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残阳星魂-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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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山重哧哧一笑,道:“姓寒的等着,骑田岭浩穆院的大门永远为寻仇者而开!”
在寒山重的笑声里,一条黑影快绝的猝然扑到他的身后,掌力如浪,疾速猛劈,的是狠辣至极!寒山重大叫一声:“神哭鬼嚎!”
左手皮盾突然向空侧推,身躯一斜倏转,朝斧在夜空中带起一片匹练白河似的银芒,空气中发出一阵裂帛似的刺耳巨响,一股强大的压力猛然往四周排挤,就在人们的瞳孔尚未及将这一切景象印入,一声凄厉得骇人的惨叫,已连着血肉肚肠纷纷进溅,一个躯体分成两截,拋出三丈之外2这人,是奔月后幽!
河魔金易心碎肠折的厉吼连声,与白虹公孙尘悍不畏死的扑向寒山重:
寒山重左腕的银铃响成一片,身躯贴着地面一个盘旋射出,在公孙尘的半截蛟皮鞭挥扫空隙中陡然一招“二神垂眉”,反手一记“鬼决天河”,白虹公孙尘的蚊皮长鞭竟再度经不起他这含有元亘之力的招式,“哩”的一响又削去一大段,河魔金易的成名绝技“十八复浪手”中精华:“一掀涛”“二吹纹”“三吸浪”“四鼓波”‘五倾流”一连五抬十四式,有如狂风呼啸,怒海排山,自每一才空间,每一丝隙缝中汹涌压去,威力之大,足令天云为之色变!
寒山重冷冷一晒,像煞流星曳空,一闪而出,又在身形闪出的同时,在叮当急响的铃声幻迷中,再反扑而回,大旋转之下天雷暴鸣似的一式“神转天盘”,在寒光辉灿,皮盾回环里,“鬼手夺魂﹛u妖姘p三劈”一并展出,剎那风啸气荡,愁云惨雾迷迷漫漫,河魔金易的十八复浪手第六式“六激旋”“七推澜”方才施出一半,已觉得口鼻俱窒,耳鸣目眩,他双臂一抖,大翻身,倒射而起,但是……
寒山重那阴沉幽冷的语声,仿佛冤魂不散般紧紧响在他的耳旁:“神哭鬼嚎……”
一片耀眼的冷电,一股寒栗的气息,宛如在这瞬息之间已经笼罩了天地,掩遮了万物,全身血液猛然冲上河魔金易的脑袋,他面孔赤红如火,厉嚎一声,拼命将十八复浪手中的绝技之绝“十七奔河”“十八注海”同时推出,掌影暴散飞舞,纵横交错,有如古洞中成千的蝙蝠惊哗震翼,飘窜漫天。
在这千钧一发的生死之分一线,白虹公孙尘身与鞭连,长射而入,全身躬成一团,在进入双方的攻拒圈后,又霍然伸屈,掌腿残鞭,完全攻向寒山重而去。
三人的动作像是不差前后,像是将时间停顿了再凑合在一起,黑暗中,人影翻飞,寒芒辉霍,鞭卷如蛇,掌似石溅,而在人飞,芒舞,鞭卷,掌飘的一剎间,一大篷鲜血像自一个猛力挤压的气囊中爆溅,喷洒周遭五丈方圆,一颗斗大头颅,滴溜溜的飞上半空,又漓溜溜的落在震慑于一旁的梦忆柔身前,另一条淡淡的黄影,却弹射而起,带着点点洒落的血星子跃窜入林木的黑暗中,一个凄厉得不似自人类口中发出的嘶喊声摇摇传来,宛如地狱鬼泣:
“奔月落入冥寂了啊……白虹断了……奔月落人绝渊了啊……白虹颓了……”
