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郎-九合掌-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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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死死地盯着陈良的眼睛。
陈良平静地回视着中田,目光冷静却不锐利。
看他的表情,人们会以为他冷静得过了头了,冷静得都已经木然。
“三局三胜,大明已经胜了,中田兄还要再比下去么。”陈良有些木呵呵的。
中田冷冷道:“我们五人此来,就没有准备活着回去。”
双方人员的死伤,显然使这二人都受了深深的刺激。
尤其是陈良,他绝对没想到,这次比武竟是如此惨烈。
他认为不会发生人员死亡的情况,但实际上是,双方六人出手,死了三人,臭嘎子生死不明。
这一切,陈良认为都是自己的责任。
因为他一开始,就根本没把中田等人的武功放在眼里,犯了轻敌的大忌。
兵法云:“知已知彼,百战百胜”。而陈良他们一开始,就犯了不知彼的错误。
这个错误导致了臭嘎子的重伤。
最让陈良难受的是,他在犯了“不知彼”这个重大的错误的同时,又犯了“不知已”的错误。
事先他就应该想到,号称“天下第一杀手”的马老白是绝对不适合做这种公开的打斗的。
因为马老白习惯的是“暗杀”而非“明杀”。
于是马老白也死了。
一发不可收拾!现在该陈良了。他深知的一点就是,中田会尽一切办法要他的命。这不仅是杀父之仇的事了!这已成了中日武林间的一次生死之战。中田显然将自己看成是日本武林的代表人物,同时也义无反顾地肩负起为佐佐木,为宇津二人复仇的重任。
同时,他也一定已将陈良视为大明武林的代表,只要能杀死陈良,中田就能以自己的胜利和陈良的鲜血来洗刷前三场失败的耻辱。
陈良也知道自己绝对不能输。
如果他输了,中田的气焰一定会更盛,而用胜利和鲜血填充了自信心的中田,一定会更难对付,至少,在浙江境内,陈良就想不出还有谁能制得住处在武功的颠峰状态的中田。
再说,一旦中田得胜,也势必助长近年来不断侵扰沿海各地的倭寇的气焰。
所以他绝对不能输。
所以他只能竭尽全力,击败中田。
而中田的武功,自然是五人之中最高的。
他绝不对有半点疏忽,否则倒在台上的,一定是自己。
“陈良,请出示兵刃。”中田眼中的神情说明,他现在已经不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而是一柄杀人的利刃。
“跟你打斗,也许不用兵刃罢。”陈良竟然笑了起来。
“那么你死定了。为了让你死的心服口服,你还是亮兵刃吧。”中田丝毫没有被激怒。
“好罢,这就是。”
陈良摊开了,是一双粗大的手掌。
这就是他的兵刃,血肉化成的兵刃。
中田注意地看了一会儿,缓缓道:“陈良,如果你死了,当然没什么说的,我会剁下你的手掌风干。”
“如果死的是你呢。”陈良放下手。
“我的后人会为我报仇。”
“中田,你不觉得仇恨太多么。”
“从不觉得。”中田冷冷道。
但他自己也知道,这个仇是报不完的,恩恩怨怨,无穷无尽。
“我还是希望你认输回家。”
“没有可能。”
“非得再死人么。”
“不错。”
话说到这个份上,陈良也没有办法了:“好,上罢。”
中田象一个老练的猎人打量自己的猎物一般,只是冷冷地搜索着陈良眼中的破绽。
他在不停地走动,手中的剑光闪烁不定。每一刻都有可能出手,又可能不出手。
这是最危险的剑法,因为你无法判断他出剑的方向与目标。
这也是最凌厉的剑法,因为凭中田本身的功力,再加上出手的突然性,他击出的每一剑,都将是无坚不摧的。
陈良微微弯着腰,两手翼张,自然地放在身前。那神情就象要逮住一条滑溜的小狗和小猫一般。
苏三已经给臭嘎子服下了保命丹,几个老郎中也自告奋勇地来救治臭嘎子。
所以苏三能有心思去看陈良和中田的打斗了。
观众早已不起哄不敲锣鼓了,毕竟,打得太惨了,更重要的是本方也死一伤一。
苏三看见陈良摆出的姿式,放心地笑了。
因为他知道,陈良平生只有一次跟人打斗时摆过这个姿式,而那人则是天下第一高手,明教教主欧阳惊天。
虽然那次陈良没胜,但却使欧阳惊天大大惊讶了半晌。
你想苏三能不放心么!
