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马黄河-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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嵇桀横行了多年,从未碰上过一个胆敢徒手夺刀之人,是以为之一怔,几乎不晓得如何应付才好。
要知他手中的缅刀乃是名品,能够斩毁寻常的刀剑,试想如此锋快的兵器,肉掌焉能抗拒?
说得迟,那时快,冯天保的五指已缠搭在缅刀之上。
嵇桀心中又是一凛,原来他发觉对方并非掌上练有不畏缅刀的功夫,却是以极巧妙细致的手法,在最轻微的移动之间化卸刀上劲道,使刀刃无法发挥威力,同时也迫使他不敢硬来,否则此刀便有立刻被对方夺去的可能。
那阴阳手冯天保虽是以绝妙的手法制住对方缅刀,但那嵇桀武功非同小可,一时无法夺取到手,两人顿时形成了僵持之势。
片刻功夫,冯天保内力源源涌出,嵇桀大感不妙,一条手臂被对方内劲震得渐感酸麻无力。那柄缅刀好像掉在极黏极厚的浆糊中,简直无法运转。
他不由得激起凶野之性,心想老子拚着被你的内力震伤,也要一刀把你戳倒。
正要不顾一切运足全力吐出缅刀之际,后面远处传来一阵话声,使他煞住了吐刀拚命一举。
后面那人语调冰冷而诡邪,他道:“冯前辈出头架梁,不知是为了本宅主人抑是特意与敝寨作对?”
冯天保突然松手退开,眼光上上下下的打量来人一会,才道:“阁下想来就是黑龙寨二当家宋炎兄了,老夫只要问问你们何故到此处生事侵扰?”
他身份有殊一般武林之人,是以不能直接答覆对方的问话。
要知宋炎的话说得极是厉害,暗示今日容或败走,但本宅内外人口不少,正是日后报复的对象。
冯天保那得不知此意,果然大为忌惮。
但身份攸关,不能示弱回答,当即反问一声,巧妙地答覆对力的责问,意思便说你黑龙寨若非到此生事,我冯天保怎会出头架梁?
宋炎皮笑肉不笑的咧咧嘴,道:“敝寨向来有不扰良民的戒条,此次扰及贵友,实是情非得已。”
他转眼向嵇桀道:“你们已查明敌人下落了没有?可有在此宅之内?”
嵇架道:“那不知去向,甚是出奇,恐怕是此宅之人加以掩护。”
宋炎沉吟道:“这个恐怕倒不至於,我已查明本宅主人一向是世家显宦,除了像冯前辈这等高人偶或有机会认识之外,决计不会跟武林人物往还。”
冯天保道:“不错,老夫虽是与逝世不久的本宅主人甚有交情,但其馀之人俱不知老夫来历。”
这话不啻表示本宅之人不会帮他们的敌人掩饰踪迹,宋炎那骷髅似的面上泛起一丝笑容,道:“若然如此,敝寨实是太以鲁莽,还望前辈宥恕滋扰之罪。”
他自是巴不得不得罪这等武功深不可测的高手,免得连自己也说不定那一天会莫名其妙的被人仇杀。
冯天保为了本宅之人着想,亦不敢得罪这个凶手集团,当下道:“宋兄好说了,若然只是误会,彼此便一笔勾销。”
朱炎拱手说声得罪,便带了嵇桀以及一众手下离开这李府。
冯天保透一口大气,吩咐本宅管事之人设法使吊客们如常进行祭吊,铙钹诵经之声再起,不久便恢复正常。
其时冯天保已坐在屏风内的一张椅上,面上神色极为不悦,瞪视着那带孝在身的俊美少年。
那带孝在身的美少年神情甚是恭敬严肃,但却没有畏惧之色。
他离座而起,躬身道:“师父敢是嗔怪弟子胆大妄为吗?”
冯天保仍然不悦地注视着他,沉声道:“当然啦!你全然不知黑龙寨的底细,胡乱与他们作对。”
那美少年虽是不敢出言挺撞师父,但显然并不服气。
冯天保又道:“为师纵横天下数十载,从未试过像今日这般感到窝囊气的。你可知道是何原故?不,你自然不知道,那就是因为对方乃是残酷恶毒的凶手集团,为师怕只怕祸延你李家,才极力忍住这口气,不敢得罪他们。”
那少年这方明白师父的不悦有一半是因环境所迫,以致不能出手而已,倒不是完全怪他胆大妄为。.当下心头一宽,道:“弟子诚然是年少无知,险险揽结大祸。但当时弟子一瞧那些黑衣大汉的神情来势,便晓得他们都不是善类,其时但觉义不容辞,须得帮助这位仁兄躲过那些恶汉。当此之时,弟子心中极是坦然,毫不畏惧,是故方知孟夫子说的『自反而缩,虽千万人,吾往矣』这话定是亲身体认过的道理工夫。”
孟子此语出於公孙丑篇中,意思说:凡事自问若是合於义理,则敌人虽然多达千万之众,我亦勇往直前。这少年在此时此地引证孟子,毫无迂腐意味,反倒显得出他是崇尚真理之士。
而他既知其理,便当真实行,真正是个知行合一,践履笃实之士,绝非世间一般空谈仁义之辈。
冯天保泛起了微笑,道:“你父亲也有这股傻劲,此所以我会瞧得起他,与他八拜结盟。但是……:”
他的神情变得非常严肃,接着道:“但是你可会想到,假使此举被对方侦知,以致满门数十丁口尽皆被杀,那时你如何自处?”
