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志-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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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凡下的名帖,邀请少林僧众前去见证封剑大礼。在这天下第一高手面前,想来卓凌昭也要退让几分。
杨肃观回想那日听张之越的言语,九华山门人也曾受邀前去参加封剑大礼,看来此事已经轰动武林。江湖公推此人为“武功天下第一”,为了这个名头,想来这次宁不凡要归隐,不知会有多少大事生出,多半是腥风血雨不断了。
灵智道:“这位宁掌门定二月初一行『封剑归山』大礼,你们几位路经陕西,便代本寺僧侣过去观礼。”
灵定问道:“这位宁掌门武功正值巅峰,却为何要退隐?莫非有什么难言之隐么?”
众人也感奇怪,这宁不凡好端端的至尊宝座不坐,却为何要退出江湖?莫非真如灵定所言,有些不为外人所知的秘密?
灵智摇头道:“这我也不知了。不过听适才来访的华山长老说道,这位宁掌门厌倦江湖争斗的日子,不想再舞刀弄剑,这才起了归隐的想法。倘若所言是真,那可真是大智大慧,可喜可贺啊。”说著口宣佛号,露出神往之情。
灵真听了方丈又来那套谦退言语,当即冷笑道:“太好啦!咱们乾脆也一起退出江湖,一股脑儿把少林寺的招牌拆啦!那更是喜上加喜,大慈大悲哪!”方丈给他这么一顿讥嘲,神色有些难堪,当下低头念佛,恍若不闻。
伍定远坐在一旁,也感尴尬,他本不是少林寺的人,自知听了许多不该外人听闻的话,只得别过头去,假作不知。
堂中一片寂静,只闻远山传来一阵阵钟声,甚是悠扬动听。正宁静间,忽听杨肃观道:“我师何在?我想拜见他老人家。”
灵定微微一奇,不知他何事欲找天绝僧,说道:“不巧的很,师叔还在达摩院闭关,吩咐不得打扰。”
杨肃观叹息一声,道:“师父若知宁不凡退隐,必定觉得可惜,江湖上又少一个对手了。”堂内众僧闻言,人人脸上变色,一齐站起身来,直把伍定远吓了一跳。
众僧凝视著杨肃观,神情甚是复杂,却见杨肃观缓缓端起茶碗,轻啜一口,对众僧的骇异视若无睹。
“达摩院中三宝圣,罗汉堂前四金刚”,江湖上盛传这两句话,说的便是少林寺中武艺最强的几名僧人。所谓“四大金刚”,自是“智定音真”四大神僧,但那“三宝圣”,却不是三人,而是独独一名老僧,此人法号“天绝”,辈分尚且高过四金刚一辈,生平只收过一名弟子,便是杨肃观。
这名神僧武功高极,练有“拳掌剑”三宝,数十年来不出寺门一步,连方丈之尊,等闲也见不到他,乃是少林的镇寺之宝。当日京城之战,杨肃观仅凭着师传绝技“涅盘往生”,便足与卓凌昭放对,做弟子的尚且如此,天绝僧的武艺如何,自是可想而知了。
只是天绝僧武艺虽强,但他二十年前因故受戒,从此不离寺门,如同退隐一般。这些年来,武林中好手辈出,先有“九州剑王”方子敬,后有“天下第一”宁不凡、“昆仑剑神”卓凌昭,代代都有人自称武艺冠绝当世,为免天绝僧再动争竞之念,灵智始终告诫僧侣,莫让这些传言入寺,否则以天绝僧好强好胜的性格,必会再次下山,寻访高手对决,到时江湖又要多增杀业了。
此时杨肃观这般说话,竟要把宁不凡退隐之事告知天绝僧,那是犯了少林寺的大忌讳,众僧不由得脸上变色,便连灵真这般莽撞之人,也感骇异。
灵智道:“杨师弟年岁尚轻,许多事情还不知晓,千万别妄自生事。好容易师叔定下心来,清修佛法,不造杀业,那是何等的大功德?你千万小心了,切莫让他知晓宁不凡封剑之事,到时他若要下山比武,又有谁制他得住?”
