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气侠虹31-35-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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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探晴立刻猜出铁湔故意这样说,目的就是要将柳淡莲投奔之事当众说出。前来金锁城的数百中原武林人士虽隐隐知晓此事,却皆以为柳淡莲有何把柄落在铁湔手中,出于无奈方才阵前反戈。若是将柳淡莲爱上铁湔的实情当众说出,铁湔一死柳淡莲势必无颜苟活,只有殉情一途。虽然此举不能救铁湔一命,但那心理上微妙的波动或许足以影响陈问风对战的心态。铁湔此人实在是工于心计,在此生死关头,一切可供利用之处都不放过。
苏探晴岂会等铁湔开口,跨前几步:“铁先生运筹帷幄,决断千里,巧借江湖各势力不露声色策动了这一场惊天秘谋。晚辈虽与你道不同不相为谋,但对铁先生的雄才大略亦感钦佩,可谓是心中极敬重的一位大敌。而事已至此,铁先生又何必行小人之举,徒令晚辈心生鄙薄?”场中只有铁湔、柳淡莲、林纯、梅红袖等寥寥数人明白苏探晴话中的真正含意。
柳淡莲感激地望了苏探晴一眼。铁湔低头沉思良久,面上隐露愧色,挥手令手下打开金锁城门,侧身让开道路,举手相请:“请剑圣与陈兄等人入城再叙。”又凝目锁紧苏探晴:“这位想必就是近来风头最劲的关中浪子苏少侠了。振武大会上未能一睹真容,想不到竟是这般风流俊俏。”苏探晴在振武大会上化名秦苏,又戴着面具,铁湔当时虽猜出了苏探晴的身份,却到今日才见到他的真面目。
苏探晴见铁湔放下柳淡莲之事不提,拱手谦然一笑,不复多言。
剑圣与陈问风率众人入城,皆是一呆。原来城中房舍大部份已拆除,留下一大片空地,在方园三十余丈的范围内立有几十堆大石,场中间则搭有一座八尺高三丈余宽的高台。高台被那石群围在中间,显得极为诡异。
铁湔朗笑道:“为了与陈兄一战,老夫特意在金锁城中如此布置,诸位可还满意么?”
众人心中生疑,不知铁湔有何诡计。明镜先生低声道:“看这情形,倒似是当年诸葛武侯布下的八阵图。”诸人闻言凝神细看,那些石阵东一堆西一堆十分零乱,浑如一个个小山丘,瞧不出什么端倪。明镜先生、苏探晴与萧弄月等人略通阵法,石堆的布局却与他们胸中所知并无雷同。只隐隐觉得阵中鬼气森森,大有玄机,虽知铁湔此举必有古怪,却无法猜破其心意。
铁湔淡然道:“明镜先生可忘了我们在振武大会上的赌局?这里一共是六十四堆石块,每一堆下皆藏有一本六十四经堂的秘籍……”
明镜先生截口道:“当初铁先生说好,只要陈大侠现身一见,便将归还秘籍。如今可变卦了么?”
铁湔哈哈大笑:“此一时彼一时。铁某虽可淡看生死,但蝼蚁尚且贪生,既然手上还有最后一副牌,若不好好用之岂能甘心?”
明镜先生一瞪眼,正要出言驳斥,剑圣抬手止住他:“铁兄有何提议,不妨直说。”
铁湔道:“天下英雄齐集于此,若是仅看我与陈兄一战,未免无趣。倒不如双方各派六十四位高手比武,胜一场便得一本秘籍,不知剑圣意下如何?”举手一挥,六十四名异族高手奔入场中,各占一方石堆。铁湔则率其余人退至高台另一侧,与剑圣等人相隔四五十步的距离。
中原武林齐声大哗,毕竟谁也不能保证六十四场比斗一场不失,势必无法尽数得回秘籍,更何况六十四场拼斗下来,只怕需要几日光景。苏探晴等人虽知铁湔绝无可能束手就范,却也未想到他竟然有此异想天开的提议。
陈问风哈哈大笑:“铁兄真会开玩笑,难不成要搭台子开戏班么?是否还有其它更好的建议?”