少年疑道:“对方虽是凶恶,也不致於下这等毒手吧?”
冯天保道:“这一群凶手们毫无人性,当真会这么做,故此我也不敢招惹他们。”
那少年顿时陷入困惑之中,苦苦寻思。
冯天保伸手把朱宗潜身上的白袍揭开,又抬起他的头颅,瞧过他的形貌,发觉是个相貌堂室的俊逸少年,当下甚为惊讶,忖道:“尝闻黑龙寨精擅诸般暗杀狙击手段,据我所知,这个凶手集团多年以来从事暗杀之道,没有一次失风,而且个中经过永远不为外人所知。今日他们公然闯入李家行事,一反常态。可见得他们是如何急於要取此子性命。更可推测出他们定必屡屡不曾得手,才会如此发急。”
转念之时,又因感到朱宗潜肌肤炙热异常,特地多摸几下,便又寻思道:“此子分明病倒,那黑龙寨之人想是已经晓得,认为机不可失,.才会闯宅搜查。如此说来,此子不病的话,那黑龙寨竟不敢正面对付他了?”
他果然是阅历极丰的老江湖,霎时之间已想出许多道理。
这一来对这朱宗潜大感兴趣,此时又发现他放置在一旁的长形包袱,取饼抖开一瞧,乃是一把金刀,刻有“无私堂”三个字,顿时认出此是银衣帮的执法金刀。
冯天保认出金刀来历之后,复又细察刃口。
他的眼力岂同小可,顿时又查看出此刀刚刚杀死过不少人,血腥味犹在。
他很快就把金刀重复包好,放回原处,皱眉寻思。不一会目光转到那少年面上,沉声道“你救他之举是对是错,眼下我还不敢确定。”
书中交代,这个少年姓李名思翔,乃是刚刚故世的本牢主人的最小儿子,年甫弱冠。自幼便被冯天保看中,传以上乘武功,复又家学渊源究心於文三经史,是以英姿奋发,迥异凡俗。
他听得师父这么一说,心头又是一震,暗暗想道:“我方被那『正义』与『利害』的矛盾冲突弄得六神无主,现下又加上一重心事了,唉!”
他忧心怔忡的向朱宗潜凝视,但贝他的侧面也甚是挺秀俊逸,题然不是奸邪之辈。
朱宗潜身子动弹一下,冯天保伸手一摸,发觉热度全消,不由大感诧异。
转眼间朱宗潜已慢慢抬起头来,喘息数声,这才说道:“在下多蒙恩公袒庇,逃过杀身之劫,大德如山,难以言报。”
冯天保眉头略舒,心想此子不但气度超迈,相貌不凡,而且谈吐不俗,好像不是邪恶之流。
李思翔见朱宗潜的话乃是向自己而说的,连忙道:“兄台好说了,这等话暂且不提,在下李思翔,这一位是家师冯天保。敢问兄台贵姓大名?何以与黑龙寨结下仇怨?”
朱宗潜摇摇晃晃的起身向冯天保行礼,报出姓名。然后道:“在下当真不明白黑龙寨之人何以找到我头上。这话不知冯前辈和恩兄信也不信?”
冯天保感到这个少年语气恳挚,不觉信了大半,道:“这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黑龙寨名列三凶二恶之内,本是一个组织严密的凶手集团,经常受雇杀人。你若是想除去仇家,只须银子充足,出得起价钱,他们一样替你出力。”
朱宗潜欲知道的便是黑龙寨的底细,这是因为他曾经手刃了他们十馀人,故此急於打听他们底细,若然皆是邪恶该杀之辈,才能够安心。
现在从冯天保口中听到的一鳞半爪,已大略可知黑龙寨此一凶手集团中无一不是可杀之人。
登时放心不少,长吁一声:“若是如此,在下还恨今晨被他们截击之时出手不够狠毒呢!在下又曾听说银衣帮乃是当今无双的大帮大派,主持武林公义,何以竟任得黑龙寨横行?”
冯天保很有兴趣的望着他,道:“照你这样说法,老夫在武林之中也颇有地位声望,亦应负有相当的罪愆了,然而事实上这一群凶手武功既高,组织又极为严密,行踪飘忽不定,黄河流域以西安府起计,横越数省以至出海为止,都是他们的根据地,谁也查不出他们的老巢倒底设在何处。是以诛灭黑龙寨之举可不是一帮一派之力能够办得到的。而且在无人查得明白他们的底蕴和实力以前,谁敢向他们动手?”
朱宗潜慨然道:“在下一身之外,别无牵累,倒是敢斗一斗这群凶手!”