中田一声轻叱,剑光如飞瀑般泻了过去。
台下的观众们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惊呼。
虽然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不懂武功,但这半个月来,他仍也都看出了一点名堂。
在前十来天和今天的前三场打斗中,他们就从未看到过如中田发出的如此迅捷,如此凌厉的剑光。
但马上,飞瀑不动了,凝住了。
因为中田的剑被陈良拍了个正着。中田在极力运用内力往前送剑。
但剑尖离陈良心口的那半寸距离,就是缩短不了。
“中田,弃剑回国吧。”陈良正色道。
中田牙关紧咬,眼中迸射出疯狂的怒火。
陈良再次开口:“中田,弃剑回国吧。”
中田猛一松手,双掌排山倒海般击向陈良的面门。
他当然知道,自己的剑柄会倒穿自己的胸口,自己一定会死,但他想同归于尽,将陈良的脑袋打烂。
他失望了。陈良退了五步,中田的掌力落空了。
陈良倒转过手中的剑,递了过去:“你要不服,再来一次。”
中田显然已经输了,因为他被对手空手拍住了剑,而他想同归于尽的愿望也没能实现。
中田时常自诩是全日本最优秀的剑士,这样一个结果,使他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
再说,他也不想,不愿,不能接受。
一旦他接受了这个结果,他就只能认输,而一旦他弃剑认输,他就只能灰溜溜地回国。
这样一来,不仅这次复仇的计划彻底宣告失败,他也将在他的后半生里,每时每刻都受到这次失败的煎熬。
中田接过长剑,飞快地刺了出去。
这时候二人相距不过一剑有半的距离,陈良也没想到中田竟是如此之快地偷偷出手。
这虽然并不太光明正大,但生死相搏,自然顾不了这些了!陈良身子往后一仰,争取了宝贵的一刹那,若没有这一刹那,中田的剑早已刺入他胸口。
陈良两手一拍,又拍住了来剑,剑尖已经抵了上肌肤。
陈良立起身,冷冷道:“中田,弃剑吧。”
“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中田飞起一脚,踢向陈良下阴。
陈良似乎是被踢飞了,直飞出了擂台外。
众人一阵大哗,因为陈良太善良了,为什么去跟这些人去讲道理呢!苏三哈了一声:
“好功夫。”
果然陈良折身落回了擂台,将长剑扔在中田面前:“你还不服么。”
陈良这句话显然是白问了。
因为现在已经不存在“服”不“服”的问题了。
中田显然早已忘了这只是一次比武,他现在是在和陈良拚命了。
“杀。”中田拾起长剑,又是一阵疾攻。
结果还是一样的。
中田的长剑又被陈良紧紧地拍进了他那双粗大的手掌中。
中田的剑一共被拍住了九次。
无论他的剑是横扫还是竖斫还是斜削,直击,硬刺,上掠,都被陈良用同一种手法拍住了。
后来江湖流传的“九合掌”,就是为纪念这一次比武的。
陈良每拍中一次,便劝一句:“你弃剑回去吧。”
中田总是又操剑出手。
中田被九次拍中长剑后,清醒了。他知道他不是陈良的对手。
明知不是对手,却还要和对方死缠烂打,根本就不是高手应有的风范。
中田是一个高手,而且是一个大高手。
“我佩服你的武功。”中田笑了一下。
陈良正欲谦让几句,却惊呆了。
因为中田已经将自己的剑扎入了小腹:“陈良……会有人……来……报仇的。”
陈良楞了半晌,叹了口气,走到台下。
他根本没想到中田会回剑自杀,就算能想到,他会不会也象苏三救高岛一样去救中田呢?
陈良不知道。
他只能叹息,为中田的失败叹息,也为他那种独特的武士精神叹息。
苏三笑道:“臭嘎子没死,还问你呢。”
陈良忙扑到臭嘎子身边,笑道:“臭嘎子,你怎么样。”
“你……赢了。”臭嘎子笑了,笑的艰难。
“赢了。”
“你……别……可怜……他们。”臭嘎子显然知道陈良的心思。
陈良想起臭嘎子重伤后日本武士的吼叫,不由怒火上冲:“你说得对。”
“下一……场……是谁。”
“哈,忘了告诉你们,下一场出战的是任顺子。”
苏三吓了一跳:“他?能行么?”
