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志-第48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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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东霹雳狮吼,吓得灵音急急念佛,八成庆幸自己出家了,不必受这阿鼻地狱之苦。那胡志廉则是一脸认命,颇有遇人不淑之慨。那胡正堂虽已傻了,却还懂得幸灾乐祸,一时戟指两个大男人,拍手欢笑:「龟!好多好多龟!」
胡志廉气得歪了,正想一拳望儿子脑袋击落,却又怕老婆一耳光赏来,只得苦笑道:「大师,在下平日谨言慎行,自信不曾招惹过仇家,究竟是谁想害我一家三口,您可有主意?」
灵音摇头道:「对不住,老衲久不问世事,这趟远道来京,纯是为令郎看诊。至於谁与施主结怨,老衲并无所悉。」
胡夫人大哭大闹:「老贼秃!你除了会说不知道,你还会什么?不管了!你非得给我想个法子,便算要天绝大师复活,你也得给我办到!否则我明日找地痞流氓出来,一把火烧掉你少林寺!」
少林武僧拳脚盖世,自不怕地痞闹事,可女施主寺前频悲喊,老和尚却不能置之不理。灵音给闹得食不下咽,只得叹道:「阿弥陀佛,其实老衲这儿还有个法子。咱们只要能找到一个人,仗著他的绝顶聪明,纵不能破解潜龙军师的针术,也能为我等找出应对之道。」
胡夫人大喜过望,好似黑暗里见到了曙光,当下急急跳起,啾地一响,便在灵音的光脑袋上香吻一记,笑道:「大师!那人是谁!你快说!快说!」灵音本是出家人,自不该与女子肌肤相亲,一时拿著僧袖去擦口水,颇见尴尬。胡志廉频频赔罪苦笑,歉然道:「大师别见怪,您既然荐举了贤者,那便快请吩咐吧。下官不论上天入地,也要找出此人。」
灵音合十道:「阿弥陀佛。多谢施主的好意。那位贤者不是别人,正是我嵩山少林寺的前任掌门,灵智方丈。」
听得灵智之名,卢云自是微微颔首,都说「达摩院中三宝圣、罗汉堂前四金刚」,少林寺中第二把交椅,便是这位灵智方丈,此人温文儒雅,智慧深湛,乃是武林间难得的智者。据传秦霸先领导怒苍时,他便是正教武林的智囊,专与「潜龙」,「凤羽」相抗,只不知他好端端地当著少林掌门,却何时成了个「前方丈」?
卢云颇感纳闷,胡夫人自也是满心疑窦,茫然道:「你们这又怎么了?那灵智和尚不也是个少林和尚吗?咱们快去山上找他啊,难不成他还能逃了么?」听得妻子催促,那胡志廉频频苦笑,灵音则是长叹一声,废然无语,胡夫人?眉道:「你们到底干什么?说话啊!」
「阿弥陀佛……不敢有瞒女施主……」灵音垂首合十,据实以告:「十年前九月十九清晨,新皇即位的当日,我灵智师弟说要去後山采药,结果一去不复返,再也没回来过。」
灵智不见了,堂堂的少林方丈,在自家後山消失无踪,胡夫人愣了,喃喃地道:「他……他去哪儿了?」灵音面露悲悯之色,轻声道:「我不知道……这十年来,我也一直在找他……」
眼见灵音面色哀痛,在此一刻,卢云也似听见了顾倩兮的痛哭声,因为在那段风雨飘摇的岁月里,很多人早上出了门,晚上就再也没回来,从此消失不见……连灵智大师神功盖世、高瞻远瞩,他也不能逃脱这般命数……
