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珠楼主_力-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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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猿命快抬走。到了山中,命丈夫送走土人,速往崖顶寻药,总算机缘凑巧,居然寻到所说药茎,只比以前所服小了好些,当时生吃下去,静养了好些天,虽然痊愈,已不似前轻健。
隔了一年,忽然远出不归,父女二人,正在忧念,这日忽由大雪中回转,手中抱有一个长约三尺的小猩猩。老人间知猩人所生,便欲杀以报仇,黄猿力阻,说它自知命不能久,你父女同居荒山,难免不受蛇兽侵害,这类猩人,最是勇猛,如能从小训练,大有用处。一面指点它的要害,告以制它之法。小猩人初来,本极猛恶,及照黄猿所指要害试了两次,稍微触痒,便周身无力,狂笑不止,由此畏服,指挥如意。成长又快,不消两年,便和人差不多大小,力大无穷,纵跃如飞。这时黄猿腹又有孕,见猩人长得大快,女儿林娃虽比常婴易长,看去也只六七岁高,又是人形,强弱相差大甚。正和丈夫密谈,想令林娃试它一试,如敢反抗,还是生前杀死,免留后害;不料当夜发动,又生一女。老人一看,这次所生,竟是一个小猿,和乃母形貌一样,也是火眼金睛,一双长臂,刚生便能纵跃,力大身轻,想起三年前黄猿外出不归之事,好生不快,无意中说了几句气话。后来想起黄猿对他恩情,十多年来,只此一次远出,从未离开,看它相待情形,又不似有什外心,说过也就拉倒。哪知黄猿由此便不起床,每日喂奶,和老人、林娃、小猿人猿四个,互相亲热。似这样,过了三月,眼看小猿筋骨健强,在老猿指教之下,猩人畏之如虎,忽对老人谈称,说:“小猿乃是同类所生,为想保全丈夫女儿,才想出这样方法。”并说:“它爱极林娃,务要格外怜爱。”老人虽然气愤,一个异类,也无法和它讲理,生了一阵闷气。刚刚睡熟,忽听女儿小猿哭喊之声,起身一看,天已大明,近年所搭树巢已空,纵下一看,黄猿死在山下,悲伤了一阵,将黄猿尸首埋葬。
两人两兽,同住一起。一晃十多年,林娃长成,生得十分美秀,山村土人,已把这一家四口奉如神明,几次请他回去,老人不肯。林娃天性爱花,常往大壑广溪一带游玩,因那崖上盛产菊花,异种甚多,土质甚奇,一经移植,便没有那样鲜艳,好在山中无人,那一带土人不去,便就当地栽种。等到花时,前往赏玩,偶然也采些回来。早戒猩人不许伤折。这日又往看花,猩人先往,上了小猿的当,因夺粮袋,无意之中将林娃最心爱的一丛菊花折断,林娃怒火头上便命小猿金儿打它,猩人害怕,被金儿一追,无意之中滑落壑底。先向上面吼叫求饶,金儿吓他,主人大怒,令在壑底饿上三天,此时上来,便要它命,一面将行囊拿走。林娃发现花丛中到处都有人的脚印,花又折去几朵,越发有气,本意是寻李诚晦气,不料双方动手,打成相识,并还发生情爱,归告老父,想嫁李诚。
老人本想在土人中择婿,连看数人,林娃俱都不愿,忽然钟情李诚,又见对方少年英俊,强健多力,也极喜欢。说完前事,便问愿否。李诚原无室家之念,闻言方自寻思。
