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鼎沉沙谷-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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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松吐了一口唾沫,骂道:“妈的,魔教五雄这五个老不死真是邪门!”
他骂完这一句,忽然惊觉道:“呀,咱们怎看着让他跑不去追?这五个老儿可是正点儿呵……”
神笔王天冷冷道:“追得上?”
陆介听到程松“魔教五雄”四字,心中猛然一震:“原来是魔教五雄,那么他该是‘白龙手’风伦了……”
何摩忽然附耳悄声道:“二哥,快乘机离此,否则愈发纠缠不清。”
不待陆介回答,他一扯陆介衣袖,悄然向后飘出……
那边前后四条人影终于消失在山石中。
“咦——那两个小子呢?”
是程松惊叫的声音。
一剑双夺震神州查汝安比一阵旋风还疾捷地飘向峰缘,却只见下方烟腾绝壑,飞瀑如练,哪里有陆介和何摩的迹影?
姚百森用力一顿脚,长叹道:“咱们栽到家了。”
地上一方山石被顿成粉碎。
神笔王天用手指用力弹了弹腰间的铁笔,发出当的一声,他阴阴道:“又是那几个老儿来掩护这两个小子逃跑的!”
姚百森双眼中霎时又恢复了坚毅,他挥手招了招,大踏步向山下走去。
他,可真算得上是条硬汉!
不过,这场误会是愈结愈深了。
一个三月的清晨。
信女峰上的一块巨石上,有四个老者在打坐,闭目静息。
那巨石削得平平的,方可丈许。
四个老人侵浴在清晨的寒风中,但知没有一丝抖擞,就像是四座大理石的雕像一样。
歇了一会儿,太阳已从地平线上升起来了。
只见那四人身旁的花草木石,都沾上了露珠,由此可见他们至少已坐了半夜之久。
忽然,其中一个开口道:“老大,我们坐在这里岂不是缘木求鱼?”
另一个方脸的也仍闭目道:“老五说的对,谁知道那小妮子会不会来?”
另一个雪白胡子的道:“我说还是找上门去,那姓张的真会做缩头乌龟不成?”
只有那白眉的老者仍是闭目不语。
太阳又上升了寸许,阳光渐渐普照大地,凛冽的风势也缓了许多。
在山脚下的石板道上,正有一个黑点,疾如星丸地奔上山来。那白眉老者仍低垂着眼帘说:“来了,来了。”
最先开口的那人睁眼一瞧,也喜道:“这下可对着了。”
白眉老者两眼不开,斥道:“老五到底差些,来了去了又有什么不同?”
白胡子的却文不对题接着说:“太阳来了。”
于是四人又静默下来。
过了半个时辰,旭日已升,便连远山也能看得清楚。
而在巨石前约百丈许,有一深涧,洞上只有一条藤索桥接连两头,桥长约二丈多。
这时,在对岸出现了一个人。
看看他正要奔到桥端。
猛听那白眉老者唱道:“追云乘风。”
其他三个接着道:“魔教五雄。”
那声音宛如有形之物,铿锵直可裂石。
瞬刻之间,风起云涌,松涛四起,好像天神也为之助威。
深谷中一响悲鸣,原来有一只大鹰竟闻声而落于洞中,当场震毙。
只见那人踌躇了一下,仍不为所动,径奔这岸而来。
白胡老者长叹一声道:“善哉,善哉!苦海在前,回头是岸。”
其音低沉而雄劲,一字字地钻入那黑衣人的耳中。
他那清秀的面容,顿时一动,但立刻又平静下去。
他咬了一咬嘴唇,身形绝不停留,已渡过了索桥。
那方脸的老者也开腔唱道:“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这不啻是给那来人当头一棒。
那人心里一怔,他想:“对了,说不定陆哥哥根本没事吧!”
但是,又为什么道路传说,伏波堡主在黄山苦战一个年轻的高手……
他心里的念头虽在飞快地转着,可是脚下也不比它稍慢些,又进了二十多丈。
“老五”忙发出一声“狮子吼”,连那松涛之声都盖了下去。
但那人却露出坚毅不拔的脸色,他想:“陆大哥救过我一命,我岂可让哥哥错怪了他!”