杨肃观虽是天绝僧的弟子,但对乃师年轻时的事迹却不甚明了,当下只有连连答允,心下却不以为然。
众人用过斋后,杨肃观推称公务紧急,便即告辞,灵智方丈请便出灵定、灵真两名高僧随行,并交亲手书信一封,请师弟面呈卓凌昭,期望卓凌昭交出杀害燕陵镖局的罪恶元凶,并释放灵音等少林弟子,两家得以修好,共同主持武林公义。临行前再三吩咐,非到必要之时,绝不可妄起干戈,多造杀业。
众人下得山来,韦子壮早已备妥马匹乾粮,带同两名少女守候。他见杨肃观邀得灵定、灵真两大高手同行,心下更是高兴,这行人中同有少林武当的硬底子高手随行,阵容之强,想来当世已无敌手,便算“昆仑十三剑”会集,一样无所(炫)畏(书)惧(网)。
众人离了嵩山,各乘骏马,浩浩荡荡地往西凉前去。沿途经各路县城,都在朝廷驿站歇息,每到一处治下,杨肃观都取出兵部令符,地方官员无不千依百顺,好酒好肉的招待。
那艳婷与娟儿则心伤师叔之死,一路都是闷闷不乐,伍定远看在眼里,只有心疼担忧,却也无法可施。
又过十来日,已进陕西省境,韦子壮便道:“此后向西行去,都在江充的势力之内,咱们可得多多小心,最好改走小道。”
灵真扯起嗓门,大声道:“陕西省这般大,怎能说是他一个人的地头?”
韦子壮苦笑道:“这陕西提督不是别人,正是江充的胞弟江翼。此人心狠手辣,贪财好色,人称『江横虎』。江翼不只担任提督一职,尚且兼任总兵,手握雄兵十万,势力庞大无比。我们若是贸然与陕西省辟兵照面,少不得一阵纠纷。”
灵真大声道:“我少林僧行走江湖,从来不怕什么横虎、直虎,还是什么歪歪斜斜、花花绿绿的东西,韦大人要是怕了,自改小道走便是了,我们师兄弟决不会向江充低头!”
灵定见韦子壮脸色难看,深怕师弟这番莽撞言语已然得罪了他,连忙打圆场道:“我们此次西来,一是为了解救灵音师弟,上昆仑山讨回公道;二来是保护肃观师弟,使他平安抵达西凉。依老衲看,我们不宜招惹是非,还是依韦大人所言,改走小路为上。”
灵真也是个老江湖了,如何不知师兄顾全大局的用意,当下不敢违背,只是自顾自地骂道:“江横虎?若要让和尚遇上,把他一身虎骨熬了煎药。”
娟儿听他们连连大骂江充,问道∶“到底这江充是谁?怎么大家都那么讨厌他?”
