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珠楼主_力-第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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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财产用光,非出力气不能生活,再行劝告。到了那时,她不能取得衣食,再看了大家的好榜样,也必自然感化,非走这条路不可,用不着多说了。玲姑如肯回家,坐享现成,我们怎会这样称赞她呢?她今日方始起身,还同了她父一路,实是事情凑巧,也并非为了不愿见面,她因你夫妇喜事,为了正事,不能参与,走时,说了许多抱歉的话,并还防你多心,托小女代为致意,小女便是送她同去的。”
李强虽觉仲猷辞色自然,心终疑虑,正想追问去处,仲猷己接口说道:“她父女此行,便是代你。令兄为了人心难测,那些降人以前均非善类,你又天真,无什机心,又想借此考验你的心志,才令你当此重任。他暗中随时都在戒备,并还派有几个能手,随时窥探你和那些人的动静。果然你刚去那些日,内有几个恶奴本来该杀,死里逃生,非但不知感激,并因要他开荒力作,心生怨恨,不是怕你弟兄一身本领,山高路险,甫山那些土人个个武勇,都把令兄令嫂当成首领,万分敬信,无法打动,金儿更是厉害,想要逃走,难如登天,就是逃出南山,新村这个关口也无法飞渡,没奈何只得假装好人,领头出力,为想取得你的信任,用力太过,还曾病倒。表面看去,这些病倒的人都是勇于改过的好人,·其实,好人不是没有,内中多半一样心思,用的是苦肉计,打算逃走,于中闹鬼,有的并还藏有凶谋,想要行刺,放火烧山,乘乱逃走。后因家属牵连,事太艰险,耽延下来,始终不敢发难。仗着会武,有点气力,耕种之事,先难后易,学会以后,习惯相安,反觉有了兴趣。再有当地土人扶助比较,逐渐感化,知道田家之乐。可是这些降人虽多心定,打算安居乐业下去,那几个上来假装卖力的好狡险恶之徒,仍然不能安分,不是阴谋未死,遇到时机,仍想蠢动;便是专装表面,暗地图谋,打算勾结党羽,欺凌善良,始终没有去掉以前踏在人头上面的恶习。无奈令兄防御周密,表面声色不动,利用他的机智本领,和同道弟兄的密报,加上金儿灵慧,能通人言,随时暗中查探,对方阴谋没有发动,已先得知。
“每当这少数恶徒背人密计之时,只要发出恶言,起什恶念,必有飞刀留柬,暗中警告。接连几次,虽将他们吓倒,恶念仍未尽息,直到上月底,他们事已做惯,田地里的庄稼均有收成,看出以前我们所说无一虚假,能出多少力气,便得多少收获,除抽一成归公作为备荒之用,一成代他积蓄,买来农具耕牛应用之物仍归他们所有而外,一无所取。初开荒时,虽极劳苦,庄稼种好,人便轻松,空闲下来,便自由自在,随意逍遥,山中乐事又多,十有八九均觉这等岁月比起以前随秦贼父子穷奢极欲,一面欺凌善良,一面却要仰望狗主鼻息,颜色喜怒,稍不遂意,便受打骂凌辱,同伴之间还要明争暗斗,你倾我轧,时刻都要苦用心计,防人害人,没有一刻安宁,要强得多。你们几个领头的人又肯以身作则,吃苦在前,享乐在后,无一样不替他们想得周到,眼前生活又颇安定,乐足抵苦,未来前途更是一片光明快乐景象,终于连那几个凶狡恶奴也自感化过来,连听金儿密报,屡次暗中窥探,那些多数改好的人自更感慰,便听这几个恶奴的口气也都知道愧悔,除想早点取得我们信任,许其走出南山,随意往来,能迁回桃源庄更是幸事而外,非但没有怨言,井还说了许多天良发现的话。
“令兄虽对我说,你们领头的人功劳最大,以德服人,比他飞刀警告收效更大,但因这些人积恶多年,为日尚浅,本性难移,仍不十分放心。你和小女订婚已久,应该合普。再说,这三个多月也太劳苦,别人均已替换了两次,只你一人最久,也欠公平。但是同道弟兄虽多,像你这样人才却是少有,他又不能分身,婚期将到;再去的人,本领还在其次,第一要有心计,聪明机警,能得众心,还要借这农隙之时,为他们想出一些方便,以及秋后冬来樵采打猎年终行乐之事,更要随时留意考查他们心情,做到一人不罚,而均努力归善地步。以前如是坏人,要他变好;如是好人,要他好上加好。这个又非细心体贴、会想主意、能耐烦琐的人不可。想来想去,只陈老四能胜此任,他也极愿出力,偏生家有病妻,本身也体弱多病,还有别的缺点,恐难兼顾。
