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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部分

燕歌行外传之水龙吟-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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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儿咬着牙,眼中已经满是泪水,几次忍耐不住想冲出去,却被林冀死死拉住,力道之大,竟捏得拾儿手腕生疼,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开。 
霍炎坐在马上,脸上就象是戴了张石头面具,冰冷坚硬得看不出一丝情绪,目光却一直注视着卫昭,始终不曾有片刻移开。 
时间,似乎从未象此刻般流逝得缓慢。 
就连空气都仿佛已凝固,只剩下两只木棍一上一下机械地起落。 
打到七十几棍,卫昭背上已无一块完好的皮肉,看去一片血肉模糊,虽然仍硬挺着不肯出声,身体却不住微微颤抖,双手十指更是深深地陷入了地上的泥土。 
那两名亲兵虽不敢停手,但是动作却越来越慢,不时犹豫地看一眼霍炎,似乎在盼着他开口喊停。 
然而霍炎并没有任何表示,反而将目光转到了别处。 
就在这个时候,人群中突然一片惊呼。霍炎闻声回望,却只见卫昭的面前一大滩鲜血,身子已软软垂到了地上,分明已经昏了过去。 
二十四章 
卫昭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更不知道自己在何时醒来。 
也许还不算真的清醒,因为头脑中仍然一片昏沉。模模糊糊的意识中,只觉得身体异常疲倦,罕有的软弱与无力,甚至没办法睁开眼睛。 
只有感觉变得格外敏锐,清晰地感受到每一处疼痛。尤其是后背,象刀割火炙般尖锐的疼痛深入骨髓,随着每一次呼吸每一下心跳侵袭而来,仿佛永无休止。 
他不自觉地微微蹙起了眉,却没有放任喉间的呻吟。 
身边人来人往,脚步杂沓,有争论有低语,似乎很是热闹了一阵。然后又突然安静下来,杂乱的人声转眼间消失,只剩下两个人一问一答对话的声音。 
其中一个声音很熟悉,冷冰冰的,总是带着几分威严几分倨傲,以及不动声色的冷静与漠然,但此时却仿佛夹进了一丝不安与焦躁。 
能够让霍炎动容的,应该不是小事了……卫昭努力集中精神,想听清他们在说什么,然而后背火灼般剧烈的疼痛却总是叫嚣着袭来,再加上胸口沉沉的重压与闷痛,使得他不得不耗费全部的精力与痛楚对抗。只听到一点支离破碎的字句,意识又陷入一片黑暗。 
当意识再次回到脑中,精神已经稍稍恢复,不再象上次般昏昏沉沉,一片茫然。 
尽管仍无力睁开眼睛,卫昭却可以清楚地感觉到,他已经回到了自己的营帐,身下是熟悉的床榻与衾褥,而自己正裸着上身俯卧在床上,一床被子只盖到腰间,把整个后背都袒露在外面。 
听不到说话与走动声,但卫昭知道帐里有人。因为后背上火辣辣的伤口不时会感到一阵清凉,接着痛楚便明显地减轻,显然是有人正在给自己上药。 
一定不是拾儿,卫昭想。拾儿虽然对自己全心敬爱,却是个大大咧咧毛手毛脚的小家伙,动作再小心也不会轻柔到这种地步,一点都没有碰到伤口,如果不是后背传来的阵阵清凉,几乎连他自己都感觉不到。 
会是谁呢?卫昭并没有试图转头去看身后的人,只是安静地闭着眼,凝神倾听着身后细微的声响,才发现那人的气息有些熟悉,淡淡的,暖暖的,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酒气,好象是…… 
雷聿!? 
