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珠楼主_独手丐-第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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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说:“你们都是少年英侠、有志之士,今日之会我真欢喜。虽然你们功力尚差,难得有此机会,我将这两种掌法先行传授,只要你们勤于用功,以平日根底和天分聪明而论不久便可练成,用以防身御敌再妙没有!天已不早,我到上面去做功课,沈鸿、姜飞夜来便在左壁石上安眠,铺盖仍要取来,你二人此时还不能比我呢!万英和三女弟子随同沈、姜二人往取铺盖,无须再来了。”六人只愿聚精会神听王鹿子传授,洞中光景昏暗,只凭着各人目力分辨景物,仗着目力均强,又有高人指点,就便学那养练目力之法。暗中坐久,各人动作虽仍看得清楚,洞外天光却被晶壁挡住,不能照进。上来还有淡微微一层光影,始终不知时光早晚。时候一久,只顾用心静听默记,别的全未想到。中间沈鸿、樊茵两次想请王鹿子吃那新送来的酒食,又被止住。光阴易过,不知不觉去了多半日,饥渴皆忘,闻言方始警觉。万芳赶往外面一看,夕阳西斜,天已不早,肚皮也饿起来,忙赶回洞,一同谢过,争先奉上酒食。王鹿子笑说:“我常时终日不饮不食已成习惯,我料你们方才用心太过,此时想已饥渴,近日我在上洞用功,人口大厌,你们此时尚难过去,这一筐食物和两葫芦酒分与你们定不肯受,可速回去,半夜再来。以后沈鸿、姜飞每三日回取饮食之物,洞角有一小灶,只把碗筷带两份来便了。”六人知道此老性情,连声谢诺,一同拜别辞出。王鹿子也拿了那筐酒食随后走出,众人回顾,人已立在石笋平崖顶上,因其不喜虚礼,也未再多招呼。因觉上洞并未见有别的出口,方才人刚入洞,王鹿子已在洞中相待,又有上洞口仄之言,心中奇怪,援到回路危崖顶上,绕往前面回头细看,洞角西面窄窄的黑起一条,仿佛贴壁有一小缝,王鹿子独坐斜阳光中正在举杯自饮,神态悠闲。拿人来作比例,那条崖缝至多只有三寸,是否上下光平、有无石角还看不出,不知怎会从容由此通过,好生惊奇。大家一路说笑谈论,高高兴兴赶了回去。
沈、姜二人因第一天练白阳图解,知道诸位师长对于此道也有两个高手,王鹿子又令子夜回去,以便随他同做功课,见天还早,意欲就便请教,禀告经过;过崖之后正由花林中往外走出,杜霜虹笑说:“前听恩师说起白阳图解乃峨眉派第二代弟子女侠凌云凤在白阳山绝顶崖洞中发现画壁、静心参悟得来,并非她本门嫡传。因那图解十分巧妙,练剑术内功的人容易速成。彼时峨眉派正当极盛时期,虽然人才辈出,到底人数太多,天资智能难免高低相差。凌老前辈第一次下山又受了挫折(事详《蜀山剑侠传》),奉命留山,在左元洞崖穴之中苦练功夫,重又经过数年潜心研讨,与本门心法互相参考,悟出许多妙理,于是成了初入门的弟子必修之课。峨眉派师徒向来光明磊落,不论是何宗派,只要是个正人君子,守他戒条均有传授。他那戒条也只不许传授好恶之徒和向异派中人泄露,学的人必须经过仔细考验,余均无关。照说这样宽法传播必广,早晚必被异派中人偷学了去。起初不知道的人都在担心,哪知峨眉派诸长老心思细密,早已防到,非但正邪双方势如冰炭,不会泄漏,便是学的人中途变节,投入异派,因这种内家剑诀与异派中人所习根本相反,再经诸长老研讨发明,比原来大有改进,至多是将我们所学的前半二十七解学去,再要深造便是万难。异派中人大都骄狂刚愎,如其舍旧从新,将他本来所学全数抛去决不舍得。就有这样志气,为了上来把路走惜,必须从头学起,比起我们初学的人反更艰难,要费两三倍工夫,一个不巧还有别的危害。真要被他学成,心性为人业已改变过来,也不相干。不过前段也极重要,如被恶人学去,虽然不能深造,终要增加不少功力,因此看得最重。目前诸位师长,像二师伯乐游子、三师伯欧阳笑翁、四师伯独手丐席泗和天寒老人棘荆、侠尼花明大师俱是此中能手。便我恩师听她平日口气好似也曾学过,这里诸位师长倒有好几位是会家,不肯传授,却令我们去求王太师叔,令人不解,也许所传不止这一样呢!”
