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双花 十三党-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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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阿哥哼了一声,道;“与老八有牵扯的是前几日上京的江南巡府一行,其中有一人名赫宜•;莲生,你可知?”
言至此,秦柔知四阿哥已然知晓莲生底细,便答道:“此人乃奴婢家兄。”
“一派胡言!”四阿哥喝道,随即行至案前,将一卷轴甩至秦柔身侧,秦柔将卷轴拾起展开,竟是一妙龄女子的绘象,画中人似曾相识。她一时疑惑,竭力于脑中寻觅画中人的音容,未果。
“画中人为莲生胞妹,名赫宜•;柔甄。”四阿哥冷冷地道。
秦柔大惊失色,身子一晃,向后退去一步,又见四阿哥步步逼近,于她身前立住,一手执起她下颚,她惊惶地抬起头,目光触及他深邃却炯灼的瞳仁。
“你既非画中所绘之人。”四阿哥一字一句地道:“说!你究竟是何来历?”
那只手不断施加力道,她只觉颚骨一阵疼痛,俄顷间,那痛楚自面部弥散开来,似是要遍及周身。她涌出泪来,他松了手。
秋时已逾,冬雪将至。书斋门扉紧闭关,室外夜将寒起,风声呼啸,落叶翻卷,清晰可闻。书斋中两人相对而立,垂首许久的女子缓缓抬起头来与眼前的男子四目相接,男子沉晦的目中似是略过一抹动容与惊异,许是惊于眼前女子的淡定与近乎义无反顾的从容。
“奴婢既无由来,亦无归处,天地幽幽,旦求栖身之所。”她神游般地道。
他未语,面色无异,无从获知心绪。
“爷若是不信,驱逐责罚悉听尊便。”她缓缓地道:“爷即是要了奴婢的性命,亦许是为奴婢觅得了一处归属。”
他依旧沉面不言。
似有一瞬,忽闻房外风止,她闻得他道;“我不杀你,亦不逐你出府,你既与那名为莲生的男子并无关联,我便也无意探究你身世来路。”
他脸上似有笑意漾起,如霭间月影,与墨空中隐匿的暗星骈阗生辉,不易察觉,却光芒深远。她迷离地望住他,他隐晦的笑意张扬地蔓延,终于牵动唇角微微扬起。
“我留你在身边,倒要看看你能寻得怎样一处归途。”他语既落,沉浑的音语在她脑中萦回难散。
如愿以偿的喜悦忽然袭上心头。
贰拾陆·故人
冬日再至。
苏小妩已然置身塞外雪原。此番侍德妃随驾出行,竟是要于行宫帏营内度去两月。苏小妩心思着天寒地冻,风啸霜迭,即是为主子置备行头物当便要于布城华围间来往穿行,严寒难耐不说,冒了霜雪至帐前,每逢掀帘皆要于帷外仔细将身中衣间所沾雪水仔细理净,方才可入内向主子道安,如是一番折腾,暖炭未至,早已冻得失了知觉。沉叹一声,呵出几屡轻霭,顷俄间竟生生叫寒气溺毙了丝脉,苏小妩只觉面上冻得一阵裂疼,忙将手里捧了怀炉向近颊处贴去,顿时暖意涌来,惹得她爱不释手。
“分明是要呈给主子的怀炉,你倒使得甚欢。”朗然之声蓦至。
苏小妩一惊,颜前的暖手炉仍不舍卸下,仅是怔怔回过头去,见十四阿哥屹足其后,一身墨色绒裘长衣衬得眉目奢贵俊硕,苏小妩不紧暗叹昔日翩翩少年现今已酝得几分沉邃雍容之致。