老人微笑道:“你不愿意么,只恐来得去不得呢。”李诚随手指处一看,谷外草树丛中已有不少人影刀光闪动,再看林娃,目注自己,面容悲愤,想起方才恶斗扭结之事,忙笑答道:“姑娘这样美貌,有本事,哪有不愿之理?我是在想新村初立,仇敌恶霸就在对面,我如不归,无人作主;又因仇敌对我最是忌恨,如能在此隐居,以为后图,也许有用,因此在想心事,迟疑不决。”老人笑说:“这个容易。”随把手一挥,说了两句,林娃立带一猩一猿赶往谷外,和众土人说了几句,便各回转。
李诚问知自己踪迹,由今早起便被土人发现,跟踪在后,准备来人中途折转便罢,只一过溪,深入腹地,便是不杀即留,休想生还。来时,林娃林中惊呼,便是土人暗地跟来,如非林娃在旁,早被擒去。林娃因李诚是山外人,不知乃父愿否,先拿不准;又知山中禁例,为防被人看见,特由暗林中绕来。后遇金儿,说老父令带来人往见,并无不快之容,忙命金儿援上猩人,并向上人恐吓,不许与李诚为难。及见李诚答话迟疑,心正悲愤,没想到不是为她,好生欢喜,打发土人之后,老少三人重又商计。老人便命李诚早日人山成婚,李诚告以许多难处,新村还有许多事要布置,请缓一两年再行婚礼,并与林娃约定日后相见之地。次日由林娃亲送回村。
李诚便和倪仲猷等为首诸人几次密计,一面布置未来之事,一面装起病来。老人已通知山村土人分了耕地。李诚也几次抽空,前往相会。夫妻二人先将房舍建好,由林娃先往耕种,到了时机,假装人川求医,便自起身。因兄弟李强钟情玲姑,陈四人又机智,双方交情甚厚,约定将来内应,便先赶往约会,想为兄弟定亲;不料玲姑中变,兄弟娶了龙姑,更是佳偶,心中甚喜。近年一切准备停当,常时蒙面骑马,假名七星子,去往村中救人,暗中查看兄弟心意,才知他对玲姑虽无婚姻之想,又得了龙姑这样一个同心合力的知己佳偶,不能再娶他人。对于玲姑,旧情仍在,而龙姑既爱丈夫,对于玲姑也颇投缘,又想借此考验丈夫心意。
当日李诚乘着大水发难,本定两路夹攻,先由陈四作中间人,假为双方说和,由一土人首领出头,与恶霸父子交涉,只要对方不再压榨剥削,分些粮食土地,便可两罢干戈。李诚兄弟各当一面,隐在一旁,相机指挥。明知恶霸父子平日骄横,无恶不作,此时虽知群情愤激,起了反抗之心,外面还有一个大对头七星子和新村许多强敌,不是好兆,仍想仗着财势,官私两面均有强力,表面敷衍,实则拖延时候,缓兵之计,想等官军到来一网打尽,尽管土人愿望极低,好些都是空话,敌人也必认为失了体面,非但不肯答应,反更恨毒,官兵一到,立下毒手。自己乐得乘机准备,一面命人埋伏中途,断他援兵,一面暗令新旧两村听令行事。
正和陈四密谈,忽然闻报,出了乱子。原来玲姑背盟改嫁,原是一时虚荣,迫于财势。嫁后光阴,本不如意,只为享受奢华,狗子新婚头上,先意承志,事事百依百随;玲姑聪明,又善权术,所以开头还能相安。日子一多,那些豪华享受已是习惯无奇,心灵上始终得不到一点安慰,而狗子又是那么淫凶强暴,一味自私,专以本身享受、纵欲为主,渐渐露出本相,横恶异常。不是玲姑天生尤物,机警灵慧,善于应付,又不屑吃醋,照狗子那样得新忘旧、恣情纵欲。有己无人的性情,早已翻脸成仇。关防又紧,尊卑之分更严,休说亲友不能见面,偶然归宁,也要请命而行。玲姑只管厌恶狗子,心中悲愤,为了本身和母家安危,一面虽还端着一点身份,不肯十分自屈;一面却是服侍周到,人又那样温柔美艳,所以狗子只管荒淫极欲,对于玲姑,依旧少她不得。稍微离开,便觉好些不惯。
