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珠楼主_力-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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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花灯。平日豪奢可想而知;本就有些看轻。再一想到分手时节情景和父女争论之言,越发当是做作,本想还她几句,又觉此行何事,救人要紧,难得旧情未断,还有天良,未把我当成仇敌外贼看待,正好向其探询,便笑问道:“你们庄中防备甚严,本不敢来,只为我村中逃走一人,被你们误认奸细,擒来此地,三日未归,不知死活。此人无知蠢汉,不足为奇,但恐惹出事来,他家父母又只独于,一条命连着三条命。如蒙看我面上,助我救回此人,再把你丈夫对我新村是何心意,稍微告知,好作防备,更感盛情了。”玲姑闻言,强忍气愤,想了想答道:“你是为沙猪儿来的么?我本不知此事,他走后第二日,我才得知,心料是你派来,曾命下人给他酒食,庄主未回以前不许拷打。就你不来,也想等他回庄,劝其释放。今日你想带走,却是不行。并非不肯帮你,也要替我想想。此时人在昔年桂花崖新建马棚后面牢洞之内,日夜均有专人防守。你一个人万去不得,如还仍念旧情,请听我一句话。对我变心,也难怪你,是我天生苦命,怨得谁来。至于秦迪,多不好是我丈夫,叫我帮你与他为仇,实是碍难;但我也决不坏你的事,只有从中化解。他如有什凶谋,我必尽力劝止,能够不计前仇,两不相犯,再好没有;真要势不两立,那也无法。对你个人,遇到险难,自必尽心尽力,为你受害,也非所计。要是助你全村的人和他作对,他如因此丧亡,我靠何人?你又不会要我。”
李强见玲姑说时,两眼流泪,神情凄苦。听那口气,分明心中悔恨,只要自己仍肯重修旧盟,便可作为内应。只为素性好强,不肯明言,故意拿话试探,满脸均是企盼之容。少妇风华,比起以前还要美艳,再一悲苦,越发引人怜惜,不由勾动旧情,生出怜意。方要开口,龙姑分手时关切愁虑神情忽然拥上心头,后又想到二女前后相待情景,忙把心神镇住,停了一停,慨然说道:“玲姊,我不骗你,我至今日,对你仍是爱到极点,无如福浅命薄,无福消受。以前的事,不去说他。自从分别以后,本定终身不娶,谁知姻缘前定,已与另一女子订婚,今生已不再作他想。但我深知你那丈夫多行不义,无恶不作,他父子本就不免恶报。自从秦迪作了庄主,越发变本加厉,日夜图谋,一面勾结官府,招纳亡命,一面引诱新村人民,愚弄暗算,准备时机一到,杀人放火,吞并新村,使我全村的人永为他的奴隶。稍有不合,便加惨杀。我们便想苟安,也办不到。
近年又常派爪牙奸细到我村中窥探,逼得我们不能不作防卫;否则,我也不会来此。
“我本不应请你泄机。不过,秦氏父子罪恶如山,万无幸理,祸变一发,玉石俱焚。
我们知你嫁人迫于无奈,并非心愿,我更想要保全。事完之后,定必为你设法。你如深明大义,别的也不劳相助,只请釜底抽薪,随时化解。只要人不犯我,我们决不致于先发。还有你丈夫近来残虐土人,生杀任性,连他镇上寄居的药商也常被他暗中擒来,重则谋财害命,将其惨杀,轻则毒刑拷打,迫令为奴。遇到这类苦难的人,务要从旁解劝,保全一个是一个。
“我今此来,猪儿必须救走。休看他那爪牙甚多,凶如虎狼,并不在我心上。况且这类事从未发生,贼党决想不到有人如此大胆,深入虎穴,把人救走,自信出其不意,必能成功。我素来言出必行,你也知道,劝我无用。玲姊将来安危,却在我一人身上。
无论情势多么凶险,决不会伤你一根毫发。如肯寄居我家,我必视你为姊,奉若上宾;否则,你要如何便如何,无不尽心。”
还待往下说时,玲姑深知李强爱之如命,别的女子决看不上,何况那日刺激太深,全村少女,更无一人胜过自己,新村就有几个面貌端正的,也谈不到美人二字,何况全村中人,无论老少男女,终年劳苦,胼手胝足,多好看的人,终日晒在太阳底下耕作,风吹雨打,尽做粗学,也好看不了。细皮嫩肉,先办不到。李强眼界又高,近听人说,与一少女牧羊同出同归,只未订婚,知道新村中人和以前桃源庄一样风俗,男女婚嫁,均由本人选择,真要双方情爱,无不订婚之理,分明李强胸怀大志,想起前事痛心,正好有一村女爱他,故意借此遮掩,认定对方不忘旧情,只要秦氏父子恶贯满盈,生了变故,至多前恨未消,照着以前热爱情形,性情为人,又所深知。只要稍微做作,仍有破镜重圆之望。闻言竟出意料,始而心头直冒凉气,宛如冷水浇头,气得乱抖;继一想,他决看不上别人,也许那日父女争论被他听去,又做得太过,故意说些假话气我,还想再试一下,忙把心气沉稳,突然扑近前去,当胸一把抓住,气愤愤说道:“你说我要如何就如何。以前嫁人,并非本心,我要的就是你。休说将来,此时说好,我把金银贵重之物,今夜交你带走,日内随你同逃都可。如真娶了他人,豁出我命不要,今夜便和你拼了,免得过这监牢一样的日子,终日烦闷,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不见你面,还能忍受,好容易把你等来,要我放手,决办不到。”
说时,李强见她气得花容惨变,声音都颤,知她起初为图享受,并惧狗子威势,初嫁时节,还不觉得。日子越多,才知奢侈生活过惯无奇,心灵上全没丝毫安慰,并有种种束缚,难于忍受。一见自己,立时勾动旧情。又听另订婚约,更生妒愤。心想:“既有今日,何必当初?她虽负心,想起以前情爱,也真可怜。”正想这个纠缠比千军万马还要难当,又不忍和她动强,只得低声喝道:“玲姊,你已嫁人,如何糊涂起来?我岂是金银财宝所能打动的,如肯听劝,由我去往牢洞把人救走,以后每隔些时前来看你一次,并非从此绝迹。好在路已走熟,这班狗党均是废物,来往容易。你丈夫只对你稍微虐待,无论如何险阻艰难,也必把你先行救走。至于以前盟约,非我负心,你也知道,那年分手,你对令尊所说,想还记得,怎能怪我?”