“阶列女官已是数载,竟仍是一幅闲适迷糊的小丫头作派。”十四阿哥抬眉笑道。
苏小妩嘴一瘪,又猛然觉出失礼,面露窘色,一句“十四爷吉祥”尚留在口里,见十四阿哥已提步自她身前行过,一小太监执傘紧随,向德妃所塌布城行去。
“既是寒意难耐,何必于途间耽搁着?快些进帐才是。”十四阿哥留下一语,令苏小妩胸中乍暖,两眉正待舒展,却猝然于心低愧责间止下,再作纠结。
她与八阿哥来往至今,竟是已逾夏秋,她心中犹信犹疑,至今受宠若惊。半载有余,十四阿哥似是对此事未闻未知,她心中蹊跷庆幸参半,却隐隐莫名失落。每每思量至此,便要暗骂自己贪恋当耻,转念却苦当下处境。与八阿哥已越暧昧,却前景未明,他虽关切常至,馈物不断,二人却鲜有照面,她知他府中有妻娇贵,亦知他将来难得太平,现下壮志待酬,无暇寄情,但她后知后觉,已于宫中度过少女之年,偶闻得同栖宫女论及龄满离宫,便为无己归处一阵心忧。此虑必是无从诉说,秦柔相距甚遥,难觅一见,长春宫中各人皆私议她与十四阿哥渊源匪浅,她却日夜忐忑,若十她与八阿哥一事为十四阿哥所悉,其果岂可思量。如是想来,她又自我劝慰,想着凭她微薄之身,许是不足为两名皇子所虑,甚至从未得其上心,此意间,兀自哧笑几声,不知是自嘲或是自怜。
掀了帷毡入帐,手里的怀炉叫缘衣接了去,苏小妩顿时失了暖,一怔神,满目不舍,见缘衣莞尔,顷刻回过神来,眉微结,敛目将衫间的雪抖落下来。理好衣襟往里幄处行近,顿感暖意迎面裹来,心中感叹为主居贵者实是养尊修身,为奴为仆便仅能于严寒酷暑里奔波劳顿,不得消停。苏小妩如是念想,便不由地往内帐暖处贴过身去,缘衣见状,笑着唤她莫要失态。
“若是生生冻死,有什么可矜持的?”苏小妩白去一眼,闷闷地道。
“姑姑!”缘衣辩了一声,又忽然压低了音调,道:“主子刚起,现下正与十四爷席于里帐,莫要出声惊扰。”
“十四爷方才我也是遇着了。我在这儿取自个儿的暖,又不往里幄去,怕什么?”苏小妩以眼隅向缘衣一瞥,抬眉笑道:“你也来凑凑?”
缘衣直摇头。
苏小妩嗔了一声,欲再近里帐些许,闻得德妃之声平缓自内传来,道:“可是妩儿回来了?”
“回娘娘的话,是奴婢。”苏小妩应了一声,连忙拨帘入内。
暖塌中,德妃斜倚几案,神色温蔼亦带了几分疲态,十四阿哥席于塌前毡椅中,正执了茶盏兀饮着。
“禀娘娘,奴婢已将新怀炉置好,待缘衣备好绣囊便可呈来。”苏小妩道。
德妃略作颔首,随后低下目去,一手托茶盏,一手轻挲盏盖,口中轻吁,似是待茶微凉。
一时未语,苏小妩略窘,斟酌便就此结务告退,见德妃眉又抬起,似要开口,便又低下头去,静静立于原地。
“自十丫头获封和硕公主远嫁科尔沁已近一载,妩儿于我身边是有些时日了。”德妃缓缓道:“这丫头处事虽可沉静,实是生得活泼俏皮的性子,又识得些新奇玲珑的饮物小点,称得兰心蕙质。”
苏小妩心想一番无故褒奖略有蹊跷,便不敢作声。
“你入宫时日虽不及深,却亦不浅,我既是喜欢得紧,便知女子至此年岁,当要论及婚嫁。”德妃一笑,又道:“我看再留你些许时日,便将割爱了。”
苏小妩大惊,惶恐道:“奴婢身为宫婢,旦求尽心侍奉主子,不敢多作念想。”