卫昭霍然睁开了眼。 
“醒了?”几乎是立刻,身后响起雷聿熟悉的声音,语声不复往日的冷峭,却隐隐带着一丝放心与欣喜,“别动,好好等我把药上完。” 
真的是雷聿啊……卫昭心里一暖,一种莫名的情绪就那样悄然浮上心头,说不清是安心还是感动,亦或应该称做喜悦。 
然而又有一丝轻微的担心与忧虑。 
“雷聿,你怎么……”卫昭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异常低哑,几乎轻得微不可闻。 
“又奇怪我怎么会在这里?”雷聿笑了一笑,手上的动作毫不停顿,“没有这灵玉膏,只怕你的伤十天半月也未必能收口,你说我不来怎么行?” 
“不,我是问……”话只说了一半,卫昭轻轻苦笑了一下,没有再继续问下去。 
其实有什么好问的?雷聿的神通广大自己又不是不知道,以他的消息之灵通,耳目之众多,自己受责重伤的事情又怎么可能瞒得过他?而以雷聿的胆大包天、肆意而为,区区一个东齐的军营又怎么可能挡得住他随意来去? 
更何况,只怕现在还有人替他放风报信、遮掩照应呢。 
“没错,其实你受伤的当天我就已知道了。”雷聿象是完全猜得出卫昭的心思,接口道,“只是因为要回去取药,所以耽搁了一天功夫。” 
口气轻描淡写,完全没提及自己日夜兼程赶回山寨的辛苦奔波,自然更没把心底的担心与不舍流露出半分。 
“嗯。”卫昭只轻轻应了一声,并没有道谢。隔了一会儿,才又道,“不要久留。” 
“放心,拾儿在外面守着呢。”雷聿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依然不急不忙地小心涂完最后一点药,才放下药瓶,伸手搭上卫昭的腕脉。 
卫昭俯卧着,看不到身后雷聿的表情,不知道他的眉头随着脉象的变化越锁越紧,但是从自己身体的感觉与雷聿的沉默中,也隐隐猜出几分端倪,忍不住问道,“怎么?” 
“没什么。”雷聿努力隐藏着心里的情绪,刻意用轻松的口气回答,“你当日的内伤一直没好,本就靠药力勉强压着。这些天劳累太过,耗虚了气血,再加上前日受了刑责,激发旧伤,只怕要落下点病根了。” 
“什么毛病?” 
“也没什么大碍,调养好了也不要紧,最多以后少跟人动手就好了。”雷聿眼中的怒气渐渐浓重,语气倒还是笑吟吟地若无其事,“反正你身为大将,本就该运筹帷幄决胜于千里之外,又何必争强好胜去抢人家先锋的功劳?” 
听出雷聿话里的意思,尽管卫昭生性沉稳,心里也不禁震了一震,身子不觉微微一僵。 
察觉到卫昭情绪的波动,雷聿的眼中闪过一丝疼惜,终于忍不住握住卫昭的手,道:“别担心,我定会全力给你医治。就算治不好,也不是不能用武功了,最多动用真气时胸口作痛,偶尔容易咳嗽气促,也不算什么大毛病。” 
卫昭点点头,眼中隐隐有倦意浮起,语气之中也微带萧索:“要是这样,那也不必费事医治了,我的武功本就可有可无,以后更未必用得到。” 
听着卫昭淡淡的回答,雷聿不觉心里一紧,握着他的手越发用力,恨恨的语气中再也无法压抑心底的怒意与后悔:“早知道这样,我才不会设法截住高湛偷袭青崖关的那支兵马,又何至于……嘿,霍炎!” 
“什么?……是你?” 
卫昭一怔,忍不住转头看向雷聿,却被他抢先一步按住了肩膀。 
“别动,当心牵扯到背上的伤口。”雷聿叹口气,绕到卫昭面前蹲下,“这有什么可奇怪的?你既能猜到高湛的心思,我又怎么会猜不到?我本来也没打算插手,可是高湛的兵马来得太快,你们的大军还没赶回,若不截下这支队伍,只怕青崖关便会落到他的手里。谁知道……唉!” 
