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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部分

还珠楼主_独手丐-第10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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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条大壑,对岸一面是片参天峭壁,上面密布苔薛,大小两条瀑布由近顶缺口玉龙飞舞倒挂下来,却又不似别处瀑布那样直落千丈,都顺着崖上陡坡曲折蜿蜒,飞舞而下,一直冲向崖脚涧壑之中,宛如两条银练天绅舒卷,贴崖而下。所经之处好似天然生就的石级,没有一处中断,崖势偏是那么陡峭,除瀑布所过略有波折,形成长长短短、大大小小的水路而外,整片崖壁都是排空直上,一削到底。瀑布发源之处水力太大,激溅起来的水气宛如一团刚涌起的云雾笼罩其上,烟水空檬,映着斜阳,闪变起千层冰纨霞影,山风吹动,似欲飞扬。壁上石缝中又挺生着许多古松,都是曲干盘纤,由崖壁上蜿蜒飞舞而出,比来路所见古松态更奇诡。上面寄生的笃萝藤蔓又多,时见大丛香花丝丝下垂,因风摇曳。水大流急,壑中的水离岸不过丈许,清泉滚滚,惊涛电射,空山回响,聒耳欲聋。那石梁天然生就,形如一座平桥,与两岸相连,其干如掌,长达三丈,宽约一半,石面却只尺许厚薄,最厚之处也只三尺。人立梁上,目注飞瀑流泉,听那轰轰震耳的泉声四山响应,仿佛天鸣地动,整座石梁就要崩塌,稍微眼睛一花,人便随流水去光景,凉翠之气扑人眉宇,地上干净得不见一点灰尘。
  崖对面是片石坪,来路右侧有一石坡,与谷口崖缺相连,地势却极宽大,通体皆石,草木不生,只斜对瀑布。浅坡之上生着两株古松,形态之奇还在其次,最妙是两株平立,相去不过丈许,松身高大,荫蔽又宽,夕阳光中亿万苍针都成金色,人立松下,正看斜对面的瀑布,景物之妙便画也画不出来。石梁对崖的大片石坪也是石多土少,但有好些高只一两丈的奇石怪峰立在那里。石多瘦削清奇,人家园林中的假山也似,方圆数十亩一片浅坡石坪,除侧面遥对的那片大峰崖外都没有什么草木,惟独这些大小石笋旁边十九都有苍松翠竹、嘉木奇花之类附生在侧,清丽绝伦。石坪原似一片略带弓形的平野,由对岸展向前去,尽头之处有一天然石门,两崖对立,突然由地拔起,但不甚高,门却宽大,看去极像一条谷口。因那两崖均是岭崖尽头,东西蜿蜒往两旁伸将过去,越长越远,上面树林却多,直似一条苍龙居中切断,又似两条相对的龙尾,当中现出一个门户。
  遥望口内,人家花树田亩纵横隐约可睹,景更清幽明丽,相隔较远已是如此,内里还不知如何好法。
  因见松下无人,以为丙容业已离开,便去松下坐待,一面望着斜阳光中的奇景。正在观赏称赞,忽见谷口来路上飞也似驰来一个少年,先当丙容寻来,忙同起立,姜飞正觉来的虽是一个少年,比樵夫所说身材较高,看年纪也决不止二十以内,心方一动,以为料错,待要向其请教,来人已不等招呼迎面赶来。双方刚一对面,少年便先说道:
  “真对不住,我因容妹被她父亲喊去,走时托我代为接待。先托的樵夫虽已走了多时,心想山路崎岖曲折,多半还未寻见二位师叔,急于相见,又恐误事,竞欲赶往前途迎接。
  不料赶到一问,才知二位业已起身了个把时辰,忙又回赶,且喜不曾误事。二位师叔真太好了,否则我白跑一趟,容妹还要怪我,岂不冤枉?如今三位大师祖均已下山,这次回家好似为了二位师叔之事而来,师祖算计师叔今日必到,业己安顿床铺,并令家师做主人,到得如晚,今夜稍微歇息,明朝再见三位太师祖。容妹因为答应了人家,自己不能前往,我又不敢违命私出,无法帮她,十分愁急,难得二位师叔到此,惟恐当着诸位尊长不便开口,到了村中难有细谈机会,方才本在这里等候,偏又离开,其实明日抽空一谈并非无望,只为容妹性刚心急,想到必做,惟恐误人之托,非和二位师叔先见一面不可,以致远客到来,不先迎进村去,诸多失礼,还望二位师叔原谅才好!”随请二人同坐松根之下,互谈经过。
