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珠楼主_蜀山剑侠传-第38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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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绛雪说:〃不过前夜由姊夫家回来,路上风大,受点春寒感冒,无甚大病,明早到祭坛上一累,出点汗就好。姊姊虽视我如同胞骨肉,村人仍拿我当丫头看待,又当忌恨之际,何若受人指摘?再和姻伯母死时一样,请他们不来,更叫人生气。好在妈的成药丹方甚多,找点来吃,也是一样。〃坚持不令延医,瑶仙细查病状,只是身上发烧,人倦呕吐,不进饮食,面色不算甚坏。料是感冒,此说也极有理。知她想见萧清一面,这三日法事正好相见,许是怕病在家中不能同往。村人厌恶自家,真要病重,便延了来,也未必肯尽心诊治。与其这样呕气,还不如明早任其扶病前往。萧逸曾夸过她忠义,又正向自己卖好之时,见了不用求说,自会命人诊治;就便还可借此抬高她的身份。岂非一举两得?便取些现成丸药,与她服了。不多一会,便已睡熟。一摸身上,也退了烧。瑶仙方始宽慰,以为无碍。
近来萧玉是越来越情热,除却白天不敢公然聚首外,差不多天一擦黑便到,索性连夜饭都一起吃了。瑶仙明知非计,无奈自己已落入情网,不见无欢。春昼渐长,一个白天如度岁一般度过。尽管口里劝萧玉不许来早,可是一人黄昏,便坐立不安起来。稍微天晚,便自悬念。时间久了,更自己给自己开脱:〃即使行迹被人窥破,只要机密未泄,有何妨害?举村皆仇,异日所被恶名尤甚于此。反正不会好,耳不听心不烦,至多村人背后辱骂,决不会上门寻事,顾忌这些则甚?为些闲言闲语,把我这一对苦命夫妇短短白日的光阴还平白虚度。
〃想到这里,把心一横,便不再十分劝阻。萧玉见她劝时不甚深说,益发胆大,口里应诺,仍是早来。天一黄昏,略为做作,关上家门,越墙而出,抄着僻路,掩掩藏藏,恨不能胁生双翅,如飞跑到。最近半月,每夜总是三人吃完夜饭,谈上一会,绛雪才行起身代他在家中作假,从没晚到之时。当天因明早是两家亡母终七,仇人代营斋奠,不受不可,受了于心又不甘。瑶仙知道亡母黄泉饮恨,必不来享,特意约定,提前在家为两家父母设奠私祭。恰好郝氏父子俱往村主家中,郝妻年老轻易不出,无人碍眼,所以到得更早,天未黄昏,便赶了来。瑶仙告诉萧玉说:〃绛妹病了,刚吃药,在我房中睡着。我还要去做供菜,她终日水米未沾,人软得很,你在我屋照应她,以妨醒来要茶水吃的。可怜她自妈死后,终日悲愤忧劳,一点顺心的事都没有。今天上供,她平时有病都强打精神抢着任劳,这还是头一回,但凡支持得住,早就起来做事了。〃萧玉不舍瑶仙离开,便道:〃绛妹睡得这么香,我看一时不会醒转。莫如我随你到厨下,帮你快些把菜做好,省得你累不过来,倒多挨时候;还免我在房吵她,睡不安稳。〃瑶仙知他推托,想和自己在一起,娇嗔道:〃你这人真没良心,过河拆桥。可知我最信服她,有病你不管,把她弄寒了心,几时她一说你不好,莫怪我不理你。
