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残阳牧虎三山-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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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光就在盛庸左手上升的动作之前射来,那一抹光快得就像意念的转动,精神的凝注,仿佛它原是无形无质的,只因为有人想它这么出现,它就突破了时空,凌驾于一切速律之上,在虚渺中到达任何它欲图到达的地方--光亮炫映,它就已经在这里了,在盛庸的左手与石块之间。
削锐的劲气,激荡回旋于指掌,使得盛庸抬起的左手近似反射般本能的向后急缩,一声清脆的撞击声倏起,那块抛升三寸的石块蓦地斜弹半空,又“砰”的一响碎为粉未!
毒魄卓立原处,手上的“祭魂钩”活似一角弯月,冷焰灿漾,吐露着诡异而不可言的玄妙,他人站在那里,盛庸看来,简直就像法力无边的神祗了。
南宫羽忘情的鼓起掌来,他可是打心底服透了毒魄,虽说相交多年,老兄老弟,但似如此精彩的表演,他亦是头一遭看到!
呆若木鸡的盛庸,在南宫羽的掌声里激灵灵的打了个冷颤,他深吸一口气,圆脸上宛似抹一层青灰,不自觉嗓音都走了调:
“呃……毒老弟,你,你是怎么做到的?”
毒魄笑笑,道;
“这须要长时期的苦练,然后,加一点天赋、一点诀窍、一点巧思就行。”
盛庸余悸犹存,却面带侥幸之色:
“真是千辛万苦,我老头子不曾一时意气用事,和你血肉相拼,若是拼上了,后果怎堪设想?天爷,世上竟然有这么快的手法……”
毒魄道:
“是前辈承让了。”
盛庸摇头叹喟:
“事情到了这一步,也用不着说些客套了,的确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净靠老招牌卖字号,越来越不灵光啦,毒老弟,我认输;唉,眼瞅着我们这一辈的好日子已经过去喽……”
不等毒魄答话,那边厢,南宫羽已吃喝起来:
“前辈,别只顾着叹今迫往,既然认输,金子银子就得交出来、分文不能少!”
盛庸从腰板带内取出荷包递给毒魄,一面灰沉沉的笑着:
“荷包在这里,现金现银全在车上,我们不必麻烦,就再转次手吧。小
毒魄启开荷包,抽出一张银票交还盛庸,语气十分恳切的道:
“这张银票,面额是一万两,前辈且请收下,权当是我们孝敬的一份红钱。”
想要伸手接住,又觉得不好意思,盛庸期期艾艾的道:
“银子是好的,不过,呃,毒老弟,我却受之有愧,实在--”
毒魄将银票塞进盛庸怀里,用笑容阻止了对方的窘言,盛庸脸孔上的肌肉抽颤,终于咬咬牙不再推托,他向毒魄深瞧一眼,点点头,转身飞掠而去。
篷车后面,观战看戏的屠长青,许荣亦已踪影不见,甚至连地下方威的尸体都扛走了;事情的结局,约摸大使他们失望吧?
南宫羽走了过来,皮笑肉不动的望着毒魄,神情透着三分阴阳怪气,毒魄耸耸肩,还报老友一个微笑,笑颜中,自有无可奈何。
望望篷车,摸了摸鼻子,南宫羽还是忍不住开口道:
“有这个必要么,给姓盛的一万两银子?”
毒魄静静的道:
“他人老了,人在江湖,原该急流勇退,熬到满头白发犹不能脱身收手,说起来便是一种悲哀,我们和他一样,同在天涯,又何惜这一份恻隐?”
南宫羽道:
“话虽不错,但是,你知不知道我们辛苦这一趟,自己能得到多少代价?”
毒魄摇头道:
“不清楚,这就要看你的了。”
南宫羽的表情有些啼笑皆非,而事实上他又能埋怨什么?如今,毒魄扮过白脸,那红脸一角,亦只好由他去唱喽。
风云阁 独家连载
牧虎三山第二十二章:枭影掠血光
第二十二章:枭影掠血光
人在马上,双辔并行;毒魄和南宫羽的心情都不怎么开朗,因为他们此刻要去办的事决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事--“鬼王旗”那批凶神恶煞,约摸正在候驾,一面罗网,或许早已经开了,真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问题在于,却又非去不可,江湖中人,首重恩怨分明,飞星的血,飞星的命,牵系着毒魄的神魂,激荡着他无比的怨愤,他是江湖人,忘不了的只有血债血偿,牙眼相还,他坚信种下什么因,便该得什么果。
天色阴沉,刮的是西北风,风吹在人身上,还的确有点冷。
南宫羽斜眼瞅着毒魄,故意找话说:
“自从上路到如今,半个多时辰了,毒魄,你怎么一直不开口?”
紧了紧衣襟,毒魄懒懒的道:
“说什么?”
