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花·雪月-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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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之父,均同朝为官。自幼狎近,嬉戏学艺朝夕相对。不觉十一载,女年纪稍长,徇礼而置于别室,令其不复再相见。当是时,生与女痛哭良久,两家长者皆叹息,相顾而曰:“小儿女家事,痴至此乎?”男方遂以家传玉玲珑为聘,定婚姻之约。不久,生之父改放他任,携子同往,消息遂绝。
离别后,女系玉玲珑于襟上,朝暮思念。一夕,竟梦生驾车来迎,女喜极,然生于数丈外勒马,有戚容,欲语还休者数次,终掉辔而返。女追之不及,望尘恸哭,乃醒。
醒后心悸不能眠,乃拥被而坐。窗外疏梅筛月影,依稀掩映。急急披衣,修书一封。书方成,天微曦,突闻宅外有喧嚣声,有婢来报,生之父竟因朝中一结党之事无辜受累,全家已弃市。噩号今晨方至。
六年苦心企盼竟以阴阳为断绝,女遂有死志,不进饮食,奄奄不起。外人多传为节烈,唯母大悲:“吾夫妇只得一女,唯愿合家欢聚终老。儿今盍为虚名弃世?”女闻之,微叹,于枕上叩首曰:“阿母误矣……外人之言,于我何有哉?只当时情重,于今不能自解,唯求速死相见耳。”言讫,又昏睡。
恍惚见生再次驾车来迎,女上前挽其袖,泣下:“郎今日可迎我去也,妾盼之久矣。”生惨然,执手凝噎竟不能语。良久,方出言:“生死殊途,如当奈何?卿年少,尘缘尚久,为我弃世,吾心又何忍耶?”转身欲走,女不舍,执其袖曰:“惟愿结伴泉壤!”生叹息,劝曰:“痴儿……汝身死,则父母谁养?为己之私而舍至爱汝之人,其罪大重。况在世相待,也自有相见之日,勿再萌死念。”言毕,裂其袖而还。
女呼不应,恸而苏。家人拥上查看,则气色比往日稍佳。视襟上,玉玲珑片片碎裂,知其为姻缘断绝之兆也。然念及生曾有云“自当有相见之时”,女遂振作,勉进水米,渐复。然立志不适他人。
数载后,家道中落,复逢瘟疫遍地,父竟染病死,然家贫至无棺以葬。母其时又病倒,女彷徨无计,遂卖身以自救。时围观者甚重,突有一华服少年过,惊问:“此非宋工部之女耶?”女亦惊而颔首,少年急解貂裘覆其父之尸,恸哭曰:“工部,吾之师也。今乃流落至于此!”遂倾曩出其金,为置办身后事,并养其母之病,女一家始得安定。
少年关照周至,而执礼甚恭,家人多赞之。母病渐愈,私谓女曰:“此君慷慨正直,实为佳偶。儿今流落至此,勿负此人。”女沉默良久,乃答:“儿本已拟卖身,今父葬而母安,心愿已成,夫复何言?万事但凭阿母做主。”
婚成前夜,女夜不能寐,思及旧情,历历在目,痛苦不可当,突又萌死志,至池畔,欲投其中。身以仆下,而发丝为亭畔蘼荼花所缠,羁绊不得脱。女愤怒,力扯而断。忽闻空中有声厉叱:“痴儿尚不觉悟,负吾一片苦心!轮回将至,吾去矣。从此茫茫万古,尔自尔,我自我,休得再相忆!”分明旧人之声,举头则不见一人。女终知命当如此,掩泣良久而归。
出阁后,女终日郁郁,盖心有不解之结也。夫虽百般询问,终不得要诣,然仍怜爱有加。时日既久,女心稍解,间或有笑容。
数载后,夫调任临安,携家眷前往赴任。一日,与女出游,过灵隐至上天竺。忽见山中有一石横卧,上斑驳有墨痕。夫诧异而上前,则见上刻有“三生石”三字,下有蝇头小楷录人名无数,中竟有女与其夫之名。两人相视而笑,方知三生缘定,不可违也。
女点头叹息,突闻山上有人作歌曰:“三生石上旧精魂,赏月吟风不要论。惭愧情人远相访,此身虽异心永存。”女惊而回顾,见山巅一牧童骑牛背上,从径上缓缓行来,歌此曲,声音宛然故人。女知其为生之再世之身也,如往日,必相随而去,然此时,犹豫良久,不前。一人一牛遂扬长而去。
夫惊问其故,女如梦方醒,微微而笑,答:“吾今日始得解脱!”挽手归家,琴瑟相谐终老。
逝者已逝,而生者亦当各自珍重。善视自身,则亡者慰莫大焉。三生石上,清浅鐷者,为谁之名?
