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心变-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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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开林笑不出来,叹了一声。李豪盯着他,道:“寇克为什么不起飞?我真的从来不知道他的心那么软。”
辛开林苦笑,道:“当时的情形实在太惊人,对方说没有提到货,是怎么一回事?那一小队士兵,手上有着提货单!”
李蒙摊开双手,道:“谁管他,反正我们已经破产了,走,喝酒去。”
辛开林已想到需要喝酒,他们离开了机场,在一家小洒吧中,喝得烂醉如泥,小酒吧打烊之后,他们就躺在酒吧的长柜上。好在酒吧中的人,和他们都很熟,一直到第二天醒来,头痛得欲裂,辛开林才想起,那个人千托万托,要他保管,并且千万不可打开来的那只木箱,还在飞机上。他推醒了李豪,两个人一起回到机场,藉着他们机师职位的方便,将那只木箱,弄到了他们的住所。
他们三个人合租了一个小小的居住单位。三个年轻人的住所,那房间凌乱不堪,那只木箱子放在凌乱的杂物之中,倒也不觉得碍眼。
李豪用力在那只箱子上踢了一脚,道:“里面是什么东西?我希望是一箱酒!”
他一面说,一面就要用手去扳那箱子上的木板,想将箱子打开来。辛开林却叫道:“别开它的。”
李豪的坏脾气来了,怒道:“那个人算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不许人打开它!”他说着,继续用手去扳木板,辛开林一看情形不对,他也不是第一天认识李豪的了,知道除了一个办法之外,没有别的办法,可以停止李豪的动作了。他将外套一脱,抛了开去,扬起拳来,道:“是不是要打架?”
李豪那时,还是弯着身子的,他听了辛开林的话之后,连头都不抬,道:“打就打!”
这一句话才出口,他整个人已经疾跳了起来,一拳挥出,来势之快,简直无可防御,先挑战的辛开林,已经重重中了一拳。
这一架打的时间并不长,当两人喘着气,停下来,各自抹着口角的血之际,互相在对方的肩头上拍了一下,一起在那只箱子上坐了下来。辛开林道:“我不想再为这个原因打架,以后再也别提要打开它来看看了。”
李豪闷哼道:“不提就不提,不看就不看,这有什么了不起1”
辛开林推开了李豪,将那只木箱子,推到了床底下。那只木箱,在这张床的下面,安静地躺了三天。
这三天之中,辛开林和李豪两人的日子,极不好过,他们四出奔走,问人告贷,希望他们的“货运公司”可以继续维持下去。可是三天来,到处碰壁,连李豪这样斗志昂扬的人,也变得垂头丧气起来。
三天的奔走毫无结果,他们回到住所,那时天色已黑了下来,可是他们两个人托着头、坐着,谁也不想开灯,谁也不愿意讲话,心情沮丧到了极点。
李豪最先打破沉默,道:“开林,我看我们要各奔东西了!”
辛开林叹了一声,没有回答。李豪又道:“是我不好,不该接那单生意的,不但害了寇克,也累了公司!”
这三天来,他们也曾化了不少时间,打听拉合尔方面的消息。可是印、巴分裂造成的混乱,使消息完全隔绝,什么也打听不出来。
辛开林摇头道:“说这种话于什么!谁也不能怪谁,要怪,只怪命运吧!”
他一面说着,一面顺手拿起那只皮袋子看,用手指绕着绑着皮袋口的带子,转动着皮袋子。
那皮袋一直在他的上农袋中,不知什么时候,辛开林将它从上衣袋中取了出来,顺手放在一张几上,这时百般无聊,心情苦闷,顺手取了过来挥着打转,本来是没有什么意义的,是任何人在这种情形下都会做的动作。、他大约挥了十几下,李豪看看他,忽然不耐烦起来,叫道:“别将这袋子在我面前打转好不好,头都给你转昏了,贪什么好玩!”
辛开林苦笑了一下,停止了转动,李豪忽然跳了起来,着亮了灯,盯着辛开林,道:“我虽然答应你不提,可是——”
辛开林知道他想提什么,忙道:“不行,那是人家的东西,绝不能动!”
李豪在说话的时候,手已经指着床底下。他听得辛开林这样说,道:“照你说,这个人那么重视这只箱子,箱子里可能是相当贵重的东西,我们先借来用用,有什么关系?等我们公司嫌了钱再买回来,总比现在走投无路好!”
辛开林厉声道:“不行,你再说,我要翻脸了!”
李豪十分恼怒,伸拳在桌上重重打了一下,打得桌上的几个杯子,跳得乒乓响,他粗声粗气地道:“难道你对那个人那么忠心,这个人给你的报酬,一定不少,这皮袋子里,说不定是一袋金币,哈哈!那是全属于你的!”
