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气红颜-第7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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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只听得叫痛叫骂之声响成一片,须臾之间,已为这人挤了进去。那蒙古人已为众人打得满面鲜血,人群一散开,他就倒了下去。那汉子弯下腰来,把蒙古人抱了起来,猛一回身,大声叱道:“你们哪个敢来?”
立有一人蹿了前来,照着汉子一拳打去,却为这汉子巧妙地一闪;并且在这人后胯上加上了一脚,这小子弯着腰一连跑出十几步,一头就栽在雪地里了。
经此一来,这四下的人,却是一个都不敢动了。
那蒙古人见状,挣扎着要下地,他口中哼哼道:“哎……哎!谢谢这位壮士,只是那个偷马的女贼……哎哟……”
大汉皱了一下眉道:“女贼?”
花心怡这时看见这汉子生得浓眉大眼,鼻直口方,相貌堂堂,十分雄昂;并且好像有些面熟,像在哪里见过此人似的。
这时,心怡已走了出来,冷笑道:“你这人说话客气一点好不好,谁是偷马的贼,我看你才像是贼呢!”
蒙古人已指着她大叫道:“就是她!就是她!”
那汉子翻了一下眼皮道:“怎么,你是偷马的女……”
他本想说“贼”,可是对方那种眼光看着他,令他吐不出这个字。
心怡冷冷地道:“这事情你不明白,最好不要多说,我要是偷他的马,还会给他送回来吗?”
汉子怔了一下,就望着那蒙古人道:“是怎么一回事?她怎说又把马送回来呢?”
那蒙古人却是一个个性很直的人,这么一想,他立时就说不出话来了。只是睁着一双赤红的大眼睛,骨骨碌碌地望着花心怡。心怡冷冷一笑道:“我只是为追一个多年不见的人,才借一借你的马,后来想当面向你赔礼,可是你不该动手就打人;而且开口就骂我是贼。”
蒙古人立刻哭丧着脸道:“那你……为什么不早说呢?”
心怡道:“我还来不及说,你的拳头就上来了。”
蒙古人拉了拉身上的衣服,又动了动身子,一脸苦相,心怡叹息了一声说:“很对不起……”蒙古人尚未说话,那汉子已爽朗一笑,说道:“这事情,我也看出来,完全是一场误会。”
他笑着拱了拱手又道:“姑娘这是误会,大家都算了吧!”
又回过脸来向那蒙古人道:“怎么样?老兄。”
蒙古人叹了一声说:“就这样吧,我的马……呢?”
说着又扭过头去找他那匹马,还好他的马就在一边,这蒙古人就一跛一拐地走过去,翻身上了马,又向着那打抱不平的汉子抱了抱拳,就策马走了。
这边花心怡也不愿和这人多说,遂转身自去。
不想她才走了没有几步,就听得身后那汉子的声音道:“啊,大姑娘,请停一停……”
心怡就转过身来,皱了一下眉说:“有什么事?”
这人走上来,一双大眼睛看了半天,才咳了一声道:“姑娘很面善,在下不知在何处见过,一时却是想它不起,姑娘的芳名,可否见告?”
心怡本来也看他甚为眼熟,只是自己不愿和人随便搭讪,再者眼前万斯同的事,令她已够心乱的了。
她转了一下眼珠道:“我不认识你。”
那人轻咳了一声,说道:“那么,姑娘的芳名是……”
心怡脸红了一下,顺口道:“我姓万名美娟。”
说着转身就走了,那汉子立刻怔住了,他脑中,却再也想不出曾经结识过一个姓万的女子。
花心怡这时道了姓万之后,就转身走了,不言那汉子心中惊疑,只说心怡转回之后,一径地就直向台州客栈行去。
台州客栈的掌柜刘大个子,这时正在店内,和另外一个伙计,用红线把箩筐里的钱,一串串地穿了起来,已经穿了好几十串了。
这时见了心怡,他笑道:“嘿!大姑娘快来看看吧,可真不少。”
心怡含笑道:“谢谢你啦!”说着她就坐了下来,用红线把小钱十个十个地穿起来。
可是她的脑中,却是在想着那个秀逸英俊的万斯同,芳心之内,却如同是打翻了一个五味瓶儿似的,只觉得是酸一阵,辣一阵。
想到了伤心处,眼泪只是在目眶中打着转儿,因为万斯同似乎对自己太冷了。
忽然刘大个子在旁边呵呵一笑向一边的伙计说:“去,去端一碗杏仁茶来,给大姑娘暖和暖和。”
待那伙计走后,他又冲着心怡一笑道:“怎么着,那个小伙子追上了没有?”
心怡不禁面色一红,就用眼睛去看他,刘大个子翻了一下眼笑道:“我是说那个骑黑马的小伙子,嘻,大姑娘,他是…”才说到此,因见心怡面色不对,他就不敢接下去了,咳了一声,用手指着那个大箩筐,说道:“这些钱……”
心怡站起来道:“就存在掌柜的你这里吧,现在我还用不着。”
“这……”刘大个子说不出话来。
心怡怏怏回到了房中,把门“砰”地一关。她痴痴地坐在床上,回想方才的事,她的心激动得很厉害,她记得万斯同曾对自己说过,要来拜访自己,不知是不是真的。
她心里想,无论如何,这一次我一定要把握机会,要坦白地向他表明心意,我不能再隐瞒在心里了。
一个人正在出神凝思的当儿,忽闻得门外刘大个子的声音道:“大姑娘出来一趟吧,有人来找了。”
心怡不禁猛地跳下床来,口中问道:“是谁?”
