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古传奇·武侠版-2007年18期-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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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寸金终于变色,秦昭邻却寒声道:“只怕以你的斤两,还不足以留下我俩。”
那声音大笑:“留不下活的,死的总是可以留下的。”随着他的语音,只听“哗啦啦”几声大响,仙客来酒楼的四面墙壁一并震动、开缝、崩裂、粉碎……
所有隔墙木板在刹那间不翼而飞,店中诸人于一瞬间俱都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而在他们的周围,竟然是数百铁骑的强弓硬弩!
就见一个四十余岁的中年人端立马上,傲于阵前。他眼深眉阔,鼻隆唇丰,面若冠玉,正轻抚三缕迎风飘舞的长须。虽是一副文士打扮,但华服高冠衬着踏雪铁蹄,清昂于众军之前,杀气在眼眸中隐现,气度于神态间激扬,便如一位率领着十万大军的至高统帅。
何千峰长长吐出一口气,拜伏于地:“刑部何千峰,见过鲁王千岁!”他身后的捕快登时跟着跪了一地。
乾坤盟在盛汉唐手下势力大增,几乎一统江湖。而唯一能与之对抗的,便是这当今皇上的叔父,人称三千岁的鲁王了。
数年来双方各自招兵买马,一方欲借着江湖势力乱世称王,一方欲凭着皇室禁卫平定天下。
要知朝廷虽忌乾坤盟势大,却没有正当理由发兵剿灭,而乾坤盟毕竟根枝尚浅,还无力撼动王室。故而鲁王亲卫军不时故意骚扰乾坤盟,乾坤盟自知难敌朝廷重兵,一再退让。双方虽曾惹起过一些小规模的侧面冲突,却尚未到正面一决雌雄的地步。
可谁又有能料到,鲁王竟已率铁骑不知不觉地将乾坤盟两大高手围在这刘家集的小小酒楼之中。
管寸金面如死灰,自知必无幸理,一横心朗声大笑道:“想不到一只九龙杯竟也惊动了鲁王的大驾,看来三千岁也必定想拥有那能得天下的秘密吧!”
鲁王身边的一个侍卫冷喝道:“竟然胆敢挑唆皇室内乱!管寸金,你可是活得不耐烦了?”
鲁王挥退手下,正色道:“本王只是例行巡视,来到此地,却未想到会遇见乾坤盟的人。这一切只能怪你运道不好,与什么九龙杯和大秘密全无关系。”
管寸金纵身跃到秦昭邻身边,惨然一笑:“既然我俩已落入鲁王的局中,管某无话可说。”
秦昭邻长吸一口气,狠厉道:“鲁王尽可让你的十六铁骑上来送死,看看最终究竟能留下几个活口……”
鲁王手下十六铁骑名动天下,均是武林中第一流的高手,与乾坤盟的四大财使、八大舵主可谓是一时瑜亮。
鲁王仰首长笑:“对付你二人何用十六铁骑?便是这五百张强弓硬弩便足够了。”
管寸金知道鲁王所言非虚,右手短刀再度出鞘,却是横放于方云袖的脖上,眼望舒眉,口中犹道:“鲁王错了,你要对付的可不是我们二人,至少还要加上一个舒眉舒大侠。”看他意思,却是要借着方云袖的生死,逼舒眉去打头阵了。
“本王常在京师,少出江湖,与武林中人也攀不上多少交情,但游侠舒眉却一向是我所敬重的人物。”鲁王微皱眉头,“也罢,反正你二人迟早亦逃不出本王的掌心,留下方姑娘,这便走吧。”
“这……”管寸金浑料不到尚存一线生机,顿时犹豫起来。若从鲁王之言,虽是一时保住了性命,但这般坠了盛汉唐的威风,只怕亦逃不过乾坤盟的惩罚。
秦昭邻却是昂然地一甩头:“鲁王的好意我俩心领了,只可惜秦某天生一副臭脾气,从来只知玉碎,不知瓦全。”管寸金一时心头暗骂,可是却只好闷声不语。
鲁王一愣,不怒反笑:“好一个秦昭邻,看来本王倒是小觑了你。”他再对左右大喝一声,“酒来!”
