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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部分

无双花 十三党-第25部分

小说: 无双花 十三党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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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四阿哥允了允首,眉间添了几分笑意,举盏向八福晋道:“嫂子深谋远虑,胤祯自叹未及,望嫂子吃了这一杯。”
  “十四弟心思何等缜密,我怎会不识?”八福晋展眉,双手拖盏缓缓饮尽,笑道:“这酒当是我来敬,谢十四弟容我一席妇人愚见。”
  八福晋音爽意朗,亦识体谦逊,甚异于寻常显贵亲嬬温贤蕙淑之感,又见其深知时势,洞悉从容,思虑细致,颇具远识。苏小妩不禁抬头看去,瞬时怔住,暗叹其惊为天人,一袭紫袍晋显雍容,肤似雪,面皓洁,眸若韶彩,荧荧辉色,自身气韵获周身奢衣华饰缀饰,更显明艳动人。早便闻八福晋郭络罗氏出身娇贵,家势显赫,为安亲王岳乐外孙女,自小得其宠溺,岳乐爱斯如掌中瑰玉,倾情育之,纵得泼辣刁蛮的性子。今日一见,八福晋却非外人所传,全然一幅精炼贤能,落落大方的典贵之感。
  苏小妩心中纠结,敛回目光将头垂下,却又不时悄悄瞥向八福晋,惊其美艳,叹其城府,嫉其尊躯。相形识己拙,便感到心猛然一沉,胸中窒闷难耐。此间后三人闲谈许久,苏小妩仅是于旁侧杵着,见杯中将空,便上前斟酒,余暇便是怔神立着。八阿哥蓦然将目光向她投来,她心间空荡,脑中皆茫,鼻子却是一酸,将湿了眼眶,连忙目光闪烁地看向别处。
  人去宴散,夜如漆墨。
  外帷置一塌椅,畔有怀炉,暖火隐隐,如雾氤然。苏小妩辗转难倦,索性坐起身来,自枕下取出一面小镜,痴痴望住。那镜子樟木制柄,银箔嵌纹,胧砂镜面,朦然如幻,乍看之下素雅无华,细酌便觉精巧绝伦,可谓妙工。想起赠镜之人今日有妻相伴,心中酸楚,双肩抽动,肩头搭了的衫子滑落下塌。
  见里帐灯光暗去,想着十四阿哥当是歇下了,未料毡帘掀起,十四阿哥自里幄行出,望了苏小妩一眼,而后俯身将地上的衫衣捡起,递予苏小妩,苏小妩一怔,伸手去接,却将那樟木小镜一并呈了出来。
  “这镜子是八哥自苏杭寻回的珍物,早前于他府中得见,竟是到了你这里。”十四阿哥道。
  苏小妩略惊,只感心里一沉,凉去几许,却亦终得安稳。
  十四阿哥略顿了顿,道:“既是我看中的人,你的心思我自然知道。”
  “奴婢……”苏小妩茫然看向十四阿哥,不知该作何语,仅微声道:“奴婢知错,任凭爷责罚。”
  “郭络罗一族门庭显贵,安亲王功勋卓著,德高居重,八福晋幼时起便甚得岳乐宠爱,于宫中又同宜妃为亲,深投其好。八福晋此般出身,指给哪位皇子都无疑将助其大势,而金贵如斯,夫婿亦必为皎中之杰。”十四阿哥接着道:“早前闻八福晋已至适龄,诸皇子皆有心揽之,皇阿玛屡思屡虑,既需顾及郭络罗族众与安亲王,又不可轻易指婚,令皇子倚势聚党,多番顾虑之时,八福晋自请要嫁八哥。”
  苏小妩倾心聆听,眼前似是浮现一明丽绝人,倔强聪颖的豆蔻女子身影。尚为少女的八福晋,眸含清涟,颊中染绯,纵是天下枭雄,却偏偏叫那一双温和无暇,美玉一般柔情的眸子虏获了心魄。