往事历历在目,灵音有气力,胡志廉则是呆若木鸡,连卢云这个卖面老板也是默默无言,胡夫人把这帮男人的窝囊看入眼里,不由惨叫一声,当场抱住儿子,哭道:「正堂啊!你是给什么妖魔鬼怪附身了啊?苦啊,吾儿啊!」
胡正堂的病一波三折,非只症状奇怪,看诊时还曾引来一名刺客动手示威,吓得神医袁川落荒而逃,事後宋公迈等耆宿来了,却又一个推一个,无人敢出面来管。好容易说动当今达摩院首座出面相助,没想又是这个下稍。
场里静默下来了,灵音道:「无论如何,正堂的病这就著落在老衲身上便是。还盼两位施主放松心情,到时别要孩子的病不曾好转,却累坏了爹娘。」胡家夫妇心力憔悴,听得灵音的宽慰,忍不住眼眶湿红,可怜天下父母心,当真万分为难。
眼见三位客倌吃完了面,卢云便又煮了热茶,一一为他们斟上。眼看卢云来到面前,弯腰俯身,胡志廉便也看到了他的俊面,不过两人久未谋面,二来儿子害病,心烦意乱,虽把卢云的面貌瞧入眼里,却也不知不觉。倒是胡夫人见卖面老板生得体面,虽说哭得悲惨,兀自不忘偷看几眼,悲泣道:「呜…我好命苦啊,嫁了这个无用丈夫,我要改嫁、我要改嫁……谁要娶我啊?」
两杯茶水送出,引得这个大哭、那个乾笑,轮到了灵音,卢云才把茶碗放落,正要提壶倒水,却见这老僧抬起头来,微笑道:「这位施主,敢问您练过武么?」卢云心下一凛,已知灵音目光敏锐异常,已然察觉自己身怀武艺,他微微沈吟,还未决定是否要吐露来历,灵音已然探出掌来,便朝自己左手的「太渊穴」扣下。
灵音是昔年的四大金刚之一,武功非同小可,一旦出手擒拿,便是少林七十二绝艺中的「珠玑佛指」,这功夫虽不比「大力金刚指」的霸气,但其中的精微巧妙之处,却远在金刚指之上,卢云见他这一抓已然笼罩了上半身诸处大穴,当有其他厉害後著,自己若要悉数破解,不免要与灵音大打出手,索性以不变应万变,便只躬身不动,任凭他扣住自己的手腕。
卢云此举甚是犯险,等於一举把要害送给了别人,果然灵音压住了「太渊穴」,拇指食指紧紧扣合,一股气劲便从掌中发出,直沿手太阴肺经而去。竟有意查查卢云的底细。
卢云不愿妄动干戈,一时垂手不动,任凭少林正宗内力侵入体内。两大高手功劲相触,灵音不由微微一凛,只觉卢云的内息情状颇为古怪,经脉中的内力泊然平淡,若有似无,可外来气劲若欲寸进,却是阻力奇大,如此棉里藏针的本事,宛然便是武当的内家功夫,忙朝卢云的脸面瞧去,就怕面前这人深藏不露,居然是真武观的弟子,那可难免得罪同道了。
卢云少年时得过一本养生之书,自习内功,号称「无绝」,颇得「以柔克刚」的神髓,此後不只一次让人误认为武当弟子。灵音暗暗讶异,一时瞧著卢云的五官,见这人四十来岁年纪,仪表不俗,气宇非常,依稀有些面熟,却又认不出人来,他不愿无端得罪人,正要放手,猛觉卢云的内劲状似柔弱,其实却还藏了一股寒气杀机,绝非武当心法。他吃了一惊,忙将手一紧,反而加紧行功。
灵音是老江湖了,武林人物不论武功多高,只消与他对掌,一招内便能采知对方的来历,可此时运发少林气劲,却始终看不出对方的来历,可说是难得一见的怪事,他深深吸了口气,凝聚内劲,加紧施为,正打算一举冲破对方的玄关,猛在此刻,惊觉对方的真气隐隐聚合,那流水般的弱力凝合如针,那气息宛若寒冰,瞬已反击回来。
灵音心下大惊,正要撒手,却已晚了一步,只觉冰针般的寒气来到拇指「少商穴」