'完'
守 候
2001年11月5日。
在图上渲染了最后一遍天空,等那明亮的橙色退晕的均匀,艾美拿吹风机将建筑效果图吹干了,然后再用绵质的桌布小心翼翼的将它覆盖了起来——明天要交的期中作业,终于是有着落了。
建筑系最主要的设计专业课是没有考试一说的,因为每一个设计基本上都需要做一个多月,一个学期两个大作业,平均分数就是设计课的课程成绩。所以,对于每一个上交的作业,没有人敢有半分马虎,都是拼了命在做。
疲惫的收拾着鸭嘴笔墨线圆规之类的杂物,艾美叹了口气。为了在deadline之前交出图纸,从昨天早上开始,她至今已经有整整36个小时没有睡觉休息、12小时没有进食了……
想起吃饭,她的肚子适时的咕噜抗议了一声。艾美脸一红,做贼般的往周围探头看了一圈——幸亏周围的同学都已经走了,也没人听见这不雅的声音。
抬腕看看时间,已经是将近七点——这种时间,除了设在校外、兼顾向教工家属开放的学八食堂以外,其他食堂应该都已经关门了。
吃饭去吃饭去……她收拾好了东西,一路打着哈欠走出了建筑系的教学大楼。
该死的乔安今天期中考试,也不能来接她陪着一起吃饭——自己的GF累成这样,也不来看看。看来,建筑系的时间表实在是和其他系太不一致,自己和读经贸的乔安在一起,有时候实在是不方便的很。
一直以来,都是和乔安约好了在一食堂吃饭,然后再去附近校园内号称“情人坡”的科技馆前绿地上散步,去其他食堂的机会很少。
学八食堂设在校外的教工居住区内,得穿过一条街才到。
今天刚下过雨,风吹到脸上,凉爽舒适。外面华灯初上,夜生活刚刚开始,校外的街道上车来车往、热闹非常。艾美困顿不堪的走着,大力的揉着眼睛,打着哈欠,来到人行道边,抬头看了看指示灯便走了过去——
“喂喂,小心!!”
陡然间,耳边听到有几个声音大喝,她下意识的住脚。
“唰!”的一声,在她面前不足一尺之处、一辆轿车贴身擦过,轮胎在被雨水湿润的地面上发出刺耳的刹车声。
“他妈的!走路不长眼么?闯红灯很爽是不是?”气急败坏的,轿车司机探出头来大骂,她吓出一身冷汗,茫茫然的抬头,却一怔:红灯?居然是红灯?方才她看错了么?
司机一踩油门走了,指示灯也转为绿色,周围围上了一些看起来同样是J大的学生,同情的看看她,议论纷纷:“食堂放在校外,这条路车又多,早该建座立交桥才对!以前就出过事故了……”也有不认识的女生热心,上来问一声“你没事吧?”,艾美只是苦笑着点头,感激的看着那些校园里的同龄人。
怪谁呢?只能怪自己在极度的疲惫中、那样的不小心吧……
她掸了掸衣服上溅上的污水,叹口气。正准备走的时候,她看到了有人看着她——
在路对面食堂的入口处,她看见一个高个子的男生双手插在衣袋中,穿着米色的套头毛衣,身子靠着指示灯的杆子,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显然是看到了刚才的那一幕,他的目光中,却居然充满了笑意。
艾美的气登时腾的一下上来,恶狠狠的盯了那人一眼。
看到她看过来的目光,那个人却仿佛大吃了一惊,脸色登时变了变——哼,别看这人长得不错,可却是个幸灾乐祸的胆小鬼。J大的男生中,这种德行的还真不少呢。
艾美忿忿不平的想着,一边大步的穿过街道。
然而,等她来到街对面,在转头看时,红绿灯下已经没有了那个高个子男生的影子。
虽然肚子饿得要命,却依然食不知味,人太悃了,连吃饭都几乎睡着。断断续续吃了将近一个小时,才解决了这一顿晚饭,等到从学八食堂出来,已经是晚上将近八点钟。
出来的时候,食堂附近人已经很少,道路上只有车辆还在热闹的来往穿梭。吃过了饭,多了一些力气,然而艾美仍然是哈欠连天。
忽然,她又看到了红绿灯下的那个人——
过去了一个小时,等她出来的时候,居然又看见那个高个子男生靠着灯杆子,默默注视着道路,似乎在等着什么人。
她走过去,有了上次的教训,她小心的看了看指示灯,等颜色转绿的时候才起步。同时,有些好奇的、她再度看了看那个男生。
奇怪……有些眼熟呢。不知道是在校园的哪个地方看过——
土木的?企管的?……似乎都不是,到底是在哪里看过呢?这么眼熟……
他的目光也正好看见她,两人目光相触的那一瞬间,同样的,仿佛非常惊讶,他的脸色又微微变了,在她准备走开之前,忽然脱口问:“你——你在看我?”