忽听左侧有人接口道:“你们真把事情看得容易,可知白阳图解乃内家最上乘功夫,含有许多精微奥妙,任你底于多厚,人多聪明,至少也要经过一两年才能学个大概。沈,姜二人共只月余光阴便要起身,不经王老前辈随时在旁指点,有的地方还要亲手改正,代理气脉,指点他那微妙之处,如何成功呢?”说时,六人业已看见左侧树下三老一少,正是汤八、龙灵玉。李玉红和佟振长幼四人同坐花下,烹茶闲谈。樊茵觉着癞和尚等三弟兄向来一同出入,难得离开,一面随同拜见,侧顾癞、哑二人俱都不在,心方一动,也未答理。佟振忽然起立,朝众笑说:“大师兄在小珠帘瀑布下面等我说话,因见八叔在此,谈了两句,癞师兄、哑师弟均在那里,商量夜间打猎之事,没想到诸位兄弟姊妹今日回转,我寻大师兄问他今夜打猎是否改期,还是一同前往。我先去了,少时正洞再相见吧!”说罢转身走去。
众人高兴头上,又都和汤、龙、李三人亲热,争说经过,随口和佟振应答了两句。
姜飞还想留他同听此行所得,吃杜霜虹拿话一岔,人已转身,只得罢了。沈鸿见樊茵眉头一皱,似有厌烦之意。好生不解,因汤八、龙灵玉正向自己和姜飞问话,也就岔开。
方才发话的正是汤八,问完前情,男女三侠好生惊喜,均说:“难得。你们只见此老今日这好说话,如其话不投机,休说要他传授这样重要的白阳图解,他也不会理你。照此说法,非但白阳图解你们均可学会,将来还有大成。他因沈鸿、姜飞为日不多便要起身,所以命他紧随身旁,一面努力用功,一面由他日常指点,亲身下手代理真力真气,这样练上一大比下十天半月的苦功所得更多,真乃意想不到之事。单是你们人好尚在其次,最关紧要的恐还是岳州那面贼党声势越发强盛,他老人家关心那些受苦受难的善良人民,急于除此大害,因觉时机未至,万英兄妹和樊、杜二女还有许多日子才得下山,你们师长又有几个是会家,虽然没有此老功力深厚,只学前半仍可从旁指点,他一人也忙不过来,内中又有三个女弟子,不便动手抚摸身上,故令回来用功,不在一起。此老和叶神翁虽非峨眉一派,白阳图解却是峨眉正宗嫡传,比天寒老人更高得多。你们师长别的都肯传授,独有图解不传,便因上次郎公庙一会,听我三人说起王、叶二老前辈对沈、姜、万英兄妹四人看重之故,彼时我就想到,樊茵、杜霜虹资质极好,将来她师徒如能来此同隐,也许一同得到此老传授。果然机缘如此凑巧,难得你们六人情投意合,将来又是夫妇,真个天造地设,听到耳里也是快事。你们师长今早虽令六人同去,并无把握,过午不见回转,知已有望。方才万伯母说,沈鸿,姜飞行时匆忙,未带铺盖,此老又不喜人扰他静修,正打算夜来由我三人代为送去,你们就回来了,此时你们师长均在洞中打坐,功课未完,不必先往惊动,可去吃了东西再来,省得你师父万一有事又饿肚皮。”
万芳接口笑道:“我们年轻人饿个一顿两顿无什相于,大哥、二弟今夜子时前便要迁往隔崖,诸位师长天黑也必出洞,等做完功课同吃也好。”李玉红笑道:“今日不比往日,你师父他们正在洞中练剑,恐怕还有些时才出来呢!你娘已代你们准备去了。”