,跟著手腕列缺一麻,自己的气障己然被破。灵音大吃一惊,暗道:「昆仑剑蛊!」
天下武功心法虽多,可要能将内息收为一束、凝如一点者,唯昆仑山的诸功法能够。也是仗著凝气如真物,方有「剑寒」、「剑蛊」、「剑芒」等神通。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此时虽想收手罢斗,可玄关却已洞开,瞬息间敌方内刀宛若排山倒海,已沿拇指少商大举侵入经脉。
灵音惊悸之下,正待提起手杖御敌,双眼一睐间,对方的内力却如潮水般退走,转看卢云,兀自将手中茶杯送了来,好似云淡风清,浑无所觉。
灵音长年行走江湖,却未曾见过这般古怪心法。静时好似溪水涓滴,长长久久,可狂风暴雨一来,却能聚涓滴为激流,如山洪爆发、如怒涛翻腾,真如瀑布流水般,能柔能猛,变幻无穷。灵音既惊且佩,正想请教对方来历,卢云却不急於说话,他将手上茶杯送了过去,跟著将茶水微斜,藉了炭炉火光,便去照灵音背後的景象。
灵音心下一凛,急忙去瞧茶杯水面,但见幽幽暗暗中,右後方约十丈处藏了一个人,乍然瞧玄,好似躲了只八尺大蝙蝠,让人背脊发寒。灵音见自己己给密探盯上了,自是大惊失色,抓起手杖,才要回过头去,却觉茶杯里的倒影一晃,屋檐下的身影竟已消失无踪。
探子远走,陋巷里空无一人,仅余下一片又一片的飘飘雪花,灵音满头冷汗,方知卢云是友非敌,正要起身致歉,肩头却给卢云按住了,听他道:「大师父请座,昔时少林随喜,大师慈悲嘉言,犹然在耳。今夜能为师傅煮上一碗素面,实乃不胜之喜。」
灵音听这面贩自承认得自己,不由微微一愣,待得凝视卢云样貌,却见他头戴大毡,遮住了大半个脸,料来不愿以真实面目示人。他自知遇上了湖海游侠,赶忙合十回礼,叹道:「老衲忝居达摩院首座,不到江湖走动,不知江湖卧虎藏龙,傀甚、傀甚。」
胡志廉夫妇一旁听著,却不见目瞪口呆,自不知卢云与灵音适才已然较量了一场,已让这位少林高僧大为心折。
灵音说了几句,卢云却也不再回话,自去地下洗碗了,灵音叹了口气,便也不再过去打扰,自向胡家夫妇道:「两位施主,咱们再去客栈用针,老衲虽没把握治好他,可至少能让他神智清楚些。」话声未毕,这孩子一听又要扎针,立时哭闹起来,喊道:「鬼!好多好多鬼!」
胡家夫妇大喜道:「他听懂咱们的说话了!」
看这孩子还懂得怕痛,也许慢慢诊疗之下,或能好转也末可知,一时妈妈拖著,爹爹压著,便将之抓去施以酷刑,料来毒打多回之後,必有知觉。
胡正堂哭哭啼啼地走了,四下便又静了下来,卢云洗过了面碗,将锅碗瓢盆一一收拾,便也等著离开。
此时离午夜还有半个多时辰,难得有了空闲,卢云便也坐上了面摊竹椅,自坐巷口打盹。
与世无争的第一天开始了,半个时辰后卢云便要永远离京,再也不会回来。此时心情再平静不过了,别人轻蔑也好,尊敬也罢,他都看得开了。无所谓、无所求,该做的都已做了,命数设若如此,一切不必强求,这便是夫子所言的「知天命」吧?
身上裹著自己的长袍,卢云闭上双眼,已然睡著了。街边灯笼晕黄,巷口路人一个又一个经过,但见有个男子坐在竹凳上,他头戴大毡,容情沈默,只在布庄边儿的巷口小憩片刻。昏黄的灯光把他的影子拉成长长一条,街上的行人见了这人的影子,莫不改道离开,仿佛那里黑影是老虎的大尾巴,谁敢贸然去踩?