玲姑一听这等说法,自知以前用心大狠,以致理屈词穷,无可挽回,只得抓紧李强胸前,又哭又跳道:“你说的话我都不听。我多不好,也该念在昔年情分,何况事出强迫。我一个弱女子,为保父母全家,有何法想?任你如何说法,也非救我不可。”边说,边朝李强偷看,见他立在面前,面容惶急,勉强微笑,一言不发,知其旧情未断,心中暗喜,忽然放手,叹道:“近来我度日如年,本就活得无趣,你来正好。”话未说完,已泪随声下。忽然把足一顿,朝李强前额,点了一下,哽咽着说道:“你真心狠。”说完,往里套间走去。
李强方想:“这样聪敏美丽的人,偏会不通情理。固然迫于凶威,不能怪你,分手时节的冷淡,和用心之忍,莫非也是有人强迫?”本想分说几句,见玲姑泪流满面,哀艳欲绝,又觉不忍。微一迟疑,玲姑忽往后房跑去,同时,又听远远人马骚动之声,因听玲姑口气悲苦,恐寻短见,素来胆大,人庄以后,又见敌党防守松懈,更不放在心上,以前又爱极了玲姑,心中一惊,忙赶进去,进门不见有人在内,窗却大开,疑已跳楼自杀。正自惶急四顾,忽听身后砰的一声,门已关上,大惊回顾,玲姑正立身后,脸上泪痕已然拭去,微笑道:“我当你真个情断义绝呢,居然还有一点人心。此时我已回想过来,果然是我对你太狠,难怪你恨。我也不想你再要我。不过,还有好多话想和你说。”
李强见她神情凄苦,似有无穷幽怨,楚楚可怜,和初见时神情,迥不相同,反倒增加怜意。为了急于往救猪儿出险,又恐时候久了被人撞见,彼此不便,正想劝慰两句,忽听两声炮响,玲姑大惊道:“他回来了。不多一会,便有许多人赶来,还不快走。如走回路,难免撞上,可由楼右花林绕往马棚附近乱石堆中,绕走小路出去。如见有人,也易隐藏。我实对你不起,满肚皮的话,无从出口。我知你言而有信,既说日后再来,必不食言。你这身衣服,虽然威武好看,可惜颜色太显。日前爹爹托药栈老客带来一匹成都玄色素缎,可去改做一身,夜间来此,方便一些。这不是秦家的东西,如念旧情,望你带走。只过一月不来,我就这一刀。并不是故意要挟,实在心里的话不说出来,死不瞑目。”随说,冷不防把李强胸前飞刀拔去一把;跟着,打开柜门,取了一匹黑缎,递将过来,连声催走。同时,人喊马嘶之声,已随风传到。
李强本想不要,后见玲姑一双媚目望着自己,眼花乱转,意甚诚恳,满屋明灯之下,越显得绝代丰神,其人如玉。想起以前情好,心中一软,又想:“猪儿受伤被囚,也许有用。”便把缎子接过,正待把刀要回,忽闻下面脚步之声甚多,已快响上楼来。玲姑忙道:“这是丫头们知他回庄,赶来喊我,待我到外面把人引开,好放你走。”李强笑道:“我由楼窗跳下也是一样,不知下面有人没有?”玲姑忙答:“这样也好,楼后无人敢来,你由左边绕过去罢。”李强方答“玲姊保重”,忽听鸣锣之声四起。二人大惊,推开旁窗一看,西北方已然起火。玲姑忙道:“粮仓那面不知何故起火,乘得他们救火,逃走容易。再来之约,不可忘记。”说罢,转朝门外喝道:“你们都在外屋,不许走开,庄主回来,莫非还要我去接他,大惊小怪做什?”一面把手连挥。李强见状,叹了口气,说声“玲姊保重”便往楼下纵去。
人去以后,玲姑拿着那口明晃晃的尖刀,想起伤心,又悔又恨,正在痛哭不已。忽听马蹄奔腾之声,由前面响到楼下,心中一惊,忙即开门迎出。狗子秦迪已怒冲冲由楼梯跑上,进门便骂:“这班该死的东西,这等粗心,我才走两天,粮仓就起了火,你也不管。”玲姑见狗子,瘴头鼠目,驼着个背,背着双手,不问情由,暴跳如雷,满脸凶狠之容,越发有气,手中刀也忘了放下,抢进身前,喝道:“你平日不许我和男子见面,除这后楼花园一带没有一路,连娘家都不许回去。你手下那些狐群狗党,我是如何管法。”狗子凶暴任性,素来不通情理,长路奔驰,正觉疲倦,又忙着回家,和玲姑同赏花灯。不料刚一进门,便见粮仓火起,又急又怒,一面传令全村人等齐往救火,自己懒得前去,越想越气。进门以后,正在跳脚怒骂,只当自己走后,守仓的人聚赌饮酒疏忽所致,全不想到别的。猛瞥见玲姑泪痕满面,神态失常,手中还拿着一把从未见过的钢刀,长才尺许,寒光耀目,不禁生疑,也不答话,只顾朝玲姑上下打量,一言不发。