  “八哥的生母良妃曾于辛者库为婢,众皇子中属八哥出身最为微寒。”十四阿哥沉目向苏小妩望了望,又看向炉火,道:“得八福晋为妻,八哥后势得涨,八福晋从容得体,内外皆可主,亦常为八哥思度献策,八哥对其感敬,多年来未立侧室,府中仅八福晋独揽专宠。”
  苏小妩自艳羡不已至心渐灰冷,她甚至觉得那是一对天造地设的璧人,二人均是才貌皆具,谋略过众,闻十四阿哥一席言语,深知八阿哥视妻甚重,又爱又敬,无从撼摇。苏小妩不禁潸然泪下。
  “丫头。”十四阿哥沉叹一声,道:“自畅春园时初见你,已有几载,本只觉是个伶俐秀巧的小婢,如今竟也放不下了。”
  苏小妩一惊,忆起当年自己求四阿哥收其入府时十四阿哥当即转身的决绝,如今知她与八阿哥已有往来,且心绪难舍,竟可容之忍之,宽言劝慰。抬起面来望着眼前少年之质已然无踪的男子,英挺俊朗不减,亦添了几分稳健与气魄。
  “奴婢……谢十四爷垂爱。”苏小妩喃喃地道。
  “勿需谢我。”十四阿哥与苏小妩四目相接,道:“我给你三个月时日,回宫后,若愿割舍己念,我便向额娘要了你,若仍不忘情,便好自为之。”
  苏小妩怔神无语。
  十四阿哥步入里帐,毡子方才掀起,又回身道:“多尔济几日后将抵行宫向皇阿玛问安,十妹许能随行,一年之别,当是能准你与她叙一番旧。”
  帐外风雪呼啸,苏小妩一夜间心中骤然空旷,惟独闻得十格格将至,茫然中忆起初入宫中那一段凝碧时光,便拥紧了这难能的温暖沉沉入眠。
  食难下咽,目里惑然,脑中空置。如是过了数日,终听闻科尔庆台吉多尔济携从已抵行宫,苏小妩有务不便行往前营,只得向太监兵卒打探。
  据传多尔济一改往年面圣时阵仗势不凡,声势浩大之息,主从一行十余人衣衫素简,行迹低调,近行宫数里后便弃驹步行,一路行至营外方才遣人禀报。得康熙传召后,多尔济自行卸除顶戴,神色凝重,弓身步步拜入布城。帐外侍者见势蹊跷,便凑近了欲窥其动静,只闻康熙一声哀喝,便见多尔济神色凄苦,俯身请恕。帐内一阵死寂,康熙掩面痛惋,良久后方才回过神来,命人传唤多尔济随行婢女,此婢名芸绱。
  “姑姑!”幕色散时,缘衣急急来寻苏小妩。
  “可有消息了?”苏小妩听闻康熙召见多尔济一事,心生担忧。
  缘衣抿了抿唇,攥了苏小妩衣角,道:“多尔济此行面圣,是为十格格……报丧。”
  苏小妩脑中轰地一响,扯了缘衣问道:“你说什么?何来丧事?可当真?”
  缘衣含泪点了点头,道:“十格格半月前患疾,挨了数日……去了。”
  苏小妩身子猛地向后一倾,摊坐在地,只听了缘衣又道:“皇上下了旨,行猎立止,营内斋戒三日为十格格作缅,还说要提早起程回京。”
  “你先回吧。”苏小妩将脸埋向膝间,无力地道。
  缘衣慰了几句,见苏小妩未语,仅是低声抽泣,便摇了摇头,出了帐子。
  苏小妩面上泪迹交错,十四阿哥终日未归,她独自待至夜时,寒意侵入帐内,;炉中光朵已熄,她仅是蜷坐着,一动不动。难辨过了几个时辰,帐帘忽被掀起,寒风灌入,苏小妩侧目看去,见一女子探入帐内,那女子背着光,帐内昏黄的灯晕自她面上晃过。
  “芸绱姐姐!”苏小妩哭喊出来。
  芸绱泪眼婆娑。
  ……
  相拥而泣许久,苏小妩将芸绱让进里帐,呈了热茶。芸绱叹息不止,将十格格离宫一年的境 遇惋然道来。
  “格格嫁到科尔沁一载未余,先前虽是百般不愿,也闹些脾性,可总归是自己的命,这日子总得过,台吉待她极好,久而久之,格格的性子也软了。”芸绱双目通红,接着道:“郎情女意了些许时日,格格对宫里的挂念逐渐淡了,定下心来跟着台吉过日子,谁知好景不长,入冬后连日大雪,格格旧疾复发,竟是一病不起……”
  苏小妩抑住眸中汹涌,问道:“格格的遗躯可送入行宫了?”