“我们正在商量,玲姑忽告奋勇,自愿代你前往照管,说出好些道理,此女非但心思细密,聪明机警,胆勇识见也都过人,经此三月发奋磨练,大有进境,比起以前判若两人,又是这班降人的旧主母,因其平日待人宽厚,这班旧人对她全有好感,背后谈论,常时想念担心,恐她不惯劳苦,她如同往,真个再好没有。贤婿心地光明,有话均可明言,小女因和玲姑投缘,知道你们情爱甚深,曾有同嫁一夫之言,并还想到山规,如不允许,连离此他去均非所计,我和令兄令嫂怎么劝告,她都不听;最后还是玲姑力辞不应,设法打消,并还为此吃了一点苦头,小女至今尚在悔恨,可是双方情义越深。她因去过南山几次,知道玲姑在你婚前不愿相见,特意送他父女同往,与雷八、猪儿分成两路,故此你们不曾见到,我想小女至多明午就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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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回 绝代容光原祸水 愿同努力报深情
李强对于玲姑只是想念,并无他意,又知仲猷和乃兄都是老谋深算,玲姑如其不能胜任,决不会让她去代自己,听这口气,分明玲姑为了自己背后之言所激,就这短短三月光阴,业已换了个人,闻言又是高兴,又是感慨,本来不能两全,能够这样自己醒悟,再好没有。谈了一阵,李诚回来,先向李强夸奖了几句,最后谈起玲姑改变之事,也和仲猷所说差不许多,后日便是婚期,其势不能赶往南山相见,想念了一阵,只得罢了。
次日中午,龙姑回来,李强见她目有泪光,只当可怜玲姑身世,心中烦苦,仍未想到别的。李氏兄弟,全山人望,又将新旧两山的人先后救出火坑,同登乐土,平日情感最深,遇到这样喜事,正当秋收之后,全都兴高采烈,欢喜非常。南山那些土人近年本以李诚夫妇为首,近三月来,和李强又处得极好,也纷纷赶来贺喜。新旧两村到处张灯结彩,男女均着新衣,欢笑谈论,传为佳话,接连欢宴三日。
为首诸人因桃源庄虽受水灾,秦家粮食甚多,并有大量金珠细软,稍微变卖,不到十分之一,便将灾难渡过,还有富余。又经过这次丰收,全庄土人的房舍用具焕然一新,以后全是安乐岁月。上次为了水灾之后,诸事尚未就绪,新村的庆功宴草草举行,只是略具形式,群情向往,均盼李强归来,大举庆贺,正好借此机会,一并举行,大家同乐,并未劝阻。新村人人富足,为感李氏兄弟和为首诸人恩义,都愿铺张,结婚时,满山皆红,一时盛况也说它不完。
李强屡向龙姑探询玲姑别后情况,平日有何话说,龙姑不是微嗔不答,便说:“我们三人真是前世冤孽,她虽说得极好,我终心中难安,这以后的凄凉岁月叫她如何过法、不瞒你说,以前我还恨她,后来和她相处,见她那样美貌聪明和温柔性情,虽然越来越爱,愿她同嫁一夫,一半也是看出你爱她太深之故,因其背盟改嫁,情愿做狗子奴隶,为了一时享受,断送终身,心并不以为然。直到上月,看出她心志强毅,虽极爱你,并无一毫私念,我才格外敬重,爱她更甚。我们如今,真比姊妹还亲,连大嫂对她也是如此。有好些话,我已答应了她,暂时不能明言,等过几日,同你去往南山,见人之后就知道了。”李强先当玲姑伤心悔恨,不愿相见,故意避开,闻言喜道:“玲姊和你约好了么?”龙姑笑道:“你真糊涂,她何尝不想你呢?只比你想她更甚,暂时不见,另有原因,你以为她因背盟不能嫁你,心中愧愤,不愿在此看我夫妻成婚,故意避开,就料错了。”李强再往下问,龙姑便说:“到时自知。前日来时,还对我说想要见你呢。”
李强料定内有原因,只是猜想不透。龙姑又说:“玲姊和我约好,本要我们满月再去,是我再三力劝,方允七日之后相见。我现在越发不忍拂她心意,如想早见,过了三朝,随便那天,你自己前去,算是拦劝不住,与我不相干吧。”李强越想越生疑心,去得太急,又觉新婚头上被人议论,说不过去,口答:“只要玲姊人好心安,早晚一样相见,何必忙此数日;还是过了七天同去的好。”龙姑点头未答,李强心中疑念,恨不能当时飞去才对心思。