可是她心里已想到,定是万斯同来了,匆匆地换了一双红绣花鞋,把头发理了一理,就把门开了。
刘大个子笑着说:“客人在天井里站着,我可不敢把他带进姑娘房中。”
心怡不等他说完,就匆匆向天井院子行去,她面上浮着一层兴奋的微笑。
天井内来回踱着一个高大的身影,心怡远远地叫了一声:“大哥……”
那人一回头道:“不敢当,姑娘。”
心怡不由玉脸一阵绯红,顿时就愣住了,敢情这人不是自己心上人万斯同,竟是方才打抱不平的那个汉子。
花心怡立时觉得很失望,她后退了一步,秀眉微颦道:“是你……你来此做什么?”
这人爽朗地一笑道:“姑娘我认出你来了,你并不是姓万,你是姓花,叫心怡,你妹妹是花心蕊,我和你们姊妹都认识!”说着他走近了一步,张大了眼睛道:“你真的不认识我了?”
心怡不由心中一惊,她讷讷地道:“你……是谁?”
这人哈哈一笑道:“真是贵人多忘事,说来姑娘你还是我的救命恩人呢!唉!姑娘,你竟会把我给忘了?”
心怡立刻口中“噢”了一声,她又仔细看了这人一眼,才惊奇地道:“郭?”
这人立刻笑着打了一躬道:“不错,我正是郭潜,我们很久都没有见面了!”
心怡笑道:“原来是你,我竟认不出来了。”
郭潜长叹一声道:“三年来,你我的样子都变了,怪不得我们初一见面,谁都不认得谁了。”
心怡知道郭潜是自己心上人万斯同的好友,也许从他的口中,可以知道一点万斯同的消息,当下就含笑说道:“既是郭兄,请进室一谈。”
郭潜含笑道:“正要打扰。”
二人入房坐定之后,郭潜叹息了一声说:“方才我不知是姑娘,以致多有冒犯,尚请不要怪罪。”
心怡笑了笑,说:“郭兄是打抱不平,令人可敬,何必如此说。”
郭潜睁着一双大眸子,望着心怡,愈觉得对方美若天仙,真是“浓妆淡抹总相宜”,再一想到对方曾向自己表露过爱万斯同的意思,自己虽有满腔热情,又怎能随意倾吐。
想到这里,他就苦笑了一声,问道:“姑娘这几年可好?”
心怡含笑点了点头:“很好。”
郭潜心内不由一笑,心说由一个小姐,沦落到卖艺街头,居然还说很好。
这时花心怡遂向他道:“郭兄这三年一向在何处逍遥?”
郭潜点了点头道:“自姑娘走后,我的伤没有多久也就全部复元了,我到汉中去了一趟,住了一年,后来又到湘省去了一趟……”说着笑了一声道:“我是一匹野马,是居无定处的。”
心怡就问:“你也去了湘南吗?”
“是的!”郭潜说道,“是去找我的好兄弟!”
心怡讷讷道:“是找万斯同吗?”
郭潜看着她点了点头说:“不错,可惜我去晚了,据波心寺的智通老方丈说,我那万兄弟已经离开了,听说还有……”说着顿了一下问:“姑娘你也去过那地方吧?”
心怡的脸红了一下,默默地点了点头,郭潜也点了点头说:“这么说那大闹波心寺的女侠客就是你了?”
心怡的脸又红了一下,很羞愧地道:“郭兄取笑了,其实只是那群和尚太紧张,我只不过去看看万大哥而已。”
郭潜点了一下头又道:“那么,你见到万斯同了?”
心怡点了点头,郭潜叹息了一声道:“我那万斯同兄,他的病……”
心怡不愿别人再提到这件令她伤心的事,她苦笑了一下道:“郭兄,咱们不要谈这件事吧,郭兄今天找我,还有事吗?”
郭潜不禁脸红了一下,因为心怡这句话内,似已有逐客的意思,可是他尚有很重要的话未说完,怎能离去。
当下点了点头:“姑娘,令堂去世之时,你不在身边么?”
心怡大吃一惊道:“你说什么?谁……谁去世了?”
郭浩不禁一怔,他眨了一下眼皮道:“我的天,这件大事,你竟会不知道?”
心怡立刻站了起来,她脸色猝然变得苍白,身子也有些颤抖了,她说:“郭兄,请你……说清楚一点。”
郭潜长叹了一声,期艾地道:“莫非令堂在天台山上丸天宫殉难之事,你还不知道?”
“我……母亲?”心怡连声音都抖了,她说,“是……什么时候?”
