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做你的妾 03-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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诚叔本就是个厚道之人,又因福婶的交代,果真特别照顾吴双;他负责二姨太太居住的明园、及大姨太太居住的琳园,还有暖房的所有花卉,而他的侄子阿豹则带领一群园丁,负责照料敖府的其他林园。
吴双只需负责明园的部分,在诚叔细心教导下,她爱上了拈花惹草,不晓得是不是天分使然,凡是她经手的花草,总是开得托紫嫣红,绿意盎然。
她也和阿豹成了相互学习的好友,阿豹教导她培育花种的经验,而她传授他自己领悟到的养花方法,使得这敖府的林园看起来犹如桃源仙境,也让敖老爷以品花赏园为由,接待更多的贵宾,带进了更多的财富与权势。
阿豹长吴双两岁,生得方头大耳,一脸花农相,而吴双娇小玲珑,每每埋首于花海间,犹似轻惹红尘的小仙女。
诚叔是越看越满意,他这侄子自幼失亲,是他一手拉拔长大,为人实在,而双丫头温柔善良,他忍不住询问福婶,想撮合两人结为婚配。
“阿诚,双丫头是卖身敖府一年,所以我瞧啊,明年再说吧。”
他记得福婶是这么回答的,唉,也只好等了,这两小无猜年纪还轻,这一年索性让小俩口培养培养感情也罢。
敖府的花翠以明园最为美丽,这当然是因为吴双只负责明园,所以纵使大姨太太不依,以为诚叔厚此薄彼,但经诚叔一番解释后,也只有无奈地干瞪眼。
敖老爷因为明园的花美,破格的不按惯例多造访了几次明园,这可乐坏了宋明珠,当然吴双的功劳就与前过相抵,日子又恢复了平静。
转眼吴双来到敖府已四个多月,入秋时分,迎接的大节日便是中秋,园子里的柚树结实累累,正巧可以赶上佳节来临前摘食。
灶房福婶忙领著自家子弟试做月饼,丫头们忽然失去了平日的友爱,成天贼头贼脑地往菜园跑,偏又偷偷摸摸怕别人瞧见。
“双丫头!”吴双一进灶房,被福婶一把抓住。“来,尝尝这饼味道如何?我依了你的意,今年多加了梅子饼跟茶饼两种新口味。”
吴双咬了一口,露出陶醉的表情。“嗯,福婶,好好吃哟!”
“鬼丫头,满嘴蜜油,就会哄福婶开心。”福婶拧拧吴双的面颊。
“福婶,这饼可取了名?”嘻嘻一笑,吴双揉揉面颊。
“不就是梅子饼跟茶饼?”
“太通俗啦,福婶,我帮这饼取名可好?”
“好啊,上回我听说你帮那些粥取了些稀奇古怪的名,老爷好像挺喜欢的,这饼你就再落个名吧。可别太拗口,福婶记不住。”
“行,保证这名字福婶一看便记得住,福婶,咱们有梅花模子吗?”
“有啊。”
“好,这梅子饼您做成梅花形状,名为‘梅花烙’,这样可好记?”
“行,行,”福婶眼笑眯了。“那这茶饼呢?”
“就做成方方正正的豆腐块,到时叠成宝塔,就叫‘宝塔酥’。福婶,您啊,一瞧便明白了。”
“好哇,就这么办!双丫头啊,你这么有学问,可是上过学堂?”
吴双摇头轻笑。“哪上过什么学堂?爹爹年轻时读过几本书,可连个举子也没考上,后来在家教自个儿的孩儿,过过当先生的瘾。咦?喜儿独自一人跑去菜园做什么?”
福婶正要夸赞一番,却让吴双的好奇心打断,她瞥瞥外头,不屑地瘪嘴。“每年总会来这么一次,不只是喜儿,连其他丫头都是一个样,赶也赶不走。”
“每年一次?”
“怎么?双丫头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
“挖芋头啊,中秋吃芋头,这可是习俗,正巧有年咱们灶房挖出的芋头像元宝供上,老爷赞了几句,这些丫头们便用上心思啦,就希望也挖出个好兆头,引得老爷多瞧一眼也值得。”
吴双噗哧一笑,摇摇头。“胡扯也信?”
“不胡扯。中秋吃芋头,原本听说是可以治疥癞,谁知道这些丫头们却在这节骨眼上动心眼。”
“哇!福婶,那你的菜园子要过上浩劫啦!”吴双失笑。
“可不是?老爷今年二十有七,一直未立正室,这些丫头嘴上不说,心里可盘算著随时有机会飞上枝头当凤凰呢!”
“他有什么好?”吴双不屑地轻哼。
“双丫头,这顺婶可要说句公道话了,老爷相貌堂堂、天生尊贵、年轻有为、家财万贯,可算得上是如意郎君呵,打著灯笼也找不到;否则这些丫头明知老爷重门第,为何还不安分,成日只想找机会往上攀?”