  原来丙容本是丙烈的曾孙女,因其聪明胆勇,虽是最小的一个曾孙女,最得祖父尊长欢心。大老丙炤又无子孙,对她尤为钟爱。从六七岁起便带往飞猿峰顶石室之中,随同上下,接连尽心传授了一身本领,满了十五岁方始下山,从小便当男子看待。丙容志大心高,更以男子自居,虽经家人劝说,你说男女一样,这等以男子自命的口气便是看轻女子,丙容心喜男装灵便,还是不肯更改。前山村人知她脾气,彼此情分又好,自一下山,两三年中便帮了土人许多大忙。又最爱抱不平,常时瞒了家人借故私出,孤身一人往来沿江上下流一带,做那扶危济困、除暴安良之举。因大老对她格外怜爱,以前朝夕相随,已得到曾祖父的真传,并精剑术和曾祖所赐一对宝钩,简直所向无敌,专论本领,非但兄长同门,连父母叔伯都几乎比她不过,因此心雄气壮,胆子越来越大。新近听说君山水寇吴枭越发猖狂,岳州洞庭湖边还有两家恶霸也是声势浩大,无恶不作,为了兄妹间一句戏言,孤身犯险,由水路赶去,直达君山水寨和恶霸庄中接连大闹了两次,再由水里溜走。群贼骤出不意,费尽心力,到处搜索,人已无踪,谁也不知她的来历踪迹。丙容心正高兴得意,不料刚一回山,便被乃父、乃祖知道,严词数说了一顿,从此禁止出山,并告以君山、岳州两处贼党互相勾结,成了死党,凶焰越发高涨,决非一二人之力所能挫折。你一孤身少女,全仗机警胆勇,出其不意偶然闹上一次,才能侥幸成功,全身而退,使敌人白受了一次惊扰,连影迹都未寻出。表面上贼党虽然吃了一点小亏,一大体并无损害,反而因此增加戒备,使后去的人更多艰险,非但失策,于事也是有损无益,这类尝试可一而不可再。如其因此得意,这两处敌人均有不少能手,一被发现凶多吉少,就这样还要防到万一贼党发现踪迹,请出能手到山中暗算,如何还可再去?
  如今武当诸侠看出时机将至,已快发动,准备一举成功,永绝后患,此时冒失前往,一个不巧便在无意之中为武当老少诸侠添出多的枝节。为此不许离山他出,连靠近前山一带的猎场均不许其前往走动。
  丙容天性义侠,心高好胜,虽觉父母之言有理,但因上次去往钱、王二恶霸所强占的沙洲上面放火扰闹时,遇见两个少女陷身贼巢,另外还有一个同伴病倒在人家内,进退两难。丙容业已答应将其暗中接走,后来看出贼党势盛,恶霸这面又接到君山那面信号,两下联合,大举搜索,水上水下俱都有人,仗着精通水性,本人无妨,带上三人同逃却是万难,时候也来不及。知道这两处敌人均有能手主持,戒备严密,自己全仗对方骄狂大意,冷不防下手,才能成功而去。敌人已经发动,再如不退,被他发现,那三人还要受到连累,只得先由水底溜走,一路穿波飞驰,仗着临机应变和练就的水性武功,连冲过几层难关,水陆并进,连夜赶回。本意回到村中,暗中约上两个帮手,再往恶霸庄中将那三人救出;谁知祖父已先得到信息,并还说起她这侥幸成功全仗两位前辈大侠暗助,连用种种方法愚弄敌人,才得安然无事,连一个敌人也未遇上。两处贼党却被激怒,戒备越严。这两位前辈大侠虽不认得丙容,却看出她的来历,一直跟到荆门山,并乘她和村人聚谈打算设法遮掩时,抢先往见主人送信,得知此是丙烈曾孙、丙威之孙、丙南薰之女,着实夸奖了一阵,随将来意说出,要乃父好言劝告,不可再令前住。
  丙容人极聪明,明知所说有理,无奈答应了人家,来客又在自己到前走去,不知此事,无法转托。祖父尊长偏又说什么也不许再往犯险,越想心越不安。正在愁虑发急,忽听沈、姜二人前来,非但武当诸侠所派门人,并且还是两个恶霸的深仇,此去便为打入贼巢内部,准备将来内应,如托代救三人,比自己亲身前往更强得多。心虽一喜,但恐来人素昧平生,虽然彼此年纪都差不多,行辈却是不同,就照武当诸侠中两位交情最近的人而论,也比自己高出一辈,如以上鹿子记名弟子而言,简直高了三辈。这都不谈,父母昨日夜里又曾嘱咐,大闹君山和沙洲恶霸水庄之事不可再放心里,那三人虽同陷身贼巢,暂时决可无事,真有危险也有解救,用你不着。听这口气,转托来客相助解救多半不许。回时虽未说明何时往救,这类被困的人心中终是万分愁急,业已答应人家,如何使其每日苦盼?为此想在二人未到以前与之商量,在松下等了些时,算计二人既是王鹿子的记名弟子,又是武当、秦岭诸侠的门人,轻功必定好极,如与送信的人相遇。此时应该快到,性子又急,盼望太切,便去崖顶眦望,忽被乃母远远望见。因其离开了半日,本恐爱女又耍出什花样,想喊她回去。同时村中又来了一位远客,对于丙容最是喜爱,欲与相见,当时由乃父丙南薰将她喊回。