万氏兄妹忙问:“娘在哪里?我寻她去!”龙灵玉、李玉红同时笑道,“你娘真个爱儿女的心盛,方才本和我们散步闲谈,因你们走时只将王老前辈的礼物带去,自己饮食一人未带。又知王老前辈山居清苦,平日所吃都是新采掘来的山粮,又难得生火,早就担心你们没有吃的。见你六人忽在此时赶回,料定腹中空虚,至多早起在隔崖吃了一顿,本来便为你们备有不少干粮熟菜,因想你们吃上一顿热的,不等相见便先做菜下面去了。”姜飞忙道:“娘待我们真好!她一个人恐忙不过来,二姊,我们快去!”万芳没有听完业已起步,姜飞、万英跟踪追上。杜霜虹、樊茵也要跟去,龙灵玉从容说道:
“霜虹慢走!让沈鸿。樊茵先去,你在这里和我三人一同前往,我们也想吃一点呢!”
沈、樊二人因恐段无双母女来唤,往返大远,便先起身,并肩同行,互相勉励,都是一些以后各自用功和一切保重的话。二人平日稳重,又长了两岁年纪,不似先去三人童心未退。知道段无双人最能干勤劳,如今管着全山伙食,一向喜欢独做,不愿后辈帮忙。
母女二人为了做事常起争论,刚在动手,正好乘此无人之际谈点心腹话,便把脚步放慢,遥望前面三人一路飞驰,业已转入无双所居洞内;正在穿花拂柳,情话喁喁,往前走去。
忽听后面娇呼“姊姊”,回头一看,正是杜霜虹赶来,汤八夫妇和李玉红也在后面,相隔颇远。樊茵想起前事,等她追上,笑问:“二姑喊你后走,有什话说?”霜虹好似不大经意,随口答道:“不相干的事,她问王老前辈对英哥、芳妹是否看重?只谈了几句我便来了。”樊茵心细,暗忖,龙二姑和恩师多年至交,虽然最爱霜妹,共总两句不相干的话,为何将她留住,背人再说?知道霜虹虽然心直口快,心性却极坚强,一经答应决无更改,暂时套问不出,如使生疑,反更难于探询,便未多问,一同入洞,汤八等三人也随后赶到。
无双最善治家,母子女三人住在洞旁边一座小洞之内。本只三问石室,经她匠心布置,隔成前后两进。右侧一大敞间作为厨房,所有用具,除却山外买来的必须之物,都是众人亲手自制。陈设得井井有条,打扫干净,地无纤尘。那问厨房最大,又有几块天然平石,质地坚莹,平滑如玉,无双因势利用,加上一些竹椅石墩,以备平日饮食坐息之用。锅灶案板刀砍之类设在洞角,另有两块原有的怪石钟乳隔断。山上下种着一些花草,并用人力就原有孔窍开了几个天窗,通风透亮。平石四角再挂上众姊妹用竹丝绢纱制成的纱灯,壁上插有几枝松燎火把,照得阖洞光明如昼,清丽绝俗。洞旁花林溪岸之上本来建有两间竹楼,十分宽敞,专供平日饮酒谈心、赏花玩月之用。溪对岸便是所种稻田菜畦,鸡鸭成群,豆棚瓜架,别有风味。主人又善烹调,喜接宾客,无论饮食点心、水果于脯之类,平日积蓄颇多,无一不备,取用不完。山居的人多半清苦,所食都是野生山粮和打猎所得,往往所得不如所需,多少不等,少了不够用,难免缺粮之忧,多了又易腐烂。诸老过惯这样生活,饥渴寒暑不在心上,这些后辈便觉不便,非亲手樵采打猎不能免于饥寒,一面还要用功。