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剑争辉-第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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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里很黑,可是他练就夜眼,看得十分清楚,这是一个人工辟就的山洞,四壁很光滑,没有刀斧的凿痕,欧阳子陵仔细一看,才发现这是有人硬用掌劲在石头上开出来的洞穴,心中对那个辟洞人的功力十分钦佩。
顺着洞走进十几丈,洞就到底了,可是靠左边又有一条横道,他就沿着横道再向前走,洞中很干燥,空气也很新鲜,证明前面定有通路,所以他放心的又朝前走去。横道并不太长,五六丈处,他发现自己的左边露出天光,知道自己已经走到另一个山洞,计算着再走过三个洞口,就可以走到左棠他们存身的洞穴,所以他更兴奋地朝前走去。
弯过第三个洞,他还可以看见索良与道人紧紧地盯着洞望着,似乎怕有人从洞中逃走,他不禁在心中暗骂道:“蠢货,洞里的人没出去,外面的人可摸进来了!”不过他心中急着要找到左棠他们,来不及多作思索,找到了横道,又折向前去。
突然,他感到有一阵急风从面前掠过,本能地劈出一掌,掌风扫过去,微闻吱的一声低叫,原来是一只蝙蝠。
他忍不住暗怪自己过于疑神疑鬼,被这么一只小动物吓着了,那只蝙蝠受了伤,在地上扑腾着,要挣扎着飞起。
青年侠士心中起了一阵恻悯,这小动物跟我无冤无仇,好端端的被我击伤了,不由得感到十分歉咎。
抬头一望,见这个洞特别高,顶上还架着横木,梁上黑压压地倒挂着许多大大小小的蝙蝠,在地上的那一只,也努力地扑着肉翅,想要飞上去。
欧阳子陵小心地将它捉起来,蝙蝠在他手中挣扎着,似十分惊恐,小黑珠似的眼中流露着懔惧。
欧阳子陵在心中默默地安慰它道:“可怜的小东西,对不起,我不是有意伤害你的,现在我把你送回去,略表一点歉意吧!”
微微地一长身,拔起丈余,够到横梁,将那只蝙蝠挂了上去,身法极轻,连其他的蝙蝠都没有惊动。
突然他注意到对面的壁上有一个小铜环,紧嵌在石壁里,除非是平视,否则是不可能看见的,心中一动,猜不到这铜环有何用途。
所以他又飘身下来,走到铜环的位置附近,使用游龙术,揉身而上,慢慢地摸到了铜环。
发现它只有一端嵌死,另一端却可以提起来,彷佛是一个柜子的门栓一样。天外玉龙拉着铜环,用另一手撑着石壁,朝外一拉,铜环带着一块尺余见方的石盖,徐徐应手而起。
欧阳子陵心里充满惊异,不知道这石盖后究竟藏着什么东西,带着石盖,轻轻滑至地下,放下盖子,再度施展游龙术升上去。
这次他看清楚了,这石盖原来是一个暗龛的门,龛中安放着一本薄薄的绢册与一封来涵,绢册的封面上,飞龙走蛇的写着一行隶书,这本绢册,正是许多梦寐寻求的天残秘笈。他发现了秘笈之后,心中倒并不太兴奋,只是有些怀疑,想到我的福缘已经够深厚的了,实在不需要锦上添花,再学什么绝顶武功。
因为功夫越高,烦恼又越多,反不如庸庸碌碌的过一辈子,不过学武的人,对一种新的功夫,总是有点好奇的,所以他依旧拿起了绢册,连同书缄,一并放入怀中,飘身下地,捡起石盖,仍旧盖好,使得暗盒像原来一样。
