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珠楼主_力-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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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其事前还要绕往河南原籍,有好些时耽延,不能同行,只得回转。到家不久,便发生蒙面人之事。
这日,李强在官道上闲走,正想心事,忽见云头高起,风声呼呼,看出与那年山洪暴发以前天气一样,惟恐有人过冈,遇见狂风暴雨,犯险出事,忙往黄牛坂坡顶跑去。
还未到达,雷风暴雨已然大作,由身后打到。自己逆坡走上,竟和有人在后猛推一样,暗忖:“这大风雨,万一有人过冈,走到坡的中间,进退两难,一个不巧,立有性命之忧。”便冒着狂风暴雨,急驰而上。到了坡顶,风雨更大,几乎立足不住。遥望下面,相隔十来丈,有一辆两套大车正在冲风冒雨,力争上游。无如风雨太大,排山倒海一般向前压到,人马之力自难支持,又无法掉头下退,赶车的手忙脚乱,挥鞭乱打,也只暂时钉在那又倾又斜的高坡中间,拼命挣扎,一步不能前进。前面马头,已快贴向地上,稍一松懈,当时马仰人翻,连车顺坡滚下,不死必带重伤。形势万分危急,不由激动义侠天性,正在大声呼喝,令其暂时支持,人就赶到。
话才出口,忽然电光一闪,一个震天价的大劈雷自空直下,打向左近田地之中,雷火星飞,山摇地动,震得人耳鸣目眩,心神皆悸。那冰雹一般的暴雨,更加万弩激射,随同狂风朝下乱打,知喊不应,忙以全力乘风下驰。救人出险以后,没料到金、朱二人正是土豪前在省城无意相识的官亲金兰、朱如章,卑鄙狂傲,丑态百出。赶车的雷八,却是一个血性汉子,双方谈投了机。李强向来智勇深沉,不轻喜怒,遇到小人,十九不与计较;见金、朱二人那等不通情理,付之一笑,并未在意。及见雷八将二人得罪,闹了许多笑话,早就防到前途报复,几次暗劝雷八忍耐,仍忍不住。在雷八已是听话,二人却恨之入骨,李强方代担心,秦迪忽然亲身来迎,越发叫不迭的苦,不便在场,匆匆避开,以为雷八听劝,未必跟去,等到回家,和龙姑说好,备下一铺,去往高处探看。
李强候到天黑,才见土人抬轿淌水而过,雷八同了两个恶奴随在后面,车马均有土人代为搬运,心想雷八不是一个贪酒食的人,方才已然说过不与同行,同来新村隐藏,乘着大水路断,明日带了两马逃往青龙涧再打主意,如何又去。料定被人骗走,凶多吉少,忙告龙姑,连夜赶去,乘着风雨黑夜,先往马棚查探偷听,得知近日又擒了几个土人,常时毒打,因官亲说,雷八无礼犯上,秦迪已然下令将其绑起,不知何故,中途溜走。李强还自暗喜,以为雷八机警,看出不妙,故意落后溜走,也许退回原洞,等候自己,玲姑又有多日未晤,既然来此,何不往见?
忽然天晴雨住,月上中天,李强偶见两个亲兵饭后闲游,暗中跟到无人之处,假装秦家的人,向其探询雷八是否逃走。两人答说:“雷八因腿受伤,走落了后,中途还有人,见他坐下歇腿,并且舅老爷到后,匆匆一说,庄主就下严令,山口有人防守,决难逃走。又曾命人去往崖洞探看,也不似去过神气,必是人地生疏,把路走迷。如今正命全庄的人一起搜索,务要擒到才罢。”同时,又问出玲姑陪藩台夫人饮宴将完,少时便要安息,暗忖:“雷八必是把路走错,此时如能寻见,省事不少。”一算所行之处,应在山口附近,便往寻找,没想到雷八一路乱窜,会绕过了头,去往公祠睡倒。
李强一直找到陈家,也未见人,后又回转,天已深夜。忽见有人驰过,说车夫擒到,暗中赶往偷看,已被绑起,陈二夫妻,也受了连累。这班土人,自去年起,常受蒙面人的救济,又在庄中闹过数次,平日奉若天神,有的还曾对面说话,也分不出是一是二。
先是陈二夫妇,发现李强站在花林之内,心中惊喜,知道五行有救,暗中念佛。李强和雷八打了一个手势,便自退走,暗忖:“一人势孤,即便乘乱下手,骤出不意,可以成功,他们眼前这顿毒打如何忍受。雷八性又刚暴,万一不等下手,先被打死,如何是好?”此时,狗子正陪两个狗官亲毒打苦人,立威为乐,决不留心。后楼均是妇女,何不往寻玲姑,令先解劝?心念一动,忙往后楼赶去。
玲姑先见吴藩台的妻子服用奢华,虽有势派,心却善良,是个喜欢念佛的中年妇人。
