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气红颜-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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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蕊把肩上背包解下,往石边一站,长长吁了一口气,向万斯同一瞟道:“我们可以在此歇一会儿再走,我实在累了!”
万斯同呆呆地点了点头,面对着这风姿绰约的姑娘,内心浮上了些疑惑,因为他不明白,今后这人世陌生的姑娘,将如何来处置她自己,她自己有没有打算过呢?
想着他不禁偷偷向她望去,而正巧,这姑娘那双水汪汪的眸子,也正向万斯同望着。
万斯同尴尬地一笑,道:“你实在太累了,等一会儿,这些东西,还是由我来代你拿吧。”
心蕊忽然一笑道:“万斯同,你结过婚没有?”
万斯同不禁一怔,心蕊掠了一下头发,微微羞涩地笑道:“我从书本上看过,男人是要和女人结婚的,是不是?”
万斯同暗暗打了一个冷战,心说:她竟是如此纯洁的一个少女。
当下不禁迟滞地望着她不发一语,心蕊笑了一下道:“是不是啊?怎么不告诉我?”
万斯同只得点了点头。心蕊嘟了一下嘴,说:“我可不结婚,男人坏死了!”
万斯同不禁心中略宽,他正色道:“姑娘,你是一个纯洁没有涉世的姑娘,今后入了江湖,而江湖上坏人的确很多,你必须要特别小心!”
心蕊笑道:“我不怕,我只要跟着你就是了!”
万斯同不由大吃一惊,一时瞠目结舌,几乎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心蕊望着他浅笑道:
“你不是没有结婚吗?”
万斯同这一时,心情可说是愁苦极了,想不到心蕊的出走,竟会和自己联系在一起,他硬了一下心,点头道:“我一定先为姑娘作一个好好的安置,然后再作他行。”
心蕊这时眸子里充满了甜美,她脸上幻想着人世一切的美,在她想来,自己即将看到一个过去从未见到的世界,包括一切自己前所未见的事物,怪不得她是那么的坐立不安了。
她用手指点着眼前云海道:“二十年来,我和姐姐从没有走过这座山,山外那一边是什么样子,我可就不知道了,以后就要你带路了。”
万斯同叹道:“可惜我来时,把一匹好马遗失林中,否则姑娘倒可以暂时乘骑,现在,我们只有步行了。”
二人正说话之间,忽见方才来处林中,有一点光影闪动,并且传出心怡的声音唤道:
“小蕊,小蕊!”
心蕊不由吃惊地站起来道:“哦!姐姐来了,可能妈也来了,糟糕!”
万斯同急道:“我们快走。”
不想心蕊却推了他一下道:“不,你先走,我留下来,看看妈来没有,如果她老人家来了,我们是走不脱的。”
她说着开始着急地跺着脚道:“你快走呀,要是她们来了,你准没命,你不要管我,她们不会杀我的。”
万斯同茫然地往前跑了几步,可是,他心中惦念着心蕊的安危,他又怎忍独自走开?
眼前是一丛岗阜,万斯同纵身而上,他把身子往里一偎,这时灯光已过,现出了心怡窈窕的身材,她身后并没有别人,万斯同稍稍地放下了心。
这时,心蕊已迎上前,娇声道:“姐姐!”
心怡紧紧地拉着心蕊一只手,上下地打量着她,抖声说道:“小蕊,你这是干什么?
我已看见你留下的信了,快跟我回去!”
心蕊摇了摇头说:“我不回去,你不要管我,这个家我早就受够了。”
心怡变色道:“你难道不要妈了?”
心蕊没有说话,停了一会儿,她望着姐姐说:“我已经把那个姓万的放走了,回去也是死路一条,所以,我决定不回去了,姐姐,你去吧。”
她说着提起了东西,回身就走,但却为心怡飞腾越过的身子挡住了。
“做什么?”心蕊瞪大了眼。
“我要你回去,小蕊。”心怡大声道:“你不要糊涂,你一个人到什么地方去?妈知道了会伤心死的!”