那皮袋,李豪也曾拿起来过,份量很轻,当然不会是一袋金币,李豪是故意那样说的。
可是李豪的话,却提醒了辛开林。当他第一次见到那个人的时候,他就看到这皮袋悬在那人的腰际,旁边是一柄短弯刀,短弯刀的鞘和柄上,都镶满了宝石,看来美丽非凡。
那么,这小皮袋中的东西,也有可能相当值钱!他奇怪自己怎么一直未曾想到过这一点,连打开来看一看的好奇心都没有!
他“哼”地一声,道:“你怎么知道袋子里的东西不值钱?”
李豪站着,用十分夸张的手势和语气道:“是啊,可以把我们从绝境中挽救过来!”
辛开林不理会李豪的讥讽,将小皮袋放在桌上。直到这时,他才真正看仔细了那小皮袋。皮袋是羊皮的,手掌大小,袋中装的东西,并没有装满,只是半袋。皮袋是黑色的,上面本来有烫金的图案,可能由于经常使用之故,烫金的图案已经削落,只不过依稀还可以看得出,图案是太阳和狮子。
皮袋的口,用相当结实的丝绳穿着,以绳打了一个十分奇特,看来很复杂的结,那个结相当大,留在结外的丝绳,是两个穗子。
辛开林一面看,一面试着去解开那个结,可是解来解去,那个结连松一下的迹象也没有。李豪一直在旁,冷言冷语,辛开林想将丝绳扯断,偏偏绳子又十分牢,将他的手扳勒得很痛。
李豪在一旁,哈哈笑着,取出一柄小刀来,将小刀用力抛在桌子,道:“割开来看看吧,割破皮袋的损失,我赔你!”
辛开林闷哼一声,拔下刀来,用力一划,划破了皮袋,皮袋中的东西跌了出来,刹那之间,两个人都呆住了!
辛开林用这柄小刀,在皮袋子上轻轻一割,就割开了一道口子,皮袋中的东西,跌了出来。那是一小包一小包用一种柔软的纸包着的东西,在跌下来时,有两个小纸包,散了开来,跌出了两块颜色红得将他们两个人的脸都映得发红的半透明,约和方糖差不多大小的东西来。
辛开林和李豪两个人都呆住了。
这样的形状、颜色的东西,任何人看了,立时会想到:啊,那是红宝石!如果稍有常识的话,就会更加想到:这红宝石的颜色好红!如果是对珠宝有专长的话,会进一步想到:这红宝石的质量是如此完美!
可是这时,辛开林和李豪,却只是发呆。
当然,他们也曾想到,那是红宝石。可是这时,他们正处于倒霉到了极点的境地之中,像红宝石这样贵重的珍宝,和他们的现实相距太远了,达到了他们所不敢想像的地步!
他们呆了并没有多久,辛开林就继续将皮袋中的小纸包抖出来,一共有十八包,除了两包的纸散了开来,可以看到纸内包着的东西之外,其它的纸包都很好。他们互望了一眼,突然之间,各自发出了一下呼叫声,将其余的小纸包,全都拆了开来。
辛开林拆开的第一包,纸包里面是一块碧绿的,六角形的,发出诱人之极光泽和色彩的“石头”,而李豪拆开的第—包,只有大拇指大小,长条形的,在暗淡的光芒下,也闪耀着眩目光彩,晶亮的另一块“石头”。
他们每拆开一个小纸包,就禁不住发出一下呻吟似的声音来。
等到所有的小纸包全都拆开来之后,他们的身子,不由自主,在微微发抖,而且在急速地喘着气。他们两入的喘气,令得那些被拆下来的柔软的纸张,都一张一张,被他们呼出来的气,吹到了地上。
呈现在他们面前的,是十八块形状大小不一的“石头”,那十八块“石头”所发出来的光彩,照映得他们两人的脸上,都有着奇幻的彩色变幻,以致他们两人抬头互望时,发觉对方的脸上,乍一看起来,都像是涂满了七彩的油彩一样。
过了好一会,李豪的喉咙先发出了一下怪异的声响,道:“你……你……这个……”
他在开始讲话的时候,声音显得异常干涩,以致他在讲了几个字之后,要清一清喉咙,才能继续讲得下去。他道:“你这个朋友,真会开玩笑,弄这些漂亮的玻璃给你,有什么用处?”
辛开林小心翼翼地道:“你看这些……只是漂亮的玻璃吗?”
他一面说,一面指着桌上排列着的东西,急速地道:“你以为这是红宝石?那是蓝宝石,这是上佳的钻石,那是翡翠和绿宝石?”