他又进了三十来丈。
那白眉老人视若无睹,却轻声吟道:“月色满床兼满地,我心非醉亦非醒。”
这人只差十来丈路了。
只见他忽地拔起,高达三丈,双足一点松枝,利用那些微反弹之力,一个筋斗,轻轻落在巨石之前。
他在空中已匀好了气,只听他朗声道:“晚辈姚畹有扰四位老前辈。”
那四个老人却都瞌眼不动,恍若未闻。
隔了半晌,那白眉老人念道:“四时最好是三月。”
三人连声接道:“万事惟须付一樽。”
姚畹最是机灵不过,岂会不知四老在点化她,但是,这场误会如不化解,天下武林将有轩然大波,况且,其中还牵连到她的哥哥和陆哥哥。
幸好她平日也饱读诗书,酷爱对句,便大声道:“云物共倾三月酒,笔端还有五湖心。”
上联是白香山的句子,下联出自苏东坡,却有入世之意。
那白眉老者瞿然一惊,启眼道:“小妮子有什么看不开的?”
畹儿不由大羞,原来她易钗而弁,自以为装的蛮像,但是,那魔教五雄岂是等闲,竟一语道穿。
这四个老头的年龄加起来已超过四百大关,但四个人都童心未混,尤以老大为甚。
而那白眉老者就是老大。
群雄大闹伏波堡的那晚,他跟踪蒙面客进入堡中。那贼子一举一动都落在他眼里,后来,又出面劫了图去,却用“腹语”的戏法,把李总管和蒙面人要了个够,又约期比武后,本想去找那老三,路上偏遇着陆介。
他在伏波堡中得知陆介是青木道长的弟子,于是又辍着他到了黄山。
他江湖经验何等丰富,光凭伏波堡中,凌霜姥姥杖击陆介的一幕,便看穿了姚畹的心意,因他另有企图,便暗暗用心。
这次姚、陆黄山之战,自然会震惊江湖,而他也料定姚畹闻讯定会赶来,寻求线索。他便连同三个拜弟,定下计谋,便如此这般地在山上守了三天。
且说那白眉老头儿见状,不由大笑拍手唱道:“大姑娘,不害臊,扮个男人满街跑!”
姚畹又羞又急,但又不愿出声,兀自低着头站在当场,另三个老头却不言不语,仿佛心事十分沉重。
歇了半晌,那长白胡子的说:“这小娃子不远千里,巴巴地跑来,我们做老人家的焉可让她白费心力,枉走一遭!哥儿们说怎么办才是?”
那摄生有术,仍是面如冠玉的微笑道:“还是让你老二卖个顺水人情,指点她一条门路算了。”
姚畹闻言,心中暗喜。
但忽听那方脸的道:“老五之言差矣,我们五个老不死的,又不是管事婆,何必招揽,我看还是眼不见为净为直。”
姚畹大急,正想开口。
那白眉老者忙笑道:“老四话是不错,但这回可不同,不过我们也不能随便开例,我看还是让大家想个法子才好。”
只见他们四个老头一吹一搭,把畹儿弄得哭笑不得。
但她也是机灵之人,见机忙躬道:“前辈只要肯明示畹儿,畹儿必将尽力以报。”
四老不言先笑,声震山谷。
笑声忽止,老大拍肚道:“我老儿吃硬不吃软,天下人要别人帮忙,谁不说什么报答不报答的,事后还不是当放个屁。”
老二也展齿道:“搞得过我们的,便服了他,搞不过的,休提。”
畹儿大窘,但话既摆明了,不得不硬着头皮,朗声说道:“怎等比算,还望四位老前辈划下道儿来。”
她忒是机巧,这句话四个老前辈便把老头子给说死了,四老也是出名的鬼灵精,岂会不知。
老五拍掌道:“人家小娃子可不服气呢!本来嘛,论人数,她少,论年纪,叨长,我们四个老人家说什么也不能背个以大欺小的恶名。”
老大微笑道:“比武的,既然不行,比文的如何?”
老四怪笑道:“叫我老头儿念念颠倒经倒可以,其他的可不行。”
老二忍不住开口道:“人家是小娃子,不要吓坏了她,还是让她决定吧。”
老大点首道:“好说,娃子就看你了。”
畹儿心中暗暗计算,论武功不是人家对手,幸好平日常读诗书,还是比文好。但她可不知这魔教五雄,因为被青木道长的师尊击败,所以归隐了三十年,肚子里也装了不少东西,而也因此他们的性格大变,与四十年前,宛然是另一番面目了。
她心中计议既定,却夷然漫声道:“四位前辈是武林一代宗匠,末学后进岂敢班门弄斧。”
四老知她言外之意,心中也暗许她的灵敏。
她又说道:“文字方面,后辈也是略识之乎,尚请前辈指正。”
老大捻长眉呵呵笑道:“这娃子曲肠挂肚似的,说比就比,噜嗦个什么?不过怎生比法?”
