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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

柳残阳牧虎三山-第6部分

小说: 柳残阳牧虎三山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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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祭魂钩”便在这时宛若电掣般闪炫,速度已快,不可思议,当锋刃扫削过危蓉发际的须臾,光景好像锋刃早已预置在那个部位了。

  灿亮的光芒,森寒的气息,凛烈的浸彻力,全在一瞬间交汇融合,融合成一种极具震慑功效的窒压,危蓉的惊呼只得半声,一大蓬秀发业己四散飞扬,乌丝飘浮,恍同凭空撒落一把黑絮。

  斜刺里冷电伸缩,指的乃是毒魄中盘,毒魄甚至连正眼也不曾瞧上一下,“祭魂钩”猝向后折,绕时而起,“锵锒”一记,已将那柄卖像至佳的长剑磕开三尺。执剑的危重打着旋转歪向一边,差点连家伙都没握住!

  毒魄依旧是以原来的姿势站在原地一右手斜举他的“祭魂钩”,举得很高,刃口微微偏侧,纹风不动,模样仿若他从来就没有移动过似的。

  目定定的望着随风飘散的发丝悠悠坠落、危蓉几乎不敢相信眼前的情景会是事实;凭她“小风铃”危蓉,‘危家堡”的大小姐,居然连一招都没搪过,便就落了这么一个大大的难堪!

  危重在六步之外,更是面青唇白;形色狼狈,执剑的右手虎口已然崩裂,鲜血流经剑柄,正一滴一滴往下淌落,如果再细心观察,他的身躯尚在颤抖,极难察觉,却绝对不假的在颤抖。

  缓缓的收回架势,毒魄的双眸仍然一贯的半开半合,他以那种漫不经心的语气道:

  “还有兴趣再试试么?”

  摹的打了一个寒嚎,危蓉的面颊肌肉痉挛,但嘴巴上却不认输:

  “姓毒的,你休想借机羞辱我们,我们兄妹宁可一死,也不会向你屈服--”

  毒魄毫无表情的道:

  “不要老是把那些三贞九烈挂在嘴皮子上,危姑娘,人要多少讲究点现实,如果刚才我那一刀不是削你的头发而是削你的脑袋,莫非你还能再留一颗首级泛淡这些空话?”

  危蓉窒噎一声,突然大叫:

  “我不领你的情!”

  这一叫,虽然不曾激起毒魄的怒气,却险险乎叫破了危重的胆,他猛然一激灵,形容惊恐得像是见到了招魂的黑幡,舌头又似打了结。

  “蓉妹,蓉妹,你好歹克制一点,克制一点……”

  危蓉一时悲愤交加,泪水再也控制不住的夺眶而出:

  “哥,‘危家堡’的颜面,今天全叫我们兄妹给丢净了!”

  危重期期艾艾,十分吃力的道:

  “这,呃,这也不能完全怪我们……蓉妹,胜败本兵家常事,技不如人,说起来亦属稀松寻常,天底下,何来百战不殆的英雄?包括毒魄,我就不相信他一辈子就没吃过败仗……”

  毒魄忍不住微笑了,笑得非常有味道:

  “少堡主,你说得不错,天下没有百战不殆的英雄,我毒魄也曾经吃过败仗,但是,问题的关键在于--吃败仗的时候,必须祈祷你有一个慈悲的对手,否则,技不如人,也就等于形魂俱授了!”

  咽了口唾沫,危重忐忑不安的道:

  “毒魄,呃,你该不是那种斩尽杀绝的角色吧?”

  危蓉羞恼得带着哭腔尖嚷:

  “哥--”

  毒魄沉沉的道:

  “我是,也不是,这要看看对象才能决定。”

  危重这时只顾着性命交关,哪里还考虑得到身外诸端?名节令誉自则重要,但与眼前的生死问题相比,却未免不切实际,他这位少堡主,较之乃妹稍要讲求现实,因为他很清楚,性命只有一条:

  “那……那……我们呢,毒魄,我们算是你心目中的何种对象?”

  毒魄道:

  “二位,请便吧。”

  “长声吁一口气,危重不仅是如释重负,更立刻在胸膈间涌起一阵新生的喜悦,他尽量掩饰住这阵喜悦,故作审慎的道:

  “毒魄,君子一言,可是如同九鼎啊!”

  毒魄不似笑的笑了笑:

  “你不必猜疑,少堡主,老实说,贤兄妹从头至尾,做的都是一桩无聊之事。”

  愣了愣,危重迷惘的道:

  “无聊之事?什么无聊之事?”

  毒魄道:

  “我原本就不想要你们的命,乃是你们兄妹一再逼我出手,始造成现下的结局,这个结局,早在我预料之中,所以,我仍然不打算要你们的命,而贤兄妹经过此番折腾,又何来丝毫收获?既然没有收获,何苦要受这番折腾?少堡主,若非无聊,你却怎生解释?”

  危重颇为窘迫的道:

  “可是,可是……未动手之前,我们以为会有收获

  毒魄道:

  “天下事,要靠把握,不能凭揣测,少堡主‘以为’之余,性命堪虑!”

