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尘侠隐-第10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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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雁秋纵目往峰下一看,只见谷中仍是飘散着薄薄的晨雾,哪里有什么人影,不禁奇诧地问道:“你说谁找我来啦?”
白衣少女转首望了两个青衣小婢一眼,说道:“我们该走啦,快把白妮叫来。”原来那彩鸾早在她们说话之间飞走了。
只听左面那青衣小婢撮口发出一声清啸,啸声低细悠长,好像十余丈外,便听不到一样。
片刻之后,却见玉柱峰上,一点黑影如天边流星似的往下急泻,一声鸾鸣未歇,那大彩鸾早已双翅一收,飘落在那片台地之上,落势虽疾,双翅却丝毫未带起一点尘土。
罗雁秋见白衣少女未回答他的问话,不禁有气,说道:“你说谁找我来啦?话不说清楚你就别想走!”
白衣少女缓抬手臂,遥向峰下一指,淡然说道:“你不会自己看嘛。”
罗雁秋再一看去,果见山下数里以外,飞驰来一条人影,仔细一看,竟是个身着玄色劲装的女子,他不禁“咦”了一声,怔在当地。
此时那白衣少女和两个青衣小婢已站在鸾背上,罗雁秋还在望着山下飞奔而来的玄色劲装女子出神,却听白衣女子幽幽一声长叹,说道:“以后我不会再来找你了,我师父以前告诉我不能喜欢任何男人,我偏不听她老人家的话,这是我自找苦吃。”她凄然一笑,又道:
“我这里有颗珠子是无意间捡到的,就当作一粒红豆给你吧!”
说着取出一颗色呈艳红,光华夺目,足有龙眼大小的一颗珠子,留恋地看了一眼,曲指微弹,那颗珠子如被人用手掌托着一般,缓缓地飞到罗雁秋面前。
他伸手接过,并不道谢,却讶然赞叹了声:“好精深的御气投物之术!”
当他仔细把玩了一下,再抬起头时,那彩鸾已冉冉飞起,去势慢极,仍可看到白衣少女那娟秀纤长的身影。
但在他耳边却响起一声低微的叹息,并传来了极细微但极其清晰的吟哦之声:
“红豆生南国,
春来发几枝;
愿君多采撷,
此物最相思!”
但罗雁秋仿佛只听懂了头两个字,喃喃念道:“这原来是粒红豆呀?”
此时那峰下的玄衣劲装女子正自攀援而上,片刻之后便已上得峰顶,罗雁秋哦了一声,释然说道:“是你!怎么换了衣服啦?”
那玄色劲装女子原来是司徒霜,她低低呼了声“师兄!”看了自己身上一下,嫣然笑道:
“觉得奇怪吧?我那身红衣早破得不成样子,其实既不当什么红衣女飞卫,也不必再穿那么鲜艳夺目的红衣服了。”
罗雁秋奇诧地说道:“你说什么?”
司徒霜微微一笑说道:“没说什么,我跑来看看你,该回去吃饭了。”
罗雁秋也不追问,漫应了一声,仰首往天上看去,那大彩鸾早已不见了影儿,他突然像是若有所失一般,轻叹一声,转身向峰下奔去。
司徒霜紧随而下,不解地问道:“师兄你看什么?”
她方才只顾向前奔驰,并未看到彩鸾和白衣少女,但那白衣女子内力何等精深,早在数里外便看到司徒霜了,不过她误认为是凌雪红而已。
这几个月来,司徒霜对罗雁秋更是百依百顺,那一寸芳心,早化作万缕柔情,倾注于罗雁秋身上,但她自知以残花败柳之身,此生再不能委身相侍,却将儿女私情升华为姊弟的呵护,但罗雁秋却是终日埋首武功,浑然不觉。
俩人回到阴风洞中,用罢早点,却是该三位师弟、妹向他讲述武林掌故和江湖经历之时,他便将那粒白衣少女所送的珠子取出扫视三人一眼,说道:“你们可知道这是什么?”