“这些人日子过糊涂了,老爷根本不当女子是回事儿,为何还硬往坑里跳?”吴双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嘿嘿,你说的也对,不过男人嘛,在外奔波,回到家使些小性子,咱们女人顺了顺也就没事了。我说双丫头,要不要福婶留意好芋头,让你呈上给老爷?”
“甭!我可不要。”吴双双手一阵乱摇。“啊,福婶,我还有事先走了。”
瞧双丫头逃命似的模样,福婶喃喃道:“阿诚想把阿豹跟双丫头配成对,我瞧是一点也不配,双丫头配老爷,这倒说得通了。唉,可惜、可惜,双儿身分是个丫头,老爷又重门第,偏偏这两人又不对味。”
“福婶,你嘀咕什么?双儿早走远了。”
福婶回神瞧瞧手下,板起脸来。“怎么?你没事干?”
“有啊,我在调馅儿。”
“那你还不去盯著火候?焦了仔细你的皮。”
白碰了个钉子,这倒楣鬼吐吐舌赶紧溜走。
中秋节。
因明园花开得好,敖老爷决定夜宴席设明园,这使宋明珠走起路来都带著风。
“双儿,”大丫头夏儿吩咐。“今晚你随处找个地方安歇,明早再回园整理善后。”
“可我要住哪里?”双儿莫名其妙地问。
“敖府大得很,随便找都可以窝上一夜,我老实告诉你,今晚家宴老爷会过来,经过上次煮粥的教训,太太可不想再经历那一颗心七上八下的滋味,所以不许你待在明园里。”
吴双明白了,转身离开明园。心里盘算著该往哪去,诚叔跟阿豹不住敖府,回家过节了,而福婶灶房正忙著,没空理她……唉!她只好向福婶要了壶清酒,信步走向别座林园,挑了株赏月视野佳的大树,瞧瞧四周无人,俐落地攀爬而上。
远处李总管正急急地走向明园,端捧著糕饼甜品的丫头们来回穿梭,大姨太太盛装著,由丫头们搀扶著刚走出琳园,一切都那么热闹,独独她是个局外人。
她脱了鞋袜摆好,懒洋洋地躺卧树干上,虽说天还没全暗,但明月已上枝头,她怔怔地望著一轮净月,心想著弟妹过得可好?是否也如她一般正在赏月?
敖敏轩应酬了一整天回到府里,有些累了,但家里的庆典他是主角,想避也避不了,只得硬撑;经过林园小径,他揉了揉额际想提提神,一眨眼,只见一只雪白的小脚垂落下来。
吓!上吊自杀?
他一惊,没想到府里竟发生这种事,还未上前看个仔细,慵懒的叹息声便传了下来。
“不想了、不想了,徒增烦恼而已,来来来,苏大学士,小女子敬您,虽说您早已作古,但咱们赏的可是同一轮明月,您说这算不算也是缘分?”女子说著说著,温润如白玉似的藕臂高举,然后直接对著酒瓶喝了一大口。
如此不合礼教的举止,教敖敏轩看了直想发火,他走到树下抬头望,想看清是哪个野丫头,却盯上那只莲足。
银白的月光下,那裸足看起来更显得莹白无瑕、小巧可爱,他从未见过有哪个女子的脚生得这般精致美丽。
只见那小脚忽然晃了晃,敖敏轩的视线也跟著转了转。“李太白的‘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苏大学士,咱们可有五个人呢,岂不比李太白要热闹多了?来来来,小女子再敬您。”
嘿嘿,是七个人吧!少算了他跟他的影子了……搞什么?他怎么跟著瞎起哄?
轻吟的声音响起,是苏轼的“水调歌头”,那软软的清音如冶泉般流泄而下,听得敖敏轩心神一荡,浑身舒畅,一身的疲惫似乎也被涤净了。
“苏大学士,小女子没学问,不知您这词念得可正确?来来来,再敬您。”
敖敏轩仰望,静静地盯著独饮、浑然不知树下有人的佳人,天色已暗,树影遮掩了她的五官,他竞意外地又忆起那对灵活生动的大眼及清秀的面容。
没错,一定是拦他吃粥的那个莽丫头,她不是明珠房里的人吗,怎么这会儿自己孤零零地躲在树上?不过话说回来,好像自那次之后,他就不曾再见到她了,说实话,他也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再看过她,毕竟他从不曾注意过府里的丫头们。
与明月的对话,断断续续著。这丫头显然对苏轼情有独钟,喃喃地又低吟了许多他的佳句,清柔的嗓音虽称下上娇媚,却使他原本躁闷的心绪获得抒解、平静。
远处李总管询问家丁的声响隐约传来,想必知道他已回府,寻他的行踪来了。
敖敏轩想到如果让李总管见到树上的野丫头,她少不得一定会讨来顿骂,忽然不想她因此而受责罚,于是不作声色地迈步离开了。心下却有些惊讶,一向重视家规的他竟然也有徇私的时候?他想,肯定是中秋的关系吧?大节日嘛,别搞得大伙儿扫兴。
缓步往明园走去,耳际传来的吟诵渐去渐远,竞令得他留恋不已。
听到一阵脚步声,吴双蓦地心生警觉,她小心翼翼地从树丛中探笔——天啊!前头不远处的那两人,不正是敖府的大老爷与李总管吗?瞧李总管的模样好像是特地来找老爷的。
“乖乖,不得了……”她吐吐舌,赶紧将莲足缩上树,瞧见李总管恭敬地陪著老爷往明园走去后,这才松了口气。“幸好没被发现。”她躺回树干上,忽而又坐起来。
“奇怪?李总管应该是从明园过来的,那老爷呢?”瞧刚才老爷背对著她的角度,就好像是从她这边走过去似的。
“啧,怎么可能?”她不文雅地嗤了一声,又躺回树干。“那‘自以为是的老爷’真要从这里经过,我现在还能悠悠哉哉的躺在树上吗?是不是,苏大学士?来来来,小女子敬您……”
“梅花烙”与“宝塔酥”爽口不腻的口感,得到了众人的青睐,即使如敖敏轩吃遍各式佳肴,也不禁点头称赞。
“福婶,你的手艺越发精进了,名称也取得雅。”敖敏轩不吝于给予赞赏。
“老爷,能上得了您的尊口,是这饼的福气,您就多吃两块吧。”福婶笑开了嘴。
“梅花烙?宝塔酥?”敖敏轩手拿月饼瞧著烙在饼上栩栩如生的梅花印模。“福婶,这名儿是你自己取的?”