这才拿出书缄,就着洞中微弱的光线,慢慢地阅读。
缄上的语言很简单,以宋代方体字写着:“得我书者,列我门下,仗我技艺,行侠人间,心术端正,自有天佑,若生异志,天必锄之。留语我徒,慎戒勿忘,天残子书。”
缄后另有数行小字,写着:“你我师徒相见无缘,而礼不可废,中央大洞左起第四尺地下,为我骸骨,当迁至临安西子湖畔安葬,名湖佳景,庶几慰我泉下寂寞。”纸张都已经很旧了,触鼻一股霉气,冲得人极不舒服,欧阳子陵仍将信纳入缄中收起,才顺着横道,慢慢走至中间的洞穴。
那儿比较宽大明敞,左棠跟痴道人果然都在,只是脸上身上都被灼得焦黄处处,此时正在盘膝聚气疗伤。
金儿守护在一旁,凝神戒备,似乎怕人来打扰,欧阳子陵见他们都在紧要开头,知道惊动不得,遂轻轻的走过去。
金儿见有人过来,正想跃起狙击,及至发现来人是欧阳子陵,高兴已极,挨着他的衣服,摩摩擦擦,眷恋之情,简直无法形容,然而它追随清昙大师多年,知道入定时干扰不得,居然没发出一点声响。
欧阳子陵抚着它,鼻子也感到酸酸的极不好受,等了一会,左棠与痴道人俱未转醒,他见他们尚能运气,知道伤势并不太重,此间已无甚事,他耽心外面的沙漠龙与辛红绢吃亏,在金儿的耳旁嘱咐了几句,就出洞而来。
这次他觉得无须躲藏了,所以公然现身,意在给索良等人一个惊慌失措,不想一跨出门口,两个人都已不在,换几个蒙古兵在看守。
这几个家伙昨天已吃过苦头,一见欧阳子陵出来,哇哇怪叫几声,全部都跑光了,欧阳子陵没去追他们,却听得前面传来一阵连珠爆响,想起火雷珠厉害,慌忙赶出来。
见青灵子已跑,火雷珠也没伤到人,沙漠龙、辛红绢伊人无恙,遂放心地隐在一边,及至索良出面挑战,他怕她们不知道底细而上了当,这才飞身而出……
一篇话说起来比做起来还长些,因为有时他必须停下话头,去为她们解释一下中间的细节,他在将近两个时辰内所遭遇的变故,也许比某些人的一生还要复杂。好不容易将话说完了,辛红绢睁着一双大眼睛道:“陵哥哥,你的福气真好,人家想都想不到的事,全给你无意中碰上了,把天残秘笈拿出来给我们看看啦!”
欧阳子陵面有难色,原来他曾经翻了一下,功诀上第一篇就注明,本书在未练就之际,不可假手示第二人,否则必有不测。
所以他见辛红绢作此要求,心里十分为难,若是拿出来,的确有所不便,若是不拿出来,似乎又显得小家子气。
倒是沙漠龙懂事,知道他必有难言之隐。用话解围道:“不可以!陵哥哥尚未参拜那位天残老前辈的骸骨,因此不能算是真正的入门,更不能算是秘笈真正的得主,他没有权利随便把秘笈示人,我们也不应该看。”
义正严词,却又合情合理,欧阳子陵十分感激,辛红绢出身名家,先前随口说一句原不过是好奇,当然不会再作要求。
欧阳子陵见时间差不多了,站起身来道:“痴前辈跟左伯父坐定也该完了,我们去看看吧!”
说着第一个出了营帐,沙漠龙与辛红绢紧跟在后面,走下山谷,到达山洞门口,见左棠痴道正站在门口发怔,金儿盘回在他们脚边,苦在有口不能言,几个维吾尔人,却又指手划脚说不清楚。
突然两条人影飞掠过欧阳子陵,一个娇呼:“师父!”一个嗲唤:“爹爹!”辛红绢是含着两泡眼泪,扑入左棠怀中,沙漠龙温婉地站在师父的面前,八目相对,默然无语。
两个少女心中是一般激动,可是由于个性的不同,她们表达感情的方法也是有所不同的。
左棠抚着辛红绢的头发,见地还在那儿抽搐,不禁笑着道:“傻孩子,我不是好好的吗?哭什么劲儿呢!”
