺于愚蠢而迷信的观念之中,所以猝不及防的人们纷纷起身,相互践踏,椅子被撞得东倒西歪,就连里斯的警察亦落荒而逃。这场闹剧最终如何收场,我不得而知——我们当时急于脱身,并躲开那位轮椅上的老先生的视线。当身体冷却下来、头脑完全清醒时,我们马上站了起来,绕开人群,沿着曼彻坡下面的道路向吉本的房子走去。在一片喧嚣声中,我清楚地听到坐在那位突遭不幸的姑娘旁边的先生口气强硬地对其中一位帽子上印有“监护”字样的护理人员叫嚷着:“如果这条狗不是你扔的,那是谁扔的?”
由于一切都突然复原了,再加上我们自己惊魂未定(衣服还烫得要命,吉本那条白裤子的大腿前部已是焦黄—片),所以本想细细察看的念头只能放弃了。事实上,在归途中我未作任何有科学价值的观察。那蜜蜂自然已无影无踪了;当我们到桑盖特北路时,那个骑车者也已不知去向,或许是汇入了车流之中,至于那辆飞速行驶的游览车,正载着手舞足蹈的人们向前,快驶过附近的教堂了。
另外,我们还注意到,刚才出去时踩过的窗台有烧焦的痕迹而留在鹅卵石小径上的脚印也显得特别深。
以上就是我首次服用“新型加速剂”后的经历。我们那时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是在实际时间的一秒钟左右的“间隙”里完成的。乐队大概只演奏了两小节音乐,我们却已度过了半小时时间,所以在我们看来,周围的世界仿佛已停滞不前,能够对它进行从容不迫的观察。回想当时的一切,特别是我们冒冒失失地从房子里出来,事情的结果很有可能会更糟。由此可见,真正地要使这种药成为受人控制的有用之物,吉本还需作一步的摸索;当然,它的实际效果已是确凿无疑了。
自从那次“历险”之后,吉本一直在埋头研究,并已逐渐使得此药的使用能够受人控制了。我在他的指导下,又几次定量地服用过,没有任何不良反应;不过我得承认,在药性未过时我再也没有贸然外出过。顺便说一下,我写这篇小说是一气呵成的,其间除了自己吃些巧克力外未受任何外界打搅。我于6点25分开始动笔,而现在手表的指针刚过半点。若能在挤满各种约会的一天里确保一段较长的时间内不受干扰地沉浸于手头的工作,那实在是太难得啦;眼下吉本正在对此药进行剂量方面的研究,因为考虑到不同体质的人服用后会产生不同的效果。另外,他还希望找到一种“减速剂”。顾名思议,这种药的作用当然与“加速剂“恰好相反,用以降低后者的高强度药效;而单独使用时,能使服药者感到通常的几小时时间转瞬即逝,从而使他在精神亢奋或怒不可遏时依然做到镇定自若,不慌不忙。这两种药物必定会给人类的文明生活带来全面的变革,成为我们逐渐挣脱卡莱尔所称的“时间外衣”之束缚的起点。“加速剂”确保我们随时随地能全神贯注、全力以赴,而“减速剂”则使我们沉着冷静地度过艰难沉闷的时光。对于“减速剂”我也许过于乐观了一些,它毕竟还是子虚乌有的东西,至于“加速剂”,却是不容置疑的。几个月以后,它就会在市场上露面,成为一种受人控制的、简便易服的神药。药商和药剂师们能随时买到装在绿色小瓶里的此药,虽价格不菲,但物有所值,因为它具有奇异的作用。吉本希望这种“吉氏神经加速剂”能以三种不同的药效供应市场:200倍、900倍及2000倍,分别贴上黄色、粉红和白色标鉴加以区别。
毫无疑问,它的使用会产生一系列的奇迹;当然,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将是犯罪分子可以躲进时间的“空隙”作案而能逍遥法外。同其他有效的药物一样,它极有可能被滥用。我们已经非常细致地探讨了这方面的问题,并且认为这纯粹属于法医学的范畴,与我们毫无关系。我们将制造、出售“加速剂”;至于后果呢,也将拭目以待。
《新来的经理先生》作者:星新一