伍定远嘿地一声,道∶“此人乃是大大的奸臣,举凡有志之士,莫不恨透此人。”
娟儿忙道∶“原来有志之士都讨厌他,那也算我一份好了,不然到时我可孤单得紧,还变成『没志的士』,那多没面子。”众人听了哈哈大笑,一扫口角的阴霾。
韦子壮一路走来,见艳婷楚楚可怜,娟儿娇憨可爱,早把她们当作是自己的亲人一般,此时听娟儿说话,更有为自己打圆场的用意,心下甚喜,便道∶“多谢两位大师顾全大局,咱们此后便走山路,也好避开官军。”
当下众人商议了,自陕南一路行去,尽皆改行山道小径。寻常人出得远门时,多走阳关大道,就怕小径里遇上了歹人,但杨肃观这行人却恰恰相反,他们武功高手众多,尽是少林武当里的顶尖儿人物,哪怕什么宵小歹徒?反而是怕厂卫官长前来暗害。
七人自走小路之后,果然不见有何江湖人物出没,朝廷官军更是少之又少,一路行来,风光虽不见得明媚,但没人来惹是生非,再恶的风景,也算是好山好水了。后来行到一处小镇,杨肃观更买了两辆马车,供众人路上乘坐,更少掉无数奔波劳苦。
行出半月有馀,时节入了大寒,众人也近凉州,四下不再见到丘陵山脉,极目所望,都是旷野一片。甘肃气候乾燥,此刻虽然酷寒,地下却甚少积雪。夜晚时沙漠里更结了薄薄的冰霜,月色中望去,沙海宛如水晶所就,直是晶莹剔透,彷佛仙境。众人多是中原人士,自不曾见过这些景致,伍定远地头出身,便一路上为众人解说,也好打发无聊时光。
这日众人已到西凉城外,伍定远忽地面色凝重,一言不发,杨肃观看在眼里,猜知他顾虑自己逃犯的身分,便道∶“伍兄切莫担心,你现下非但是朝廷的制使,更是柳侯爷的手下爱将,倘若这知府陆清正要为难你,自有我出面担待。”
韦子壮也劝道∶“正是如此,杨大人官拜兵部郎中,有他在此,官场上的那些琐事,还有啥好担忧的?”
却见伍定远摇了摇头,道∶“我不是怕那知府找我麻烦。便算找上了我,伍某一条烂命,也没什么值得忧心。”众人听他语气沈重,心下都是一凛。一旁娟儿问道∶“你既然连死也不怕了,还有什么烦心?”
伍定远叹息一声,看着漫天黄沙,道∶“自燕陵镖局的案子发生以来,至今已有年馀。我忝为西凉捕头,非但不能将昆仑山凶徒绳之以法,还落得亡命天涯,每回深夜自思,真教人情何以堪?”他握紧双拳,咬牙道:“我……我这回若不能替苦主报仇申冤,我……我死也不瞑目!”说着说,眼眶竟有些红了。
杨肃观劝道∶“伍兄万莫自责,这群人非比寻常,这案子莫说是你扛不起,便是刑部尚书、六部会审,恐怕也是力有未逮。”
伍定远长叹一声,摇头道∶“但愿此番西来,能替柳大人找出有力证物来,盼能推倒江充这个奸臣,也算是为苍生除害了。”众人无不点头称是。
当下伍定远便带同众人进城,他怕陆清正别有居心,若知自己返抵西凉,定会设下阴谋圈套,等着对付众人,便只悄悄入城,没敢惊动当地衙门。
进得城里,只见西凉城不甚宏伟,街上也只三五间客栈,韦子壮皱眉道∶“这西凉城不太热闹,咱们几个外地人一投店,便给人知觉了。”
伍定远道∶“此事不需担忧。大夥儿可到寒舍住上几日,反正我们也不会在此耽搁太久,勉强还能应付一阵。”便引着众人,自往府邸行去。
路上经过一处街道,只听远处一人呼喝连连,道∶“死杂碎!我说你偷东西,你便是贼了,还敢说东说西的!”一人哭道∶“我不是贼啊!不是贼啊!”
众人听得这两人的对答,心下都是一奇,便往声音来处走去,行出数步,便见一名身着捕头服色的官差,手上拿着威武棒胡乱撕打,地下跪了一名摊贩模样的男子,口中呼天喊地的叫疼,四周挤满黑压压的人头,都在议论纷纷。
娟儿提起脚跟观看,眼看那捕头凶恶无比,忍不住皱眉道∶“这捕头怎能当街打人,这世上怎有这样的官儿?”
两旁街坊听得艳婷此言,面色一颤,都是惊骇不已。
娟儿略见讶异,奇道∶“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吗?”