铁湔傲然道:“既然剑圣、陈兄等人认定铁某无路可逃,这最后一场决战自然要轰轰烈烈,方才不负铁某之名!若不然,索性一拍两散,诸位尽可率大军攻入金锁城,看还能抢下几本秘籍?”
苍雪长老怒道:“铁先生你亦算是武林宗师,何必出尔反尔,行此无赖行径?”
铁湔双目若电,冷笑道:“当初说好仅是与陈兄切磋武功,如今却已成是不死不休之局,难道要让铁某引颈以待,方称诸位之意么?原来所谓自命侠义之辈,却也不过如此!”众人一时哑然,铁湔虽毁诺,但值此命悬一线之际,凭这六十四卷武学秘籍作最后一博,倒也无可厚非。这番话尽管强词夺理,却也不好辩驳,在振武大会上谁又能料到铁湔挑战陈问风乃是调虎离山之计,实是为了助擎风侯暗中策反?看此情景,中原武林虽是实力远在对方之上,但若想安然保住六十四卷武学秘籍,也只好接受这看似公平、却正中对方下怀的建议。
剑圣长吸一口气,声压全场,一字一句缓缓道:“好,便请铁兄与老夫开始第一战!”看来他也被铁湔激起真火,不惜抢在陈问风之前挑战铁湔。
“剑圣既有意,铁某自当奉陪,不过却不是现在。”铁湔不慌不忙,微微一笑:“一场盛宴,主菜自然要留到最后。”
擎风侯越众而出,跃上石阵中的高台:“第一战便由老夫抛砖引玉吧。”目中隐喷怒火,遥遥盯住段虚寸:“段先生可敢与老夫一战?”他筹划多年的谋反大计之所以功败垂成,全因段虚寸之故,心中恨透了他,首先出场搦战。
铁湔好整以暇,冷笑道:“赵兄挑战摇陵堂叛将,原也是情理之中。此战的彩头便是少林派的达摩棍法吧!”
剑圣等人的目光齐集在段虚寸身上,一时皆无良策。段虚寸自然不是擎风侯的对手,但第一战的胜败最为关键,段虚寸不敌也还罢了,若是示弱避战,则更影响己方士气。
段虚寸出列:“段某虽叛赵兄,却是为了国家大事,不得不叛,心中无愧!天下英雄对此事亦自会有一番评价,由不得赵兄信口雌黄。”众人只道段虚寸要应战,不料他微一停顿,继续道:“不过赵兄这些年对段某亦是仁至义尽,呵护备至。段某虽不才,心中尚存忠义,不敢与赵兄拔剑相对,还请见谅。”对擎风侯深施一礼,复退入阵中。
众人又是不屑又是佩服,段虚寸这番话说得义正言辞,不但巧妙地避开擎风侯挑战,亦对其声名无损。“算无遗策”果然是条不折不扣的老狐狸。
剑圣心中踌躇,擎风侯做了他多年的女婿,当知其武功深浅,纵观己方数百武林豪杰,恐怕亦只有区区几人能与之匹敌。目光落在苏探晴身上,心想这小子能接下自己一招“有所思”,足有与擎风侯一战的实力,转眼却又见到林纯满脸凄楚,知她绝不愿意见到情郎与昔日义父一战,亦只好作罢。而其余人中如俞千山、萧弄月、卫醉歌等人虽有意出战,却无必胜把握。
少林方丈空嗔大师一声轻咳,正要下场,人影一闪,却是陈问风抢先一步掠上高台,嘿嘿一笑:“既然剑圣抢了老夫的对手,说不得也只好找赵兄出这一口恶气了。”
铁湔冷然道:“陈兄果是耐不住寂寞。若你我都能战而不亡,尽可再来一场较量。”
原本是铁湔与陈问风的决战,却因铁湔的三言两语再生变故,成了一场混战,这当然是铁湔与擎风侯早就安排好的。众人心中不由都生出一份惊怖之意,若是今日不除铁湔,等其返回塞外重整旗鼓,必将是中原的心腹大患!