臭嘎子笑了:“……一定……行的。”
苏三又跳了起来:“任顺子又没来。”
第十五章 薄情棒
五名黑衣武士,死了三人,高岛已经打过了。
不仅打过了,而且已经败给苏三了,他自然不可能再出手。
只有龟田三郎立在台上,向东低首祷告。
三郎的对手是任顺子,可任顺子还没有来。
虽然陈良一直坚信任顺子一定会赶来,但事到如今,他的心里也不禁打起了小鼓。失约比失败更让人难以接受,因为那等于说,你们中有人是懦夫。
苏三急得直跳:“这任顺子还来不来了?妈的,他要敢不来,日后见了他,一定杀了他。”
陈良冷着脸不吱声。
臭嘎子急得直哼哼,他的额头上已暴出了一层冷汗,也不知是因为伤痛,还是因为着急。
既然任顺子到现在都还没有赶到,而台
上的龟田三郎显然已做好了准备,看来他们必须找一个能代替任顺子出战的人了。
问题是在这样的紧急关头,他们又到哪里去找人呢?
一个年青人挤了过来,四下一拱手,朗声道:“若是任先生没有来,就让在下上去如何。”
苏三吓了一跳:“你是谁。”
“在下金花绵章。”
陈良啊了一声:“原来是绵公子,久仰大名,久仰大名。”
绵章的名声当然不小。
苏三也忙拱手:“就请绵兄代劳了。任顺子这老乌龟。”
任顺子杀猪般的声音响了起来:“骂什么骂什么骂什么,老子不是来了么。”
绵章一脸失望,任顺子一来,他就打不成了。
苏三火爆爆地叫道:“快上去,就等你了。”
“哟,是小三子啊,嘎小子呢?咋不见他。”一个女人的声音笑了起来。
“花满园。”陈良一怔,“坏了。”
他选错了两个人。一个是马老白,因为马老白最擅长的是偷袭而不是面对面的硬拚,所以马老白死了。
另一个,自然是任顺子。倒不是因为任顺子也和马老白有同样的短处。
只因为花满园这个冤家也跟来了。
花满园是怎么知道任顺子会来打擂的呢?
陈良想不通,他也懒得去想。
不管怎么说,花满园已经来了。
还让不让任顺上呢?陈良没主意了,但不能临时换人,因为任顺子已经到了。
任顺子挤开人群,灰头土脸地钻到了陈良身边:“来了来了。”
花满园也游鱼一般出来了,一看见苏三,先扭上去,拧了他耳朵一下:“说,想没想奴家,嘎小子……你怎么了。”
臭嘎子咧咧嘴:“……没……没什么”
花满园马上撇下苏三不理,跪在臭嘎子身边,不住柔声抚慰:“好兄弟……好好养着,先别胡思乱想……待你能活动了,奴家会让你快活的。”
你听听,这叫什么!任顺子嗷地叫了一声,象被砍了一刀似的,大叫道:“老子上去了。”
最后一个人是龟田三郎。
最后一个人也应该是最最悲怆的一个人。
因为他们为之卧薪尝胆许多年的复仇计划,在不到半天的时间里就已泡汤了。
因为他们同来的五人中,现在已死了三人。
因为前四场比武,他们都无一例外地输了。
最后一个出手的人,又怎么能不受到失败的痛苦和丧友的悲恸的影响呢?
然而从龟田三郎淡淡的面上,根本看不出他有什么不快。他几乎是平静的,平静如水如风。
也许他不象一个武士,更象一个书生。
任顺子和人家一比,可就粗俗不堪了。
陈良看了看龟田三郎,突然有些不安了。因为他觉得,最难对付的,也许正是这个龟田三郎。
看来任顺子的运气糟透了。
当然是陈良拉他下水的。
花满园的目光,死死盯着任顺子的一举一动。
那是一种怨毒的目光,苏三和臭嘎子都是心中一凛。
虽然他们猜不出花满园为什么会如此仇视任顺子,但他们却知道,花满园两道怨毒的目光必然会影响大战在即的任顺子的武功的正常发挥。
任顺子似乎感到了背后花满园的目光,顿时不自在了。
龟田三郎的兵器仍然是剑。
他也用一种淡淡的语气,提出了和前四名武士所提出的同样的要求。
他要求任顺子亮兵器。
任顺子听说要掏兵器,可就白了脸:“干吗一定得看兵器。”
龟田三郎竟然微笑道:“不看也罢。”
陈良心中忍不住一酸。
如果宇津也象龟田三郎一样好说话,马老白也许就不会死了。
花满园尖叫起来:“任顺子,拿出兵器来,怎的一点男人味都没有。”
任顺子憋了口气,一跺脚:“看就看。”
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