卫昭却笑了,眼中光芒闪动,有释然也有欣慰,更多的是浓浓的感激之色。 
“多谢。你这样做,我只有感激。”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雷聿摇摇头,无奈地看着卫昭苍白的脸庞,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 
过了半晌,才转过话题道:“你枕边的玉瓶里是你上次用过的丹药,我刚刚给你服过一粒了,以后每天睡前自己记得吃。” 
“嗯。”卫昭应了一声,才觉到自己口中熟悉的淡淡药香,回想起刚才在昏睡中,唇边依稀仿佛停留过温暖的触感,却又模糊的无法确定,忍不住瞟了一眼雷聿。 
脸上不知怎么有些微微发热。 
雷聿却有意无意地避开了卫昭探究的目光,轻咳一声,转开了脸。'foyin' 
第二十五章 
雷聿的伤药确实灵效如神,这一晚,卫昭终于可以暂时摆脱伤痛的困扰,安安稳稳地睡了一夜。 
然而帅帐中的霍炎却几乎一夜未眠。 
整个晚上,霍炎一直坐在书案前,对着满桌散乱的军报与密函怔怔出神。偶尔移开目光,眼前便会浮起卫昭昏迷中惨白如纸的清瘦脸容——被汗水打湿的头发贴在脸颊上,眉头因为痛楚而微微蹙起,却一直紧紧抿着唇,没有发出一声呻吟。 
直到听了军医的报告,霍炎才知道,卫昭这些天来一直是带着内伤领兵作战,往来奔波,近乎不眠不休地苦苦支撑了一月之久,早已被伤病与劳累耗尽了精神气血,能够坚持到现在已经是奇迹。 
所以他才会捱不过一百军棍的重责,竟致当场吐血昏倒。 
甚至落下了难以治愈的病根。 
霍炎一向对自己的决定从不置疑,更从不后悔,但是今晚,他心里却首次浮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滋味,说不清是歉疚还是自责。 
尤其是在看了…… 
他沉着脸,松开紧紧握着的右手,任掌中无数的纸张碎片散落了一地。 
第二天清晨,当卫昭睁开眼睛时,意外地看到霍炎正站在自己面前。 
霍炎的脸色有些复杂,不再是平日般目无下尘的冷冷倨傲,虽然看上去依旧冷冰冰的面无表情,然而在冷硬的表情下面,却仿佛隐藏着许多东西。 
看他的样子,象是已站了有一些时候。 
卫昭一怔,有些迷惑地眨眨眼,似乎有些反应不过来,不明白霍炎为什么会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 
而霍炎也一直保持着沉默,尽管看到卫昭已醒来,却并没有开口说话,反而微微转过了脸,避开了卫昭困惑的目光。 
神情有一丝轻微的尴尬,象是有话想要说,却又不知如何说起。 
看到霍炎这副样子,卫昭越发觉得奇怪他所认识的霍炎为人一向果断而自信,甚至有些近于刚愎,即便是关系紧要的重大军务,往往也都是独行独断、片言而决,鲜少有犹豫彷徨的时候。象今天这样的踌躇之态,卫昭还从来都没有见过。 
这令他越发猜不透霍炎的来意,疑惑之下,索性也静静地望着他,沉默着不肯率先开口,倒要看看霍炎想说些什么。 
过了良久,霍炎才轻轻咳了一声,道:“你的伤……好些了么?” 
