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尘怪侠-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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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谷一庄的人,立即出城搜寻风尘浪子的下落。
中型客船通常没有两层底舱,上层堆放每一隔舱内的旅客行囊杂物,每一客舱都有几块活动舱板,揭开便可将大量的行李放人。
第二层俗称底舱,船使用过久,不可能不漏水,水沉积在底舱内,积至某一危险程度,或者抵达埠头,才派人清舱,抽出舱底的积水。
这地方必定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必定臭味刺鼻,连老鼠都不会在这里做窝。
底舱分为数隔,隔底有孔以便水位平均,设有特定上下的底门,船行走时通常是封闭的。
这艘船的船龄短,构造坚牢,所以渗漏的情形轻微,底舱积水甚少,中舱底部积水不盈尺,但刺鼻的特殊臭味,与任何船只一样难闻。
斜靠在船底上,脚下浸着超过足踝的臭水,四周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空气浑浊,船壳传来阵阵浪涛声,声浪比在外面响亮十倍。
想伸直腰,必须站近中间近龙骨部位。
这地方呆久了,人真会发疯。
三人挤在这窄小的空间里,许彦方同样觉得不好受,如果是平时,有两个半裸的美丽小姑娘相陪,岂不是艳福齐天?两位姑娘更是受不了,这辈子那曾受过这种苦?
不但黑黝黝闷得难受,那股子烂臭腐水味更是蒸得令人发昏,心头作恶真要呕出来。
“我……我要出去!”姜玉琪实在受不了啦!双手绝望的摸索:“不然会……会闷死在这里……”
“要出去不难,可别摸错门路了。”许彦方大声说,压下了船壳传出的波涛声:“上面那些肉欲男女,对你这刚成熟的小美人必定万分欢迎,保证你死不了。”
姜玉琪象泄了气的皮球,乖乖停止摸索。
范云凤挤在中间,她右首就是天坍下来也无所谓的许彦方。
起初,她惊惶、羞急、恐惧、异性的气息和体温,给予她精神与肉体的压力,实在让她六神无主难以承受,这一生中,她第一次觉得如此难安。
久而久之,她的心情逐渐变了。
她变得特别敏感,多日来心中的疑问,不断地重新涌上心头,意念飞驰。
第一个问题,也就是最大的中心问题:“她真的为了追回环钗,而与许彦方不甘休吗?”
所有的问题,她都不想为自己作答。
老的问题找不到答案,新的问题却又产生了,而且层出不穷,一个敏感的大姑娘,是会有许多古怪问题的,而且会为了问题钻牛角尖。
她想起许彦方从浊世浪子手中,救了姜玉琪的事。
这次她和姜玉琪被掳?该说是余波荡漾,灾祸未了,也是浊世浪子所引起的灾祸。
姜玉琪被浊世狼子所掳走,许彦方急吼吼地去抢救,为什么?
她第一个所想的念头,便是许彦方对姜玉琪情有所钟,所以……
她一想到情字,便感到火起。
难怪,姜玉琪一直在她身旁窥伺,显然也对许彦方动了真情,而不惜与乃兄反目。
“这恩将仇报的小泼妇!”她心中暗骂,扭头向左侧紧傍在她身旁的姜玉琪注视,但看不清姜玉琪脸上的神情:“她倒工于心计呢!你休想如意!”
接着,她为自己的想法吃了一惊。
这想法多荒谬!姜玉琪对许彦方动了真情,与她何干?
许彦方本来是他的仇敌,她为何要关心别人恩将仇报?为何……
她想出一百个理由,为自己的荒谬想法辩护,结果……
结果,她感到浑身起了变化,燥热难安,却又有说不出的刺激和前所未有的悸动。
她觉得心跳加剧,肌肉产生难受而又可爱的颤动,脸庞发烧。
偷偷强按心跳,侧转螓首向许彦方偷瞄。
肌肤相贴,尽管许彦方的衣衫是完整的,她仍然感到无比的震撼,这感觉好陌生,好可怕,但……但……她完全失去移开一点的意念。
许彦方在假寐,对外界一切漠然,对身旁有两个贴身倚卧的半裸美女无动于衷。呼吸悠长象是睡着了。
“喂!上面……”她壮着胆,用光赤的手膀碰碰许彦方的手臂,反正黑沉沉,她身上的变化与脸上的表情,许彦方是看不见的,何况许彦方本来就闭着眼睛,她的胆气也就壮了些啦!
有时候,女人的胆气反而比男人壮,因为女人比男人早熟。
有些十七八岁的小毛头,身体已经长成象个大男人,人模人样,但在同龄的小姑娘面前,谈吐接触,一定手足无措,一无是处。
“唔!你……”许彦方睁开双目:“你说什么。”
“我……我说上面。”她向上面指指:“到……到底有些什……什么人?”
“你不知道?”许彦方可没他心眼多。
“知道还问你呀?”她想起双方是敌对的,当然该恶声恶气相对啦。
“他们把你们掳来,是不是?”