“唉……”郭潜叹道,“这件事已快三年了,我本来还以为你知道呢!可是,仔细看你身上没有孝,我这才奇怪,想不到你真的不知道。”
他的话,令心怡踉跄了一下,几乎摔倒,一刹那她的脸就青了。
“郭兄!”她泪流满面地说,“这事情有点不可能,我母亲曾发下过重誓,她是今生不下黄山的,她……她又怎会命丧在天台山呢?”
郭潜正色道:“姑娘,这事情到底详情如何,我并不知道。可是武林之中,却已传得人人皆知,听说令堂是死在那个老魔头鬼面神君的掌下的。”
“我不信!”心怡痴痴地坐了下来,她冷冷一笑道,“这一定是武林中人造谣中伤我母亲,她有一身好功夫,是不会败在葛鹰手下的!”
郭潜苦笑了一下道:“这个……”遂皱了一下眉道:“当然姑娘本人,在未证实这件事情以前,是不便轻易相信的。我看要证实也不难,只须去一次天台山就行了。”
心怡此刻心乱如麻,她是一个心情至孝的女孩子,在听到了这件事情之后,虽然尚不敢断定是真是假,可是心中又怎能平静下来。
一时她几乎呆住了,郭潜不禁不安地叹能:“唉……这都怪我不好,今天是大年初一,我不该……”
才说至此,心怡忽然泣道:“妈妈啊!”她猛地伏在桌上痛哭起来。
郭潜一时急得直搓手,他频频皱眉道:“姑娘……唉!姑娘,你这是……”
一时真不知如何是好,心怡一面擦着脸上的泪;并且苦笑道:“郭兄,你不要急,谢谢你告诉我这个消息,我……”
说着眼泪又从眸子里淌了出来,咬了一下牙道:“如果这件事是真的,我一定要为我母亲报仇。”
只见她秀眉倏地向两边一分,郭潜不禁吃了一惊,他一时不由得呆住了。
心中却不禁暗暗忖道:“我可把她给害了,上丸天宫的鬼面神君,是多么厉害的人物,倘使这姑娘真的找了去,岂不是以卵击石?她母亲花蕾那么厉害的功夫,尚且丧命在他之手,何况她呢?”
想到此,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当下急忙摆手道:“姑娘,这件事莽撞不得,依我看就算是真的,你也不能轻举妄动,因为……”
心怡苦笑了笑道:“这个我知道,郭兄,我要一个人静静地想一想。”
郭潜脸红了一下道:“那么我先告辞了,这一二日之内,我如不走,再来看看姑娘。”
心怡含笑点点头道:“谢谢你。”
说着她走了上去,把门推开了一扇,意为送客,郭潜虽有满腹热情,却又不知如何吐露。再说这种情绪之下,也不是表露的时候。
多年未见,这姑娘冰冷的情形,和当年并无两样,看来自已是没有希望了。
想着,他就叹息了一声,苦笑道:“姑娘多多保重,再见吧。”
心怡含笑点了点头,郭潜遂出门而去,他走了几步,站定脚步,心想她也许送自己出来了,就回过头来看看,却见门已关了。
想着,又重重地叹息一声,遂大步向外走去。
他脑中又一转念道:“我这番深情,看来是没什么希望了,何苦再这么痴情妄想,我还是走吧!”
他走后不久,那间南厢房里,传出了心怡断肠的哭声,在这人人欢乐的大年初一,惟独她一人这么伤心地痛哭。
如果这件事是真的,怎会不令她伤心欲绝呢?
整整的一天,她都关在房中不再出来一步,刘大个子虽然也听到了哭声,心中奇怪,可是他知道这是无法劝阻的。
他也知道姑娘的脾气,如果自己贸然去劝慰她,很可能就会遭到对方一顿臭骂。
所以,姑娘虽然是哭得伤心泪尽,却没有一个人去打扰她。
她一个人哭了整整一个时辰,才声尽力竭;然后就翻身坐了起来,心中暗暗忖道:
“看来这事情也许不假,否则江湖上传闻这种事情作什么呢?郭潜又何忍造这种谣?”
想到此,忍不住又流了一些泪,紧紧地咬着牙忖道:“我不要如此伤心,好在事已至此,我还是要冷静下来处置这件事才好!”
想着觉得甚为有理,自己低下头,忽然发现足下还穿着一双红鞋,颇不适宜,就忙脱了下来,一时却也找不到白鞋,只好就换上素日所穿的黑布弓鞋。
于是,又把原先供桌上的一双红烛吹灭了,自己走出去,买了一双白烛,又买了一个灵牌,用黄裱纸贴成三尖形状。
然后她恭恭敬敬地在牌位上写下:
“先母花蕾女士之灵位”。
她忍不住一头拜倒在供桌前,放声大哭了起来,一时哭得呜呜有声。可是却不知什么时候,一个魁梧的影子,悄悄走了进来。
只见他身披玄色披风,头上戴着遮雪的瓦棱皮风帽,明眸皓齿,剑眉斜飞入鬓,说不出的那种英朗气质,足令人望之生“爱”
这人轻轻地推门走来,很可能是为哭声所惊动,以至于忘了叩门了。他挺立在心怡背后,有一段相当长的时间了。
这时他轻轻伸出一只手来,在心怡背上拍了一下,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