人家帮你多少忙,如今病得这个样子,还不稍微照看,有点良心没有?我不管你尽心不,只要她醒时你不在屋,我再和你算帐。〃说罢,穿上围裙,自往厨下走去。
萧玉见她轻嗔薄怒,愈显娇媚,爱极之下,不便拂逆,勉强在屋中坐了一会。后来实坐不住,心想:〃绛雪服药才睡,不会即醒。〃随往厨下赶去。见瑶仙在灶前烧水煮饭,东西堆了一案板,迥非昔日绛雪那等从容不迫的情景。瑶仙回顾萧玉前来,先问绛雪醒未。笑道:〃我真弄不惯这些。往日也和绛妹一同做过,全不觉得。今我一人动手,才知不是容易。
这还是今早她都做好八成,共总几样炒的要现下锅,她也切好现成。不过烧一锅饭,就把我闹得手忙脚乱。如此看来,绛妹只是出身稍低,论起人品心胸,才能性格,哪一样都是上选。清弟娶了她,真是前世修积,偏会一点不爱。她说清弟不肯回家,定是避她,伤心极了。
就这样,明日还想见上一面。这病也未始不是因此而起。真个比你对我还痴得多。我们命若,到底还恩恩爱爱,有百日名分夫妻可做。她才是真苦到极点。我虽是她知己,也安慰不了她的心。上天无眼,这有甚法?此时只要我们四人真能配成两双,哪怕伐毛洗髓,到地狱里去,把刀山剑树都身受个遍,也是甘心。转眼百期又到,我是早已想开,不然哭都哭死了。
〃说时,萧玉早凑过去,并坐一起,帮她往灶里添稻草扎。说着说着,忽闻一股焦香自锅中透出。气得瑶仙伸出粉团般的拳头,回手捶了萧玉一下,说道:〃叫你不来,偏来。来又偏如麻糖一样粘在人身上,也不帮我看看。只顾和你说话,饭烧焦了,怎好?〃随说随把萧玉手上稻草夺过丢开,赶忙往锅里一看,只靠底烧焦了一些,上面还好,无甚糊味。嗔道:〃都是你闹的,少时焦饭你一人吃。〃萧玉笑道:〃好姊姊亲淘亲煮的饭,不知多香。吃不完,连锅巴我都带了回去。〃瑶仙随手又打了他一拳,啐道:〃人家正忙,你还有心思占人便宜。炖的蒸的,煮的切的,都是绛妹先铺排好。我就怕煮饭,你如不来,再好没有。现在只剩炒菜,下锅就熟。你在此越帮越忙,快些给我回屋,留神绛妹醒来没人招呼。别的都已齐备,只把饭装到桶里,带去好了。〃
萧玉应声,将饭装好。刚到堂前放下,便听瑶仙屋内床响。疑心绛雪已醒,飞步赶进一看,绛雪只翻身朝外,并未醒转。条桌上放有一支笔,当是瑶仙适才在此写字,随手套上笔套,放入筒内。因恐瑶仙端不了许多菜,又赶回去,将现成的先端了来,斟酒上供。跟着瑶仙端了余菜来到,入房洗手更衣,去到床前低唤:〃绛妹,你好些么?〃绛雪迷糊答道:〃好倒好些,只是心里难过,想睡得很。该上供了吧?姊姊扶我起来。烧完香回来,容我回房睡个好觉,明早再喊我起,同往祭坛上去吧。〃瑶仙知她一心挂着明日之事,好生怜爱。便答:〃摆好再来扶你。〃随退出来,将香上好,夫妻二人跪叩默祝了一番。本想不令绛雪叩祭,进房时绛雪已经勉强坐起,知她非祭不可,只得扶出。绛雪跪在地下,也不祝告,也不哭泣,缓缓叩了几个头,便自起立,瑶仙见与往日激昂悲愤情景不类,当她人病气短,伤心只在肚里。恐久了仍要触动悲怀,不等祭酒烧纸,忙着扶进。说道:〃妹子你在屋睡吧,夜来我好招呼你。我给你熬得有稀饭,吃点再睡可好?〃绛雪意似感动,摇头叹道:〃我生来苦命,只姊姊一人疼我。明早走时再吃吧。〃瑶仙见她眼眶含泪,忙宽慰了几句,扶她睡下。重到堂前,一切停当,夫妻撤供同吃。本就想起亡母伤心,绛雪一病,更无心肠,草草终席,回房对坐。