被他忽然间的问话吓了一跳,艾美忘了迈出脚步,怔怔的看着他,反射似的点点头,同时马上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脸上有些发烫。
其实无论从身高还是相貌来看,那个人实在算是号称“无帅哥”的J大里不多见的上等品,有女生花痴般的注视他也是理所当然——但是、但是上天作证,她这样看他却绝对不是因为他“秀色可餐”的缘故!
她正不知如何说话才好,他却匆匆的转过了身走开,很快消失在人群中。
仿佛在逃避着什么。
那一天以后,艾美去学八食堂的机会就很少了。每一日只是在寝室-一食堂-教学楼之间做着三点运动,和乔安也是一日一次的见面。
外经贸系的乔安是在一年前一次同乡联谊会上认识她的。那时候她大二,相貌学业都过得去,所缺少的只是一个BF而已——
当时同寝室的姊妹们都已经有了护花使者,一到双休日她倍觉孤单,有时候也有些不甘地想:她的条件又不比她们差,凭什么她还是一个人?
就在那个时候她碰到了同乡乔安,那时候他读大三,也仍然没有GF,在联谊会上两个单身的人相遇了,于是,仿佛就顺理成章的成了一对。
他们都来自同一个城市,那个城市不大,双方的父母自从知道他们在一起后也认识了,寒暑假他们回去后经常串门,父母们碰在一起,言谈间仿佛都认定了这两个大学里的年轻人就会成为一辈子的夫妻,忙着给他们打算以后:
他读经贸,她念建筑,都是非常好的专业,将来就业置房都不用父母操心……他比她高一届,而她的建筑又是需要读五年,那么他先出来工作两年,事业上站稳脚了,等她一毕业出来,两个人就可以办婚事了……
有时听着长辈们自得的计划着,她有些脸红,乔安却是偷笑着对她做鬼脸——乔安向来是个大男孩的心性——结婚?那实在是太遥远了……
不过,有时候艾美一个人的时候也会怔怔的想到:其实,如果没有什么大的意外的话,她的人生的确是会如父母所愿的那样顺着轨道滑行下去,毕业,结婚,生子,老去——她的人生,似乎平坦的一眼能看到头。
想到这里,没来由的,也是一阵惘然,然后失笑:
没有BF的时候自己不高兴,有了BF,却同样不爽……女人的心啊,难道真的是那样复杂和多变的么?
一切都是平平常常。
在她有些撒娇的和乔安说起那一天差点被车撞到的事情,乔安也不懂安慰她,只是调侃的拍拍她的头:“怎么?是不是见了帅哥魂不守舍了,才一直往汽车上撞啊?”
她笑了起来,陡然间想起了那个红绿灯下穿着米色毛衣的男生,不知道为何,她鬼使神差的开口提议:“乔,我们晚上去学八食堂吃饭吧!老是在一食堂吃,那些菜我都吃腻了~”
“好啊,女王有命令哪敢不听?”乔安笑着耸耸肩,拍了一下她的肩膀,“时间不早了,我要去上羽毛球课……下午下课后学八食堂门口见。”
乔安一直是校羽毛球队的主力队员,每个星期至少要在校队里集训两个下午。而号称体育白痴的艾美,向来对于任何形式的运动都是敬谢不敏的。
艾美看着他吹着口哨走开,背上羽毛球拍随着跑动一下下轻快的敲击着他宽厚的肩背,那个人是如此阳光似的不知愁——难道这便是她未来要过一辈子的人么?她脸上一烫,随即又是一阵没来由的惘然。
下午四点半下课,她准时来到学八食堂门口。
在穿过人行道前她习惯性的抬头看指示灯,然后目光怔了一下——
那个人居然还在那里。
依然是穿着米色的套头毛衣,齐肩的头发有几缕被挑染成金色,仍然保持着和上一次同样的姿式,肩膀靠着红绿灯的杆子,看着前面车流来去,仿佛心不在焉的等待着谁。周围穿梭而过的人流似乎对他没有产生任何的干扰,他只是静静地等待。
艾美蓦然明白了:
或许,这个人也是和她与乔安一样,约了女朋友每天在学八食堂吃饭,所以天天这个时候在这里等候。
她穿过了人行道,来到他面前,在他没有看见她之前,微笑着问了一句:“又在等人?”
他惊讶的抬头,似乎没有料到会有人和他说话,好看的脸上有难以掩饰的震惊——然而,在抬头看见是她后,仿佛认出了她是谁,震惊的神色消失了,终于对她点点头,笑了一下——那笑容里,居然有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