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马黄河-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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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千机道:“弟子如若索取师父的神农真经,定必被师父一口拒绝。因此,弟子决意放弃此想,好在供养师父的话,等於一部活的神农真经。若然师父答应了弟子的要求,到时弟子想配制什么药,师父只须指点诀窍就是了。”
康神农道:“这个条件倒是动听得很,你目前急需配制什么药物?”
沈千机道:“弟子想配一种能够杀死朱宗潜的药物,他服过紫府禁果,虽是百毒不侵,但总有法子可以致他死命,只不知师父对此有何高见?”
康神农道:“当然有啦,也很简单,只须配制一种药物,抵消了那禁果奇效。这时他体质便与常人无异,任何毒物都可以制他死命。当然这种抵消禁果灵效的药物不易配制,例如须得找到一种世间罕有的宝物『火熊胆』配制,这已是很难解决的问题了。”
沈千机道:“师父即管开列所需药物及制炼之法,其他的事由弟子负责。”
康神农惊讶地望住他,道:“这样说来,你居然找得到火熊嘻么?这真是令我难以置信之事。”
沈千机催他道:“请师父即将所须的药物赐告,弟子俾可立刻采办。”
要知他对药物之道已得康神农真传,是以但须听了这些药物名称,便可推究出是否有效,亦可以研究出制炼之法,毋庸再求康神农指点了。
康神农道:“使得,你在此等一等。”
他推动轮子,移到大拭瘁面。突然间发出凄厉可怕的狂笑声,竟把佟长白骇了一跳。朱宗潜毫无动静,这使得佟长白十分佩服,暗忖这个人没有一处跟别人一样。
沈千机站在原处,厉声道:“师父笑声之中,大有不善之意,可是有什么打算?”
康神农在拭瘁遥遥答道:“沈千机,你今日恶贯满盈,自投罗网,老夫碧蚁阵正是为你而设。你且瞧瞧四周的地上,便当明白。”
沈千机放眼一瞧,但见盈千盈万的绿色长脚蚂蚁,布满了周围许多丈方圆。他一望而知这些绿蚁力大善走,故此一眨眼间便布满了整片草地。这刻他脚下三尺以内,尚无蚁迹。他抬头向两丈外的大树望去,但见树上也都布满了绿色的毒蚁,万万不能跃到树上暂避。
他在这等十分危急的境况之下,面色居然还不变,冷冷道:“这个蚁阵,岂能奈何得我?再说以我的道行,这等毒蚁还未能使我中毒而死。”
康神农道:“你的话只有后半截有点道理,但也不全对,假如你只被此蚁咬了九口,尚不致命,若是凑满十口之数,老夫敢用人头打赌你定必当场倒下,做了这一窝碧蚁口中美食,这话你信不信?”
沈千机面色一变,在怀中取出一件物事,口中发出嘿嘿冷笑之声。
朱宗潜远距六七丈以外,运足目力瞧去,只瞧出那是一团绳索之类,心中方自一动。沈千机业已发动,猛一扬手,便有一团黑影飞出。
这时朱宗潜方始瞧得清楚,敢情沈千机掷出一枚钢抓,疾向草地边缘的高树射去。钢抓后面带着一条细线,凌空疾飞,霎时间已抓住一横枝。
朱宗潜一瞧沈千机钢抓所落处,与他正好是相反方向,因此,他已来不及绕过去现身拦截。
沈千机厉啸一声,身形破空而起,在半空中迅快收绳,借力疾进,眨眼间已到了那横枝之上。他想是恐怕康神农尚有别的杀手,因此毫不停留,然遁走。
佟长白碰一碰朱宗潜,道:“真厉害,这的轻功固然惊人,但最可怕的是他花样太多,防不胜防。”
朱宗潜只唔了一声,在思索别的事。过了一会,便开口叫道:“康前辈,我是朱宗潜。”
轮椅登时在拭瘁出现,康神农举目四望。朱宗潜急忙道:“前辈快把蚁阵收回,情势危急之极,来不及解释啦!”
康神农从椅下拉出一大堆竹筒,向草地四下投掷,说道:“很快就可以通通收回,你来了多久?”
朱宗潜道:“刚好赶上你和沈千机说话。我们可以下地了吧?”
康神农疑道:“你们?还有谁呢?”
朱宗潜道:“一个朋友。”
康神农转眼一望,道:“可以下来啦!”
朱宗潜一拉佟长白,扑入草地,奔到老人面前。
朱宗潜道:“佟兄,我们合力把铁从当中弄断,然后连人带椅把康前辈搬走,要快,不然连咱们也免不了死在此地。”
佟长白对他服气得不得了,他一点也查看不出有什么危险,但他是无条件相信,因此,赶紧动手。这条铁一头锁在大树上,另一个穿过康神农的琶琵骨,加上他双足齐膝以下业已削去,若然无人相助,无论如何也逃走不了。他们合力设法把铁从当中弄断,正在动手之时,康神农道:“这人是你的朋友么?奇怪,我瞧着不像。”
朱宗潜道:“这位佟兄大名长白,乃是从关外来的,与沈千机齐名,乃是当今有数的高手之一。”
佟长白道:“咱不必瞒骗老头子你,咱可是个大恶人,跟朱宗潜是对头,总有一天我们得拼上一场。”
康神农摇摇头,道:“我虽是活了八九十岁,但一点也猜测不出朱宗潜这个人,我看还是省点心不必多猜啦!”