“解刀”陈问风名动武林,早年初出江湖时以快刀成名,刀路千变万化,曾以一刀劈木却中分九截,得了一个“刀破九关”的名号,随内力渐深,对刀意的理解亦是更加精湛,刀越来越慢,由“裂帛化七弦”转为“六道轮回”,然后是“五斗折腰”的刀法,直到最后创出“一刀解谈笑,二刀解情仇,三刀解生死”的“解刀”之法,方才成为与剑圣并肩的中原两大绝顶高手之一,这些年已绝少出手。而擎风侯当年亦是中原五大高手之一,残风掌与碎玉剑法历数十年而不败,御封洛阳直到做了摇陵堂主后,亦再难有机会出手,前月在洛阳城中力挫“辞醉剑”卫醉歌乃是他近年来惟一一次显露武功。而铁湔毕竟才堀起江湖不久,相较之下,陈问风与擎风侯的这一场交锋更令人期待。只不过在此情形下,恐怕分出胜负的同时亦会分出生死!
林纯眼中盈泪,忽然把头埋入苏探晴怀里。苏探晴拍着她的肩膀,无言以慰。擎风侯养育她多年,陈问风认她为义女,此刻两人交手,她又何忍相看?
擎风侯似是早料到陈问风的出场,脸上并无惊容,凝神道:“陈兄的刀呢?”
陈问风淡淡一笑:“老夫自觉刀剑凶气太盛,早已弃之不用了。赵兄尽可拔剑!”台下人群中发出惊讶之声,想不到有“解刀”之名的陈问风竟然不用刀!
擎风侯郑重点头,缓缓抽出腰间宝剑:“想不到陈兄武功已精进至此,赵某这些年来忙于琐事,武技已不复当年之勇,惟有以掌中利剑对阵陈兄,方有一隙之机。”此语不免有些示弱,若在平时定会引来一片嘘声。但到场中原武林中人的皆是可独当一面的高手,深知这种场面下,越是如此隐忍越不可小觑,有人甚至在心中暗暗埋怨陈问风托大,若是稍有闪失,岂不令对方称心如意?
剑圣微一皱眉,他自然知道陈问风刀法已至极境,刀可谓随处不在,绝非小视擎风侯。若对手是别人,他已可判定陈问风必将取胜,但擎风侯心机阴沉,残风掌碎玉剑数年前就已傲视武林,这些年虽被摇陵堂事务缠身,但一心筹谋篡位,武功绝未放下,胜负尚难断言。
擎风侯一剑在手,蓦然像变了一个人,目观鼻,鼻观心,陷入至静之中。他的“晅光”宝剑在洛阳被卫醉歌震断,此刻掌中剑名“银蟾”,亦是削铁如泥切金断玉的宝剑,虽不及“晅光”柔韧灵动,锋锐处犹有过之。乍一舞动,已是银虹耀眼,寒意沁肤。
陈问风却仍如平常般随意而立,面上似笑非笑,眯成一条缝的双眼中透出精光,眨也不眨地凝在擎风侯的剑尖上。两人皆知对方成名多年,对敌经验丰富,不敢贸进,各自守紧门户,静待出手时机。上千人屏息闭气,目光汇集在高台上,不闻丝毫喧闹之声。
对峙中擎风侯长剑忽一翻动,将阳光反射入陈问风眼中。趁陈问风眨眼疏神之际,蓦然大喝一声,出剑直刺陈问风左胸,左掌亦在刹那间拍向陈问风的腰胁。
擎风侯这一剑如波浪般起伏难测,随着剑势忽沉忽扬,“银蟾”宝剑仿若活物,犹如出海银蛟,伴着无形的滔天巨浪,电射而至陈问风胸前。看似剑意悠然,激起的劲风却吹得陈问风白发与衣衫往后直飞。
陈问风却不及时回击,而是步踏连环,刹那间身形在剑雨中游动不休,先避开残风掌的锋芒,待剑势将尽之际,右掌迅捷拍出,准确地击在“银蟾”宝剑平刃无锋之处,身体如风中柳絮般借力弹开。肉掌与宝剑相交,竟隐隐发出金铁之声!