  芸绱摇头道:“皇上曾有语,格格既是远嫁科尔沁,便即是已属科尔沁,遗体未随台吉入营,皇上听说,虽是龙目含泪,亦允了台吉将格格留在草原。”
  “姐姐。”苏小妩忧心地询道:“格格已逝,你可随我们回京城?”
  “我既是跟了格格远赴科尔沁,格格人死亦难归乡,我便也再无返疆之日了。”芸绱别过身子拭去泪光,回过身笑道:“难得你仍是记挂着格格,也未忘了我。”
  “姐姐说哪的话,若不是格格与姐姐,妩儿今下已不知身在何处了。”苏小妩泪再落下。
  芸绱抚了抚苏小妩面颊,道:“一年不见,你越发娇美了,仅是有些消瘦,十四爷待你可好?”
  苏小妩心里一酸,见芸绱目中已然涤去当年提及十四阿哥时的苦涩,此间满是发自由衷的温情,便掩了胸中迷惘,点了点头。
  “好,好。”芸绱笑靥温暖,道:“往后你我虽无从相见,我亦能放心了。”
  泪再涌,难止。
  三日后,多尔济起程离营,苏小妩奔至围场外的雪丘,俯视其一行缓缓远去。她看不清多尔济此刻的神色,只是那沧桑又深情的背影,如同一个阴阳两异亦难相隔的誓约,无论十格格魂归何方,都将永久与之缠绵。苏小妩亦在仗队里寻觅芸绱的影子,她已非昔日情窦深悄植的宫女,她历经远遣背井,亲送十格格香消玉陨,亦目睹了一曲日薄情重的异域恋歌,苏小妩想着,芸绱超脱了对十四阿哥的那份寄情,恰是因为她真正懂得了爱。
  直待那些身影逐渐隐匿于茫茫雪海,苏小妩眷恋地向远方挥了挥手,袖间的樟木小镜滑落,她连忙将其拾起,心疼地抚去镜身上的雪迹,蓦见镜中苍白的自己,几滴泪轻落镜面,溅起心间愁绪。
  薄雪降。
  苏小妩仍是屹于丘上,抚着镜子出神,任凭雪落满两肩,将乌发埋做霜白,她甚至想着就此仰面倒下,将自己匿于漫天飞雪间,不做思量,不再忧烦。谁知一柄青色纸伞为她挡去落雪,她回过头去,目光落进她所熟知的肩线。八阿哥卸下浅灰裘绒将苏小妩瑟瑟颤抖的身子环起来,苏小妩不抬头,只是望住八阿哥纯白似雪的袍子,她希望他就此成了雪,她摊开手便足以用掌心温暖他,他永不将离她远去。
  康熙四十八年冬,苏小妩觉得自己的眼泪像是漫无边际的雪。

  贰拾柒 •; 暮秋

  光景如梭,时逝不挽。年华似极了欲悉世事的歌者,立足于巍峨生命的某处,目光悠长,身姿曼妙地远眺。偶亦回眸,追溯昔日的眷曲,如同乍现的清溪,漪纹溅起昨日的花朵,往昔像是散却的朝雾,胧意犹存。
  抚过镜面的手逵别了昔日不染阳春水的细润,镜中人已难再被唤作少女,有关另一个时代的眷恋如同越过时空那日,穿着的制服的温度,逐渐淡却了不舍。秦柔忘住铜镜里的自己,青丝挽起,左肩垂下一屡辫发,上缀碧缎,恰似一身翠色裙衫之彩,镜中女子面容宁然谦婉,粉黛浅施,唇姿玲珑。她出了神,恍恍看着自己稚气已脱,娴意始蕴的容颜,感叹几载之间,这府邸高墙竟使她滋得几分秀美古意,一双流影盈盈的眸子,并非生俱来,那是四阿哥留予她的,隐秘的韵致。
  稍坐了些工夫,便闻得有人来唤,只听门外一小厮道:“柔姑娘,爷让您这就过去。”
  她面上浅笑漾起,应声谢过通传厮者,起身理好衣裙,镜中碧衫粉颊的女子亭亭玉立,转身步出堂室,裙摆微曳,余下一室清香。