初次见面,颇谈得来,便把狗子勾结官亲为恶用意,暗中告知。因觉侍婢忙了一日夜,乘着狗子前面陪客,早已遣睡,只留小桃在侧,以防狗子回房,得到传呼,去把群婢唤起侍候,免遭毒打,自己也装等他同卧,和衣躺在榻上,正想心思,忽听后房微响,心疑李强寻来,支开小桃,赶去一看,果然料得不差。匆匆互谈经过,李强便自别去,先往庄外告知龙姑,令其备马,自己人庄,相机行事。先往桃林想把陈妻救走,到后一看,人已不见,地上又钉着一把飞刀,知道蒙面人已回,不禁大喜,忙又赶往马棚去,救雷、陈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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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二回 南山秘境
李强近来那两匹爱马,已不放在山内,藏处只有数里,一呼即至。事前约定,由龙姑在外接应,只命大白入庄来迎,已先赶到。初意仗着钢鞭飞刀,带了二人朝外猛冲,好在带有面具,吓也把他吓跑。如冲不过,只好动手。谁知又和上次一样,栅门大开,一人不见,到了外面一看,龙姑竟未在彼守候,忽然想起仲猷和陈四以前所说的话,似有隐情,心中一动,忙即加急赶去。到了森林,将雷、陈二人放在对面山坡树林中,匆匆赶往羊洞查看,龙姑连人带马均不在内。新雨之后,天已大明,路上连个蹄印都没有,越知蒙面人与仲猷父女相识,至少也是近日见面,问出对方来历;否则,仲猷不会说几时有空,不妨去往南山一行,也许还有奇境在彼。近数日来,为了访查水道,想起蒙面人快回,所说的事,尚无头绪,见面何颜回答,心中发急,每日均往官道走动。
龙姑本来常劝自己不必徒劳,喜欢夫妻一起游行,不舍离开。前日忽然回村,见仲猷正代放羊,龙姑不见,赶往常去之处,也未寻到,以为闲中无事,骑马往游青龙涧,忽见爱马大白由林中闪出,二花不见,戏问:“你见女主人么?”大白昂首低鸣,好似知道。骑上马匹,正要寻去,大白忽然改道,驰往南山口内。走出不远,大白忽又一声长嘶,立有回应,跟着便见龙姑由南山深谷之中骑马飞驶而出,问其何故独游,走得这远,龙姑笑说:“日后自知,包你喜欢,暂时还不能说。你看的水道怎么样了?快下功夫,七星于大哥,快回来呢,多少也该有个交代。”当时觉着语出有因,几次询问,语多支吾。此时爱妻又是无故不见,照理决不会回家,匆匆回马,因料如与蒙面人相见,踪迹必在南山一带。绕进山口,日色已是老高,忽听身后遥呼“三哥”,回头一看,正是龙姑骑马追来,手中还拿着一身干净旧衣,见面笑道:“昨夜你往桃源庄救人出来,天已将亮,幸而两头路断;否则,你这一身装束,岂不被人看破?我见你骑马走过,忽然想起,现在狗子秦迪党羽更多,又住有两个狗官亲,就许羞恼成怒,公然生事,如何这等大意?昨夜旧衣又破又脏,恐你没有换的,赶回家中,取了两件,不料赶到羊洞,均未遇上,特地寻来,还不快换?这神气,大白天如何见人呢?”
李强见她面带喜容,笑道:“你近来也和蒙面大侠一样,行踪飘忽,不可捉摸了。”
龙姑问故,李强一面下马,更换服装,笑道:“这还用说么,你向来言行如一,议定之后,永无更改。我又孤身一人,深入虎穴犯险,你等在外面接应,已不放心,怎倒离开?
这还不说,方才归途留意,并未见你人影,忽在身后出现,当我是呆子,好哄的么?我只问你,七星子大哥曾救一中年妇人逃出,又将防守出口的狗党打倒绑起,大开栅门,你在外面可曾遇见?”龙姑笑道:“我从不会说假话,该隐瞒的事,决不开口。你问别的,我不知道,暂时也不肯说;如说七星子大哥救人之事,我却眼见。同来还有一个蒙面女子,把陈家妇人背在身上,一同驰去,看神气,是往青龙涧;但他夫妇未走原路。”
说到末句,自知露了口风,忽然止住。
李强早听出言中之意,笑道:“二妹,你不要说了,底下的事,我已知道。你见那位大哥大嫂救人出来,迎上前去;知我无事,也快成功回转,便随了他们走入南山隐居之处谈了一阵,你再回转。见我走过,又追上来。大哥大嫂暂时不要你对我说,你却不会说诳,露了好些口风,怕我听出,急切间,没了主意,只好住口。我如所料不差,不特你早和那位大哥见面,连岳父和陈四叔都知他的来历,以前见过,也许玲姑还不知道,我更是在梦中,对与不对,你说真话多好。要是玲姑就不会骗我了,我急于要见这位异人,到底何故,大家都要瞒我呢?”龙姑脸上一红,假气道:“我偏不说实话,没有人家实在,骗你也只有这一回。答应人家是真,我偏不说。”李强见她人已下马,正助自己更换旧衣,满面娇嗔,映着朝阳,人又立在一株海棠花下,人面花光,互相掩映,越显得娇艳天真,动人怜爱,一把揽在怀中,朝脸上亲了一下道:“二妹不要生气,我逗你玩的。我想和蒙面异人见面一谈已非朝夕,你既知道,怎不说呢?”龙姑把手一推,答道:“你也不管这地方有多明显,被人看见,多么羞呢。以为你猜得全对么,我以前才不知他的来历呢。你虽急于寻他,但我答应了人,不能反悔。你既会猜,何不自己找去,反正是在青龙涧一带。”