卢云根本不晓得,今夜整城的人都在回避他,这不是因为杨肃观的那封信,而是因为他变了,十年水瀑历练,他已经脱胎换骨了。当他心生悲伤、不知掩饰之时,非只武林高手能察觉异状,连身无武功的人也能知道他的身分来历……
那街边的男子无名无姓,他并不孔武有力,也未曾携刀带剑,可他像极了那帮传闻中的人物……好似叫「剑」什么「神」…还是「剑」什么「王」…当……当……当……也不知过了多久,远处传来钟声,终於午夜了,卢云却还睡著,虽然听得钟声,却只紧了紧他的长袍,兀自转了个身。
闲云野鹤的第一个好处,便是可以没天没地的睡觉。无妻无子,孓然一身,睡觉时乃不知有天有地,遑论日升月降?正痛快酣眠间,忽听「兜儿」一声喊,布庄门口停下一辆马车,那车轮刚巧不巧,却恰恰压在卢云的影子上。
像是狗尾巴给踩中了,卢云虽是睡眼惺忪,却还是从大毡下睁开了眼。他眯眼来瞧,却见街边停下了一辆马车,耳中听得女子的话声:「绍奇,你们先回去吧,我得下车去买几锭布。」
「娘!」车中傅来儿童的欢笑:「我今晚要去提灯,你可别忘了!」
午夜时分,有人打扰卢云睡觉了。马车驶离,大街再次安静下来,卢云也醒了,他将手暖暖窝在自己的袍子里,默默瞧望地下,但见街边走来了一双翠黄绣花鞋,踩到了自己的影子,看那脚踝好生纤细,当是方才那名妇人了。
叩叩叩,绣花鞋儿转到了布庄门口,听得鞋儿的主人敲了门,轻轻说道:「店家,我来找几锭布,劳驾您开门。」
似曾相识的嗓音,客客气气,礼数周到,依稀在哪儿听过。嘎地一声,布庄老板总算打开了门,哀叹道:「杨夫人啊!整整等了你一个晚上,你可总算来了啊。」
灯笼照下,面摊的卢老板张大了嘴,他仰起头来,望向门前的杨夫人,她素面未施脂粉,却得丹桂之芬,不必花满月圆,却已一派韶华。在那寒夜之中,她微微回眸,见得面摊老板紧盯著自己,却也不曾失了礼,只是眨眼而笑,随即转身入门。
容颜如火,热汗急流,卢云口中徐徐吐著暖雾,他望著空荡荡的布庄大门,久久不动。
咚地一声,竹凳翻倒在地,当代剑王离座起身,漫天雪花中,他斜目瞧向布庄大门,提起右手,将大毡向上一扬,这一刻的他,望来真是俊极了!
第八章举案齐眉
「唐王爷…送了,张三辅……送了。」面前提起一只朱砂笔,就著名录划落,但见一个又一个名儿给红笔勾消,听得赵老五道:「杨五辅……送了,伍爵爷……送了,何宰辅……何宰辅呢?」
黄臭臭的帖子拿来了,飘著一股粪味,众人撇眼去望,登见陈得福满面通红,蹑手蹑脚地奉上喜帖。嚅嘱地道:「小黑刚才尿到了喜帖上……」
肥秤怪登时一耳光打落,怒道:「猪生狗养的畜生!老子***!」陈得福颤声道:「师伯祖,你……你骂我娘!」肥秤怪怒道:「不能骂么?敢情你是皇后娘娘生的罗?大家揍死他!一众人团团围住陈得福,拳打头,脚踢肚,後臀则给狗咬。
一名男子举著长剑,对著脚底板刺入,啧地一声,苦叹道:「物以类聚、兽以群居啊。连送个帖子也能拖条狗回来……」
忙了一整天,华山门人总算回到了紫云轩。郡王爷们除了「临徽德庆」四大王,阁臣里除了何宰辅、杨五辅两位,其余文武百宫大致给送得齐全了。众弟子们有的玩了一夜,有的给派了苦差,此时便同来赵五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