玲姑有时能够挟制狗子,暗中操纵,以柔克刚,实由于此。可是大好园林和那许多楼台亭阁,只能一人赏玩,遇到春秋佳时、良辰令节,狗子张灯夜宴,火树银花终宵不断,繁华富丽之景,一时也说不完。可是狗子照例同了一批狐群狗党在前面楼厅内纵酒淫乐,玲姑仍是一个人徘徊灯山花海之中,明明繁华热闹的场面,偏是孤孤单单,反更勾起凄凉况味。狗子法规严酷,玲姑所到之处,照例肃静回避,不许有人窥探。随行虽有不少使女丫头,在狗子淫威鞭打之下,一个个战战兢兢,休说不敢和女主人随便说笑,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任玲姑好言开导,除却诺诺连声,休想她们吐出一字,细想起来,还是一个光人。
碰到狗子高兴头上,偶然同在一起,事情更糟,狗子自私心重,玲姑又大聪明细心,每一见面,旁边白侍立了许多人,偏要玲姑亲手服侍,所说不是淫秽不堪的怪话,当着众人动手动脚,随意调弄,再不便是挖空心思,想出许多饮食之奉,还要玲姑亲手去作。
玲姑起初原因木已成舟,打算固宠,日子一久,成了习惯,心虽烦厌,仍须忍受,这类痛苦,还是其次;最可恨是,狗子没有人性,御下惨酷,旁立美婢甚多,不是忽然发动兽性,当着玲姑公然蹂躏,便是稍不如意,一声怒吼,便拖将下去,毒打一顿。当此花月良宵,赏心乐事,好端端打个鬼哭神号,血肉横飞。除却狗子天生兽性,一面打人,一面还在纵情狂欢,若无其事;休说旁立仆妇人目胆寒,魂魄皆震,便是玲姑见此残忍惨状,也是心魂惊悸,悲愤到了极点。当狗子怒火头上,还不得不强为欢笑,柔顺奉迎。
桃源庄风俗,少年男女往来无禁,以前亲戚情侣结伴出游,原是乐事,没想到到了狗子家中,便入樊笼,只供他一人蹂躏玩弄,分毫不得自由。每次归宁,第一日便下严令,无论亲族、三尺之童均须回避,除父母外不许一人走近。娘家偏住庄西,相隔最远,好几里长一条水碧山青花柳成行的道路,自己过时,见不到一点人影,仿佛嫁了狗子,便和人类隔绝一般。亲友中的女眷虽然不禁见面,但这些人当初原是躬耕自给、乐业安居的土人,虽不似秦家豪富,日子过得也颇舒服,自从秦贼父子势力愈大,成了全村恶霸,在他暴力压榨掠夺之下,全都衣食不周,没有逃往新村的都成极贫,终年悲苦,无以度日,对于秦贼父子个个咬牙切齿,敢怒而不敢言,自己偏嫁了狗子,人们表面恭维,暗中咒骂讥笑,本就疏远,再恐一言之失危及身家,又看自己不起,于是借口尊卑悬殊,不敢高攀,连昔年几个情份最好的小姊妹也都避而不见,断了来往。算来算去,这世界上除了父母,便是那和自己有时同床共枕的豺狼,另外还有许多彼此隔膜。似有若无的丫头,更无其他人类可与相处言笑。
玲姑是个有热情而又欢喜热闹的美貌聪明少女,这心情的万分苦痛可想而知,但又无力自拔。每次回家,必要痛哭一场,日子越久,越想起李强的好处,无奈对方心早伤透,大错业已铸成,再也挽回不来。后来见面,明知李强天生至情,对她仍是始终爱护,不曾忘怀,但他另已有了同甘共苦的知心伴侣。患难恩爱夫妻,对于自家只是昔年旧情未断,余爱犹存。此人情有专一,决不会舍彼就此覆水重收,更无两全之策,绝无同梦之思,只为怜念自己,将昔日余爱变作兄弟姊妹之情而已。率性断绝也罢,越是这样,心越难过,也更觉得以前对他不起。
