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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部分

碧沚园-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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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非掀开匣盖,顿觉菜香扑鼻,忙招呼了门口衙役同用,又见赵平仍坐在原处,笑问一句:“赵兄不饿?”
赵平一笑,道:“大人慢用。匀下官一杯酒便好。”
荆非心中一动,道:“不是在下舍不得这酒,只是赵兄……”
赵平道:“偶尔一杯想无大碍。今日能与大人共同办案,已是下官荣幸,却不知是否有幸与大人同饮?”
荆非不再多言,为赵平满上。
赵平眼望杯中倒影,缓缓道:“恕下官斗胆,大人办案多年,可曾纵容疑犯?”
荆非微怔,反问道:“赵兄何出此言?”
“下官不过一时好奇。”
“在下生性散漫,若依律例苛求,只怕早该下狱多次。以己度人,轻罪者若有情可原,在下并不难为。”
“但凡违律者,岂非皆有段故事为已开脱?”
“旁的故事尚好,在下唯独听不得取人性命的故事。”
“大人想是蝼蚁不伤,故对取人性命者痛恨至此。”
荆非自灌一杯,道:“因在下之误而断送性命的,怕也不在少数。”
“今日钱士清毙命一事,不知大人是否也算作了自己救助不及之过?”
荆非喝酒。
“钱士清暴毙实乃意料之外,大人不必自责。”
荆非凝视赵平,道:“在下只盼今日不再有意外。”
赵平起身举杯:“下官有一不情之请。”
“赵兄但言无妨。”
“倘若天命难违,下官力不从心,还请大人多多烦劳,务必查清此案。”
荆非胸口一紧,杯中酒泼出几滴,仓促回身重新将酒斟满,见那桌边衙役已是瞠目,上前拍拍那衙役肩膀,复举杯敬向赵平,道:“赵兄言重,莫吓坏手下弟兄。同是为公,在下理应如此。”一掩袖,尽了杯中之酒。
赵平道声“谢”,竟也一口倾下,放下酒杯便跌坐呛咳不止。衙役慌忙上前拍捶,荆非只独自走到窗边,望着窗外那月亮。
又过一个时辰,陈未时匆匆赶到,进门看赵平气色有异,回身怒视荆非,道:“大人可否容赵平回衙歇息?”
赵平倚在椅上,轻声道:“日昳莫怨大人,是我执意留下。先生情况如何?”
“先生无碍,已服了药睡下。”
赵平神情方宽慰了些,只听门外一阵脚步嘈杂,有衙役慌张撞进门来,惊惶道:“张笈暴毙!”
荆非大惊,又听身后一声叹息,回首望去,只见赵平自椅上滑下,晕厥在地。
十五
俯视脚边张笈尸体,荆非只恨自己没再长高。倘若再长高些,那死者面孔许能看得模糊,不致如此咄咄逼目。
张笈赤红脸膛已变作死灰,双唇青紫,怒目圆睁,一手痉挛状紧抓胸口,另一手边散落着茶杯碎片。衙役报知荆非:张笈自酉正三刻买烧饼返回再未出门,房内亦不曾见有外人出入;直至二更时分,因听屋内有器皿碎落之声,衙役摸至窗边查看,却见张笈仰倒桌边,四肢抽搐,气促唇紫;待破门入内救助,张笈已是强弩之末,片刻便没了气息。