  月初时秦柔已自后婢侧院中迁出,福顺命人将庵堂后的一处厢房腾出,为秦柔栖所。那拉氏平日常于堂内养憩,秦柔便得了打典庵室的差使,钮祜禄氏那厢有翠燕伺候着,她便较以往渐少了走动。打福顺亲自将秦柔引往新室起,那一副蔼然有加的模样府里众人看在眼里,加见四阿哥闲暇时常传唤,便觉出秦柔今非昔比,寻常寰婢厮役皆对其和眉顺目,逢迎阿谀渐始。
  自廊中过,遥见耿氏行来,杏黄裙,鹅毛扇,步态袅娜,目晗涟波。秦柔滞下步子,微倾上身示礼,欲开口请安,见耿氏柳眉一扬,艳唇牵起,曳着衣摆向她踱来。
  “奴婢给格格请安。”秦柔道。
  耿氏哼笑一声,道:“这再过一阵,也是要列身主子一阶了罢。”
  秦柔婉声道:“奴婢不敢。”
  “月前福安吩咐,福顺张罗,给你迁了屋子,谁能不知,这是爷的意思?连爷的心你都能收,还有什么不敢的?”耿氏行至秦柔身侧,上下打量一番,又道;“人靠衣装,赐了些裙衫水粉,人倒也俊俏起来。苒儿姐姐自个儿怕是都料不到,竟养了这么个狐媚子在身边。”
  秦柔垂了眉,未作答,见了福安自书斋处疾步行来,耿氏见之,向秦柔白了一眼,摇着扇子行入内苑。
  “福管事。”秦柔道了安。
  福安抖了抖衣裾,略蹙着眉,道;“爷在书斋里坐了好一阵儿了。”
  “奴婢这就过去。”秦柔迈开步子刚要走,又让福安叫住,吩咐她们备好清茶顺呈入书斋。
  素瓷盅,青花盏,杯中茶温氤氲,芬芳沁人。秦柔拖了茶具屹于书斋外,正欲思量如何开口请安,又不扰了四阿哥阅文临字,却闻房内四阿哥之声传出,唤她入内,声沉敛如常。
  入室中,秦柔将门掩好,反过身来,见桌上摊有几卷笺物,四阿哥于案前阅文,神色凝注。秦柔便轻步上前,将茶盘搁下,茶盅取出,盏中斟满,而后将茶盏于案侧置下,拾了空盘欲就此退下,一手却叫四阿哥拉住,她心生暖意,转身面向他,笑靥晶莹。
  “留下罢,不碍的。”四阿哥未抬头,一面翻阅集子一面淡淡地道。
  秦柔颔了颔首,行到书架前随手拣了本集子看起来,虽说不慎拾了本史策,满纸国论政传,她醉翁之意不在酒,倒也看得欣喜。目观卷中,心绪却向窗外投去。恍然忆起冬已远逝,康熙去年末时曾携太子,八阿哥,十四阿哥出塞行围,俨然已历半载。她常得四阿哥传唤,每每皆如此间般,他阅卷批文,她备茶研墨,或是归置书架几案,再者便索性倚了窗棱看院里的槐木,目睹着蝉息淹去了春花,园中夏菲葱郁,日影斑斓,她偶然追溯起那次破釜沉舟,自揭身份以解书函之围,竟使他悉得情愫,促就如今之景。
  秦柔心中欢喜,目中温存流转,见槐花纷落,夏虫声匿,口中喃道:“秋近了。”
  未待几日,秋意便宛若燎原星火,自园中初落碧叶始发,生生将举府草木涤作一片杏彩。园丁花匠持了簸箕扫帚于苑中清理枯枝坠绪时,秦柔席于窗侧,闻得新入府中的小丫寰一面嬉闹着,一面喊道:“深秋至,备冬衣;辫改髻,拢衫裙;昨昔春,今朝穗;盼瑞雪,迎新迹……”掌事的婢女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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