德妃煦然一笑,向十四阿哥看去,十四阿哥依旧垂目饮茗,眉微扬起,笑意轻泛,片刻后方将盏物搁下,向德妃道““额娘,儿子此行未携家眷,小喜子抵行宫时便染了疾,此下已送至厮役帷界,帐内琐务乏人打典,便来向额娘借人一用。”
“我这儿有缘衣萦衣伺候着,算得闲裕。”德妃道:“便让妩儿随你回帷罢。”
十四阿哥作揖称谢。
苏小妩福身领命。
入夜,寒意更甚。
苏小妩奉德妃之命迁至十四阿哥帐中,闻德妃一席意味易显之语,又见其与十四阿哥一番心照不宣的对望,加之自德妃处迁徙出时缘衣那隐羡深植的笑意,她自知德妃有意将她许给十四阿哥,此行许便是要二人愈加熟络,亦是向他人明示归处已定之意。苏小妩自识无力掩抗,又不知八阿哥心意,只得遵意得命,乃盼峰回路转,寻得契机。
“妩儿姑娘。”一声轻唤自帐外入耳,一小太监掀幕进来,手中提一漆箱,内至暖炉烧酒。见了苏小妩,那小太监一笑,道:“这是十四爷吩咐奴才备的暖酒,劳姑娘呈上,管事公公那儿还有务要办,奴才这便先行了。”
那小太监将提箱交予苏小妩,遂匆匆行去,毡帘略作掀启放下,寒风轰隆而入。苏小妩一阵冷颤,连忙掩好帘子,又侧身向里幄看去,见灯火盈亮,满世暖景,便略清了清嗓子,撩起帷帘行入里幄。
十四阿哥正于几前阅卷,案中置几册书笺,盏中茶水已尽。苏小妩将暖炉于几侧置下,将酒壶取出煨之,后于一旁静立,待酒已热,霭气渐萦,便取来酒盏,以锦巾拖壶,斟满。苏小妩将杯托起,欲递予十四阿哥,却见其专意致志,神色肃然,不紧从旁细致端详,本是犹疑当否扰其公务,如是望着,竟发起怔来。
“愣着做什么?”十四阿哥未作抬头,蓦地问道。
苏小妩略惊,手里不稳,盏中酒水一抖,溅出些许。
十四阿哥扬目看向她,见她仍似未回神,又道:“还不给我?”
苏小妩翻然悟过神来,将盏递去,将于十四阿哥指尖相抵,又稍作迟疑,退回些来,见十四阿哥目露疑色,便脱口而出,道:“饮酒伤身!”
十四阿哥面上稍顿,继展眉笑起来,摇头道:“饮烈酒伤身,烈饮酒伤身,寒冬饮热酒,暖胃之径。”
苏小妩面上一红,将杯子递出去,转身告退。
“外帐严寒,何不在此待着?”十四阿哥道。
“奴婢今儿要值夜。”苏小妩促声丢下一句答话,连忙出了里幄。
约摸亥时已逝,内帷灯火熄去。苏小妩知十四阿哥已合卷就寝,一阵懈意袭来,正要略做舒展,只感帐外一阵寒息幽幽潜来,垂目瞥见炉火已近微薄,只得敛了动作,将燃物添足,席回原地将两手来回摩挲。如是挨过半个时辰,竟觉倦意深沉,便将毡衣紧了紧,拢着肩臂睡了过去。
天未明彻,苏小妩终是冻醒过来,起身时只觉脖颈一阵僵疼,咽内干热,掌中冰凉,方才站定,又觉晕眩失稳,鼻息甚塞,仿佛将窒,她索性稍掀起帐来,面向毡外雪原猛地一吸气,未料寒风入喉,腔中骤冷,便咳嗽不止。
“你这丫头总归是不闻劝,我早同你说了,于外帷守夜,定是要染风寒。”闻声起,苏小妩回头看去,见十四阿哥竟已起身,此下正一面自内步出,一面理好翻袖。
“可是奴婢惊扰了十四爷?”苏小妩忙问道。
十四阿哥略一笑,道:“若是等你这冒失丫头来唤早,怕是要误了时辰。阿哥异于妃嫔,可是要起早问安的。”
苏小妩恍悟自己仍以每日为德妃打典起居的时辰行事,未觉更主当作变动,便垂下头去,不料咽中疼痒难耐,又低低地咳了几声。