李强见她背向对面树林暗打手势,手放胸前轻轻指了两指,心中会意,知其答应了人,不能食言。看神气,对面树林之中必有途径可寻,故意笑问:“如何走法?”龙姑仍假气道:“左不就是以前去过的地方,我知道呢。”李强也故意笑道:“你脾气固执,既不肯说,我也无法。依我观查,南山必有险径,与青龙涧相通,那一带参天峭壁,也必有上下之法,我自会寻了去。不说也好,免你失信丢人如何?”龙姑笑答:“我因不曾失信,你也未必能够找到。”李强道:“如此甚好,你熬了一夜,该回家安歇了,我自寻去。免我寻到你无法交待,却来怪我。”龙姑笑答:“没有那个事,就被你寻到,人家知我无心泄漏,也不致于见怪。将来本要见面,不过早了两天,有什相干?”李强又问:“既不相干,何不明言?”龙姑气道:“老想套我的话,当我小娃好哄,我偏不说。”说罢,赌气把手一挥道:“此马白天不能见人,我要回家,好在它自会隐藏,已用不着,由他去罢。”
李强见二花接到主人号令,径往林中驰去,越发看出几分,便不再问。龙姑见大白随往身后,李强只顾低头寻思,不再发问,笑说:“你是骑马去么?肚子饿了没有?”
李强告以天明前往见玲姑,吃了不少糖果糕饼,此时不饿。龙姑未往下问。快出山口,李强忽然纵身上马,笑呼:“二妹回家,等我寻到这两位异人,再往青龙涧走上一趟,当时赶回。”龙姑忙呼:“这里走不过去。”李强知她故意如此说法,笑答:“我试上一下再说。”随即向前飞驰。故意先往龙姑出现那一带寻找途径,未了才由所指树林走进,本意还想做作,以防异人暗中窥伺,使爱妻失信,不料那马到了林中,好似轻车熟路,往斜刺里跑将下去,不多一会穿过树林,到了尽头危崖之下。正在纵马飞驰,沿途查看,见峭壁排空,上下削立,休说是马,人也不能攀援而过,方想:“近练套索,收发甚准,只要寻到攀援之处,便可上去,到底看看崖那面是何光景。如其无路,跑了这一大段,那匹花马怎会不见踪迹?”连喊二声二花,也未回应。
前面忽又现出一片树林,甚是高大黑暗,阴森森的,昨夜大雨之后,林中地势凹下,遍地积水,耳听轰轰之声,遥望前面暗影中挂着一条白影,地下积水更深,穿林而流,水势颇急,昏林中看去,宛如无数银蛇乱窜,那马忽然一声长嘶,跑得更急。到了白影所在一看,雨后山崖崩塌了一段,现出一条丈许宽的大裂口。左边挂着一条大瀑布,天绅下垂,轰轰震耳。那裂缝深约十余丈,前面好似通着一个暗洞。山崖新裂,乱石林立,十分险滑倾斜,入口离地最低也有丈许高下,里面更是高低不一,有宽有厌。常人步行,尚觉艰难;大白到此,忽然后退,转得一转,又是一声骄嘶,纵将上去,踏着脚底乱石,连窜带迸,依然甚快,毫不为难。尽头处乃是一个大洞,本来完整,后洞壁便是崖腹,也随危崖同时崩塌,洞顶也被崩崖打穿三四丈长一片。再往前去,便不见天光。因见地形大险,到处乱石阻路,忙令大白缓行,一会,前面又现白光,知离洞口不远。方想此洞如何这等深长,忽见天光外映,洞口左壁有一平石,好似上铺兽皮,马已驰出洞外,心中一动。同时,瞥见洞外花明柳媚,水碧山清,风和日暖,鸟声关关,到处碧苔如绣,绿草如茵,奇石古松,满眼都是,别有一番天地,比起新村风景还要好看,不时更有兰花香味随风吹到,好似哪里闻过,暗忖:“这里山容花草均甚整齐,好似有人随时打扫修理,莫非山中还有世外桃源,蒙面大侠隐居在此不成?”
因那地形前段好似一条幽谷,行约里许,忽有两座岭崖作八字形遥遥相对,右边岭头拔地而起,上面满布苔薛,繁花盛开,甚是雄秀清丽,料知内有奇景。正往前进,大白忽然把头一低,四足登地,箭一般平窜出去;同时,闻得脑后风声甚急,跟着又是一声惊叫。李强本来机警,耳目更灵,百忙中大惊回顾,原来方才过时,不知由何处纵起一个和人差不多高的大猩猩,看那意思,似想暴起,朝人猛扑。不料后面来了一骑快马,正是二花,上面坐着一个黑衣蒙面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