米灵和碧眼神雕胡天衢虽都是见闻广博之人,但一看之下,也不由愕然发怔,歉然答道:
“这恕弟等不知,看来像是佛家的念珠,但这珠子如此大,且又无穿系的眼孔,故又不像……”
罗雁秋傲然冷笑一声,说道:“你们连这个都不认识,还要终天为我讲述武林掌故,江湖经历!”
米灵和胡天衢俩人这几个月来,早已习惯了他这颐指气使的态度,立刻恭声说道:“师弟等孤陋寡闻,还望师兄明教!”他们嘴里虽是这般说,但心里却是十分不服气。
罗雁秋冷哼一声,说道:“这是粒红豆,你们都不知道吗!”
赤煞仙米灵和碧眼神雕胡天衢闻言不禁怔住。
胡天衢一向在北方,虽读过“红豆生南国”的诗句,但却从未见过红豆此物,而米灵则是个粗人,更不知这红豆寄相思之事,惟有司徒霜姑娘一方面是生长在南方,而女孩儿家又心细,见过红豆是什么样子。此时见罗雁秋说得神气活现,把两个师兄说得当场怔住,不禁扑哧一笑!
罗雁秋一翻眼,还未说话,只听一个阴森森的话声说道:“霜儿,你笑什么?”
司徒霜听出是师父玄阴叟的声音,不禁瞿然一惊,立刻站起身来,惶然地垂下螓首。米灵和胡天衢也同时肃立。
唯有罗雁秋仍大模大样地坐着不动,他转首看了慢步而来的玄阴叟一眼,说道:“师父,你可认得红豆吗?”说着将那粒色呈艳红、光彩夺目的珠子递了过去。
玄阴叟接过那粒珠子,一看之下,竟是脸色大变,急急问道:“秋儿,你这是从哪里得到的,快说与师父听!”
罗雁秋一见师父如此神情,也大感诧异,不慌不忙地说道:“你急什么,我告诉你就是。”随将巧遇白衣少女之事说了。
玄阴叟手中紧紧握着那粒佛珠,面色十分肃穆地说道:“你们都给我坐下,为师的有一件将使武林轰动的大事对你们说。”
米灵和胡天衢及司徒霜三人全都十分紧张,唯有罗雁秋仍现出一副不知天高地厚的神情,不耐烦地问道:“师父要说什么事吗,还不快说。”
玄阴叟道:“这是一桩已为武林遗忘了的隐事,发生在一百年前,那件事便和这粒珠子有关。”
他扫视了四人一眼,见八只眼睛全都瞪得大大的,注视着他手中的念珠,继续说道:
“一百年前有一位得道的高僧,法名‘普济大师’,他在圆寂之后,自己精心特制的一百零八粒百妙佛珠,却突然不见,他的两位弟子便因此互相猜疑,而闹得门户分裂,各居东西,从此誓不相见。”
罗雁秋道:“这一串念珠即使是稀世珍宝,他们师兄弟也不应如此。”
玄阴叟连连颔首,似是赞扬罗雁秋的豁达胸怀,但瞬即又摇摇头,说道:“那一百零八颗百妙佛珠,倒确是稀世珍宝,但另外还牵连着男女之间的关系,原来那是师兄妹二人。”
赤煞仙米灵眨了眨那黄黄的眼珠,问道:“那师兄妹二人,可就是号称东西双仙的天山神尼和已圆寂的空空大师吗?”
玄阴叟一阵哈哈干笑,说道:“你这丑八怪还算有点鬼聪明,倒猜得不错!”
米灵脸上一红,他被这一褒一贬,也不知是难过还是高兴,却听玄阴叟又道:“他们师兄妹分裂以后,互相猜疑那串百妙佛珠被对方偷去,是以便未再追究下落,而这一百余年之间,江湖上确也未见过这佛珠出现。”
罗雁秋不解地问道:“那你怎知这就是那种失去的百妙佛珠呢?”