前一两年,每一想到,便柔肠百折,心伤如割;近来连和李强见面,在连番开导之下,忽然醒悟,觉着秦贼父子罪恶如山,如不除去,新旧两村善良的人均要受他暴力危害,死而后己。人生世上,并非专为自己而生,不论智力大小,均须各尽所能,互相扶助,除暴安良,许多人结成一个力量,共同生活,努力前进,方能得到福利。大家都好,我才能好,每一个人都是为人而不为我,乍看帮助别人,结果还是帮助了自己,不过一个是自私在前,凭藉财势侵吞剥削,使得众人皆穷而我独富,在种种心机盘算之下,暂时也未始不能得到享受,稍经风浪,便是一败涂地,家破人亡,不能自保;一是为人在前,结果自己仍必收了成效,既是众人皆有,在共同扶助的原则下,自然断无众人皆有而我独无之理,大家都过美满生活,没有你侵我夺,到处充满一片欢声喜容,逍遥自在,岂不快活?自己落在这样豺狼手中,终日凄凉孤单,提心吊胆,不定何日触怒虎狼,一样受那毒刑拷打,非人凌辱。平日所闻所见,无一不是厌烦痛恨,真的生不如死,这样自私自利、禽兽一般的丈夫,与他相对,只有增加痛苦,转不如大义灭亲,为众人除此大害,使新旧两村的父老兄弟脱出水火,同登乐土,好歹减去以前罪恶,报答李强对我的一点情义。此后落个孤身,便是无人怜爱,做个自由自在的人,比做人家小鸟一般的玩物,供其蹂躏,也强得多。
主意一定,一面作了李强内线,一面离间狗子与老贼同党的感情,暗中破坏不算,并将秦贼父子许多罪恶,暗告那位藩台夫人,因恐对方不肯深信,又想了好些方法,假作游玩全村,也未和狗子商量,引了对方往看各种惨无人道的实景;水发之后,又将狗子鞭打土人的惨状偷偷告知引往偷看。藩台夫人是个吃斋念佛的中年妇人,心肠最软,闻见到这等惨状,眼泪也不知流了多少,如非玲姑再三劝说,此时不可泄露,对于同来二位官亲,更须慎秘,莫使知道,几乎发作。
玲姑并说:“金、朱二人已受她丈夫买动,勾结为恶,非但本庄土人常年受他虐待,永世不得翻身,为了新村那班土人终年勤劳,无人剥削,日子过得较好,秦氏父子相形之下心生忌恨,己然设下阴谋毒计,想用官私两方势力,硬说这些安善良民是反叛盗贼,想要全数吞并,霸占过来。此举不知要害多少好人,身受官刑,家败人亡,居心阴毒到了极点。我虽是他家的人,这等惨无人道,实在看不过去,身是女子,无力挽救,他父子二人忠言逆耳,又决不听劝说,惟恐造孽大多,同遭恶报,实在无法,才想釜底抽薪,减小他的罪孽。
“今日这场大水,便是他父子暗中派人乘着大雨之后掘发山洪,想要淹没新村,乘机下手,杀害良民,霸占人家田产所致。后见害人不成,反而害己,用了多年心机,地势也早探明,算计极好,不知怎的,连本庄同被水淹,损失许多房舍花木和大片庄稼,就是方才土人请求救济,也是因为所种粮食全被搜括了去,没有吃的,遇到这样大水,无法去掘草根树皮,求他暂借一点粗粮,也不为过。方才毒打土人,逼着人家饿着肚皮为他捆扎木排,也曾亲眼得见。他因土人竟敢开口借粮,便认为大逆不道,等官兵一来,便要将领头说话的杀死几个立威。这等残酷,哪有人理?
“如今二位舅老爷得了他的财礼,一到汉中府,便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