  危重偷偷瞧了妹子一眼,但见危蓉双目微显红肿,泪痕隐隐,且冷冷的板着一张俏脸蛋,那模样,说有多委屈,就有多委屈。

  收回长剑,危重过去扯了妹子一把,低声下气的道:

  “我们走吧,蓉妹……”

  危蓉的视线迅速溜过地下“盘龙四棍”那四具血肉狼藉的尸体,又停顿在毒魄的面庞上,毒魄深切的感受到这位危大小姐目光中的愤怒与怨恨,那的确像是两把利刃,又冷又锐,直透心底:

  赶忙再扯了扯妹子衣角,危重提心吊胆的压着嗓门央告:

  “别使性子了,蓉妹,万一事情起了变化,我们可是半点好处捞不到,走吧!蓉妹,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

  猛一扬头,危蓉转身狂奔而去,固然没向毒魄打招呼,甚至连她的老哥也不搭理了。

  危重尴尬的望向毒魄,本待抱拳为礼,想想又不妥帖,只好露出一抹苦笑算是告别,紧随着危蓉背影急急追去--这双兄妹,不错是闹得灰头土脸,但总算全身而退,此情此景,保得全身即乃上上大吉了。

  无星无月的斯夜,天上,又飘起霏霏细雨,雨丝冰凉,扑面沁颈,倒有几分雪花似的冷冽,一场秋雨一场寒,时序又朝萧索挪近了一步。

  “抱固岭”下,有个小镇甸,名称叫做“群英集”,原来,此地的称谓可不是什么“群英集”,只因为“抱固岭”上立着“鬼王旗”的大寨,“鬼王旗”的有关人物常常来往,进出频繁、这里自然而然也就“群英”毕集,逐渐囊括入“鬼王旗”的势力范围之内,成为他们外缘据点的一环。

  雨丝飘洒向黑暗的大地,也蒙蒙的掩罩着“群英集”,集子里灯火寥落,点点孤零,昏黄惨淡的光影偶而映照着绵密的细雨,越发显得远处的幽邃无边无际,好一片秋灯夜雨的凄凉。

  夜寒风凛之余,集子内外固已行人绝迹,寂静如死,连狗吠也听不到,但有个地方却特别的透着热闹--大街尾那条斜巷巷底,门口挂着一盏褪色红油纸灯笼的酒肆,残剥的油纸灯笼上写着书法不怎么高明而且业已模糊的两个黑字:“旺记”,是了,“旺记酒肆”。

  “旺记”的门里隐隐传出粗声粗气的吆喝声,喧笑声,以及直起嗓门的猜拳行令声,间或夹杂着几句连爹带娘的“三字经”,光景十分热闹。

  巷底一棵大槐树下,毒魄正一个人默然独立,枝叶的阴影覆盖着他,像是把他的躯体紧紧包裹密实,要不是走到近前,谁也不会发觉树底下居然还有一个人在。

  这样的天气,这样的时间,毒魄当然不会毫无目地的跑来此处吹凤淋雨,他是绝对的有所为而来--他打听过,“鬼王旗”属下“豹房”的人经常会到“群英集”来喝酒取乐,辰光多在入夜之后,而且,习惯来这家“旺记酒肆”。

  他知道“癞蛇”具有相同的身份,然则,他仍不能确定杀害飞星的凶手是谁,但他希望能从这几个人身上查出端倪。

  在这棵枝叶茂密的大槐树下,在这凄风苦雨的夜里,他已经枯候了一个多时辰,“旺记”里有人在饮酒没有错,他尚无把握这些人中间有没有他的特定对象在内,他不曾闯入查看,因为他不想打草惊蛇或引发其他无可逆料的异变,他喜欢用他自己的方法行事--不动声色的,却起若雷霆万钧。

  夜,更深沉了。

  雨仍未歇。

  “旺记酒肆”的木门“砰”的一声被人踢开,几条大汉相互拥搀,步履踉跄的自内涌出,几个人口中高声叫嚣,喧嚷不停,看情形,八成喝得差不多了。

  树底下,毒魄凝聚目力,就着灯笼与屋内透溢的光辉仔细观察这几个出来的人,但是,他失望了,这几个人的外貌,没有一个符合他特定的对象。

  半合的双目间有一抹无奈的叹息,当这抹叹息正漾散于眉字,他的两眼却突然暴睁--他看见了,跟在那几个醉汉之后出门的一个人,可不正是生得一副猴像?灯笼下的暗淡光晕,尤其照得那只朝天鼻纤毫毕露,形余突出!