辛红绢在他怀中扭了一下,触到伤处,疼得老头儿直皱眉,却没舍得将地推开。还是欧阳子陵看出来了!
笑着将辛红绢拉过来道:“师妹,左老伯身上还带着伤呢!那经得起你这样搓揉。”接着又关切地问道:“二位老人家伤势好一点了吧!方才我曾经到洞里去过,看见二位老人家正在运功,—没敢打扰,只好在外面等候……”
左棠恍然道:“原来贤侄已经到过洞中,怪不得我一醒过来,金儿就把我直往外拖,我还以为那畜生发了疯呢,没话说,这次又仗着你救了我……”
话才说到这儿,已被欧阳子陵拦着道:“这次小侄没有出力,完全是红妹妹和那位龙妹妹的功劳。”
辛红绢不肯居功,连忙辩解道:“别算我,人家都惭愧死了,一切还是陵哥哥,我跟龙姐姐几乎招了人家的毒手,他不但救了你们,连天残秘笈也得到了。”
姐姐妹妹的,已把老人家弄昏了头,再听说天残秘笈被欧阳子陵得去,更使他们惊疑不止,—还亏得小妮子口齿清楚,把一大堆的事情说得明明白白,连天残子的留函背得一字不差,才算使他们了然。
痴道人感慨一声道:“一饮一啄,俱是前生注定,我们三把老骨头,费尽心力,只弄到了一本膺品,还为它几乎伤了老命,看来今后光大武林的使命,都要落在你这个小伙子身上了……”欧阳子陵诚惶诚恐,连声谦虚不敢。
沙漠龙一直闷在旁边,这个时候才得机会说话,她柔和地将粉脸朝着痴道人问道:“师父,青灵子的火雷珠,威力好像并不太强,怎么您三位老人家都会着了道儿呢?”
痴道听罢,微微一叹道:“算起来都怪我不好,那天我们在洞中找到了一本薄绢册,以为是天残秘笈得手了。正在高兴之际,忽然外面有人喝骂道,‘三个老鬼,趁早放下秘笈,否则要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话音刚落,就打进来一大蓬暗器,我也来不及察看它是什么东西,就劈出一掌,谁知道掌风刚接触到那蓬暗器上,劈劈拍拍的就爆炸起来了。
我与左老先生距离最近,洞中地方小,躲都躲不掉,所以伤得比较厉害,你疯师叔受伤最轻,他把我们俩移到这大洞中,秘笈当然丢失了。疯师叔功力只受了一半损失,硬闯了出去,我与左老先生就全凭着那只神兽保护着,才没丢了性命,最气的是连敌人的样子都没看清楚。”
左棠与痴道虽然运功调息了一阵,经过这半天说话,又累得有不支状态,辛红绢跟沙漠龙忙把他们扶到营帐中休息,由欧阳子陵给他们敷上带来的油膏,一切都舒齐了,才让他们静静的入睡,自己伴同着两个少女,走到左棠先前所停留的石洞中。
欧阳子陵遵照留缄上所说的位置,用龙泉剑向着石地上挖去,沙漠龙也用青冥剑帮忙,没有多久,果然削到一方石块,掀起石块,却是一个地道的入口。
地道里黑黝黝的,十分阴森,辛红绢与沙漠龙都害怕,却又不放心欧阳子陵单独深入,壮起胆子,相偎地跟在陵哥哥身后,进了地道。
石洞虽然很干燥,这地道内却异常朝湿,顶上不住地朝下滴水,而且在两壁上隐隐约约闪烁着碧绿的磷火。
辛红绢在肚子里暗骂这个天残子,真是个怪人,死后埋骨在这一个地狱似的鬼穴里,不知是何居心。
欧阳子陵却依旧恭谨地朝前走着。