心蕊冷笑了一声:“你脑子里只有一个妈,这二十年来,她是怎么样地禁止我们,我们有什么错?她要这么对我们?”她大声地叫道,“我恨她!恨她!”
这一刹那,她变得勇气百倍,望着姐姐,她厉声道:“从今天以后,她再也不是我的母亲,你如果阻挡我,也就不是我的姐姐,可怪我不得……”
说着她猛地纵身由心怡头上越过,心怡不禁怒嗔道:“你简直是疯了,看我把你抓回去。”
她说着倏地向着心蕊背后猛扑过去,双掌上挟着劲风直逼心蕊两肋打去,花心蕊反身现掌,用“切手”直切心怡双腕。
原野中两条纤细的人影,起落纵退如飞。
她们看来是在作一场殊死的争斗,可是她们内心是互爱的,只是为了不同的理想而争执,妹妹要自由,姐姐是孝女。
万斯同看到此,再也沉不住气了,他蓦地一振双臂,身形如白鹤似地掠了起来。
他那优美的身形,在空中真像是一只大鸟,身形向下一落,不偏不倚,正落在了二女之间。
这年轻激昂的侠士,像是有满腔的不平与悲愤,只见他身形向下一矮,双腕以“燕双飞”的招式,倏地向两边一分,低叱了声:“快住手。”
二女被他这种突如其来的身形吓了一跳,翩然而分开二处。
心蕊已料到了是谁,心怡却大吃了一惊,只见她蛾眉乍然一挑,冷叱问道。“谁?”
万斯同冷冷地一笑,抱拳道:“幸会了,花小姐!”
心怡轻轻地“噢”了一声,低声道:“是你?”
万斯同冷笑了一声道:“令妹见义勇为,并无任何过错,姑娘你莫非忍心逼她回去?
你的心也太狠了!”
言罢目射精光,冷冷地看着心怡,继续道:“她回去定是死路一条,因为你那母亲,是这个世界上罕见的辣手狠心的妇人。”
花心怡蓦地一惊,她怅看着万斯同道:“万斯同,你不可骂我母亲,你更没有权力管我们家中的事,今夜,我要带她回去。”
说到此,她望了一边的心蕊一眼,冰冷地说:“我们二人形影不离,我……我舍不得她离开。”
万斯同一时不禁黯然,因为这是人家姊妹之情,旁人是没法体会无权干预的。
可是心蕊却冷冷地摇头道:“我决不回去,姐姐,你随我一起走吧,这个家姊妹还没有受够么?我回去妈是不会饶我的,再说,我信上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已和她断绝了母女关系!”
才言到此.忽然,心怡一掌掴在她脸上。
心蕊一手抚着脸,惊怒道:“你……你打我?”
花心怡眼含痛泪,气得颤抖地道:“你不能骂妈妈,她二十年抚养我们,哪一点不好,管我们严,是为我们好,你……”忽然她纵过身来,倏伸双手向心蕊双肩上按去,她想拿住她的双肩,然后就可制服她了。
谁知,心蕊武功并不差她多少,只是素日心浮,在内功方面,稍逊其姐,至于拳、掌、刀、剑各种技击,她姐妹只在伯仲之间。
心蕊见姐姐连番见逼,亦不禁嗔性大发,当下娇叱了一声,探掌直向心怡腑下探去。
瞬息之间,她姐妹又打成了一团。
忽然花心蕊纵身一边,她娇叱道:“姐姐,你是想拖住我,叫妈来捉我们,你全无一点姐妹之情,好,我们拼了!”