空气中一片沉寂,死样的沉默,周遭的强烈血腥味在飘荡,刺鼻而呕心,这夜,这山岭,这林木,都像在轻微的叹息,幽幽的啜泣。
寒山重闭着眼站在那里,胸前微微起伏,额际湿淋浴的汗水聚成几颗珠滴淌下,坠落入尘埃之中。
梦忆柔惊恐的瞪视着身前那颗丑恶而恐怖的头颅,这是白虹公孙尘的,他那失去生命色彩的脸上泛着死灰,刀疤像一条钻土的大蚯蚓突浮在紧绷的脸皮上,颈下血肉模糊,一双眼球凸出目眶之外,上面蒙着翳雾与血丝,不甘心的,也瞪视着梦忆柔。
缓缓的,寒山重已调顺了呼吸,他像是有着几分迷悯的揉了揉太阳穴,将朝斧插到皮盾边缘的扣环上,慢慢来到梦忆柔身边。
这丽人儿的恐惧,鲜明的表露在她那张迷人的面庞上,她双手紧握,不敢看,却又中邪似的移不开目光,呆呆的注视着公孙尘那颗在半个时辰前还是活生生的脑袋……
寒山重轻轻蹲下,静静的道:“这颗人头,假如自他主人身上移了位置,不论移在什么地方,他的情形就完全与连在原来的颈项之上不同了。”
梦忆柔激灵灵的打了个寒栗,仿佛才从一个凄怖的梦属中惊醒,她用手捂着心口,惧怕的道:“你……寒山重……你杀了他们……”
寒山重淡淡的一笑,道:“太残忍,是么?”
梦忆柔的心神这时已大半恢复过来,她的双目中有着隐约的泪光,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低哑着声音道:
“在五台山,舅父只教我武功,教我如何防身,如何在遭遇困难时自救,如何躲开那些不怀好意的歹徒,母亲又是那么呵护我,爱我;好象……好象这世界上没有血腥与无礼,他们的亲善纵然是虚伪的,但看去也那么自然与真切;母亲爱我,护我;舅父教我,开导我,他们给了我很多,予了我很多,但是,这许多年来,他们却没有教我如何去杀人,更没有教我如何去承受目睹一个人在失去生命时的感觉……啊,这太可伯了……”
寒山重眼角微挑,冷漠的道:“你说得对,梦姑娘,命一个生命毁灭,不论这条生命是美好抑是丑恶,都算是一件残酷之事;但是,你需想一想,假如你不去毁灭他,而他却要毁灭你时,你是否仍应该静待受戳,毫无反抗?对方已不怜悯你,你还照样去怜悯他么?对方已没有仁人之心待你,你却仍应以慈悲之心去待他么?梦姑娘。当对付一个嗜杀者,当对付一个喜欢血腥的恶徒,只有以其人之道还于其人,以杀止杀,以血止血,否则,那就是愚蠢了……”
顿了一顿,寒山重又缓和的道:“生活在这种血雨腥风的日子里,在下已经有一段长久的时间了,十年;这十年中,人曾伤我,我亦伤人,但是,老实说,这些回忆并不能令在下心中愉快,可是,你必须明白,生在江湖上,就要做江湖里传统的事,江湖中的规矩与生活方式,就像官场里的圆滑拍棒,八面玲珑乃是为了高升发财,商人的以本求利,童吏无欺是为了利禄盈余,农夫的辛苦耕耘,秋收春播是为了收成丰盛,安渡岁月,行行有行行的途径,行行有行行的惯性,在江湖里闯也是一样,我们抱着一个“义”字,虽然刀头舐血,剑林打滚,为的,也是与他们同一个目的:在迥异的生活环境里,寻求我们自己的理想与生活,或者,彼此的手段各有不同,但,大家都是为了活下去,人,活着,就该做些事情,梦姑娘,你说是不?”