这下可把姚畹考倒了,一时竟答不上腔来,忙道:“后辈岂敢逞言,还是请前辈们吩咐下来。”
那四个都是捉狡鬼,听了心中大喜。
老大道:“比联句,一句七个字,十句为限,每句不得超过半盏茶的时间。”
老二道:“这不难,而且每句都要与酒有关,至少二句里有一句才行,否则算输。”
老三拍须道:“这还不难,还要集前人的句子。”
老五加上一句道:“不行,更得说出每句话的作者姓名和朝代。”
畹儿听了,不由倒抽一口凉气。
原来这联句的玩法是,由某甲说第一联的上句,某乙对出此联,而再出下一联的上半句,某丙亦是如此,这样,轮流更替下去,本是明清两朝读书人家的日常游戏,倒也不难。
不过像这四个老头规定的,却不容易,因为通常只是用韵脚限制,而条件哪有如此之多?
畹儿暗暗一惊,正是所谓“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由此看来,这四个老头子分明惹不得。
她心中虽是懊悔,但已势成骑虎,忙从容道:“谨遵前辈之命。不过,是四位老前辈一起参加呢?还是另有安排呢?尚请前辈们再予明示。”
四个老头子都好玩不过,各不相让。
老大随手摘一松枝,用掌削去小枝芽,暗运神功,只见他轻轻一插,那松枝竟入石三分,屹立在石头上。
只听他笑道:“别争,咱们四个老头子都陪娃子来一遭。”
畹儿存心,哪容他改口,忙笑道:“如此说来,到时老前辈可要答应我四件事了。”
四老互望一眼,老二拍胸道:“好说。”
畹儿紧逼着说:“一言既出。”
四老连声应道:“驷马难追。”
老大与畹儿互拍手掌道:“以一易四。”
然后四人在石上挪了个位置,让给畹儿。
老大在那石上松影所在,以小指之长为准,指刻了十多道痕迹,笑着对众人说道:“日影长一度,为一期。”
老二笑道:“既然以一易四,我们就该车轮战她,才是公平。”
畹儿拿定主意,反正豁出去了,便一口应允。
只听那老大长眉低垂,手掌轻击三下道:“唐,王维,独在异乡为异客。”
其实苍劲雄迈,然而英华内藏,几达金刚不坏之境界,讲定力已是天下数首论二的了。
畹儿忙运神沉思,只见日影刚移,便被她想了出来,但她强抑住内心的喜悦,静待影子已越过了半节,方笑道:“唐,白香山,不惟能酒亦能文。”
接着出题道:“唐,杜甫,剑外忽传收蓟北。”
四老对她的机智,不禁暗暗赞赏,因她以“不惟能酒亦能文”对“独立异乡为异客”,虽为勉强,但是句子本是现成,已是难得,而又点出了“酒”字。不过可惜时间上慢了些,却又不知这是畹儿存心让他们轻敌之故。
下面轮到老二,只见那方脸上双眉一皱,已然佳句拾得,忙沉声念道:“宋,苏东坡,醉中不觉到江南。”
“前人,识君小异千人里。”
只听他的声音是低沉有力,雄壮虽过于老大,而中气稍嫌不及,但也颇有佛门狮子吼的真昧。
畹儿候他那山谷回响方传及耳边,忙运气对道:“唐,李贺,有时半醉百花前。”
“唐,皮日休,碧莎裳下藏诗草。”
她的声音却尖锐而有纯阴之气,初时和老二的合在一起,就像一丝金线抛入空际,渺渺然地,而后其声渐强,终于突破了它,完全盖了过去,然后忽又一转,与山谷回音相合,恍若龙云在天。
四老相顾愕然。
这又是畹儿偷巧之处。
原来她与老二的回音相搏,已占了大大便宜。不过她因从小与凌霜姥姥学正派内功,又在张大哥处学得了一些架势,所以根基极佳,否则内功差些的,要想偷巧也是不容易的事情了。
下面轮到老五,他也就是五雄中养生最得其道的。
看他风度超逸,身材高大,哪像是个魔头,想此君少年时,必是个雄姿英发的俊才,而实际上,他诗词也弄得最熟。
只听见他略一思索,便有了眉目,便慢声吟道:“唐,韦庄,红杏园中觅酒仙。”
说时微微一顿,微笑道:“宋,苏轼,酒醒门外三竿日。”
畹儿为之一怔。
这玉面的老者心悦了,他仍是自负的啊!
畹儿忙把四人分析一下。
那白眉老者,也就是老大,功力最强。
方脸的老二文词不佳,是可攻之处,但功力却居第二,仅次于老大。
长须的老四尚未轮到,但自他不言不笑的面容可知,其定力也是甚高的。
面色似玉的老五在文词上是无懈可击,但定力却甚弱,因为他尚有喜怒之念,未脱嗔界之外,对他应该避重就轻才行。
畹儿虽没闯过江湖,而说也不信,这种解析的能力,主要的还在天赋,有许多莽汉练了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