  这位猴头猴脑的仁兄,身材长得特别小,尖嘴削腮之外,一对眼珠子微微内陷,头顶一撮淡淡黄毛,加上那只朝天鼻,如果不穿衣裳,再于颈间套扣一副锁链,恐怕就和一只真猴子没啥差别了。

  毒魄暂时没有任何行动,只是紧紧盯视着那人,盯视着他长长伸了个懒腰,仰天打了个哈欠,盯视着他大摇大摆的往前走去。

  酒肆里没有人继续出来,而这位人形像猴子的家伙,距离前面那几个大汉--毒魄估量他们也是“豹房”的同伙--大约有两丈之遥。

  等对方再往前移动几步,走出了酒肆的灯笼光晕之外,而头一拨人也刚刚转离巷口,毒魄的身形已若一抹幽灵般自槐树下飘现,无声无息的飘落在这位猴头猴脑的仁兄旁边,模样仿若他们本来就是并肩同行似的。

  这人又往前走了一小段,直党中感到有些不大对劲,这种感觉,有如夜经坟地,好像老觉得冥冥中有什么异物随后潜蹑一般,似乎连后颈窝的毛发都竖立了--他猛停步旋身,这一旋身,才真吓得他蹦跳三尺,险些把一颗心从口腔里迸出。

  夜暗里,迎着他的是一张脸,一张似真似幻,若人又若鬼的脸孔。

  不错,这是毒魄的面孔,是毒魄那张阴沉冷酷的脸庞,是那一头皓银的自发,有几点雨水顺着毒魄的眉梢滴落,迷漾中,怎的雨滴看上去,如同一串血泪?

  嘴巴急剧的翁合着,满口的酒气化做了阵阵寒瑟的白雾,这人背脊抵上巷壁,空瞪着一对猴眼,惶恐又慌乱的出声:

  “你你你……你是谁?你,你想干什么?”

  毒魄静静的望着对方,一声不响。

  刹时的惊悸之后,这位亦曾久经风浪的仁兄终能迅速定下心神,多少恢复了一些常态;他用力在自己脸孔上抹了一把,嗓调略略提高。

  “朋友,不要在这里装神弄鬼,自触霉头,玩这种下三流的把戏玩到我姓方的跟前,你约摸是寿星公吊颈,嫌命长了?”

  毒魄平平淡淡的道:

  “你说你姓方?叫方什么?”

  那人不知不觉顺口道:

  “我叫方久寿--”

  点点头,毒魄道:

  “方久寿,你是‘鬼王旗”下的伙计?”

  一股怒气骤然由心底上冲,这位方久寿这才发觉自己未免过于窝囊,过于驯服了,他一张猴脸往下一沉,僵着声道:

  “我是干什么的你又凭什么来问,你以为你是谁?冲着我方某人唬大唬二,你的麻烦大了,好朋友,咱们得亲热亲热!”

  毒魄七情不动的道: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方久寿。”

  打鼻孔里重重哼出一声,方久寿冷厉的道:

  “我会回答你的问题,不过不是在这里,好朋友,你就跟我走一遭吧。”

  毒魄道:

  “去哪里?”

  方久寿恶狠狠的道:

  “‘鬼玉旗’的‘豹房’,你小子可听过?”

  长长“哦”了一声,毒魄道:

  “如此说来,我并没有走眼,方久寿,你果然是‘鬼王旗’的人,而且,犹是‘鬼王旗’所属‘豹房’的一员?”

  方久寿带三分得意,七分恫吓的嘿嘿狞笑起来:

  “好叫你得知,我不但是‘鬼王旗’的兄弟,更属‘豹房’十二‘猎手’之一,你今晚吃错了药,撞正大板,只能怨自己时运不济,招子欠光,好朋友,认命了吧!”

  毒魄的目光向左右巡视,眼前的环境他尚觉得满意--巷子里已经冥无人迹,驻足之处隔着酒肆约有两丈之遥,而且酒肆中不闻喧哗之声,大概没有几个食客在内了,至少,像“鬼王旗”属下的这类“食客”,约摸走净啦。

  方久寿警党的挪动了一下身子,他目露凶光,粗着嗓门道:

  “你少打如意算盘,休看我独自个放了单,你以为你就吃得住我?朋友,这正叫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投进来,乖乖跟我去‘豹房’应卯吧!”

  双臂环抱胸前,毒魄十分有趣的端详着这方久寿,并不徐不缓的道:

  “方久寿,既然你能在‘豹房’顶一个角,相信多少也有点见识,俗话说,善者不来,来者不善,你怎不想想,如果我吃不住你,又怎会将你截下?”

  方久寿怒道:

  “你怎么知道你吃得住我?”

  毒魄笑了笑,道:

  “凭经验、探行情,然后就知道你的分量了,怎么样,方久寿,在尚未吃足苦头之前,是你跟我走呢?还是我跟你走?”

  这冷的天,方久寿的额头上居然冒出了汗,他只觉喉咙干燥,心跳加快,浑身里外上下,都透着一股说不出的不得劲,苦的是嘴巴还不能放软:

  “我跟你走?娘的个皮,你做得好梦,在这‘鬼王旗’的一亩三分地里,你想撒野发熊?门都没有!不管你是哪一号人物,交待不清白,就别想囫囵着上路!”

  毒魄神色漠然的道:

  “你打定主意没有,方久寿?”

  心腔子暮然收缩了一下,方久寿色厉内茬的咆哮:

  “我有什么主意好打?倒是你,还不快快叩头领罪,俯首就擒?”

  毒魄退后一步,缓缓伸出他的两只手来,这两只修长厚实的手掌掌心向下,他轻描淡写的道。

  “这是我的一双手,方久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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