一名老者压下嗓门,悄声道∶“这位姑娘说话可要小心了。这新上任的捕头好不凶狠,才接任一年多,就把百姓整得苦不堪爷言,他说你老子是母的,你老子便要成你娘,整日价作威作福,只会鱼肉乡民。你这话给他听了,准吃不完兜着走。”
艳婷听这捕头如此狂妄,也感骇异,便问伍定远道∶“伍大爷,那捕头你可认识?他以前便这般坏么?”
伍定远面色铁青,冷笑道∶“嘿嘿,这小子以前不过是个丑角,想不到我离开一年,廖化便能做起先锋了。”两名少女心下甚奇,不知他在说些什么。
原来那新任捕头不是别人,正是旧日伍定远的手下阿三,这人是衙门师爷的小舅子,从不曾讨人欢喜,资历既浅,功夫又差,却不知陆清正何以提拔此人。他见阿三作威作福、恶形恶状,只怒得七窍生烟,恨不得当场三两拳打死阿三出气。
杨肃观是个明白人,他见伍定远额头青筋冒起,想来他已然按耐不住,只怕旋即就要出手揍人,他往前一靠,伸手往伍定远肩上搭去,低声道∶“咱们走吧,莫要多惹事端。”
伍定远狠狠地往阿三看了一眼,想起这衙门也是自己多年的苦心经营,想不到今日风纪却败坏至此,心下甚是不忿,虽给杨肃观拉着,却还不情愿走。杨肃观与韦子壮两人半拖半架,这才把他拉离现场。
众人到了伍定远的旧居,正要开门进去,伍定远抬头一看,赫然见到门上贴着知府的封条,当常烘色惨澹,颤声道:“陆清正,你好厉害啊!”
当年他给人诬告陷害,落个丢官亡命的下场,这也罢了,哪知这陆清正实在狠辣,竟连自己的房子也要查封,众人见他全身发抖,想来真是气得厉害。
伍定远狂怒之中,便要将封条撕下,杨肃观连忙拦住,道:“伍兄不忙!这封条还是留下的好,以免打草惊蛇。”伍定远闻得此言,只有长叹一声,停下手来,众人便自翻墙进去。
是夜众人住得定了,各自商量日后行止,杨肃观道:“眼下咱们兵分两路,我与定远一路,前去查访昔年的案情线索。另请韦护卫与灵定师兄在城里打探,看看是否有人知道当年也先的旧部遗址。”
众人正要答应,忽听灵真大声道:“杨师弟,大夥儿都有事干,你怎么漏了我?”
那灵真听得伍定远与杨肃观一路,韦子壮与灵定一路,事情分派已毕,却独漏他一人,情急之下,便自叫了出来。
灵定知道师弟行止粗鲁,若要进城访查,只怕三言两语间便露出马脚,连忙劝道:“师弟你这几日多歇歇,若要立功,也不忙在这时候。”
灵真大声道:“老子要立什么鸟功?我来此处,只想找卓凌昭那老儿厮杀,谁管什么狗屁功劳了?你们干什么都好,就是不许把我关在这房里,否则老子明日便回少林!”众人见灵真蛮横起来,都不知如何是好。
杨肃观面色如常,只淡淡一笑,说道:“谁说咱们要把师兄留在此处了?师兄若要出门公干,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灵真哈哈大笑,大声道:“这还像句人话!”
灵定见杨肃观迁就师弟,忙道:“灵真天性粗鲁,杨师弟不必拿他的话当真。”
杨肃观微微一笑,摇了摇手,道:“师兄不必担心,我自有安排。”
说着向艳婷伸手一招,唤道:“艳婷姑娘,请你过来。”
艳婷脸上一红,低声道:“杨大人有何吩咐?”杨肃观微笑道:“姑娘切莫称我为大人,那太也生份了,便叫我大哥好了。”艳婷脸上更红,嚅囓地道:“杨…杨大哥…”
伍定远犹在气愤陆清正的狠毒,但一见艳婷对杨肃观的神情,还是不甚舒坦,急忙转过头去,只做视而不见。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