南宫羽道:
“譬如,你怎么也不问问我,打‘正盛皮号’那里弄回多少酬金来?”
毒魄道:
“我原以为你会主动告诉我的。”
南宫羽骂道:
“娘的,我就是看不惯你这副不紧不慢的德性,什么事都要等着别人先拿言语--你倒是猜猜看,钱侗那老小子赏了我们几文?”
稍一沉吟、毒魄道:
“两万银子应该差不多。”
南宫羽惊讶的道:
“正好是两万银子,怪了,这次你怎么猜得准到针眼上?”
毒魄笑笑,道:
“我还有猜得更准的呢,我判断你把银子给钱侗送回去之后,他在感激零涕的情形下,很可能要把整个数目的一半相赠,你当然不会接受,一阵推来让去,就以二万银子成交,结果是皆大欢喜,嗯?”
南宫羽睁大了眼,有些不敢置信的道:
“完全被你说中了,正是这么码事,毒魄,你又是如何知晓的?整个来龙去脉,就好像你也在现场目睹一样,实际上,你根本没有去呀!”
毒魄指指自己脑门,笑道:
“简单,多用脑筋想想,八九就不离十了,你的个性、习惯、待人处世的法则,我全都清楚,姓钱的大掌柜虽然是商贾出身,也还厚道老实,再揣测一下人们于失而复得后的惯常心态,喜出望外之余的反应,两头凑拢,大概的经过情形便勾勒出来了,这其实亦算不上什么。”
南宫羽赞叹着道;
“乖乖,我还真没想到,你姓毒的有这么个聪明法,文有文才,武有武略,凭我南宫某人,也叫你给比下去啦!”
毒魄道:
“你客气,南宫。”
南宫羽又想起了什么,忙道i
“不过那笔酬金说是两万银子,到手的却只有一万两,因为还得扣除--”
毒魄点头道:
“我知道,还得扣除我们预支的一万两银子,也就是由我作主,分给盛庸的那一万两银子,南宫,这笔帐全算我的。”
南宫羽不悦的道:
“为什么要全算你的?”
毒魄道:
“因为钱是我给盛庸的,而且事先也没有征求过你的同意,怎好叫你分担?南宫,我并非矫情,说的全是我心里的话。”
哼了哼,南宫羽道:
“你既然那么精灵聪明,怎不猜猜我又是个什么想法?莫不成只准你有那份恻隐,就不许我也行行慈善,做一样善事?”
毒魄闲闲的道:
“你的意思我明白得很,送给盛庸的那一万两银子,你打算顶上五千两,也就是说,你非常坚持的要出其半数,对么?”
南宫羽昂头挺胸:
“不错。”
毒魄低缓的道:
“我还知道你的另一层想法--兄弟手足,何分彼此?既是血浓于水的情分,福祸生死,也就应该共同承当了……揭明了说,你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我!”
沉默了一会,南宫羽才沉声回道:
“只要你省得就好。”
毒魄道:
“当然,除了对我,你平素的为人,可不曾这么慷慨大方过。”
南宫羽哭笑不得的道:
“讨了便宜还卖乖,娘的,你这不是找骂挨么?”
毒魄笑道:
“这也是实话,实话好说不好听。”
挥挥手,南宫羽道:
“去去去,别他娘净在这里寻我的开心,你倒是想过没有,此去‘抱固岭’‘鬼王旗’的垛子窑,拿什么方法和他们周旋?”
毒魄坦然道:
“首要的原则,自是不能明处叫阵,我们的力量不够。”
南宫羽叹一口气:
“何止不够,犹相差上好一截呢!单靠我们两个人去搏击人家全帮,实在是过于冒险,我在想‘鬼王旗’如今必然早已严阵以待了。”
毒魄思量着道:
“南宫,为今之计,只有暗里狙击,稍沾即走,每次下手的当口,不管摆倒他们几个,决不恋战,而且对于目标的选择,要使敌方无从揣测,难以连横固守,如此往返击杀数次,假若都能奏捷,‘鬼王旗’的阵脚就要乱了……”
南宫羽忧心忡忡的道卜
“计划是好,只不知能否如愿,你也晓得,他们拥有不少人才,布阵对仗,个个都是行家,行动一旦展开,恐怕不似你我想象中这般容易。”
毒魄道:
“我明白不容易,不过,事在人为,且走一步算一步吧。”
指头轻绕着缰绳,南宫羽望了望空中低沉的云霾,道:
“天色不大好,毒魄,我看我们不一定非要在入黑前赶到‘抱固岭’不可,离那地方稍远一点,先找个所在落脚打尖,顺便探探风声……”
毒魄道:
“‘抱固岭’方圆几十里之内,都是‘鬼王旗’的势力范围,你说离它远一点,欲待远到什么程度?严格论起来,我们如今已算进入人家的地盘,除非不再前行,否则‘抱固岭’附近哪一处窝下来都差不多。”
想想也对,南宫羽道:
“好吧,我们就趱赶一程,摸到‘抱固岭’下藏身,只求别露了行迹,打草惊蛇犹在其次,若叫人家先下手为强,我们哥俩便吃不完、兜着走啦!”