剑圣长叹:“武功练至‘解刀’之境,天下万物莫不是刀。赵擎风的碎玉剑法阴柔难测,软剑吞吐不定,本是极难防范,但陈兄这一记‘手刀’胜在臂短力强,却是对付此招的最佳手段。”众人这才知陈问风已练成传说中的“手刀”,信心大增。
擎风侯一招无攻,软剑弹如蛇影,如狂风暴雨般一阵急攻,不给陈问风回气之机。陈问风身法飘忽,掌势或劈或挑,竟将如山剑影压住。擎风侯剑光稍敛,掌势加急,倏然双掌合拢再左右一分,由“童子拜观音”的招式霎忽之间变成一招“初开阴阳”,掌至中途剑光复又大盛,幻出数朵剑花,竟是掌剑合一,向陈问风痛下杀手。
陈问风右手如挥弦弹琴般连挑,擎风侯每一朵剑花乍开便被他以掌力压制,看来是大占上风;但两人左掌交手的情形却正好相反,擎风侯左掌连连进击,陈问风却只是以灵动的身法避开,似不敢正对残风掌的锋芒。
这番交手场面极其少见,双方各占一半的攻势。两人以攻对攻,只争瞬息先后,在陈问风看来,只觉铁掌逼近,闪躲艰难;而在擎风侯眼中,对方的“手刀”却将“银蟾”剑攻得险象还生,虽是削铁如泥的宝剑,却处处受制于肉掌,难以尽施杀手……
但见陈问风出手越来越慢,起初一招九式,渐化为一招七变,然后是一招六击,随之一招出手,五指袭向五处穴道……原来他虽是以掌发力,却是暗合刀诀,由“刀破九关”至 “裂帛化七弦”,再变为“六道轮回”、“五斗折腰”……苏探晴将两大武学高手过招之景看在眼中,大有所悟。心里亦是越来越紧张,知道等到陈问风一招三变时,就已是使出“一刀解谈笑,二刀解情仇,三刀解生死”的绝技,恐怕那时就将分出胜负!
擎风侯暗暗叫苦,双方看似平分秋色、势均力敌,旁观者却无从体会随着陈问风招式越来越慢,劲力亦在逐渐加重,而且每一记“手刀”击出皆生出一股回旋之力,数刀合一产生了强大的粘力,令自己掌中“银蟾”宝剑沉若千斤;而残风掌法徒耗内力,陈问风却是有意避开不与之正面交锋。他的武功本就是以残风掌为主、碎玉剑法为辅,因此看似剑光极盛,真正的杀着却全在掌力中。而陈问风偏偏一味缠斗,不与他掌力相对,如今锐气渐泄,已有内力不继之感。残风掌与碎玉剑法已发挥至十成,对方却显然尚未尽全力,若等到那传闻中的“解刀”一出,岂不只有俯首称臣?擎风侯此刻方知武功比起陈问风实是略逊半分,若不出奇兵,断难胜得此战!
激战中擎风侯长啸一声,左掌似发忽收,右手“银蟾”软剑经他内力催逼,竟抖得笔直,剑尖如挽重物,缓缓划出。这一式大出陈问风意外,他本以为擎风侯会弃剑以掌强攻,谁知擎风侯早料到陈问风的意图,偏偏反其道行之,将全身功力集于剑上,任陈问风虽练成了“手刀”,毕竟是血肉之躯,势不能与这寒光四射的宝剑硬捋。
陈问风亦是低喝一声,对擎风侯当胸一剑不闪不避,沉腰坐马一掌划出,掌尖隐露青光。场中见识高明之人皆是忍不住惊呼——原来陈问风不但练成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