  丙容因父亲自来呼喊,又有一位老前辈来访。不能不去,惟恐错过,恰巧同门师兄耿重跟了同来,二人交情最深,耿重又深知她的性情为人,当着师长虽然不敢明言,见丙容走时,抽空使了一个眼色,立即会意。当地本是村人观瀑之所,耿重虽因常时暗助师妹出外生事;并代负过,受过师长责罚,因其少年英俊,平日用功耐劳,本领又高,除对这小师妹钟情太甚,只要丙容一说,无论何事,哪怕犯规受责均非所计而外,平日最为恭敬细心,本身从未犯过,因此三辈老人对他均极钟爱。上次丙容私自离山,并未使其知道,事后听说吓了一大跳,深知这位心上人的性情,此事不办,必要千方百计早晚前往把人救走才罢。本就担着心事,恐又出山涉险,因丙容平日均常和他同出同入,当日却不许其在旁,心中生疑,再三盘问,得知底细,还不十分放心,暗中守在山口里面窥探,丙父一去,立时跟来,当然一点就透,暗朝丙容点了个头,便借观瀑采取附近药草为名,代她守候。先在松下等了一阵,不见人来,格外讨好,又赶往前村打听人到也未,一听已走,先还有些后悔,惟恐错过,赶到坡前一看,二人均在那里,心中一喜,便将丙容所托之事仔细说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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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十、入荆门 欣逢奇女子 谒三老 小住寿星坪
 
  沈、姜二人天性义侠,遇到这类济困扶危之事,便无人请托也必不肯放过,何况对方又是两位少年英侠,同道至交,不约而同满口答应。只到当地稍微立足,必先下手将这三人救离贼巢,否则也必设法先与一见。可惜水性太差,有一个水性好的朋友曾说不久也要前往,也许能够请其相助。此人如在,事更容易。反正无论如何也必办到。耿重正在说笑:“这样再好没有,我们这里的人虽是山居,因这双龙瀑下壑中水势又深又急,水又绕山而流,远出好几里方始分散,化为瀑布,往低处流去,每到热天,人们都喜来此沐浴,最深之处水大十丈以上,水力极大,尤其发源之地和中流一带波涛险恶。大家空暇之时常喜出没惊涛骇浪之中,日子一久,不知不觉都练成了极好水性,容妹水性更是无人能及。听家师口气,二位师叔虽不像当时就走,我料君山水寇如此猖狂,决不会在此久留。否则壑中水势之猛简直少有,因下面壑底石礁甚多,水势最猛之处真比川峡中最险恶的滩不在以下。我们又想出许多法子,不消多日便可练成极好水性,武功再有根底,学时更加容易。天已将近黄昏,走到村中正可吃饭,我们且谈且行如何?”二人还未及答,耿重忽然喜道:“二位师叔快看,容妹真个心急,方才我在来路高崖之上曾发了两个暗号与她,无论如何当可见到,虽然那是一个不相干的信号,别人看见也不会知道。她却和我约过,休说眼见,便听别人一说也必会意。明知二位师叔已来,她又在内陪客,仍是赶来,不知何故?走的还是水路,由村中溪流泉口水洞之中绕将过来。”
  话未说完,三人业已走到石梁边上,瞥见下流头相隔十余丈现出一点黑影,冲波逆流而来,略一隐现之间便近了一段,那么猛急的水势照样驶得飞快,就这几句话的工夫相隔已是不远,泉水又清,凭梁下望,这一临近宛如一条大人鱼,端的快极。
  二人正在同声惊赞,丙容忽然往上一冒,蹿出半截身子,手朝上面三人一挥,笑呼了一声,眼看一个浪头涌到,将人打退了丈许光景。丙容倏地把头一低,往前一蹿,便和箭一般由水中穿梁而过。沈、姜二人想往上流一面观看,耿重笑说:“石梁下面因离瀑布最近,又加上流头反击回来的压力,水势分外猛恶,休说水性稍差,便是村中几个好手游到梁前十丈之内,稍微缓一口气,也必被浪打得往后倒退。像今日这样猛的波涛,水性稍差休说停留,便这石梁底下先就冲不过去。壑两岸下洞穴虽多,多半相通,有的水力太大,无法上去,有的又是峭壁,容妹想是抢往上流浅坡,脱去水衣再来相见呢!”
  说时,沈、姜二人见黑影业已越过瀑布,在水中连闪两闪,头都未抬,人已无踪。离梁不远虽是瀑布发源之处,因水太大,上流还有里许来路形如蝌蚪的水面方到尽头。这一带波深浪急,水势也最险恶,水往上面逆行,到了尽头再反打回来。遥望前途转角之处,水烟漾檬,高出两岸,宛如一座云堆微微起伏,浪花干重,飞舞如雪,此落彼起,一路滚将过去,再滚将过来,顿成奇观。二人先在坡上遥望,只听水声轰轰,澎湃奔腾,还未留意,这时才得看出,正在相顾惊奇,称赞丙容水性,忽见一貌相英秀、年约十六七岁的少年手中提了一个黑卷,身上还湿了两处,脚底穿着一双黑皮套靴飞驰而来,还未到达,耿重已先抢上前去低声问答了几句,便同赶来,先向来客礼见称谢。
  路上一谈,才知丙容回到家中见完来客,得到耿重信号,知沈、姜二人业已寻来,正想往见,来客忽要丙容演习水性与之观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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