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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部分

无双花 十三党-第21部分

小说: 无双花 十三党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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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出无奈愧责,着实惹人为之惋叹。
  “格格……”秦柔心生怜意,却又无从开口劝慰,只得道:“天色晚了,早些就寝罢,莫要受了寒。”
  钮祜禄氏缓回神来,眸中已微红。
  秦柔知钮祜禄氏所哀,欲劝其看淡前尘,遵从时宜,随四阿哥安生度日,话至唇畔,竟迟迟难于启齿,倒令秦柔自己心中一沉。
  “得了得了。”钮祜禄氏拭了拭眼末,佯作无恙地向秦柔笑道:“偶尔念年旧,你倒是一幅忧心伤怀的模样。”
  秦柔浅浅一笑,却不见展眉,仅是一抹思愁愈加纠结,牵得面上神情渐渐僵作莫名的惊惶,连忙慌乱地掩饰道:“且让奴婢服侍格格歇下。”
  “知了,这便宽衣罢。”钮祜禄氏摇了摇头,又道:“这将要入夏了,夜深时偶难安寝,许是虫蚊所扰。”
  秦柔道:“奴婢夜里取些天竺葵薰香,置于室外,明日再备药汤为格格浸浴,可好?”
  钮祜禄氏颔首一笑。
  墨空色。
  暗云涌。
  月浮沉。
  秦柔捧了一鼎薰香自府苑回廊向钮祜禄氏所栖厢处行去。此下夜已幽沉,举府皆谧,园中风声可辨,树影轻曳,虽是临近夏时,晚照过后仍是凉意难却,秦柔一身单薄衣裙,便实感颈后一阵薄寒,又逢急风乍起,虫鸣即凐,乃闻园中花木唦唦作响,尘屑骤扬,心中略生恐慌,便加快了步子向前行去。
  入后厢园内,忽闻脚步声临近,似是传自书斋处,寻声探去,便见似有灯火逐渐靠近,光朵氤氲,于夜色中凝作唯一鲜明的色彩。秦柔惊疑地侧身隐于廊后,向那光晕望去,见是福安提了一盏灯笼走来,于其后身型修长,步态沉稳者,为四阿哥。待二人略显切近,秦柔匿身晦处借了隐隐灯火细致打量起四阿哥来。虽置身同一府院之内,他乃一宅之主,她深居偏室,他要务缠身,平日难得多见,即便闲暇于府中,亦有多房妻妾正待侍其身畔,月中可得一次谋面,已是难能。距上次家宴一面已隔多时,听闻他身获晋爵,要事得增,公务繁忙,均是天明入宫,晦夜得归,即便滞于府内,亦是于书斋中识阅公文,博览典籍,即是膳食饮物,亦紧凑从简,更是无顾惠及各室妻妾。
  风拂云渐散,月得明,四阿哥一身黛蓝长衫为皎光所笼,映得平素穆然的一张脸上有了些许和缓的从容,秦柔识得那分稳敛不迫,却惊于此间仿佛卸下严眉厉目的男子,如此迫近地立于咫尺之处,月影蒙银赏,亦于其眉间落下奇迹般的温存,似是雨间潮湿的壤迹,澎湃间不得察觉,却沁人心胸,或又如深潭的波影,平缓不乱,兀行悠远,莫名地教人信服。
  秦柔怔怔地望着,见四阿哥由福安引路,径直向钮祜禄氏所居厢房行去,当即心中一惊,不知此下是否当再向前行去,只得手里捧了香鼎立于原地。似有一瞬,脑中空洞无物,声息皆绝,仅是见了四阿哥于钮祜禄氏闺前滞下步子,摆了摆手吩咐福安先行退下,而后扬起袖来正欲推门,又蓦地停了动作,只于门外立着,侧脸迎着月色,涤去一半沉晦肃然,添得几分深沉委婉。
  四阿哥如是立了片刻,终是未进房中,便提步离去。
  秦柔仍于影处匿住身姿,手中香鼎内,天竺葵芬芳满溢,醒人脾肺,她却似是仍置身恍惚间,仅闻得脑中一声轰然乍响,犹若烟火奢华齐放,但目前漆黑,看似无一物,又竟闻得谁人步伐,渐近,渐近,将至心间,面目将显。
  翌日晨时,秦柔为钮祜禄氏梳妆,自镜间见其面露忧绪,神色憔悴,目似涣散,偶有轻叹,便探问道:“格格可是昨夜未好?”