“这……”她的口气强不起来:“我只知道浊世浪子,带了什么花花太保……”
“我只见了他们几个人。”许彦方沉静地说:“红尘魔尊、火凤申凤姑、花蜂娄敬……红尘魔尊也就是早年的章台公子公羊化宇,一个名震天下的色魔。按理他该是这群淫魔荡妇的司令人或首领,但却又不象,天知道船上到底藏了些什么可怕的魔中之魔。反正敢向璇玑城主挑战的人,绝不是你我这些年轻小辈能对付得了的,你们如果受不了要出去,请使。我承认我怕他们。你说我贪生怕死,我不会介意。”
“你……”
“我以为你们回鹰谷的人,可以提供我的安全保证,岂知事实却正好相反,我打错了主意,反面被你拖着我的手脚,倒相透顶!”
“许……许兄……”
“算了算了,烦人。”许彦方苦笑:“从现在起,你的安全我不再负责,黄牛角水牛角,各顾各,我那有什么定时丹?你吞服的只是防止时疫的丹丸,我只是在你的足阳明胃经上,弄了些玄虚,一用劲就受不了而已。我已经解除了你的禁制,今后你的一切得靠自己了!”
姜玉琪一直就在拉长耳朵倾听,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范云风果然受到禁制,难怪紧跟在许彦方身旁不走,却又盯不住神出鬼没的许彦方。
“许兄。”姜玉琪故意用嗲嗲的口吻叫:“我们能平安逃脱吗?”
姜玉琪比范云风大方而且会用心计,本来越对许彦方大有好感。
不仅是好感,而且因感恩而情苗茁长,所以认为机会大好,范云凤受禁制是事实,可知与许彦方是对头,与情爱无关。
“我在等机会。”许彦方懒洋洋地说。
“机会是……”
“天一黑,就可以从水中脱身。听,浪涛声渐低,船可能驶入某一处湖湾内了,脱身的希望又增了几分。但白昼里,我无法带你们逃生,顾不了你们。
“你们绝不是那些人的敌手,武功或许可以马马虎虎支撑,但绝对应付不了他们的各种歹毒暗器和千奇百怪的药物。所以,我劝你还是忍耐为上。”
“只是…”
“不是我小看了你姜家的六阳神功,这种玄功想练至化境十分困难,令兄绝不会超越五成火候,他不象一个有大恒心大毅力肯苦修的人。五成火候,想与花花太保那种具有奇技异能的人相搏,胜算绝不会超过二成。至于你,很可能比令兄多一层机会,你并没练有六阳神功,不倚赖绝学反而多一成胜算。但要想与花花太保这些人拼命,未免太愚蠢了。”
“你呢?”范云风不甘寂寞争取发言机会。
“我不想与任何人比较。”他笑笑:“我对名列二流人物武林四浪子的名位,相当满足惬意,至少输了我会逃,高手名宿们对我这种人要求并不苛,所以不会有人介意我逃,反而认为逃才是正常的反应。”
“你是个扮猪吃老虎的人物。”范云凤恨恨地用肘碰了他一下:“你把我哥哥打得好修。”
姜玉琪心中一动,想起了罗嫂教训她的话,再想起乃兄近来的表现,有点醒悟。
“你也把我哥整惨了,是吗?”姜玉琪不住追问:“那天晚上他头青脸肿……哦!那天晚上真是你去骚扰璇玑城的三夫人?”
“呵呵!我揍你哥哥,与他和温飞燕母女打情骂俏无关,我不会护嫉他在众香国得意。”许彦方身在险中,居然笑得出来,“而是他太不识相,追得太过分,犯了穷寇莫追的大忌。日后,他会学聪明些,聪明才能保全自己,可惜,似乎他永远无法变得聪明些。”
“你是说……”
我留下追寻的线索给你那位仆妇罗嫂,有线索追寻,便该谋而后动,他却愚蠢得带了一谷一庄的人,冒冒失失地闯来救人。不过,他这步棋虽然不好了,总算让我抓住机会,潜水登船救你们,他把船上的高手全引上岸去了,我才能轻而易举登船。”
“谢谢你来救我们,许兄。”范云凤由衷地道谢。
“我来救你,是因为我在你的经脉上弄了手脚,不得不来。”
许彦方不悦地说:“我实在被你们这些人的反常行径弄糊涂了,你老哥不但不全力保护你,反而兴高采烈,跟在一太群妖媚的美丽女人后面,做亲随打手拼命追逐我,简直岂有此理,我看,你们两位老哥,早晚会为尤瑶凤争风吃醋打破头。”
“胡说!我哥哥喜欢的是姜小妹。”范云风也会用心机。
“你少给我红口白舌胡说!”姜玉琪几乎要跳起来:
“我哥哥才喜欢你,你和我哥哥才是郎才女貌的一对……”
“你给我闭嘴!”范云风怒叫:“你那位宝贝老哥……”
“你们都给我闭嘴!”许彦力赶忙喝止,“声音愈来愈大,如果让上面的人听到,你们……都给我乖乖地歇息养神,免得我堵住你们的嘴。”
范云风刚想分辩,突然发现鼻尖前朦胧的物体出现,吓了一跳,赶忙乖乖闭嘴。
不但一谷一庄的人在搜寻风尘浪子,所有的人都在搜寻风尘浪子。
所有的人都失望了,一谷一庄的人更失望,而且急得象热锅上的蚂蚁。
两位貌美如花的小姑娘,还落在一群淫魔荡妇手中,眼看时光飞逝而毫无讯息,哪能不急?