李有宽 译
N先生是一位中年男子,职务是科长。该科专门负责推销宇宙旅行者使用的手提包。他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忙忙碌碌地处理着堆在办公桌上的各种文件和报表。
突然,办公桌上的内线电话机响了起来,他赶紧抓起了听筒。
“经理先生叫你马上就去,他想听一下关于业务情况的汇报。”
“是,现在就去……”
N先生一边站起身来,一边忐忑不安地想道,但愿不是找我的岔子。无论对谁来说,被经理先生叫去都不是一件轻松愉快的事情。听说新来的经理先生是一位喜怒无常、脾气怪僻的人,这对N先生来说,就更加可怕了。可是,又不能逃避,否则事情更糟。
他拿起一叠文件报表,向经理室走去。在半路上与制造部部长擦肩而过,从对方那副愁眉苦脸的神情来看,可以断定制造部部长从经理室出来不久。
N先生站在经理室门口,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敲了一下门。于是房间里传出了冷冰冰的说话声。
“进来吧。”
N先生进屋以后就毕恭毕敬地站着,彬彬有礼地低着头说道:“听说是您叫我来……”
上一次由于头低得太过分了,被经理先生训斥了一顿。N先生对此记忆犹新,所以今天有分寸地稍微点了点头。可是,坐在宽大的沙发里的经理先生见了这情形之后还是生了气。
“喂,给我把头再低一点下来:上身前倾成三十度角。我喜欢三十度角。再重来一次!”
“是,对不起。”
N先生又重新鞠了一次躬。经理先生毫无表情地瞧着诚惶诚恐地行着礼的N先生。N先生在心里愤愤不平地想道,不管怎么样,总得通点儿人情答一下礼吧,简直不拿我们小职员当人看待。
但N先生又不敢说半句表示不满的话,只是一次又一次地鞠着躬,最后总算达到了经理先生所喜欢的标准——三十度角。
“哦,不错,行了。以后别忘了今天的动作要领。那么,让我听听业务情况汇报吧。”
“是。现在将本月的计划指标与实际完成指标跟上一个月的情况进行比较……”
N先生一边看着手中的文件报表,一边按顺序说着。经理先生微微地点着头听着,突然举起手来打断了N先生的汇报。
“喂,刚才你说什么百分之五十五,这好像有点儿不对呀。”
N先生赶紧重新查了一下报表,果然像经理先生指出的那样,弄错了。
“啊,对不起,应该是百分之五十四。”
“这样可不行啊:”经理先生毫不客气地提高了嗓门警告道。
N先生连忙战战兢兢地道歉认错:“是。这是我在计算上的错误。可是,即使如此,您不必发这么大的火呀。仅仅只有百分之一的差错……”
“不,差错总归是差错。”
“是。可是,只要是人,不管是谁,出点儿差错也是难免的呀……”
“这种精神状态可不行!你在五个星期以前已经出过同样的差错了。也许你心理上有什么障碍吧。等一会儿找医生去看一下:”
“是。等一会儿就去看。”
N先生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这次相当标准,上身前倾成三十度角,连经理先生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可是,经理先生又把注意力转移到了其它方面。
“哦,对了,最近一个时期以来,你多花了不少交际费,为什么……”
经理先生的目光相当锐利,对公司里的情况了如指掌,连一点儿小事都不放过。当然,只有这样才称得上是经理先生。在企业管理中,上层领导者必须具有卓越的才能。
N先生辩解道:“那个么,那是为了增加营业额呀。在商业谈判中,必须由卖主作东道主,设宴招待各位主顾,使气氛和睦友好,大家的情绪高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