说到此处,呛的一声,那条铁硬是被这两位当代高手扯断了,这时康神农屁股后便拖了一条尾巴,但暂时已不管这许多,他们把那一截铁放在康神农怀中,合力抬起轮椅,迅快奔去。
朱宗潜道:“康前辈没有什么要紧的东西须得带走吧?”
康神农道:“虽然还有一些破烂东西,但不带也可以。”
这两句话功夫,他们已扑入林中。朱宗潜让佟长白独力抱住轮椅,自已左刀右剑完全撤在手上,沉声道:“佟兄紧紧跟着小弟,咱们什么都不怕,就怕无情烈火,封住了咱们的去路。”
话方说完,一阵轰轰之声传入耳中,一听而知乃是大量火药爆炸之声。
佟长白叫一声“乖乖隆的冬”,紧张地道:“沈千机那小子,果然使用火攻之计,快跑,快跑。”
他的面色都变了,可知他心中的震骇到了何种地步。
要知佟长白住边关外,那儿的森林遍地皆是,一旦着火,便不是三五天可以熄灭的,若然被困火中,纵使林中有空旷之地,不怕火焰烧到身上,但光是热度以及缺乏人体所需的空气,亦可以把空旷地面的人兽活活闷死,或烤死。佟长白深知厉害,何况这件天然的灾祸根本无法还击,死也是白死,所以他才那么惊惶。
朱宗潜沉声道:“不要急,沈千机虽然恶毒无比,预先布置好火药。但听那爆炸声离此甚远,可知他必是以康前辈容身的那一处地方为中心,用火药划一个大圈。如此他只要点燃一处,火势就顺着火药圈一路伸延,形成一个极大的火圈,使康前辈插翅难飞。”
康、佟二人听那爆炸声果然迅快伸延,只这顷刻工夫,已形成了半个大圈,假如再不能及时从缺口逃出,便被封死在这个巨大的火圈之中了。
朱宗潜又道:“但幸而第一声爆炸似是距此甚远,可知他这个火药圈划得很大。这是因为他也须顾及自己的安全问题。圈子越大,他就越有把握逃出这座森林。不过这一来他就未免会有百密一疏的情形发生了,若然以他一个人之力,断难严密接成一个火圈,所以我们还是有机会逃生。现在我们都小心倾听那爆炸声,找出缺口,再根据风向寻觅逃路,定可成功。”
他坚定自信的语声,送入佟、康二人耳中,有如一服镇静剂一般。佟长白喜道:“有道理,若然不是你在此地,咱一定是慌得乱窜乱闯了。”
朱宗潜跃上树顶,调查风向。佟、康二人则用心倾听爆炸声。果然初时爆声密接,延展得极快,但到了形成大半个圈子以后,使缓慢下来,爆炸声也仅是间歇地响着。由此可知朱宗潜的推论果然没有错。
这时朱宗潜已从树顶下来,说道:“我们进林时是在东面,西面则是高峻的山岭,这座森林向南北两端伸延,我以前走过一次,大有绵亘无尽之势。现在风向是从西南刮来,因此,咱们已不能从进林之路出去。再说那沈千机定必守在外面查看一段时间,方会离开。咱们往他那边一冲,说不定会遭他暗算。”
佟长白摇头道:“西面既是高山峻岭,也不能通行呀!”
朱宗潜道:“你紧紧跟着我就行啦!”
说罢,迈开脚步,往南疾奔。
这座森林之内荆棘丛生,野草繁茂,俱是绝佳的燃料,火势一发,蔓延极速。而且顷刻间就能耙林木焚烧起来,形成无可挽救的火灾浩劫。
朱宗潜刀剑频挥,在前头开路,不久,已见到前路掩映的火势。
佟长白叫道:“你说过往南去尽是林木,如何还能往林内钻?咱们还是回头的好。”
朱宗潜也不回答,这时前面的火势顺着西南风向他们迎面迫来,霎时间已离得很近,空气已经闷热非常,人人都是一身大汗,呼吸不甚通畅。
加上震耳欲聋的焚烧声,大是使人心嘻俱裂。
事实上这刻封住去路的火势距离他们尚有数丈之遥,已是如此炽烈可怕,若再迫近,当然更难忍受。
佟长白厉声道:“不行啦!咱们快找别的路。”
朱宗潜仰天朗笑一声,迳自纵上身侧的一棵大树树顶。他如若出言回答,不论理由多么正确有力,佟长白势必仍然与他争辩。但他只长笑一声,反而使佟长白闷声不响,暗自怀疑朱宗潜是不是讥笑他怯懦?