二人俱觉心中烦躁,神志不宁,以为室有病人和连日悲郁所致,均未出口。二人原定早散,以便早睡早起。萧玉更恐瑶仙连累三日,缺睡伤神,意欲早回,好使二女安歇。瑶仙不知怎的,兀自不舍他走。留住之后,又觉心乱如麻,相对枯坐,无话可说。但萧玉连走四次,俱被留住。随后瑶仙道:〃我今晚真怪,绛妹一病,我心大烦,竟不愿你离开。好在因适才上供,你的孝衣已带了来,不必回去。索性你住这里,明早我们三个一同起身,出门再分路吧,我扶绛妹横睡,困来时,我睡中间,你睡我的身后,只不许闹好了。〃萧玉自是心愿。二人又枯坐了一阵,益发无聊。恰好绛雪要起床走动,瑶仙令萧玉在外屋避过一会,就势将绛雪扶作横卧。瑶仙见夜未深,本不想睡。萧玉劝她早睡为是。瑶仙应了,叫萧玉也睡上去。床是畹秋在日精心自制,舒服宽大,三人身材又小,同睡还有富余。如在往日,萧玉得与心头爱宠并卧终宵,真不知要如何欢喜亲热。便瑶仙近来对萧玉也是一往情深,怜爱备至。当夜不但鼓不起情致,俱觉烦闷已极,说不出所以然来。萧玉当瑶仙担心绛雪忧思,瑶仙又当萧玉听了自己不许他闹的话,虽然也引臂替枕,一样搂抱,但迥非往日销魂荡魄,心身欲化情景。尤妙是你望着我,我望着你,谁都似有心事,神魂不定,想不出一句话说。挨到夜深,才互劝入睡,各自把眼闭上,双目二合,益发心如繁丝,乱到极点。因恐对方惊醒,强捺心情,不肯声张,其实二人一个也未入睡。末后绛雪算计时候将到,呻吟呼问。二人原本未睡,相继下床,出门一看铜漏,该是起时。同向厨下烧水洗漱,将昨晚备就食物略吃一些。
瑶仙因绛雪仍在病中,不思饮食,又偏执意非去不可。心想扶去看病也好,只得助她洗漱。刚把孝衣给她穿上,就已累得娇喘微微,支持不住。心想这样如何去法?再三劝止。绛雪也似自知不行,含泪允了。只再三吩咐:〃妹子是心病,千万不可延医,徒找无趣。即便延来,我也不看。真要不好,过这三天,姊姊送我到仇人家去,我才看呢。〃瑶仙知她性刚,只得允了。正要扶她上床,床侧立柜上面放有一个古瓷花瓶,原是房中的陈设,那晚拜堂,移放上去,忘了取下,这时忽然倒将下来。瑶仙手扶绛雪,不曾看到,本非碰向头上不可,幸而绛雪眼尖瞥见,一时情急,喊声:〃不好!〃随手一推,将瑶仙推出好几尺远近。同时萧玉也已看见,纵身一跃,伸手接住,没有跌碎。绛雪随往床上卧倒,累得直喘,断续说道:〃恭喜姊姊、姊夫,危而复又平安,这是吉兆呢。〃二人正忙着走,苦笑了一声,通未理会。收拾停当,萧玉因要绕路,开门先走。瑶仙把风炉、稀饭、茶缸、糕点一一移向床前,又向绛雪再四抚慰。绛雪只将头连点,一言不发。瑶仙见不能再延,只得忍痛走出。
到了祭坛,因各灵位设在一起,恰和萧氏弟兄分跪两边。萧逸闻知绛雪病重未来,也就罢了。瑶仙跪在灵幛以内,卧忆绛雪,看不出病势沉重,人却不饮不食,那等软法;早来瓶坠时,她那一推,怎又那大气力?念头才转,猛想起推后吃力,倒床直喘情景,倏地省悟。