说着,她忽地抽出了长剑。
花心怡恨声道:“随你怎么说,今夜我就是不放你走。”
她说着,反臂一操,寒光闪处,也把宝剑抽了出来,就在这乱石起伏的山岭上,两道剑光,如同烟雨黄昏里的两条闪电,又如匹练交接,一时轩轾难分。
徘徊焦虑的万斯同,到此也只有叹息的份了。
这一对美丽的孪生姐妹,在和他初一见面时,在他心里,同时构成了一双美丽的偶像,她们美,是难分轩轾的。
可是在性情上来说,万斯同却对姐姐的冰寒,更为倾心些,他欣赏女孩子,是如站在平地,仰望着高山的云雪一般,那是一种心灵的慰藉,他以为女孩子的美,至此才可所谓之极,那是不易攀摘到的。
“人”——一个男人,尤其是追寻着一个美丽的影子,只是你不可伤他的心。
当他认为心怡在行动上,竟和她母亲走一条路时,他内心不禁愤怒极了,由是更生出对心蕊的不平的情感,他认为在道义上来说,自己必须要拯救她,使她离开这个暴戾的母亲!
主要的,还是为了报答心蕊对自己的恩惠!
远处林内,传来似乎是小夜鸟的鸣声,也可能是普通乌鸦的叫声,因为两者很相似。
在场诸人,都不禁惊动了。
花心蕊花容失色地纵出一丈,她不禁央求道:“姐姐,你忍心叫他死么?”
她用手指了一边的万斯同一下。
心怡怔了一下,冷笑道:“他可以自去,我决不拦他,但是,你必须回去。”
说着她又挺剑而上,万斯同实在不能坐视了,他猛地挥剑而上,以手中剑用劲向心怡剑上磕去。
“呛”一声,火星四射。
花心怡娇躯,借着剑势,翩若惊鸿似地飘出了丈许以外,当她发现持剑而上的,竟是万斯同,显然她也有些变色了!
万斯同形色至为紧张,因为那类似小夜鸟的鸣声,愈来愈真切了。
他挽了一个剑花,气态昂宇地对心蕊说道:“你快走,待我会一会你狠心的姐姐。”
心蕊却顿足急道:“这关你什么事?妈要来了,你非死不可,我……我不要紧。”
她狠命地去推他,把他身子推得几乎跌倒了。
万斯同这时候朗声道:“不,我绝不弃你而去。”
然后他冷笑着对心怡道:“姑娘,我一向很敬爱你,可是今夜我对你实在很失望,你和你母亲,都太自私了!”
花心怡长剑挥来,万斯同举剑相格,心怡第二剑“浪打礁岩”再次逼来,却为花心蕊再次挥剑荡开。
这时万斯同挺剑进招,第一招“榴花遍野耀眼红”,却也为心怡“花心七剑”中的第三手“蛇吐双信”,将剑“锵”一声格开。
万斯同领剑抽身,这时心蕊却在一边叫道:“小心左侧。”
万斯同本不识这花氏独擅的剑法奥秘,闻言不假思索地猛然向右一闪身,果然剑光自左侧闪啸而过。
花心怡一声长叹,蓦地腾身而起。
她身子真的很美,就像御风的燕子一般,只一起一伏,已飘出丈许以外。
然后她用一种异样的眼光,瞟着心蕊,又看了看万斯同,似乎很是伤心,她苦笑了一下,把宝剑交到左手,面有难色地道:“你们走吧,我祝福你们!”
二人都不禁呆呆地望着她发愣,花心怡又道了声:“小蕊,你太任性,你要学习忍耐,记住,外面如不习惯就再回来!”
花心蕊忍不住眼含泪珠,叫道:“心怡姐姐……”
心怡目光向万斯同瞟了一眼,即翻身腾纵,如飞而去。这地方一时归于宁静。
望着她逐渐消失的背影,万斯同心中不胜感慨!
对于这位扑朔迷离的姑娘,他实在想不通,然而,不可否认的,自己已得罪了她!
心蕊拉了他一下,道:“我们走吧!”她又含笑忍着泪说,“心怡姐人很好,只是她离不开妈!”