玄阴叟正色说道:“这百妙佛珠的大小颜色,江湖上老一辈的却是人尽皆知,不知是他们师姊弟间,哪一个传扬出来的。”
他略顿,又向罗雁秋道:“那白衣女子给你之时,可说是从哪里得来的吗?”
罗雁秋道:“她说是偶尔捡来的,当红豆送给我,我还真以为就是红豆哩!”说完望着三位师弟妹尴尬地一笑。
碧眼神雕胡天衢心机深沉,一向沉默寡言,此时却迷惑地问道:“这百妙佛珠究竟有何妙处?”
玄阴叟道:“这倒是人言人殊,有的说这一百零八颗佛珠各具妙用,像医病、疗伤、祛毒、避寒暑、免水火等,还有人说,其中只有九颗珠子是真的,里面藏有绝世武功秘籍,普济大师连他两个徒弟都未传授,但究竟如何,却是无人知道。”
罗雁秋听得兴趣盎然,雄心勃发,说道:“师父,那串佛珠既突然有一粒出现,看来便不在东西双仙手中,我出去找回来好吗?”
玄阴叟一怔说道:“你这话倒有见地,可是天涯海角,你又到何处去找呢?”
罗雁秋本是聪明绝顶,心思剔透玲珑之人,他把两颗明亮的星目一转,说道:“那老和尚普济大师是什么地方圆寂的,师父知道吗?”
玄阴叟道:“他坐关参禅之所是在东北关外的长白山,但是否也在长白山圆寂,就不得而知了。”
罗雁秋道:“那还不好办么,他生前既是在长白山参禅,圆寂想也不会在外边,我们到长白山去找就是了。”
玄阴叟呵呵一阵干笑,说道:“你这推断倒不错,俗语说:‘树高千丈,落叶归根’,想那老和尚一定死在长白山。”
罗雁秋道:“那师父是答应我去长白山了?”
玄阴叟一怔,说道:“这倒要考虑考虑,若是武林中各门各派和一些不属任何门派的侠隐人物,也都闻讯往寻,势将掀起一场空前未有的轩然大波,这其中高手如云,风险万端,你虽是得我十之六七的真传,但江湖阅历毫无,恐怕应付不了波谲云诡的情势变化。”
罗雁秋道:“这点师父尽可放心,武林掌故,江湖阅历,我已从三位师弟妹口中听到很多,决不会吃亏就是。”
赤煞仙米灵深恐罗雁秋获得全功,忙道:“师父既是不放心,让我陪师兄一行就是。”
碧眼神雕胡天衢接着道:“弟子对北方的武林情况较熟……”
玄阴叟突地阴恻恻一笑,打断他的话说道:“你们的心意为师的全然知道,你们三个师弟妹就一起陪着师兄去,不准勾心斗角!
若是你师兄有任何意外,就拿你们三人是问。”
说着从衣袋中取出一枚铜钱大小铜牌,上铸九个白色的骷髅,交给罗雁秋,又道:“这九幽令牌代表为师亲临,你手持此牌不独可命三个师弟、妹赴汤蹈火,也可使紫虚道人以下的雪山派门徒上刀山,下油锅,不过……”
玄阴叟扫视了四人一眼,又缓缓说道:“不过若为取得那百妙佛珠,即使九幽令牌亦不能阻止,尔等应尽一切手段,知道吗?”
四人齐声应是,罗雁秋将那九幽令牌把玩了一阵,然后放入贴身内衣之中
第二十一回江湖再涉险七绝山庄逢故人
罗雁秋带好应用之物和赤煞仙米灵、碧眼神雕胡天衢及司徒霜,辞别了玄阴叟,取道玉树、西宁,向东北关外的长白山进发。
他们一路所经之地,尽是边荒地区,此时又是深秋时节,触目草黄叶落,林木萧萧,显得一片凄凉!