荆非打起精神,吩咐几名衙役四下探听张笈平日情形及近三日曾与何人接触,眼光避了那尸骸,打量屋内。桌上对扣碗中仍有半个烧饼,想是晚间剩的。碗边翻倒着茶壶。茶水犹自顺桌沿滴落,带出几片茶叶。那茶叶较寻常茶叶大了许多,荆非拈起一片细看,略以手指擦拭,指尖倒留下些浅色碎渣。
荆非将碎渣仔细收起,再去查看炉上水壶。壶水只略温,似是刚被倒空又重新注满。再试茶壶剩水水温,两相比较,推想是张笈为茶壶注入新水、饮过几杯后出的变故。荆非命衙役找来木盆,将水壶中水尽倒出来,除略混些水垢,不见与茶壶内类似碎渣。又细细看了水壶壶内,也无异样。
荆非回视壶内剩茶,见那茶叶已尽润展,以茶壶内水温并衙役破门而入间隔看,那茶叶并非新泡,倒似续过三两壶水才能泡发之形。查看泔桶,只见些寻常碎茶茶末浮在面上。回想先前拜访时情景,荆非不由一寒,明白那翻倒茶壶中之茶叶正是张笈取出招待自己所用。
荆非旋自角落柜中翻出张笈所藏茶罐,开盖见罐中不过十来根先前曾见古怪茶叶。那茶叶色泽黑亮,紧卷如细枝,长短尽在一寸半上下,唯有三两根略短一些。荆非拈了两根仔细闻去,只闻出茶香浓郁,似无异常气味;又寻块干净方布,将那茶叶尽数倒出,更细细磕了罐底,却只见少许黑色茶渣落出,并不同于茶壶内碎渣。
荆非兀自看那十几根茶叶出神,几名衙役进得门来,回报四下探访结果。张家祖上原以贩卖杂货为生,如今买卖虽已荒废,却留下市集附近这祖屋。张笈平日在城内钱府居住,偶尔也回祖屋小住;虽平素甚少与四邻来往,每逢回祖屋暂住,张笈倒常有异地客人来访。至于近三日有无外人进出张家,街邻却一时难以列举。只因恰逢“七夕”,市集一带比平日热闹许多,且常有异地客商往来,人员混杂,实难分辨。
言语间见贺知州带州衙仵作急急赶来,荆非命衙役退下,沉一口气,上前请罪。
贺知州自是忙把荆非扶起,安慰一番,四下不见赵平踪迹,追问道:“赵平何在?”
荆非黯然道:“赵兄再度病发,正于邻近旧屋内由陈大夫救治。”
贺知州愕然:“下官素知赵平染有沉疴,但似今日一日之内病发两次却不曾有。如此只怕……”转身不语。
荆非无言以对。
须臾,贺知州回身施礼道:“并非下官懈怠,只因记挂赵平病势,须前去探视一番方可安心。此地还暂且烦劳荆大人处置。”
荆非深还一礼。
送走贺知州,荆非命仵作查验张笈尸身,自摸出酒壶坐在一旁闷饮。几口涩酒下肚,眼前景物竟模糊起来,仵作翻弄的张笈尸身上忽叠现出赵平身形。荆非打个寒战,补上口酒稳下心神,静观仵作忙碌。
仵作查验完毕,报知荆非:尸身无外伤痕迹,自体征看,当是心疾突发而亡。
听闻“心疾”,荆非眉间一紧,先命衙役再去打探张笈以往可有心疾,复自袖中摸出方才收藏茶壶内碎渣,交与仵作验看。
仵作搓弄几下那碎渣,又细闻一番,变色道:“此为生附子!大人于何处发现?”
荆非一指茶壶。
仵作验看壶中剩茶,道:“看此情形,当是凶犯在茶水中投了生附子碎末,导致张笈暴毙身亡。”
外出探听衙役亦报回来:街邻皆不曾听闻张笈曾患心疾。
荆非略一沉思,问那仵作:“生附子毒性甚剧?”
仵作道:“附子本为药材,乃乌头块根所附生块状子根,如子附母,故曰附子。此药味辛甘,性大热,纯阳无阴,燥烈有毒。为救治元阳衰微、阴寒内盛、风寒湿痹、水湿肿满之要药。虽自东汉张仲景便有医家以此入药,但因其毒性过剧,寻常医家轻易不用。尤以未经炮制之生附子毒性更甚,一旦误服,轻者呼吸促急、肢冷脉弱,重者当场死亡。其状颇似心疾突发。”
荆非眉间愈紧,道:“依先生意思,若将大量生附子碎末掺入茶水之中,饮者立毙?”