万斯同纳剑入鞘,望着心蕊呆呆地看了看,他内心充满了感激问:“姑娘,你对我的牺牲太大了,你不后悔?”
心蕊忽然低头一笑:“不……”她脱着他摇头笑道:“我永不后悔!”
万斯同顿了顿,才提起了她的背包,微微一笑道:“那么我送你到省城去,那里是个好地方。”
心蕊忽然一跳笑道:“真的,谁会在那个地方呢?”
万斯同心中一动,暗想还是先不要告诉她的好,可能她们根本不知道自己身世的隐秘,自然更不会知道,如今天南派掌门人南宫敬,会是她们的父亲,贸然说出,说不定会有不良的后果。
想着只一笑道:“去了就知道了。”
二人说着话,踏着嵯峨的乱石,向下翻去,他们都十分小心着脚下,因为天黑路滑,山石又滑。
花心蕊向囊中取出了火折子,迎面晃着,也只能照见周围丈许远近,呼呼的山风,不时向他们袭来。
下行约有十数丈,忽闻心蕊“啊”了一声,万斯同忙回身看,却见她伏在石上,火折子也掉了出去,口中哼道:“我走不动了……实在走不动了……”
万斯同忙回身走过去,伸手挽起了她,一面惊道:“摔着了没有?”
“这里。”心蕊用手指指了膝盖一下。
万斯同忙蹲了下来,一面用火去照,一只手轻轻按着她膝头问:“很痛么?”
心蕊皱眉道:“痛,痛得很!”
万斯同惊吓低头细察时,她那微微弧形的小嘴,不自禁地笑了。
借着火光,这姑娘细细地看他的肩,看他英俊的脸,她并且试图把一只手搭在他的背上,万斯同看她时,她却皱着眉,轻轻呼着痛,待万斯同低头时,她就又笑了。
“我看不出有什么伤,奇怪!”万斯同说。
“谁在骗你呀!”当她踢动那只受伤的腿时,竟是那么的自然。
站起身来之后,万斯同叹了一声,一面皱眉道:“那怎么办呢?”
心蕊微微羞涩地笑道:“你背着我,好不好?”
万斯同俊脸一红,没有说话,心蕊嘟了一下嘴,说:“要不……你就一个人走好了!”
万斯同尴尬一笑道:“你不要生气,我不是不愿意,只是想……好吧,我就背你下这座山就是了。”
心蕊就回嗔作喜,睨着他笑道:“我看你也没有这么狠心!”
方斯同看了看天,时间也不早了,他真是不敢耽误时间,因怕花蕾追来。
他弯下身子,让心蕊伏在他的背上,心蕊看来是那么从容,当他们肌肤接触的一刹那,那自命为鲁男子的万斯同禁不住自两颊沁出了汗来。
心蕊现在领略到的是一种神秘,她认为那实在是一种说不出的享受,想不到和他在一块儿,这么有意思,尤其是伏在他宽阔结实的肩上,为他有力的手托着,上下起伏地行着,那真是自己生平未有过的感觉。
她用手绢为万斯同擦着颈上的汗,心里想:“男人真是汗包,瞧这些汗啊!”可是她却由不住把嫩白的脸,往那出汗的颈项上贴去。
她心中暗自对自己说:“这个男人是我的,谁也抢不过去,我为他牺牲一切都愿意……”
山风吹着她细柔的长发,吹扬了万斯同的长衣,吹开了天上的云雾,只是它却吹不散淤积在有情姑娘内心的感情。
在浙江省乐清县九十里,盘曲着一座名山,山名“雁荡”,展延数百里,峰岭起伏,有一百零二之多,绝顶有湖,雁之春归者留宿焉,故曰雁荡,天下奇秀,无逾此山。
这是本山第七十二座峰坪,名“紫松坪”。
时间是午后酉时,阳光懒散地由松林内照出来,菊红的光华,渲染得这一带山石林舍,都像是披上了一层朦胧的睡衣,靠西的斜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