梦忆柔睁着那双水盈盈的眸子,毫不瞬眨的睇视着寒山重,这时,她觉得已经开始了解了些对方,虽然并不完全,但是,已经开始了。
寒山重笑了笑,道:“梦姑娘,你的衣裳似乎应该缀补─下,或者。另换一件。”
梦忆柔赧然醒悟,她用手抓紧了裂缝,有些窘迫的向左右看看,低低的道:
“谢谢你提醒我……可是,我没有携带针线,而且,也没有另带衣物,我原以为今天可以赶回五台山白岩的。”
提到白岩,寒山重不禁怔仲了一下,他甩甩头,尽力不去想这件事,梦忆柔仿佛犹豫了一下,轻悄的,几乎不易听见的道:
“我险些给忘了,寒大侠,我应该谢谢你救了我……真的,我是从内心深处在感谢你……”
寒山重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铃档儿响了一下,他平和的道:“我知道你是从心里感谢我,其实,这并不重要,没有任何一个男人会眼见似你这般的美人蒙受欺凌而不挺身相救的,就算他不识技击之道,也是一样……”
梦忆柔的性格,说温顺是温顺到了极点,但是,发作起小性子来却也极快,她嘴儿一厥,不悦的道:“寒大侠,你这句话,我认为有斟酌的必要,假如我生得丑,或者,被欺凌的是一个平庸的女子,你就不去救助她了吗?”
寒山重飞起一脚,将眼前的头颅踢人林丛之内,似笑非笑的道:“梦姑娘,在下喜欢看你现在的模样,又俏又美,恨不得一口水吞你下肚……”
梦忆柔霍然走开两步,又自然的停了下来,她古怪的瞪着寒山重,良久,语气陌生而冷峻:“寒大侠,你是个君子,也是个小人,是个豪杰,也是个轻挑之徒,但是,不可否认的,你很残忍,甚至对待敌人的遗骸也是如此。”
寒山重知道对方指的是刚才他将公孙尘的首级踢飞之事,他并不生气,嘴角微微一撇,淡淡的道:
“梦姑娘,你说得对,昭,算你说得对,可是,你明白大丈夫死有其所这句话么?公孙尘是个武林之士,就应该死在斗场,不该死在妇人的怀中,孺子的哭嚎里,假如,梦姑娘,方才那颗首级属于在下,那么,现在早已被他们踢飞了,或者,喂了狗,剁成了肉酱都不一定!”
梦忆柔柳条似的眉儿一皱,憎嫌的道:“别说得那么呕心,请你……”
寒山重一晒,道:“世上之事,美的太少了,姑娘,你的眉儿若皱成习惯,只怕天下令人憎恶之事便是使你皱得满脸纹路,也绝尽不了的。”
他摆摆手,阻止梦忆柔欲启的嘴,笑笑道:“在下知道你不喜欢在下如此,但是,己性使然,奈何?
你无法,也无权相质,就像在下对你也是无法、无权相质一样,对么?”
梦亿柔气得一跺脚,道:“你好狂……”
寒山重一拂衣袖,道:“不敢,此乃山重本色。”
他这句话才说完,已霍然转向登山之路的方位,清朗的道:“在下想,假如法驾是无缘大师,那么,大师应该现身了,原谅在下于大师清修之地沾染血腥。”
梦忆柔疑惑的跟着寒山重向来路看去,但是,除了山路坦荡,一片风拂松涛之声外,连一丝儿人影都没有,她正在迷悯,寒山重已低细的道:“右侧十步处的松顶枝丫上。”
梦忆柔循声望去,不由惊得她几乎惊喊出口,原来,在右方十步左近的一株高大杉树之顶,一个枯瘦的和尚正挺立于上,他站在一根幼细的枝丫上面,随着夜风的拂动轻轻摇摆,好似他的身体毫无重量,更好象他与那根细嫩的枝丫原本便是生为一体似的,这种轻身之术,实已达到炉火纯青的超绝之境了。
那卓立松顶的瘦僧,果然正是无缘大师,他立在松顶,向寒山重合十为礼,语声庄严的宣了两声佛号,沉稳的道:“施主好听力,老僧始才潜入十步之内,己被施主察觉,这份功夫,实也令人钦服。”
寒山重淡淡的一笑,道:“大师这手‘附影幻魂’的轻身功夫亦是精奥无匹,使在下叹为观止,不过,大师非欲借高攀月,何不落地一谈,指点指点在下心头三数迷津?”