  钮祜禄氏抬手拭了拭额前,道:“不碍的,待早膳后,让翠燕备些凝神补气的汤药,服了便可。”
  “格格……”秦柔欲言又止。
  钮祜禄氏见其蓦然收声,便侧过脸来问道:“倒是从未见你一幅吞吞吐吐的模样,怎了?”
  秦柔沉了口气,道;“今儿一早听闻小厮们说起,爷近日来繁劳奔忙,得皇上赞其绩实可嘉,月末将于殿中设宴以表喜慰。”
  钮祜禄氏却是面色一沉,轻声喃道:“爷忙碌了数月有余,宴后许是可得闲暇了罢。”
  秦柔一时无语,任由昨夜四阿哥驻足厢前的寂寞的侧影愈渐清晰地占去双眸,神绪一阵游离恍惚,钮祜禄氏布满忧绪的面庞亦时而闪过,四阿哥平日的肃穆与月下的和颜彼此交错,使她念想纠结,目前逐渐幽暗,直至一屡皎光幽幽而来,她脑中忽然浮现一抹苍挺却柔婉的笔迹,她当即惊醒般悟过神来,心中隐隐难安。
  “你这丫头,虽是素来沉静淡定,今日却是甚有心事的感。”钮祜禄氏望住秦柔,怜爱地询道:“不妨对我说说?”
  秦柔心中慌乱难理,眉微锁,面泛难色。
  钮祜禄氏见状略微一惊,随即垂下眉去,浅浅笑道:“也罢,若是只想自个儿思量的事儿,就当我未问。”
  秦柔略显踌躇地道:“奴婢有一事,不知可否斗胆向格格一询。”
  钮祜禄氏一笑,问道:“何事?”
  “太子爷出事那会儿,格格得了爷赠的玉斑指……”秦柔微抬起眼来望了望钮祜禄氏,又低下头去,道;“那时格格言似欲忘怀过往,现今可如常?”
  语方落,便见钮祜禄氏面色霎时更作惨白……眉似深结,目含惶恐,猛然回头看向昨日吩咐秦柔取出的墨砚,以一手抚住胸前,两肩抽动。
  秦柔眸中掠过一屡苦涩,摇摇头,低声道:“请格格恕奴婢妄自揣度。”
  钮祜禄氏双目微红,良久,才缓缓道:“你这丫头,果是深识吾忧。”
  秦柔心里一酸,恍然悟知钮祜禄氏昨夜命其将文房之物取出,许是已然决心顺众人之意,至此诚心服侍四阿哥,便欲于割舍遥忆前最后一次重温梦中故人的音貌温存。她已然意向舍身,秦柔一语却生生将她推回原处,某一年冬季,鹅雪纷飞,她仍是闺中少女,执子之手,雀跃地踏雪而行,盈盈笑语洋洋洒洒落满雪地。
  钮祜禄氏泣不成声。
  “格格。”秦柔深吸了口气,道:“柔甄这儿收着一封书函,乃家兄所予。”
  钮祜禄氏哽咽一声,惊诧地望住秦柔,眸中光晕鳞鳞,秦柔自那目中捕捉到从未得见的华彩,她知她心灰复燃。
  秦柔回到房中,径直行到塌前,自枕下将拿一封书信取出,捧于掌心。
  一纸轻鸿,宛若昔日云霭,自彼端悠远而来,承载芸芸思寄,又似谁人轻唤,渺远缠绵,沿天之岸,缓缓摇曳寻返,且盼一日风随意,满腔情谊得可诉,乘烟雨,经疆河,无可阻,只待共蝉娟。