每觉时光大短,平日虽有准备,想吃一点荤东西或新鲜蔬菜,便须耽误用功远出猎取。天冷还好,天气一热不能存放,吃不完便要糟掉,往往引为苦事。自从无双到后,不消一月便井井有条。来时准备齐全,所有食用之物俱都办齐,才到几天便开了十来亩土地,种上五谷蔬菜,养了许多鸡豚,越发方便,要什么都现成。一般老少英侠闲来都喜到她竹楼上面相会。黑衣女侠明月光双剑夏南莺又是一个心思细密、能干在行的人,前因一时刺激,隐居老龙坡谷底,所居低湿幽暗,不与外人往来,过了好些年的苦光阴。自经好友解除误会,移居白莲磴,见当地土壤肥美,风景清丽,出产又极丰富,无双再一领头开辟,不由鼓起当年雅兴,一面帮助无双躬耕,也在各处山巅水涯之间修建楼亭,种植花竹和各种菜蔬。那一片盆地山林越发锦上添花,山居之乐迥非常人所能梦见。
沈鸿等长幼六人刚一进洞,无双便迎了出来,笑说:“我刚把汤热上,面还未下锅。
八弟,你把这些小猴儿引来作什?他们都喜动手,越帮越忙,反而讨厌。请你三位快同引走,由霜虹代我招呼;去到洞外竹楼之上坐等,只将芳儿和姜飞留在这里代为端送已足够用。我因沈贤侄和飞儿今夜要走,以后难得回来,只剩一个来月便要起身,今日未吃午饭,腹中饥渴,特意备了几样他们爱吃的酒菜,连同今早刚开坛的花果酒,已先在楼上摆好,请快去吧!正洞诸位师长今日恰巧合做功课,互练剑术,还有一两个时辰才得走出,我已另外备好一席,不必再等候了!”李玉红方说:“段大姐真个能干,每日又要种田,又要种菜,还要府花修竹,喂养牲禽,他们师徒每日忙于用功,闲时虽来相助,但是时间极少。她和南姊每日做这么多的事,表面上看去还是那么从容自在,真个可佩极了!”忽听万芳在内急呼:“娘快来哟,锅已滚开,汤也泼出好些,怎么办呢?”
无双笑说:“你看他们小娃儿家非要动手,是不是越帮越忙么?”边说人已转身回去,众人便往外楼走去。玉红笑道:“段大姊话虽说得不差,这班小人不叫他们做一点事,像这样连碗面都不会下,终非善法,要被王老前辈知道决非所喜。这班小人多半年长,寻常日用间事也应学上一点才好呢!”灵玉笑答:“四姊,你和这位段大姊相交不久,还不深知,她非但精明能干,善于持家治生之法,便对儿女虽极怜爱,也与寻常父母溺爱不同,哪一样她都尽心指教,没有丝毫姑息。相识多年,从未见她打骂过一回儿女,但这两小兄妹一点也不娇惯,孝顺已极。休说芳儿女孩儿家,便是英儿一个男孩,家传武功不算,便是耕田种地、砍柴烧饭,是他母亲擅长之事,也无一样不曾学过。尤其耕种一层,为了乃母出身农家,丈夫死后身边只此一儿一女,虽因一时机缘,拜在花大师门下,本心却不愿意他兄妹二人再在江湖上走动,一心只想隐居躬耕,尽自己的气力种那青云山下田地,从小便教他们察看天时土性,料量晴雨,近来山中为恐他们耽误功课,才不许其动手,以免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