四人俱有着上乘轻功,又是在绝无人迹的荒山野岭中,是以可毫无顾忌的施展,他们奔行了十余日,眼看所携干粮将尽,仍是在高峰峻岭、连绵山势之中。
这日已是夕阳衔山时刻,四个人方自感到十分焦急,蓦然,远方一座峰顶上,响起了一阵“呜——呜——”的笳声,不禁心中狂喜,暗忖:笳声起处,必有人居,几个人精神一振,各紧脚程,向那峰顶上奔去。
只不过顿饭时光,便抵峰下,此时日早西沉,暮色苍茫,山雾渐起,但找遍那座峰顶,却是不见半点人影。
饶是赤煞仙米灵及碧眼神雕胡天衢都是江湖阅历极为丰富之人,也不由大感迷惑,本来在这等荒山绝岭之上闻到笳声,已是奇迹,但笳声突然隐没,而又无人迹出现,则更令人不可思议。
但就在四人迷疑惊骇之时,那“呜——呜——”的笳声,又在远处峰顶响起,笳声刚落,一阵轻微的枝叶簌簌之声,遂从一株巨大翠柏上,如幽灵似的飘落下两个人影。
只见那俩人俱是穿着紧身黑衣,连面部也是用黑巾罩起,只露出两只神光湛湛的眼睛。
赤煞仙米灵一见俩人现身,早气得五内皆裂,他一阵怪笑,说道:“原来是你们这两个小子装神扮鬼,吓唬大爷,今天算是你们碰到了煞星!”
说着身形如风,欺到那俩人身前,十指齐张如钩,径向那两个黑衣人胸前抓去。
谁知那俩人轻轻一闪,便自闪开,却齐都抱拳,朗声道:“朋友误会了,我家主人有请!”
这一突兀的变化,四人全都怔住。
罗雁秋奇道:“你家主人是谁,怎会无缘无故地请我们?”
那两个黑衣人仍是躬身答道:“恕在下不能奉告,等四位会见到我家主人时,自然便知一切。”
碧眼神雕胡天衢冷冷一哼道:“这俩人鬼鬼祟祟,师兄别着了他们的道儿。”
罗雁秋傲然一笑道:“就是龙潭虎穴也未必就能困得住我们,又有什么好怕!”
一顿又道:“既如此,你们俩前行引路吧。”
那两个黑衣人又是躬身答道:“请四位由此西行,转过前面的山峰后,我家主人自会派人迎接。”
说完身形一晃,便自消失不见。
四人满腹疑团,不知他们所说的主人是何等人物,但凭四人的武功,自是毫无所惧,遂按照两个黑衣人所示的路径直往西方奔去。
不到盏茶时光,四人便抵峰下,只听当当两声响,紧接着响起两声朗喝:“贵客驾到—
—”
四人急止脚步,只见一块大石之后,缓缓走出俩人也是一身黑衣,黑巾罩面,见了四人,同时躬身行礼。
赤煞仙米灵冷哼一声,道:“我倒要看看你们玩些什么名堂!”
那两个黑衣人也不答话,转身向前行去。
转过山脚,已来到一处谷口,四人仰首一看,只见高峰夹峙,峭壁千仞,而这谷口也不过两丈余宽,真是个一夫当关,万夫莫入的天险要隘。
四人方自微感惊骇,只听一阵轧轧轮响,放眼望去,只见一辆翠幔素帷,金辕红轼,四马牵曳的豪华大车,已然停在身前。
两个黑衣人转身恭声说道:“四位贵宾请移驾登车,我家主人已在庄前恭候了。”
罗雁秋虽是愈来愈觉奇疑,但也不再多问,当先登上,米灵等三人默然相随,但全都运气凝神,功聚双臂,准备必要时全力一击。
四人进入车内之后,两个黑衣人当即将垂帘放下,只听车把式一声吆喝,那华丽的翠色车辇掉转头往谷内驰去。
车轮辘辘,蹄声得得,马车拐了几个弯后,忽然峰回路转,眼前景物大变。
从帘缝中望去,但见一片松竹,环绕着一座巍然矗立的高大庄院,紫瓦红墙,庄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