辛开林吞噬了一口口水,他的确有这样的想法,但是,他更加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如果桌上的那些东西,如它们的颜色和光彩所显示的一样,是红宝石、蓝宝石、钻石或翡翠的话,那么,他们已经是富翁了。
辛开林对于珠宝并不在行,可是那是极有金钱价值的东西,他总是知道的。这时,他只感到悲哀,感到自己一定是因为经济上面临困境了,所以才希望那些东西,会不是漂亮的玻璃。
当然,那只是漂亮的玻璃,没有人会将那么许多价值非凡的珍宝,随手扔给他人的。而他又没有对那人做过什么事——在辛开林而言,他是将那个人自死亡边缘救了出来。可是那个人却始终只认为辛开林所做的事,是将那只箱子带了出来而已!
如果将那只箱子带出来,我可以获得那么多的酬劳的话,那么,这箱子里的是什么东西?难道是整箱的钻石?辛开林一想到这里,忍不住为了自己刚才有不同的想法而哈哈大笑起来。
他一笑,李豪也笑着,两个人一面笑,一面动手。是李豪先动手的,他一挥手,就把桌上那十八块“漂亮的玻璃”扫了几块在地上。辛开林也动手,抓起了几块来,用力抛了开去。
不消片刻,所有“漂亮的玻璃”就全到了地上,他们又用脚踢着,踏着,直到那些漂亮的玻璃,一起踢到了床底下,或是看不到的角落为止。
然后,他们又为了求寻求发泄,将羊皮袋执在手里,两人一起合力扯着,将之扯成了好几片,又重重抛在地上,用力践踏。
当他们静了下来之后,李豪收起了那柄小刀,望向辛开林,道:“从明天起,我们分头去想办法。你人缘比我好,这个月的房租,或者拜托你了!”
辛开林还没有回答,李豪已经打开门,直冲了出去。辛开林叹了一口气,走过去将门关上,一个人回到房间,坐了下来。
他知道,李豪比他冲动,凡是性格冲动的人,都比较不在乎。李豪连夜离开,可能是去找相熟的吧女,用劣质的酒去麻醉自己了,他可以醉倒在街头好几天都不在乎。可是自己该怎么办呢?看来已没有路可走,是不是明天到其他的航空公司去求职呢?
他感到极度的彷徨,那种无依的茫茫之感,令得他的心直往下沉,他坐着不动好一会,然后站了起来,团团乱转,最后,倒在床上。‘
几乎整天没有进食,他实在很肚饿了,但是身无分文,他只是躺着,懒得动,然而却一点睡意也没有。他只是睁着眼望着天花板,心里想,任何人在开创事业的时候,都一定会有困难和打击,但是不是每一个人都和他一样不幸呢?
他看了一会天花板,肚子饿得实在难受,那令得他半转个身,希望可以舒服一点,然而饥饿的感觉,丝毫也未曾减轻。
他开始用视线在房间中寻找,希望可以看到一块半块几天前吃剩的面包。可是却没有发现。辛开林叹一口气,垂下眼来。也就在这时候,他看到在桌子下面的一个角落处,有着闪耀的精光。
当他的视线才一接触到那一小团闪耀的精光之际,他呆了一呆,一时之间,还不明白那是什么东西,但是他随即想起来,那是许多漂亮的玻璃中其中的一块。辛开林苦笑了起来,不由自主摇了摇头,告诚自己:别胡思乱想,异想天开!
可是他的视线却无法离开那一小团光芒。房中的光线不强,桌子旁边角落处的光线更暗,可是那东西即使在微弱光芒之下,反射出来的光彩,仍然是那样夺目,形成一小团,在注视之下,有着各种变幻色彩的小光团,华贵而艳丽。
辛开林在不到两分钟的时间之内,告诫了自己一百多次:不要胡思乱想。可是在两分钟之后,他却陡地跳了起来,推开桌子,在那角落处,将那闪亮的玻璃,拾了起来,匆匆披上外衣,向外走去。
他一直向前走着,直到来到了这个城市最繁华的一区,才放慢了脚步。
闹市之中,有许多珠宝店,橱窗中陈列的珠宝,放着骄人的光彩。辛开林的手中,捏着那块东西,那东西有大拇指般大小,又硬又冷,捏在手心中,并不是很舒服的一件事。尤其,他捏得那么紧,手心早已全是汗。他走过了一家珠宝店又一家珠宝店,好几次,几乎已经要推门而入了,但终于没有勇气,又缩了回来。
他在街上不知溜了多久,看到了一家珠宝店打烊,又一家焊,还没有勇气进去,摊开手来,问一问店里的人:“你看看这个值不值钱!”
他有勇气驾着残旧不堪的飞机,飞到了最危险的地方去,可就是没有勇气向别人询问这件事。
后来,在若干年之后,辛开林回忆起这件事来,说这一个多小时,是他的一生之中,最感彷徨的时刻,怀着一个不可测的,心中认为是绝无希望的希望,盼望着奇迹的出现。
然而他的结论是:奇迹有时候,是会出现的,只要你有能令奇迹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