仵作摇头:“若非直接服用,即便以沸水浸泡,那生附子毒素溶入水中尚需些时间。且生附子误服至毒性发作,时间长短依各人情形略有不同。通常多于误服两刻后发作,但亦有半个时辰至一个时辰后发作之例。敢问大人,可曾见过死者生前面容?”
“曾见一面。”
“死者当时面色如何?”
“面色赤红。”
“面色赤红者多有阳热,最忌性燥之物。由此看来,死者误服生附子,当于暴毙前两刻之内。”
“但死者暴毙前两刻并无人出入此屋,难道是死者自行于壶内投毒?”见仵作沉思,荆非淡淡一笑,道:“在下说笑,先生不必认真。自酉初时分至二更,死者只曾于酉正三刻出门一次,买了三个烧饼。依先生方才所言,加以茶水中发现生附子碎末,凶犯于烧饼内下毒可能甚小。即便如此,这碗内所剩半个烧饼仍需烦劳先生回衙仔细验过。”
仵作应下,仔细收了那半个烧饼。
“至于那茶叶,”荆非小心捧过置于方巾上茶叶,示与仵作,道:“先生可识此为何茶?”
仵作道:“小的认识。此为广西特产苦丁茶,与茶壶中所剩茶叶当为一种。”
“先生方才提及附子味辛甘,若将附子置入苦丁茶中,饮茶者能否察觉茶味有异?”
“小的于品茗之道所知有限,但亦知这苦丁茶以苦涩著称,属茶中味至浓者。若凶犯刻意掩盖附子气味,这苦丁茶倒不失为上上之选。”
荆非若有所思,将那茶叶包起收入怀中,又道:“生附子既可入药,当有降解毒性之法,先生可知?”
仵作道:“小的曾经听闻:若将炮制附子水煎一个半时辰以上、或配以干姜、甘草同煎,其毒性大减。至于生附子,只恐更需小心。”
“再请教先生:若那生附子未经先生所言方法处理,有无可能误服却安然无恙?”
仵作犹疑片刻,道:“或有两种可能:一为误服量少,再为误服者原先经常服用附子所制汤剂、故而较常人耐受一些。”
荆非心中一动,道:“却不知原有心疾者误服生附子将会如何?”
“大人有所不知,那附子原本就是救治心脉衰竭之险药。”
荆非点头,似有所得,细想一番却又觉迷雾重重。抬头见仵作尚等自己吩咐,忙谢过仵作打发他离去。四处看看不见贺知州回来,荆非想到赵平不免心头一阵烦乱,又听远远一阵梆鼓之声,心思愈发飘远了。
十六
收工回来,走到自家门口,谢三直觉屋中有异。
推开门,屋内斜斜地亮了一片,谢三一眼便看见桌上那些杯杯碗碗。
谢三家中并无多少碗碟之物,今日却被人尽翻了出来,连藏在床下久已不用的泡菜坛子也没放过。
器皿中皆汪着水,水色泛绿,漂着片茶叶。谢三瞥眼床上那身影,心下早已明白几分,又闻屋内一股酒气,懒得多加搭理,放下手中器物便去收拾桌上杯碗。
只听“哚”的一声,一柄飞刀兀然立于杯碗之间。
床上黑影闷哼一句:“莫动。待我再睡片刻。”
谢三无奈,想沏壶茶解乏,却见那茶壶也被泡了叶子摆在桌上,只得作罢。
床上黑影翻滚两下,现出谢三意料之中那张脸。那张脸被阳光晃得白得有些刺眼,谢三不由想起很久以前在酒馆所见景象。
谢三突然心烦,猛踢床脚两下,那张脸随床板抖了两抖,遂扭向墙去,不多时竟传出鼾声。
谢三离开。
待谢三再次推开家门,荆非已趴在桌边,眼中毫无睡意,直盯着那堆杯碗出神。
谢三扔在桌上两根油条,也不言语,自转身去收拾床铺。却听身后荆非问道:“去过州衙了?”
谢三手中不停,随意道:“又非派薪之日,我去州衙做甚?”