十四阿哥闻之,眉微蹙,伸手贴上苏小妩前额,另一手至自己额上探着温度。苏小妩心里一惊,不敢妄动。
“确有些热。”十四阿哥道:“今日莫要出帐了,只管打典毡内之务便是。”
苏小妩点点头,感激地道:“谢十四爷体恤。”
“好生歇息。”十四阿哥着了绒裘外袍,掀毡欲步出,又忽然回身向苏小妩道:“我约于昏敛时归帐,你备些暖酒,我邀了八哥饮谈。”
“奴婢记下了。”苏小妩施礼恭送,心中将喜将忧。
一日心神未宁,忐忑难滞。苏小妩见十四阿哥偌大布城却归置精简,井井有条,似是未需多作打理,加之闻得八阿哥将至,苏小妩便更无心操持,仅是于炉畔席坐出神,胸中似是满溢思度,几近闭塞,又仿佛空洞无物,徒有愁殇。如是竟倏忽至了暮时,苏小妩闻得小太监在帐外请声,方知是酒来了,出了帷,这才识出昼临退去,却见夕景淡薄,终是难及茫雪。
炉中火曳,壶萦轻霭,酒已暖彻。
忽闻帐外步声渐近,苏小妩猛地以双手掩住襟口,心促难抚,似有两迥然男子之声巡近行来,其一温泽如暖,另一俊朗不羁,那是苏小妩甚悉的两个声音,她匆忙地深吸一口气,迎出外帐。
“奴婢给八爷、十四爷请安。”苏小妩行了礼朗声道。
未待二人赦其礼,忽有一明亮女声传来,略作调笑般地道:“这丫头倒把我搁下了。”
苏小妩未能扬首,仅是抬起目,瞧见眼前一袭隽紫裙褂底略探出一双精致的阑彩雪靴,不敢再向上看去,却闻一旁的十四阿哥道:“还不向八福晋请安?”
苏小妩脑中轰然一响,蓦地一片煞白,犹觉得自己失魂般了道了安,得允后恍惚起身,十四阿哥与八阿哥向帐中步去,她茫然地追溯到一个窈窕生姿的背影随之而入。
帷内几前,三人环炉席下,八阿哥于十四阿哥相对,八福晋于侧位落座。苏小妩捧了酒壶逐一斟过,至十四阿哥时,闻其道:“先为八福晋斟上。”
苏小妩忙应了声“是”,至八福晋身侧,仍是未敢抬目,仅见得那紫衣衬得一双如玉的纤手,腕中璧环当是不菲之物。俄尔见那玉手微微一动,苏小妩心下一慌,连忙递上壶去将八福晋酒盏酌满,而后匆匆退至一旁。
“此次塞外行围,皇阿玛除太子外便仅携你我二人,其意甚显。”八阿哥抚杯道。
十四阿哥颔首答道:“自一年前太子遭废,现下虽得复立,却大失圣眷,皇阿玛离宫数月,定是要将太子携在身边,以免其再度纠党结派。”
“你我二人此番随行,与太子自是同理。”八阿哥微叹了声,道:“皇阿玛自保举一事起便对吾等心存堤防,将你我远携塞外,九弟十弟留于京中,亦难有动作。”
“八哥莫需过忧。”十四阿哥道:“皇阿玛既是疑意未却,此行吾一党偃旗息事,当为权宜之策,九哥十哥于宫内倒是可防敌营异动。”
“防四阿哥?”八福晋声起,音平缓有韵,亦蕴得几分干练,道:“深思熟虑如皇四子者,自知眼下情势,皇上塞外行围三月,京中若有异变,你二人离宫在外,他定是难辞其咎。”
“正是。”八阿哥道:“今次行围,随行也好,留守亦罢,诸派党羽皆不可轻举妄动,违之,便是自行在皇阿玛跟前露了端倪。”
十四阿哥允了允首,眉间添了几分笑意,举盏向八福晋道:“嫂子深谋远虑,胤祯自叹未及,望嫂子吃了这一杯。”
“十四弟心思何等缜密,我怎会不识?”八福晋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