毒魄笑笑,没有答腔,他的心思似乎不在这里,瞧他锁眉凝目、神情幽沉的模样,脑筋又不知转到哪儿去了……
这是一幢荒废的农舍,断垣残壁,杂草蔓生,农舍坐落在一片贫瘠的庄稼地里,干裂的地面只零零散散的错布着一些半枯萎的庄稼,看情形,农舍故然已久无人住,连这几片旱田也都弃置了。
屋子一角,尚留得有三堵土墙,半片顶,勉可避御风霜,地方虽说不大理想,却总比露宿郊野要强,现在,就正好被毒魄与南宫羽利用上了。
亮起那盏油灯,在晕沉摇晃的灯光下,毒魄展开一张草图细细研读,图是方久寿临时匆匆绘就,图中标示的乃是“抱固岭”上“鬼王旗”各个堂口的所在位置和通达路径,方久寿的绘画技巧相当拙劣,但好歹重点还描得出来,看了图,“鬼王旗”方面的内部布署格局,已可大致明了。
递过一套夹肉烧饼给毒魄,南宫羽依着墙角坐下,大口啃嚼自己手上的一套:
“别那么用功了,毒魄,时间有的是,何不先吃饱了再说?”
毒魄目光停在图上,手指顺着线条移动、边若有所思的道:
“‘鬼王旗’建在岭上的垛子窑,可不是随兴瞎盖的,其中格局,颇见巧思,具有防守上的基本意义,你看,两座分峙总堂左右,四堂各据一方,便将枢纽可令之处拱卫在中间了;而‘豹房’高筑于岭后棱顶之上,正可俯视全景,监看搜巡分外便利,亦合了‘豹房’本身的任务性质……”
南宫羽咽下口中的烧饼,道:
“你打算从‘鬼王旗’哪一个部门先下手?”
毒魄道:
“现在还不能决定,我得再想;南宫,你思量过没有,目前我们最欠缺的,不单是人手问题,还差了里面的内应?”
举起身边的水囊,甫宫羽先凑嘴囊口饮水,才一抹唇角道:
“这还用说?如果有人卧底,行动就方便多了,至少不必像摸黑一样误打误撞,困难在于,到哪里去找内应?”
毒魄慢慢咬着烧饼,却显然食不知味,他连连摇头道:
“难,难……一点路子都没有……”
南宫羽道:
“可不是一点路子都没有?以前还摆着个方久寿,如今方久寿露了痕迹,早就逃之夭夭啦,‘鬼王旗’其他的人同我们没渊源,又去和谁搭线?所以啊,毒魄,这话说了等于白说!”
毒魄伸直双腿,把草图平置在膝盖之上,眉头皱得更紧了:
“没有内线,当然行动起来比较冒险,但若实在无法可施,也只好硬干了。”
南宫羽道:
“咱们原就是打着这个谱来的,所以便条件不够,亦谈不上什么遗憾。”
毒魄笑道:
“你好像有点怄?”
“嗤”了一声,南宫羽道:
“我怄?我跟谁怄?我担心的只是别叫人家把我们活坑了!”
毒魄道:
“事情不会糟到那种地步,南宫,我们两个都不差,他们更没有那么好,一朝对仗,‘鬼王旗’少不了人来垫底!”
狠狠咬一口烧饼,南宫羽道:
“但愿是如此。”
微弱的灯火又大大摇曳了一下,在这四壁不全,屋顶漏空的破屋里,寒气萧瑟,冷风透隙,还真有点欠舒坦--江湖生涯,原就是一个“苦”字了结。
望着只吃了一小半的夹肉烧饼,毒魄兴味缺缺的道:
“早点睡吧,今晚上我们不动,先养足精神,明天开始,再向‘鬼王旗’下刀。”
南宫羽缩缩脖子,嘀咕道:
“娘的皮,这片破屋,四壁透风,越来觉得冷、赶到明朗,人岂不冻僵了?”
毒魄收起草图,淡淡的道:
“吃这种辛苦,也不是头一遭了,你一向自诩比我能适应环境,眼下怎的却变得娇嫩啦?”
南宫羽摊开毛毯,一半铺在地下,一半裹住身子,打了个哈欠道:
“倒不是变得娇嫩,许是年龄的关系吧,岁月不饶人哪,这把老骨头日渐僵硬,体气也比不得从前了……”
毒魄沉默着把自己所携的毛毯铺开,就在他刚刚想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