当时又急又怕,自己又分身不得。这时诵经的人都已散去,幛外只有萧逸父子和三四门人坐在一张桌上,吃饭谈说。郝潜夫手里拿着一封信,刚交萧逸拆看。急迫无计中,觉着那信甚是触眼。心想:〃村外素无交往,此时怎有信来?〃萧逸看信之后,含笑和在座长幼各自说了两句话,众门人便都走开。心想:〃此时剩他父子几个,如要报仇,也许能成?〃想到这里,不禁又惶急起来。正打算由筛后溜走,若被人闯见,便说觅地解手。猛瞥见萧逸身侧僻径上,连跌带爬,跑来一个孝服女子,正是绛雪赶到。知她假装生病,拼命行刺,已经发难,心中大惊。当时想要跑出,示意拦阻。又恐白白债事,枉送她一条性命,糟掉那宝贵东西,还便宜了仇人父子。方悔昨晚心粗,被她瞒过,说时迟,那时快,绛雪装着跌跌撞撞,如飞跪伏在萧逸身前,喘吁吁哭喊道:〃村主救命伸冤呀!〃萧逸并未觉出有诈;三小兄妹却都立起,似作惊讶之容。瑶仙方佩服绛雪胆智绝伦,萧逸父子纵不全死,也没两个幸免,手里捏着一把冷汗。猛听上首帏内一声断喝:〃叔父小心,贱婢有诈!〃身随人起,萧清纵身飞出,瑶仙正在吃惊,再回头一看,绛雪已仰跌地上。三小兄妹齐喝:〃该死丫头,敢于行刺!〃纵将上去。瑶仙知道事败,当时一急,就此晕倒。萧玉一把未拉住萧清,回顾瑶仙晕倒,方寸大乱,忙奔过去急喊:〃姊姊!〃瑶仙一时急晕,知觉未失,被萧玉一喊,又急醒过来,低喝:〃快由帏后回去,假装不知,还有挽救。此时三人徒死无益,不要管我。〃萧玉被她提醒,只得忍痛回转原处。这情景怎瞒得过萧逸,早被看在眼里。但仍作忙乱中未见,声色不动,吩咐三小兄妹:〃不许妄动,将绛雪押过来,我自有道理。〃
原来绛雪自从誓死发难以后,知道萧氏父子难于近身。畹秋在日,曾偷偷制有一件暗器,通体形如莲蓬。上有九个洞眼,内藏寸许长的钢针八十一根,均经奇毒煨制,见血立毙。
用时可以暗藏手内,随意发射。射出如一蓬急雨骤降,中人见血必死,专射人的五官,丈许方圆以内无能幸免,机簧精绝。当初畹秋暗制此物,原为逞能矜奇,以备村中有了外敌,作万一之用。制成以后,惜乎只射两丈,过此力弱无功,意欲改制,能够远射,再行献出。忽值婚变,灰心搁起,用来行刺,再好没有。死时曾嘱瑶仙保密。另给萧玉、绛雪留有一把锋利无比家传匕首,一包制针时所剩毒药(畹秋自尽,所服之药即此),一起交与瑶仙保藏,到时再按预计分给。惟独这件暗器,如若所计无差,尚可借此脱身,必须亲用,连萧玉、绛雪都不许告知。瑶仙因感绛雪忠义,竟然泄漏。绛雪自信有此利器,只要不惜死,事无不成。绛雪因见小夫妻两个悲苦相恋,可怜已极,决计锐身相代。假装生病,等二人离房,盗到手中。便故意非往祭坛不可,临期不支。等瑶仙、萧玉走后,立时吃饱,潜踪跟来。不料萧逸忽接到顽叟萧泽长来函示变,表面不动声色,将众门人遣开,使她乘机发难。
绛雪哪知就里,由伏处跑出,哭跪在地,刚把手一扬,吃萧逸腿抬处,先将暗器踢下。
防她身寻短见,又一伸手点倒。先还不知暗器如此厉害,拾起一试,也甚惊心。忙命把绛雪押到面前。绛雪被点麻穴,四肢不能转动,只口能说。事败垂成,又急又伤心,不等发问,便把想好的话慷慨说出:为复主仇,情甘一死,任凭处治。只要不连累小姐姑爷,做鬼也感你宽洪大量。并请速照村规处死。声色激昂,通没一句软话。萧逸知她明是骂瑶仙、萧玉溺情忘仇,实则是反面文章,替他们开脱。心方怜她苦志忠烈,潜夫也已赶回,手里又拿着一封信。萧逸看完,笑对绛雪道:〃我知你忠心耿耿,惟恐连累你姊姊,必还留有遗书,以防万一当场毙命之用,果然被我料中。如今情真罪实,你还有何说?〃一言甫毕,瑶仙已在帏中听明就里,实忍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