一名侍卫应声托着酒盘上前。鲁王先擎起一杯,再一挥手,骑士将酒盘放于阵前,恭身后退。
“秦兄霸绝之气可冲斗牛,实当得起本王的这杯敬酒。”鲁王昂首而饮,大笑道,“请先干了此杯,以壮诸位行色。”
其余数百铁骑纷纷搭弓引箭、严阵以待。看样子只要这杯水酒下肚后,立时便是万箭齐发的惨局。
此时,管寸金亦被秦昭邻凛然不惧的情态激起血性,索性豁了出来:“我等与鲁王道不同不相为谋。”他转脸对舒眉嘿然一笑,“而舒兄既是号称‘金樽清酒斗数千’,这杯鲁王的敬酒便请你代饮了吧。”
一直默不作声的舒眉苦思无计,唯有苦笑:“想不到这一场争赌,最后竟然有两个输家。”
鲁王傲然道:“乾坤盟蓄意谋反,舒少侠知事晓理,大好前程,自不会与鼠辈同流合污。”
管寸金随手又封了方云袖的哑穴,冷笑道:“可惜舒少侠纵有大好前程,却未必能舍得下方姑娘。”
“覆巢倾卵,舒少侠应知本王的难处。”鲁王瞅一眼方云袖,对舒眉一叹,“何况大丈夫何患无妻,我宫中有绝色八百,待此间事了,舒少侠尽可随意挑选。”
“鲁王的好意舒某原该心领。”舒眉目光迎向方云袖,缓缓道,“只可惜你宫中纵有八百绝色,却没有一个梅溪山庄的方大小姐。”
方云袖浑身剧震,舒眉此言一出,自是决意要与她同生共死!此刻她虽是口不能言,却有两行分不清是欢喜还是悲伤的眼泪顺着脸颊蜿蜒流下,令人望之生怜。
“好好好!”鲁王眼中露出讶色,连道三个好字,方缓缓点头,“好一个情深义重的舒少侠。奈何军令一出,岂能轻易收回……看来,本王今日便只好成全了你!”
这时,一直侍立于一旁的何千峰终于忍耐不住,慌忙上前一步道:“鲁王明鉴,舒眉怀中的九龙杯是圣上的钦点之物,若是有所损坏,只怕小人回京后不好交代……”
管寸金横在方云袖脖间的短刃一紧,截口道:“舒兄若是将九龙杯交给了鲁王,可莫怪我手下无情。”他见鲁王宁可连舒眉一起杀了也不放过自己,这九龙杯怕就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于是便连仅剩的一丝高手风度亦顾不得了。
舒眉苦笑一声,讥讽道:“能得管兄如此信任,小弟死而无憾。”
秦昭邻却是一脸漠色,寒声道:“游侠舒眉知交遍天下,若是今日死在鲁王手中,以后自有人会让鲁王不断地头疼,管兄原不必如此作态,徒自令人轻贱。”
鲁王眼中精光一闪,哈哈大笑:“本王纵横天下,岂能被尔等要挟。何况今日本王只求逆贼授首,原与宝物无关。”他冷然扫视四周,厉声喝道,“众儿郎听着,日后谁敢再提九龙杯三字,一概军法从事!”
数百铁骑齐声答应。酒楼中诸人却俱是心头一凉:朝野中本就有皇上见鲁王势大、有意削其兵权的传闻,只是皇上碍着乾坤盟未除,方才任其拥兵自立。而这九龙杯事关天下至秘,鲁王如何能不忌?