阶梯走完了,他们置身在一间地室中,这间地室异常的宽大,里面堆放着许多典式古雅家俱,也陈设着许多珍贵的古玩,室顶悬着一颗大珠,由珠身放出暗绿的光华,照着这一间阴风凄凄的巨室。
室旁云床上映坐着一个老者的尸体,栩栩如生,胸前挂着一块玉玦。
欧阳子陵走到云床前,恭敬的叩了三个头,然后走近云床,发觉这老者齐膝盖以下,两只脚都没有了,这才意识到他为什么自号天残的原因。
在他的手上持着一张柬帖,欧阳子陵虔敬地默祷一番,取下柬帖,上面依然只有几个字:
“论吾徒,取我胸前玉玦,佩于心口,一如我状,不得有违。”
天外玉龙当然如命,取下玉玦,触手温凉,连忙照老者的样子挂好,奇事发生了。在他将玉玦移走后,不到一下工夫,老者身上的头发,胡须,以及皮肉,都变为灰粉,簌簌落下,顷刻之间,只剩下一具骷髅,可是在骷髅的腹中,留着一个锦囊,若非皮肉化去,这锦囊是看不见的。
欧阳子陵再打开锦囊,里面有着一红一黄两颗小珠,晶莹光圆,另外附有一方素绢,上面密密层层的写着许多字,他再打开一看,对这位长者的处心积虑,感到异常的钦佩。素绢上的字是这样的——
“余一再故布疑阵,非卖弄玄虚,实有深意存焉,功诀所载武学,实已窥天地之奥,余双足系天残,因以自名,即此一憾,致令无数神功,未能登其堂奥,含咎泉下,惟冀我徒能克成之,然普天之下,佳才难选,茹恨以终,期死后有缘,不使吾学成广陵散。
功诀上附剧毒,人若触之,终身不能解,仅温玉玦可穰,故此块须佩带终身,片刻不可离,否则三日之内,必如余之遗蜕,化为碎粉矣,得功诀后,蔑视我言,不来参余遗蜕,定遭此碎身之报。
室顶珠名照明,悬之暗室生辉,更可洞烛人体,历历分明,红珠名渥丹,能僻火疗伤,黄珠日雄精,佩之蛇虫僻易,百邪不侵,俱人世奇珍,留赠我徒。
室中珍玩,可将出济世,天生资财,不宜暴殄,且余出身富贵,为我弟子,亦不可寒伧,床下有玉匣,载我骸骨,葬之西子湖畔,天残子留。”
辛红绢在欧阳子陵身后,一面看,一面心跳,暗叫一声侥幸,幸亏刚才我没有要看秘笈,否则只有一块玉玦,两个人中,不是总要死一个的吗?
欧阳子陵在床下,果然找到一个玉匣,庄重的收殓了天残子的骸骨,背在身后,然后在沙漠龙与辛红绢的帮助下,将室中的玩物收拾成三个大包袱,最后在室顶取下照明珠,这间地室就永远沉在黑暗中了。
欧阳子陵将照明珠放在手掌上,果然淡绿的光透过去,将里面的骨骼、血管,都照得清楚异常。
辛红绢觉得很好玩,沙漠龙却一连串地叫道:“陵哥哥,快收拾起来吧,怕死人了,有什么好看的!”
三个人又循着黑暗的地道,走出石洞,用盖子封好,乍见天光,眼睛都有点不舒服。沙漠龙却娇柔的说道:“陵哥哥,你现在也是富甲天下的财主了,该不会赚我富贵气息太重了吧!”
欧阳子陵皱起眉头,望着三个大包袱发愁,他自少经历贫闲,现在有了钱,倒不知如何是好了。
辛红绢替他出主意道:“天残老前辈要你用来济世,将来咱们开个大药店,聘请天下名医,专给穷人治病,施诊兼施药,分文不取,你说好不好?”
沙漠龙笑着道:“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