朱宗潜几乎立刻就飘落地上,动作奇快,但见他奔前寻丈,刀剑齐施,向一株参天古树树身砍劈。佟长白不禁一怔,直到他已砍劈了十馀下之后,方始醒悟。放下轮椅,取出钉锤,蓦地跃起。身在半空之时,钉锤鸣鸣地急响,在头顶盘舞了两匝,到了最是势急力猛之际,钉锤砰一声击中树身。他这一锤已用足了全身功力,非同小可,加上底下已被朱宗潜用刀剑砍了一道极深的口子。但见拭篡枝叶一阵大震,树身发出响亮的劈啪折裂之声。转眼间这株高出周围树木的参天古树,挟着极猛烈浩大的声响,向火焰倒落去。
封住他们去路的火势只有数丈厚度,这棵枝叶繁茂而又极高的古树,这一倒下去恰好架在火势之上,变成了一道桥梁。事实上被这古树所压中的范围内,火势顿时熄灭了,须得等到旁边的火势蔓延过来,方能重燃。
朱宗潜独自抱起轮椅,从古树上踏奔渡过火圈,佟长白早就过去了。他乃是一见火圈有了缺口,立时冲出,完全忘了轮椅上的康神农。
他们奔了里许,树林内的骚动使他们都感到触目惊心,各种鸟兽以至於虫豸都纷纷窜逃,震耳的焚林声响依然好像近在耳边。
朱宗潜叫了一声,随即转向东面奔去。前头的佟长白回头一瞥,恰好还见到朱宗潜的身影一掠而逝,如若慢了一点,可就很难查出他乃是从那个方向跑掉的。当下连忙拨转头紧紧跟蟚赶去。
他们颇为费力地在林中奔行,走到一处林木较稀处。朱宗潜停下脚步,把轮椅放落地上,口中发出喘息之声。佟长白庞伟的身躯往树林一靠,也极剧烈地喘息起来。
须知他们两人不但奔逃之际,耗去气力甚多,而最要命的还是砍倒那株参天古树之时,两人连吃奶之力可都用了出来,当时已经感到极为虚弱无力,须得立刻休息一下才行。但形禁势格,非走不可,这样下去,不知不觉已到了精疲力尽的地步。
康神农惊佩交集的望着朱宗潜,心想:此子智勇兼备,嘻色强绝一时,临危不乱,这次方能脱大难。假如他方寸之间略有慌乱,便断断认不准那唯一没有火药爆燃的缺口,即使认准奔到,但其时已形成一道厚达数丈的火,他心中慌乱的话,自然想不出砍倒古树当作桥梁之计。当然他们如非武功强绝,便根本不可能在短短的一点时间内,砍倒了那株多人合抱那么粗大的古树。他转念之际,目光在这两人身上扫视,忽然发觉佟长白恢复得很快,朱宗潜没有什么起色。
朱宗潜也是倚靠着树身,闭目调息,就站在康神农身边。康神农见他一时难以复原,尚是气枯力竭,不由得想起早先沈千机的话,忖道:“朱宗潜的能耐既高强,更有绝世的机智,连沈千机也对他十分畏惧,这人真是天生奇才,百世罕逢。目下老夫只要一伸手,就能够把他先前服过的禁果灵效摧毁,这一来他便从超人的境界变回凡人了。”
他那被乱须乱发掩盖住大半的面上,泛起了笑容,令人感到有一种阴森诡异的意味。康神农素知沈千机的武功智计俱是当世上乘之选,天下间能够与他抗手之人,实在找不出几个,说到能令他畏惧的人,更是不要提了。因此,他康神农竟能把这个奇才异士的荣辱成败握在手中,实是千载一时的机会。这刻如若放过,只怕永远都不可复得了。
佟长白睁开像牛一般巨大的眼睛,先瞧看朱宗潜,片刻后,才把目光转到康神农面上,但见这个老人两眼望着树顶,面上带着诡异阴森的笑容。
他暗暗提聚起功力,极力抑制住扑过去杀死朱宗潜的冲动,先查看那康神农古怪的笑容是甚么意思。
三个人静静的这样呆着,没有任何动作。其实暗中波澜起伏,奇诡变幻,即使是局中之人也能发觉出来。
过了一阵,佟长白忍耐不住,冷冷道:“朱宗潜,咱们可以走啦!”
康神农应道:“你真了不起,一下子就恢复了气力,我瞧朱宗潜还须调息一段时间才行呢!”
佟长白狞笑一声,正要举步,但听康神农又道:“真奇怪,我刚才忽然记起沈千机的要求,他不是想求我把朱宗潜的奇异功力毁去么?我现下便有这等绝佳机曾了,但须一伸手,就可以使他变成凡俗的人。”
这番话有如奇突起,使得满腔恶念的佟长白也为之一楞,诧异地望着他。康神农又道:
“事实上我刚刚受他救命之恩,深重如山,怎能对他泛起这个念头呢?
由此可见得我本质上乃是个坏人。”
他的目光投向佟长白,又道:“你听了我的话,居然不出言斥驳,可见得你也是个天生的坏胚子。”
佟长白冷冷道:“咱一向都承认是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