看此情景,呆会儿除了鲁王的帐下亲兵,方圆百里的其余人能只怕都要遭受灭顶之灾。
此时,舒眉踏前两步,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再对鲁王遥施一礼:“除了鲁王刚才的提议,不知我是否还能有一个选择?”听到舒眉奇峰突起的一句话,鲁王眼中一亮,抚须含笑:“舒少侠但请直说。”
舒眉正色道:“若是鲁王信得过我,便先放过这二人,亦不妨让他们带走九龙杯。日后哪怕乾坤盟里有刀山火海,舒眉也定会追回宝杯,送于鲁王帐前!”
鲁王大笑:“本王对朝廷忠心耿耿,别说这九龙杯,便是那可得天下的秘密就放于面前,亦不屑一顾。”
舒眉略一思索,终痛下决心般慨然一叹:“鲁王既然欲与乾坤盟为敌,多一个舒眉襄助总是有用的。”
鲁王终于动容,对身旁一位老者发问道:“本王少涉江湖,虽是素知游侠舒眉的名头,却实不知他到底有何过人的本领。先生倒不妨先为本王品评一二。”
那老者苍首皓颜、须发皆白,怕是有八九十的年纪。他原是默然佝偻于马背之上,此时听到鲁王发问,一张腰板蓦然挺得笔直,面上红光大盛。那份倨扬意气竟丝毫不输于少年人。
就见他先是对鲁王拱手一揖,之后利刃般的目光便直直停留在舒眉身上,朗声答道:“江湖人口中对游侠舒眉的说法颇多,不乏赞誉之言,其武功与为人可用四个数字来形容。”
鲁王露出大感兴趣的模样:“却不知是哪四个数字?”
老者一字一句:“十、百、千、一。”
鲁王微笑:“愿闻其详。”
“客舍笼烟十里堤,百年华梦鸟空啼。这‘十’与‘百’便是形容舒眉的武功。”老者一声清吟后,神采飞扬,哪里还有刚才的龙钟老态,浑若一位立于金銮宝殿上滔然不绝的饱学大儒,“笼烟身法转折灵变、淡云流润,便若那潭中月影、草际烟光般勾留无痕,虽谈不上瞬息千里,却是武林中一等一的轻功;而空啼指法则重在那‘黄粱梦破,一身亦似云浮’的逍遥意境,便似于华梦之空发夜鸟之啼,耐忍中含犀利,精巧中见劲韧,拙内生秀,以虚幻空,实是天下有数的高明武学……”
“好!好一个笼烟身法与空啼指!”鲁王听得意兴遄飞,抚掌而笑,“如此人才,吾焉能不惜之!”
老者胸有成竹地一笑,续道:“这个‘千’字么,便是‘金樽清酒斗数千’。指的却非是舒少侠酒量过人,千杯不醉,而是形容其知交广遍天下。上至王侯公卿,下至凡夫俗子……且不论各个名门大派中都有不少弟子与其交好,便是三教九流之内:譬如妙手无空的神偷慕容小飞、艳艺双全的名妓雪无双、声惊四座的曲天歌、南海船王肖沉、江南第一富豪朱颜、赌技冠绝的七算公子等等亦与他来往频繁……”
说到此处,那老者轻咳一声,颇为神秘地放低声音:“据说,就连那传闻中早已达幻剑飞仙之境的两位绝世高人:终南山上的扶柳老道与渡云峰中的滋味大师亦都与他颇有几分交情……”
游侠舒眉虽是名满江湖,但却没有几个人知道他的来历。当这些江湖上传闻许久的名字被这老者一一道来,众人均听得津津有味,心中亦大感羡慕。那舒眉仍是一副不关己事的模样,不由大生许多羡慕和几分嫉妒。
方云袖一双含情脉脉的瞳子紧紧锁在舒眉脸上,就似是此刻方才初次认识了他一般。
鲁王锐目如针,盯在老者脸上,截口道:“你知道得如此清楚,莫非也与他有什么交情?”