玲姑正说之间,见狗子忽然住口,只把一双狗眼注定自己手上,猛想起手中刀还未藏好,方觉不妙。正自盘算如何回答,狗子阴恻恻一声冷笑,已缓步走将过来。玲姑知他素来笑里藏刀,每遇凶杀之事,或是心中恨毒,想要害人,照例先现笑容,心正发慌,急切间,不知如何是好,忽听楼下有人急呼:“快请庄主,庄中有了外贼,并还留下尖刀纸帖。”玲姑闻言,猛触灵机,抢往窗口,探头一看,楼下急匆匆先后跑来三个恶奴,倒有两个手上拿着和自己同样的尖刀,心中一定,转向狗子道:“方才楼上闹贼,留有这一把刀,下面所说,也许与此相同,还不快看看去。”狗子闻言,心想玲姑同了许多丫头同在楼上,怎会与人交往?此刀必是外贼所留。因自己进门就吵,还未及说。方才玲姑必已受惊,故此面有泪容,且喜不曾开口,否则,又是一场闲气,忙说:“我方才不是说你,不要生气,请进房去,唤教师他们上来问话。”玲姑一块石头落地,拿刀回房。下面三人奉命走上。小贼取过一看,刀果同样,纸帖上只有四字:“恶快满了。”
秦迪又惊又怒,来人已抢上楼来。欲知惊险情节,请看下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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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六回 半夜里的飞刀
土豪秦迪正对妻子玲姑怀疑,不料又有三个爪牙拿着两把同样的牛耳尖刀,先后赶上楼来,刀上各附有一张纸条,上写“恶快满了”四字,不禁大惊,又急又怒。一问经过,来人说是这两把刀和纸条,一在老大爷书房桌上发现,彼时老太爷刚过完瘾,走往前楼,遥望园中花灯,先见一个白衣短装的汉子在庄主楼后闪了一下,跟着,便听锣声炮响,回望粮仓起火。正要命人查问,忽听房中夺的响了一下,因见火势甚大,不曾留意。后知庄主回来,全村的人均往救火,稍微放心,恐受夜寒,回房抽烟,忽见书桌上插着这把钢刀,下有纸条,断定那火乃人所放,必有强仇大敌乘庄主不在家混将进来。
看这神气,来人定必不多,许是新村那伙土人来此报仇,命小的传话,告知庄主,不可慌乱。今夜虽然天阴无月,各处灯火甚多,这两座楼居高临下,敌人踪迹一望即知。不过我们近年仇人大多,敌人所用乃是调虎离山之计,他如人多,定必一拥齐上,不会声东击西。那白衣大汉,庄中的人无此装束,敌人不是行刺,便是故意示威,扰乱人心。
命将众武师传令唤来,按照老太爷以前所用的信号火花,把人分成几路,分头搜索,专看信号火色方向,前往擒捉。把守路口的人,一个不许走动,只见可疑的人,不问生熟,先发信号打锣,再行动手。第一保住这两座大楼,第二分头擒贼,不可多耗自己人力先去救火,把救火之事责成那班土人。另下严令,抢得出多少是多少。烧掉的粮食,须由他们分摊赔还,就烧光也不防事。他们怕赔,自然全去拼命救火。我们的人,保护庄主,搜擒奸细,免得顾此失彼。
秦迪知道老贼心计好巧,法令严密,以前对于徒党土人,全用兵法管理调度,周密已极。自从自己当了村主,因见多少年来都是平安,从无事故发生,平时忙着勾结官府,招纳亡命,以为吞并新村之计;加以酒色荒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