“多谢大将军关心,已好得多了。” 
两人一问一答,一共只说了两句话,便又重新陷入了沉默。 
看得出霍炎显然是有要紧的话想对卫昭说,却不知有着什么阻碍,使得他期期不能开口,竟露出难得一见的轻微窘态。 
不知为什么,看着这个样子的霍炎,卫昭觉得有些好笑,心里的防备却不知不觉地减弱了几分。 
经历过这次不算成功的开场白,霍炎有些微显焦躁,在营帐中来来回回踱了几个圈子,才站定了脚,眼睛并没有看着卫昭,终于下了决心开口:“昨天接到探子的密报,说那一天……在大队出发去追击魏军之后,有一支北魏的军队在青崖关附近秘密集结,但是还没有接近关口,就被另一支不知来历的神秘队伍截住了。双方没有交战,对峙了一段时间后,魏军突然调头后撤,返回魏境,那支队伍也随即消失……” 
“这证明,你的判断是正确的,错的人……是我。” 
最后那一句话,霍炎说得有些吃力,却终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说了出来。 
卫昭顿时恍然,明白了霍炎此前的为难所为何来。 
象霍炎这样骄傲的人,要他亲口认错道歉,大概比什么都难吧?尤其是——对一个被自己视为敌手,心里始终不大服气的人。 
卫昭忍不住轻轻一笑。“大将军何必在意?准确的判断总须源自深切的了解。我与高湛交手数年,对他了解得多一些不足为奇。大将军初到北疆,人地两疏,便能取得如此辉煌的战果,已经令属下不胜钦佩了。” 
这并不是泛泛的恭维与安慰,霍炎听得出卫昭话里的诚恳,更知道他不是个喜欢虚言矫饰的人。 
而霍炎心里也十分清楚,经此一战,他已经在北疆军中建立了自己的声名与威信。在士卒心目中,或许仍及不上卫昭的深得人望,却已不再是那个骄奢放纵、徒有虚名的贵公子了。 
在军中,真正能令人心悦诚服的,本就只有不折不扣的战功与胜利。 
身为新任主帅,霍炎一直知道,自己急需以一场大胜来树立威望,赢得军心,从而进一步掌控北疆。但是不知为什么,在自己心中真正渴望的,却是凭着自己的真才实干,光明磊落地赢得眼前这位下属兼无形对手的真心敬佩与尊重。 
然而,他却总是不得不在卫昭面前展露出并不十分光明磊落的一面。 
比如现在。 
第二十六章 
霍炎从来都不是一个吞吞吐吐的人。 
他的家世和地位导致他说话时总是意气风发、斩钉截铁,比别人多了很多骄傲和自信,少了很多顾虑和为难。 
然而面对着卫昭清澈如水的眼睛,霍炎却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做难于启齿。 
其实也可以不说的,相信卫昭也绝不会问。但是以霍炎骄傲的性格,迫于压力而这样做已经很不甘不愿了,自然更不屑做得遮遮掩掩、藏头露尾。 
“告捷的奏章已快马发出了。”霍炎转过身,负手在帐中踱着圈子,故意不去看卫昭的眼睛,“叙功按例用的是密奏,上面……没有你的名字。” 
霍炎停顿了片刻,却没有等到卫昭的反应,忍不住转脸看过去,才发现卫昭正静静望着自己,目光异常平静坦然,并没有丝毫意外和不满。 
使得霍炎本想接着说下去的解释卡在了嘴边。 
“你……没有什么要说的么?” 
卫昭摇头。 
“为什么?!”面对卫昭出人意料的平静反应,霍炎反而觉得有些焦躁,就象是蓄足了力气去推动重物,却发现目标轻得随手可移,有一种有力无处使的空落落的感觉。 
“大将军是三军主帅,无论做出怎样的决定,身为下属都无权置疑。” 
居然是这样的官样文章!霍炎心里升起一丝轻微的愠怒,对卫昭明显是空泛而疏离的,但又无可挑剔的完美回答颇为不满。 
紧盯着卫昭脸上的表情,看着他平和的目光淡淡的笑容,霍炎突然意识到,卫昭早已用他的退让和忍耐,筑成了一道柔软但坚韧的墙,无论自己刻意为难还是有心示好,都无一能免地被他拒之墙外。 
不知为什么,这个认知令霍炎感到有一丝莫名其妙的失落和受伤。尽管他自己也清楚,在目前的形势和立场下,卫昭的态度再正常不过,甚至可以说是被自己逼出来的。 
“对不起,其实我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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