老者淡然一笑:“老夫不过是消息灵通些,却是无缘相识舒少侠。”他眼望何千峰,悠悠道,“不过何神捕却应该是舒眉过命的朋友。”
此时的何千峰已知到了生死关头,当下一挺胸,大声道:“舒眉既说要帮忙千岁对付乾坤盟,实是您的强助!小人敢以身家性命为他担保!”
鲁王不置可否地一笑:“最后那个‘一’字,我倒也听说过。嘿嘿,‘温柔一笑天下倾’,且看舒少侠对方姑娘的这番情深义重,由此大约便可见一斑了……”
“鲁王有所不知。若是胸无点墨,纵有宋玉潘安之貌,又岂能倾倒天下?这温柔一笑么……”老者一笑,“却是指其逸豪丰神、善知心意、聪颖过人、智计百出……”
舒眉直到此刻方才长叹一声:“能得过先生如此夸奖,舒眉纵死亦可无憾矣!”
原来这老者正是江湖人称“雁过留影、风过留声”的过先生。其人号称以百岁之龄通天下之事,却偏偏忘了自己的名字,世人便皆以先生名之。他游戏风尘数十年,终投入鲁王帐下,外称清客之名,实行军师之能。鲁王能有今日威望,过先生功不可没。
那过先生对舒眉点点头,微微一笑,眼中神光渐逝,重又恢复为一位风烛残年的佝偻老人。
何千峰趁机道:“王爷素有礼贤下士的孟尝之风,何不便从了舒眉之言?”鲁王却是不语,双眉蹙成一线,似有什么不解之事。
酒楼中诸人心知,生死全在鲁王的一言之间,见到如此情景,心中俱跟着七上八下、一片忐忑,浑不知他会作何决定。
便是管寸金与秦昭邻亦在心底希望鲁王听从舒眉的提议,虽是日后不免与这样一个可怕的对手周旋相争,却总好过此刻便被乱箭钻身而亡。
鲁王思索良久,眉间渐舒,大笑起来:“本王能得舒少侠之助,足可令盛汉唐头疼难眠。又何乐而不为呢?”他举手一挥,五百铁骑整齐如一地收箭垂弓,众人这才齐齐松了一口气。
舒眉暗叫一声侥幸,面上重又恢复了那懒散的笑意:“舒眉虽是一向过惯了闲云野鹤的生活,但亦知一言九鼎、有诺必践的道理。既然已决心帮助三千岁对付乾坤盟,必不辱使命。”
他的言下之意却是除此之外,决不愿还与鲁王牵扯上任何关系。
“不!”鲁王低啸一声,眼望舒眉,“君乃池中之龙,非本王所能用之。你只须取回九龙杯,交给何神捕奉于圣上。对付乾坤盟之事本王早有计议,原也不用舒少侠插手。”
舒眉愕然:“千岁高义,舒某……”
鲁王不由分说地一摆手,将舒眉感激的话硬生生截于口边:“能让舒少侠欠本王一份人情,便足够了!”他再转头对左右传令道,“让开一条通道,放管财使与秦气使带着九龙杯安然离开此地,三个时辰内不许追击!”最后,他复又加上一句,“给酒楼老板赔一百金。”
舒眉眼中的崇敬之色一闪而没。鲁王如此气度,实在已让众人折服。
第二章: 夺杯之战
1.血雨漱齿寒
夜,雪止,云散。
寒冷似已将漫天星子收割,宁宁定定地化为这边塞小城中如豆的灯光。但那灯光究竟夺不去东天明月的皎皎玉色,随着更深、随着夜阑,终于一盏盏地熄灭下去……
静谧的小城中,唯有城北一隅仍有一线长明的灯火,如同一把浸润着月华的宝剑,将这月朗星疏、清辉流离的夜幔挑裂开一丝缝隙。
铁骑卫护中,华丽帅帐内。鲁王、舒眉、过先生、何千峰与方云袖五人正相对于宴间。
鲁王虽贵为亲王千岁,却毫无半点架子,加上舒眉的洒脱不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