无缘大师在树顶苍劲的一笑,双臂微张,人已飘然如残絮一片,自六七丈高的树端冉冉落在寒山重身前。
他尚不待寒山重开口,己合十道:“施主义为老僧挡去─场杀孽之债,实令老僧感激,出家之人,原便不该再生杀嗔之念,如若老僧今夜双手沾血,不论此血属善或恶,皆是罪过,而且,唉,在此三人联手合力之下,老僧是否尚能全身目保,亦是疑问。”
寒山重眨眨眼睛,道:“大师,是否在下与河魔等三人方才较手不久,大师已经闻警来到?”
无缘大师颔首道:“不错。”
寒山重想了想,道:“大师当时未曾出面,是为上策,不过,在下可否知道那所谓‘九折十三曲’的玉轴所指为何事何物!”
无缘大师深长的叹息一声,先向梦忆柔道了惊,缓缓的道:“反正此物于老僧亦无用途,出家之人,这身臭皮囊尤可弃而不要,何况其它?但是,为了此物,却已有十条人命丧于其上,所谓‘九折十三曲’乃是滇境一条江水的上流发源之处,因其流急滩险,礁石岩山重叠,故名曰‘九折十三曲’,相传此处的一片断岩之下,水帘垂挂之中,有一所极不易寻的小小宫殿,这座宫,乃是于千年之前,滇境当地财力最为富足的一位苗王聘雇中原汉工所建,闻说其形瑰丽美雅,巧夺天工,建筑材料又全为纯质白玉,无论其雕梁,其飞搪,其画栋,其堂设,俱属豪华精美,令人目眩神迷,传言谓建罢此宫后,那位苗王即将聘雇的中原汉工二十余人全数杀死,以免泄密,在他自己百年之后,与陪他殉葬的妻妾十余人,连同大批金银珠玉尽皆葬于那秘密宫殿之内……”
梦忆柔像听故事一样睁大了眼睛,目不稍瞬听着,无缘大师语声一歇,她,喃喃自语道:“殉葬?啊,真残忍……”
寒山重瞥了她一眼,平静的道:“这个传闻,其真实性不知是否可靠?”
无缘大师叹了一声,又续道:“问题就在这里,相传那座小小的白玉宫殿,在落成之后,那位苗王曾着一丹青妙手详绘一图,置人一管青玉轴筒内,交由其子珍藏,千百年来,代代相传,如今那位苗王家道中落,亲属四散,这管青玉轴筒不知何时竞落入一个世居边睡的中原武林人物手里,这位武林人士又不慎将风声走漏,在一个月黑风高之夜,被南疆大蒙红狮猛扎率领多人淬袭身亡,红狮猛扎在得到这管玉轴之后,因他自己需有急事待办,无暇分身即派遣他手下─’个最为得力的弟子飞狼卜果带领十余所属兼程赶往九折十三曲踩探找寻,唉,凡是利之所在,天下有几人能以知而不夺!因此,在他们大举前往之际,却已被河魔等三人不晓得自何处得知消息,带同五名帮手暗伏一隅,将飞狼卜果等人杀得人仰马翻,那一仗,河魔等一共十一人,当场战死五个,飞狼卜果的十余弟子除了他自己身受重伤外均已死战,他艰辛的逃出七里之远,生命之焰已将成烬,老僧接过他的玉轴,答允他的临终所托;将这玉轴交还他的师父红狮,但是,河魔等人却是一路紧紧迫来,时不我与,老僧只好怀藏玉轴,一路兼程,先行赶回中原,再作他图,这些日子以来,老僧心神不定,是以明白河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