荆非懒懒道:“这油条如此细短,明州城内也只州衙边那早点铺敢如此欺诳。且油条已尽干瘪,显见买得后又走了段路途方带回来。此地出门不远便有早点铺,这般舍近求远,你没去州衙又去了哪里?再者,昨夜我迟迟未归,回来又翻尽你家杯碗,也难怪你好奇去州衙探查。”
谢三冷冷道:“油条细短,只因旁边早点铺新换了伙计,手生而已。油条干瘪,是我懒得回来见你那宿醉丑态、有意在近旁茶摊喝了两杯耽搁所至。至于大人公干,小的向来不感兴趣。”
荆非头一歪瘫趴在桌上,连呼“头疼”。
谢三嗤笑道:“头疼呼我无用,需找陈未时陈大夫。只可惜陈大夫眼下抽不出身来。”
荆非忽精神一振,道:“陈大夫在忙何事?”
“听闻州衙赵平病重,陈大夫一直在衙内照看。昨日你与赵平同在一起,我还当你早知此事。”
荆非叹道:“我只知赵平昨夜发病,子时方略缓些被送回州衙,并不知他当下境况。”
谢三道:“你对那赵平倒颇是留意。”
荆非又捧头不语。谢三摇头,自床角摸出个酒壶,敲在荆非面前。荆非也不道谢,先灌下一口,两眼发直道:“记得你曾说过我不适合当差。”
谢三道:“不错。那又如何?”
荆非忽话题一转,道:“钱家张笈可常去州衙?”
“确实。我曾见过几次。”
“此人为人如何?”
“寻常家奴。”
“怎讲?”
“好大喜功,仗势欺人,实则鼠辈。”
荆非若有所思,又道:“这张笈嗜好喝茶?”
“不过附庸风雅。常听他吹嘘钱士清赏他好茶,那茶着实可惜了。”
“钱士清赏过他苦丁茶?”
“也许。”
荆非眼中忽是一亮,道:“若以‘吝啬’一词形容那张笈,你意下如何?”
谢三一愣,许久方道:“我与张笈交往不深,只听闻衙役抱怨:张笈时常夸耀家中多有稀罕之物,若有人要亲身去看他却又含糊起来。”
荆非静了片刻,复凄然笑道:“原来如此。”转瞬又换了叹息:“但碧沚园一事……”
谢三道:“我倒不知碧沚园又出何事,只从茶摊听闲言知晓,今日万卷楼大半藏书便要转入范钦名下。”
荆非脸色突变,酒壶凑在唇边许久方缓缓放下,喃喃道:“我不明白……”
谢三道:“售书之事,丰范两家早有商议,有何奇怪?”
荆非犹疑道:“我心中尚有几处谜团未解,但若解开此谜……惭愧,也许我真的不该当差。”
“你本就不该当差。”
“昨夜曾有人问我:我可曾纵容疑犯。”
“你如何应答?”
“我能如何应答?”
“倘若我估计不错,如非当日有人纵容,恐怕也难有今日荆非。”
荆非只笑:“你如何知道?”
“因你破案太多,擒凶太少。”
荆非长饮。
谢三道:“话已至此,你当自有分寸。”
荆非放下酒壶,道:“谢老板今日絮叨得很。既有雅兴,敢问谢老板可记得此诗:何处人事少?”
“西峰旧草堂。”
“晒书秋日晚;”
“洗药石泉香。”
“后岭有微雨;”
“北窗生晓凉。”
荆非笑道:“谢老板好记性。余下的我倒尽忘了,不妨改日再聊。”言罢抄起酒壶扬长而去。
谢三心中知道那末两句,却只抄了抹布擦净桌上水渍。又听门外远远飘回个声音:“桌上杯碗莫动,有毒!”
 





 第四部分
十七
碧沚园。
昨日晒书的内院今日堆了半院书箱。院中忙碌着范钦、去蚤并一班家丁、衙役。丰坊却不在其中。见荆非到来,范钦只上前略寒暄几句,便又忙着指点家丁清点书目装箱搬运。荆非亦不在意,找来去蚤,道:“敢问丰老先生可在?”
去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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