  秦柔面上愉意微漾,自喜促成一段姻缘恋事,笑靥却又生生僵住,难得以延展。未待宁谧,又豁然忐忑起来,沉重的负罪感如同无际的晦暗,自心底最深处不断蔓延开来,迅速吞噬了那一抹自欺欺人的皓白。
  瞬间,她面色如灰,仅是麻木地捧着那一封家书向钮祜禄氏厢中走去。
  她知此一举或许将招限劫。
  她知那信函或许将使钮祜禄氏行向难返的歧途。
  她知或许惊变将由此生。
  但此间无路可退,确有悔意,却难敌心魇作祟。因她终究于那冗长的黑暗里,觅得了来人的身影。
  冬亭内。
  槐木下。
  骤雨楔。
  烛火前。
  霜雪间。
  面色沉敛。
  目中深邃。
  迎风而立。
  月下神忧。
  那个即便烟花绚烂,亦无法予其容中投下斑斓映影的男子。
  她为他心存了义无反顾的牵挂,终于在觉察后一触即发。

  贰拾肆·绘莲

  六月末。
  畅春园。
  晴空似碧,风携树影,夏草葱绿。少女一身浅青裙衫自廊道彼端行来,明眸伶俐,面容娇憨,腰间流苏为饰,一枚玲珑的紫蝶坠子随其膝雀跃而动。
  苏小妩奉德妃之命将命人特制的解暑凝露呈至良妃处,心中念着至了畅春园多日,此下终能觅得契机与八阿哥照面,她提了食盒,面上喜色难掩。至了良妃所栖之厢,自留守婢女处得知其正于湖畔同八阿哥赏景纳凉,她心中大喜,匆忙谢过,便提步向湖前回廊出小跑而去,前行间腾出一只手来将额前的发理理顺当。
  水榭内,良妃与八阿哥相对而席,母子二人皆容色温缓,音言和煦,交谈间,偶闻良妃和声笑语传至亭外,宛若春颂。苏小妩由小筌子引入亭内,礼矩谦恭地请了安,闻得良妃柔声示其起身,她略扬起面来向八阿哥望去,见他并未侧目向她,却微微晗着双目,笑靥舒展,她心中不由地一暖。
  “蒙德妃娘娘惦记,实是心中难安。”良妃谦笑道。
  苏小妩道:“主子忧心现下暑意渐剧,娘娘您身子单薄,不宜受酷热所侵。”
  良妃拾起几中所置一柄青绢团扇,轻曳,道:“多得圣驾体恤,离宫至了这园子里,自是凉爽了些许。”
  八阿哥道;“先前差人送来的那薰香自有宜神爽气之效,午后于室中,可添清凉之感,额娘可合用?”
  “已置于厢内驱暑,甚是奏效。”良妃颔首,笑意柔蔼,又看向苏小妩,道:“妩儿这丫头亦是多时未见,模样倒是越发娇俏了。”
  “得娘娘夸赞,实属妩儿之福。”苏小妩垂下颜去,染薄绯。
  良妃端详苏小妩片刻,又将目光移向八阿哥,唇畔浅浅一扬,目中柔煦无限。
  静谧半晌,闻得小筌子在外通传,众人向外瞥去,见小太监正引了一名青年男子候于亭外,得八阿哥允首后,该男子缓缓行入,向良妃,八阿哥礼过请安。苏小妩只觉此人面相似曾相识,又暂忆不清其由处。
  八阿哥令奴才给男子赐了座,向良妃道:“额娘,这位便是先前向您提及的莲生。”
  良妃询道:“可是那位画艺精湛的雅士?”