“老爷,福婶大字不识几个,哪会取名?是双丫头取的。”
“双丫头?是谁?”
“是二姨太太房里的丫头。”
“哦?”他低头问向身旁的女人。“明珠,是你房里的丫头?”
“是。”末明珠表情阴沈不定,不知道是福是祸?这可恶的死丫头,人都支开了,怎么话还能绕在她身上?
“老爷,”福婶话题一开,忍不住就想把心中的佩服说出来。“本来这饼也是双丫头让我试做看看的,没想到还真受到大伙儿的喜欢。因为以梅跟茶做馅,我呢,原本就唤它作‘梅饼’跟‘茶饼’,但双丫头嫌名字不好听,又为了让我容易记得住饼名,所以还刻意弄了个梅花模子,这‘梅花烙’我便记得了,至于那‘宝塔酥’,她说叠成宝塔摆饰,取这名儿正好。”
“是吗?”敖敏轩咧咧嘴角,神情高深莫测,让人不知道他的喜怒。“明珠,你房里什么时候有这么一个能干的丫头?”
“老爷……”宋明珠吓了一跳,身子一软,靠向敖敏轩,嗲声嗲气地撒娇。“就是上回拦著您吃粥的那个死丫头嘛!她老是惹麻烦,可明珠瞧她可怜,不忍心撵她走,这会儿又让老爷不高兴,明儿个我让李总管领她走。”
如他臆测,果然是那个丫头!
敖敏轩垂眸冶瞧腻在自己身上的女子,他一向以为这样娇俏的姿色足以使男人虚荣,但今夜,他脑中全是那清柔嗓音吟诵的苏轼诗句,这使他突然受不了眼前的矫情做作。
“那丫头呢?”敖敏轩暗想她现在应该醉得差不多了吧?“叫她来见我。”
宋明珠急忙向她的丫头们使了个眼色,她们立刻急急寻人去了。“老爷,小丫头不受教,这会儿也不知道跑哪儿去疯了,明珠不要她了,您再让李总管替我找个丫头嘛!”她急著想撇清关系。
“老爷,”大姨太太赵宝琳突然开口。“就让我的小丫头跟妹妹换了吧!”哼哼,有了这小丫头,以后还怕老爷不去琳园?“这等小事,可别让老爷操心了。”
宋明珠一听,脸上一阵红白交错,宝琳的心思她还不明白吗?可恨话已出口,她现在是哑口无言。
敖敏轩转向另一侧出落标致的女子,他一向知道宝琳的心机比明珠深沉多了,她这会儿愿意换丫头,莫非这小丫头还有其他的本事?他竟不知不觉地让个小丫头引出了兴趣。
良久,当他等得不耐烦时,一群丫头扯著娇小的人影出现。
吴双微醺,态度虽有些松散,但还不至于出丑。爹在世时,她偶尔会陪爹喝上两杯,还算小有酒量。此刻的她双颊染了抹红,水汪汪的大眼更增添了她脱俗的灵气。
“老爷,二位姨太太好。”她规矩地福身。
众丫头瞧她如“七月半的鸭子不知死活”的模样,皆替她捏把冷汗。
福婶赶紧扯扯吴双的衣袖,用眼神无声的暗示她——“招子放亮一点”。
“嗳,福婶,”可惜吴双早丢了平日的警觉,一迳儿瞧著桌上的饼。“瞧您做的月饼,都快见盘底了,今晚您又大获全胜啦!”
昏倒!福婶只能翻翻白眼。
“听说这‘梅花烙’、‘宝塔酥’”是你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