勉强挨到第七天早上,龙姑见他面上时有愁容,便说:“今已七日,不算违约,我们去吧。”李强自是愿意,一同骑马往南山赶去。相隔还有里许,龙姑忽将李强唤住,说道:“她父女同住在新人村南花林之中。当初原是大嫂旧居,因她最爱干净,离村也不甚远,大嫂又命金儿随在身旁,以防万一,她先还觉当地不在新人村内,既来管理他们,不应双方隔开,打算住在你那茅棚之内,经我力劝,陈四叔也说,秋收已过,这些新人均已感化,就有一两个坏人,也做不出什事来,何况村中还有好些帮手,这不似开头那样艰难劳苦,每日都要领头力作,相隔只有半里多路,并不算远,早晚都与他们相见,并未隔离,这才答应同住在大嫂楼上。分手时,和我谈了一夜,真亏她想得那样周密有趣,休看我们志同道合、恩爱夫妻,要做你的军师,她比我强得多。为了一时失足,造成终身之恨,真个可惜;我一想起,便代她痛心。我实不愿看你二人初相见时光景,你先前往,我后面跟来吧。”
李强不知何意,还想同行,龙姑力拒不允,说是:“我无他意,玲姊心里更是空空洞洞,不把它当回事,但我不愿现在同去,请你放心,玲姊体力只比以前更好,你快去吧。”李强看出内有文章,越发心乱,龙姑坚不同行,又有许多土人来打招呼,甚是亲热,只得稍微应酬几句,自抄小路飞步往前赶去。刚进新人材,遇到两个桃源庄的旧人,问知昨日打猎归来,陈四说:“众人连日辛苦,休息一日,就便剥取兽皮,整理所得药材,以便换取年货和新春应用之物,全听自便。方才还来村中查看了一遍,此时想必刚吃午饭,种那昨日由后山采来的花树果苗呢。”李强听那口气,玲姑人颇强健,善于领头行乐,众人对她也极爱戴,心中略宽。回顾龙姑,并未跟来,心想:“花林幽静,陈四每日均要午睡,玲姊一人在彼,正好慰问,把上次未说话补完,劝她几句。”忙即匆匆赶去。
相隔不远,走得又快,转眼赶到。入林一看,林中乌声关关,花影重重,日光亭午,静悄悄的景甚幽清,以为父女二人均在楼上,正往楼内奔去,偶一回顾,瞥见一个黑衣女子在花丛中一闪,身被花丛挡住,只见头脸,一闪即隐,貌相仿佛奇丑,急于往见玲姑,也未再看,匆匆登楼。见楼中陈设比起以前更加整洁,桌上放有书本和玲姑所画的甫山形势,以及明春如何领导新人耕猎樵采的日记,并还准备在后山开辟大片牧场,计虑既极周详,书法尤为娟秀工整,一丝不苟,越看越有意思,爱不忍释。再掩往里房一看,陈四午睡方酣,玲姑不知何往,一时无从寻她,又有两篇笔记不曾看完,轻轻走向窗前,越看越爱,回忆前情,好生怜惜,忍不住把所画地图笔记捧向口边,亲了一亲,低声说道:“玲姊,你当谅我不能两全的苦衷。你当初和我崖上私会之后,只要少说未了两句话,或是父女争论之言不使我听见,便你被迫改嫁,我也守你一世,不致那样寒心,哪有今日苦痛之境?论我真心,还是万分爱你,无奈龙妹和我患难夫妻,情深义重,万无负她之理。夫妻之爱原应彼此专一,不容有第二人在内,实在无法两全,才认你作姊姊,我也无话可说,但盼你善自宽慰,心身康健,多为众人出力,做点事业出来,使这全山的人和我上样,终身敬爱你吧。”
李强原料玲姑在楼下种花,仔细张望,均无人影,一个人追念前情,自言自语,感慨了一阵,正要下楼寻找,忽听身后有一女子微笑道:“你真个心口如一,终身都有我这人么?”声才入耳,便听出是玲姑的口音,不等话完,惊喜回顾,见身后正是方才所见黑衣女子,不由吓了一大跳,颤声问道:“玲姊,你我三月不见,怎会满脸伤痕,变得这样光景?”原来李强心目中的玲姑本是天仙化人。”花容月貌,这时竟变成了一个丑鬼,除那一双剪水双瞳看去还是那么清亮,一口又细又白的牙齿还是那么整齐光泽,依稀可以辨认而外,满脸都是疤痕,面上黑一块,紫一块,加上好些刀派,五颜六色,看去丑怪已极,如非先听出口音,那秾纤合度的苗条身材只是腰围消瘦了些,依然未变,要是蓦地相逢,相隔稍远一点,至多看出背影身材相似,决认不出这便是多少年来梦魂颠倒,中间虽因背盟负心,双方分离,心中只管悲愤,始终不能忘怀的旧情人。
李强料定玲姑毁容易貌为他而起,看这神气,下手之时,非但心情苦痛万分,所受伤痛也必难堪,话才出口,见她微笑相对,不以为意,由不得痛泪交流,一把将玲姑双手紧紧握住,颤声说道:“玲姊,你也知我不会欺你,终身敬爱,决无别念,为何这样自苦?你真太伤我的心了。”玲姑一任李强紧握双手,并不抗拒,依旧神色自然,若无其事,低声笑道:“你把声音说小一点,爹爹正在午睡,我们同去楼下花林之中一谈如何?你把手放开,我们好走呀。”李强先听仲猷父女说她发奋立志,重新做人经过,早就加了敬爱;本是深印心头的旧日情侣,哪还忍心见这样儿?当时又是心痛,又是怜惜,也不再有顾忌,只将一手松开,另一手搂着玲姑肩背,一同下楼。
黑女本来爱花,楼下种有大片花木,玲姑到后,又运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