说这话时,轩眉目,自有一股凛然气概。
冯天保心中一动,问道:“你在那柄金刀下丧生的十馀性命,都是黑龙寨的吗?”
.朱宗潜讶然点头,道:“前辈何以得知有十馀人的数目?”
冯天保淡淡一笑,道:“大凡刀剑每杀一人,总要在锋刃留下些许痕迹,加上刀上的血腥味,便可知杀人的数目和时间上距今久暂。你那柄大刀算得上是佳品,是不是你的常用兵器?”
朱宗潜摇摇头道:“不是在下的兵器,实不相瞒,此刀乃是从银衣帮之人手山取得,其时少帮主欧阳谦也在场。我们之间有点过节,只待我走出百里之外,我们还会碰头。”
他不敢把计多端的罪行揭发,为的是怕计多端闻得风声,或是先向他师父康神农下毒手,或者是逃遁无踪。更会因而使计多端的两个不知姓名来历的师兄警戒和防范。总而言之,他暂时不能使计多端地位动摇,这样才不会打草惊蛇,免得康神农失此报仇的机会。
再者康神农曾经透露过计多端的两个师兄在武林中甚有地位,因此他在不明这冯天保底细之前,绝不能漏丝毫口风。
冯天保点头道:“你倒是很坦白,老夫早就认出此刀乃是银衣帮无私堂的执法金刀。银衣帮有两堂八坛,无私堂是两堂之一,专掌执法行刑。此堂的人选碧甚是严格,个个铁面无私,不讲人情,都是用的金刀。”
他站了起身,又道:“老夫须得往四下查看,免得大意发生事端。”
他那高瘦的身影走出屏风外面,突然又叫李思翔出去,低声嘱咐道:“你在闲谈之中可设法查明他的师门来历以及他的身世,若是正派出身,为师很想借用他的力量,让他参加一个由不少高手组织的队伍,共同办一件对天下武林十分重要之事。”
这正是知徒莫若帅,冯天保一来晓得李思翔崇尚正义,二则自己也正是这一类的人。
倘若自己的师父嘱命打探别人的来历,用意不是为了正义公理之话,纵是师命难违,也不会全力进行,将心比己,便可明白。故此坦白把用意说出,使李思翔当真用心查探。
李思翔回到屏风之内,关切的问道:“朱兄觉得怎么样了?你患的是什么病?小弟自当尽力帮助你延医疗治。”
朱宗潜心中被友情温暖之流充满,感激地道:“我的病不要紧,过些日子就会痊愈,恩兄的盛情高义,没齿难忘。”
李思翔道:“朱兄若不嫌弃小弟浅陋无知,当为朋友看待的话,便不要再用这等称呼。
只不知朱兄仙乡何处,尊师是那一位?”
朱宗潜豪迈地道:“恭敬不如从命,兄弟便从此改变称呼便了。兄弟原籍京城,至於家师的姓名来历恕我不能奉答,方命之处,倘祈海量宥恕。”
这等守之事在江湖上极是寻常,而且他坦率的态度更不会令人发生误会。
李思翔道:“朱兄想必别有隐衷,所以不能道出尊师名讳………”
他沉吟了一下,记得师父参加一个高手组成的集团中,亦有欧阳谦在内。
当下又道:“小弟冒昧请问一声,假使家师出面的话,欧阳谦能不能暂时放下你们之间的过节,待日后才清理?”
朱宗潜讶道:“兄弟虽然不明白李兄话中深意,可是自当坦诚奉答,那就是兄弟与银衣帮之间的过节不易解开,但要他暂时押后却能办到。”
李思翔心中大慰,想道:若是如此,可见得他并非犯了邪恶不赦之罪了。他那里知道这其中的过节极为复杂,又牵涉到男女之情。其实欧阳谦肯不肯暂且押后,尚在未知之数。
此时屏风外有人叫一声表哥,人随声现,却是个素服少女,长得杏眼桃腮,肤光如雪,甚是美貌。
她忽见屏风内还有一个陌生年青男子,不禁一怔,随即落落大方的向朱宗潜点头微笑一下,便又道:“表哥,姨母找你呢!”
李思翔连忙起身,同朱宗潜道:“家母有事召唤,小弟去一去就回来。”
朱宗潜道:“李兄只管前往,兄弟自当恭候。”
李思翔匆匆去了,把他的表妹撇在屏风门口,全无交待。
朱宗潜可不敢胡乱向人家张望,却感到那美貌少女的目光落在自己面上。
他纵是生性大方,而又毫无绮念,但这样地被一个年龄相匹的少女细细打量,也不由得浑身不自在起来。
他窘困地挺腰危坐了好一会,那少女说道:“朱先生在何处与我表兄相识的?”
朱宗潜目不斜视,应道:“在下承蒙令表兄不弃,屈节下交,才相识不久。”
那少女微微一笑,道:“朱先生必是个十分不凡的人,家表兄向来十分骄傲,谁也瞧不起。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如此谦虚客气的对待朋友呢!”
朱宗潜发觉此女口气话语都很温柔,使人有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