想到两位妹妹的后果,范、姜两人真急得要上吊。
时光飞逝,眼看红日西沉。
三艘快船泊上了码头,守在码头的眼线大喜过望,一面急急登船,一面派人向范少庄主报讯。
飞扬山庄的庄主,在这紧急关头赶到了。
璇玑城的三艘快船,在后片刻从湖对面驶入码头。
府城的中鬼鬼蛇神,几乎从来没见过鄱阳王尤城主的本来面目。
连双头蛟这位最大土地神,这辈子大概仅与鄱阳王有一面之缘而已。
要他把鄱阳王的相貌、气概,风度作一番描述,他也无法具体地形容这位王爷是何形象,因为璇玑城与他打交道的人,只是一些二流的执事人员,连重要的人物他也充缘巴结。
接船的人是温飞燕与尤瑶凤,府城的人才知道是对岸的尤城主大驾光临。
随同尤城主登岸的人中,有些老江湖认出两个人,大总管铁掌开碑秦君山,与专门负责与外界高手名宿打交道的尚书宫主水火真人初元真。
水火真人确是了不起的玄门羽士,道术通玄,江湖经验极为丰富,不论是江湖英雄,或者鄱阳的水贼好汉,对这位城府甚深,武功道术深不测可的老道,皆怀有深深的戒心,打起交道来不敢不唯命是从。
因此,有人把老道看成水火不侵的地行仙。
浩浩荡荡~群男女,由双头蛟毕恭毕敬地领入孙家大宅安顿。
狱麓宾馆中,范少庄主日子难过。
范庄主高座厅堂上,相貌堂堂极具威严,年已半百出头,但丝毫不现老态。
他的绰号叫玉面熬神,不用看也知道他的气概风标是怎么一回事。
一个黑道大豪,威严是必具的条件。
上首,是一位面目阴沉,清瘦深藏不露的白发老人,正是江湖朋友不陌生的八魔之一,地极阴魔胡鸿钧。
也是范世超范云凤兄妹俩的师父,也是与隐元天魔,缥缈神魔同辈的魔字号老前辈。
“你真能干,儿子。”范老庄主拍案叫吼:“今妹妹被人掳走,你也知道那些魔崽子的船泊在落星湾,你不带着人严密监视保持接触,却带着人象狗一样,城内城外穷搜不相关的风尘浪子,这岂不是本末倒置,岂有此理吗?你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该死!”
“爹,只……只有风尘浪子,才……才知道那些魔崽子的去……去向……”范世超在堂下,哭丧着苦瓜脸,期期艾艾地为自己的行为辨护。
“谁说的?”
“璇玑城的……”
“你是个猪!”范老庄主怒不可遏:“我问你,璇玑城的一群女人,驱使你们在五老峰穷搜风尘浪子,为什么?风尘浪子算老几,值得璇玑城劳师动众穷接?”
“这……”
“为父从九江来,你这里的事,以为我不知道?”
“爹,事出意外……”
“你真笨得象猪!”范老爹火气还真旺:“人家是利用你们兴风作浪,吸引江湖朋友注意乱人耳目,暗中派出大批高手,追到九江一带,穷搜缥缈神魔。你受人利用而不自知,居然甘心受人摆布,丢下自己十万火急的正事不干,你真了不起呀!儿子”。
“爹,那些魔崽子的船不知驶到何处去了,儿子实在不得不等候璇玑城供给线索……”
“赶快上船。”范老庄主拍案面起。“陆上请回鹰谷的人负责,彻底摸查落星湾一带湖岸,本庄的人驶入落星湖,搜寻可疑的船只找线索,走!”
大批江湖好汉,立即重返码头登船。
船是否在风浪中行驶,躲在底舱的人如果稍有经验,也可以清楚地分辨。
许久许久,船一直轻轻地摇摆,风浪声也成了低沉的低吟。
船必定停泊许久了,许彦方是行家,甚至已估计出船停泊了多少时辰。
从上面船板上传下的脚步声及各种响声,他也可以概略地判断船上人的活动概况。
入鲍鱼之肆,永而不闻其臭,底舱的令人作恶臭味,不再影响里面的三个人。
漫长的等待,冷静的人必定支撑得住。
许彦方绝对冷静,他半倚在舱壁上睡着了。
在他预期的时刻内,他醒来了。
身左,范云凤倚在他的肩膀上睡着了,光赤的左手,还捺在他的肩胸上呢。
可惜,太黑了,看不清这丫头脸上的表情,居然敢如此放心大胆倚在他身旁安睡?
他在范云凤的脸上吹口气,心中暗笑。
范云凤一惊而醒,惊慌地缩手向外急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