  名为莲生的男子向良妃作揖道:“回娘娘的话,小人正是。”
  八阿哥道:“莲生乃儿子早前奉命至江淮一带办差所识,此番闻其随巡府入京面圣,便寻了个时辰小聚一番。”
  语方落,便见小筌子领了几名婢女陆续备上清茶小点,其后几名太监手中所呈之物为笔墨纸砚,及丹青色料。
  良妃略显疑惑。
  八阿哥笑道;“此番唤了莲生前来,亦是想为额娘作画一幅。”
  “既不是风华正茂之年,有何所绘?”良妃笑道。
  莲生前行一步,道:“恕小人多言,娘娘肤似皓雪,面色洁蔼,眉目温润,既显皇家雍姿,又满溢安和典柔之息。有幸为娘娘作画,乃莲生难求福份。”
  良妃笑道;“言间诸字无不彰恭赞之意,罢了,依了胤禩之意便是。”
  随即奴才们铺张卷纸,架笔研墨,数十色盏逐列排开。莲生先向良妃示了礼,便提袖行至案前。良妃于其正前倚廊而席,身后所临便为荷搪,于是只见碧叶衬粉莲,莲影映人面,良妃素日略带苍凉的面容此间沾得荷色明艳,实可谓光彩照人,摄动心魄。
  苏小妩立于亭侧,抬目向莲生看去,见他埋头作画,偶有起身,神态谦逊地瞻良妃神韵,片刻后再度俯身落墨,技法纯熟,笔姿流畅,时而细致勾勒,时而挥豪晕染,待卷中已初现良妃淡然贤雅之态,便见他自许地颔了颔首,而后填色伊始。
  莲生眉目清俊,一身浅青布袍,素然质朴,全无配饰。虽皆为雅致男子,但相较八阿哥的和煦敛然,莲生则是一身塾息未却的学儒模样,在苏小妩看来,极似是满腹诗书的从文之人。心想读圣贤书者心必高洁,不为功名所动,却见他方才一派恭维之辞,顷刻之间便脱口而出,毫无犹疑思量,即明其虽貌似隽然,心中必定亦存谋仕之愿,若非如此,为何不于故里终日附庸逍遥,竟要如此不远千里进京献技。苏小妩摇头叹了叹,猛然忆起莲生者,当是数月前于宫外浮云寮时逢大雨那一日,与八阿哥同于亭间的男子。
  正值思索之际,忽感一抹饱含温存的注视,苏小妩迎其探去,望见八阿哥一双暖雾弥漫的眸子。苏小妩似有一瞬迷醉,又恍然醒悟般一怔,八阿哥投来疑惑的目光,她纠起眉来摇摇头,努努嘴示意德妃厢室之向,八阿哥笑叹一声,摆了摆手。
  “奴婢尚有职在身,便先返德主子身边儿去了。”苏小妩福身向良妃道了安。
  得良妃默肯,她迈开步子离亭而去,又屡屡回首,目光流连于那个纤尘不染的身影。数次回眸,竟发觉小筌子沿途尾随而来,她滞了步子候着,待小筌子迎上来,满目笑意地递给她一张字条,上书:午后,荷塘前。
  分明仍是午前碧空,苏小妩面上却已然霞色潆潆。
  日影映池涟,风牵碧水沂,
  岸前蝉可闻,草木似有息。
  一叶轻舟泛,过处惊莲衣,
  曳曳夏荷野,难媲璧人缇。
  未正时分。
  园中塘间翠波盈盈,苏小妩与八阿哥同席小舟之上,模样机灵的小太监于后方撑船前行。经莲丛,碧叶浮动,又闻长竿划水之声,船身略作倾动之声,云敛艳阳时,清风乍起,举池莲动,浮叶唦唦作响,待云霭幽幽携风而过,日照意更璀然,小舟自荷间出,霎时间便只觉水面流光涌动,眩目异常。
  虽置身轻纱顶帐之中,薄篷却难掩日耀,苏小妩向日而席,眼前一阵白茫,惹得她不由地微晗起目来,八阿哥轻叹地一笑,伸袖为她掩了额前光晕,她便于那纤尘不沾的袖前仰起面,笑靥盛放。
  “闻你先前染了小暑,可好些了?”八阿哥询道。
  苏小妩瘪瘪嘴,道;“半月前的小疾,现下自是无碍了。”
  “那时有务在身,亦不便探问。”八阿哥摇头笑道:“时至今日,补上薄礼一件,可好?”
  言落,便自袖间取出半掌大小的一面铜镜,递予苏小妩。那镜子似是西洋造工,乍一看去,极似盛置脂粉所用之皿,将其盖取下,便见镜面光洁无暇,镶框末处以一细链连至镜盖,链中嵌铜铸雕花,精美绝伦。
  苏小妩以袖端轻拭镜面,爱不释手,口中喃喃道:“八爷上月差人送来的那面檀木为框的手镜,自是清雅别致,今日所赠,又是精巧华贵之感。”
  八阿哥见状,面色温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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