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志-第30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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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铁衫见他这拳力道刚猛,万万小看不得,急忙举掌相格,碰地一响大响,两人功力相若,各被对方力道震退一步。
阿傻看着漆黑的道路,登时狂叫道:“姊姊呢?是谁把姊姊藏起来的?是谁啊?”喊叫之间,提起兵刃乱挥乱打,“方天画戟”夹着雨点杀出,力道几达千斤,逼得众人仓皇走避。眼看他狂态已成,李铁衫身为五虎之一,自须由他出面抵御。他提起铁剑,暴喝道:“韩兄弟!住手!”
轰地一声,铁剑横劈而出,阿傻纵声大叫,画戟也是重重斩落,当然巨响中,二人内劲含入重兵,力道正面相撞,如同两只大象对面冲撞,两人虎口剧痛,胸口气闷,各自往后退开一步,面色都甚惨淡。
阿傻怒吼一声,再次向前发出绝招,丝毫不留余地,李铁衫也杀红了眼,狂啸之下,使动了“必杀三式”,再也不容情面。
此时两大高手各以阳刚力道相拼,重兵相击,胜负全在力大,最是凶险不过。月前秦仲海曾与李铁衫决战一场,一凭火贪刀,一仗重铁剑,只因秦仲海功力炉火纯青,尚胜李铁衫一筹,攻守得法之间,便不曾让李铁衫身受内伤,只是现下小吕布与李铁衫功力相近,一个疯,一个猛,两人势均力敌,一路砍翻砸烂身边物事,破屋给他们高壮的身子接连挤撞,砖瓦壁板早已碎裂,料来时候一长,两大高手都要不支倒地。
此际场面大为凶险,陶清怕他们有何闪失,忙道:“唐军师,请您下场吧。”青衣秀士微微颔首,道:“项堂主,劳烦你飞石出手,打他肩灵、凤池。”
肩灵凤池,一在肩胛,一在后背,俱是人身要穴,项天寿闻言断喝,飞石直往阿傻身上射去,青衣秀士沉声又道:“李将军,使“铁牛犁地式”。”此时大戟当头砍来,但李铁衫素知右凤之能,当下不闪不避,铁剑反落地扫出,左右砂石飞溅中,已朝阿傻足径掠去。
阿傻嘿了一声,眼看石子朝肩灵而来,当即铁戟斜挥,用月牙刃挡开了一枚飞石,大戟借势下垂,架住了李铁衫的铁剑。便在此时,朝凤池射出的那枚飞石已到面前,阿傻吐气扬声,画戟往地下一撑,身子如同旱地拔葱,直直往上翻起,几达丈余之高,登时避开了那枚飞石。
好容易逃过杀手,哪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碰地一声大响,脑门居然撞上了硬物,阿傻只感天旋地转,立时摔了下来。场中众人看得明白,方才青衣秀士料敌机先,后发先至,早已飞身跃到阿傻头上,他手举长剑,却不除下剑鞘,仅以守株待兔之势停在半空,阿傻提气跃起,反而是拿脑门去撞剑身,大力相碰之下,登时摔落在地。
这厢李铁衫、项天寿乃是沙场老将,看青衣秀士轻易制服武功高超的韩毅,诸人自是佩服得五体投地。方才青衣秀士要项天寿飞石出手,李铁衫铁剑下扫,用意只在逼迫“小吕布”飞身闪避,看场内三大高手的武功尽在掌握之中,真无愧神机妙算的军师美名。
趁着阿傻倒地昏晕,青衣秀士立时取出银针,在他后脑后颈等处扎了几回。陶清等人心下担忧,各自过来询问,青衣秀士竖指唇边,示意他们不要多话,自行道:“先让他睡。一会儿我会唤他起来。”众人不知高低,自也不敢多言,只耐心在一旁守候。
过了小半个时辰,青衣秀士见天将黎明,当年小吕布脑门中招便在这个时辰,当下蹲在阿傻身边,伸手拍了拍,低声道:“韩兄弟,强敌已退,快醒来吧。”那阿傻听了说话,蓦地低吼了几声,他张开双眼,翻身跃起,仰望即将黎明的天空,神色极见痴盲。
众人见阿傻起身,便又围了上来,青衣秀士挥了挥手,将他们驱开,吩咐道:“古力罕,把他的兵刃拿来。”古力罕答应一声,双手拖着方天画戟,送到了阿傻手中。
阿傻喘气不休,原本甚是慌乱,手上拿到了方天画戟,神态稍显安心。他摸着脑袋,四下望了望,忽地咦了一声,劈头第一句话便问:“大都督人呢?”
众人听得这话,立时大喜道:“他醒了!”
韩毅茫然张眼,左右看了几眼,李铁衫第一个抢上,大声道:“韩兄弟,你还认得我么?”韩毅听了李铁衫的声音,慌忙转头过去,霎时全身发颤,一把抱住了他,大哭道:“铁衫!你可来了!”李铁衫又喜又悲,往后退开一步,他双手扶住多年的好弟兄,忍泪道:“醒了,你可终于醒了,不枉我一路从山寨赶来,终于把你救醒了。”
两人四目相望,阿傻忽然吃了一惊,他伸出手去,在李铁衫的头上抚摸不休,神色既慌且乱。李铁衫不知所以,怕他又无端发起疯来,忙道:“怎么啦?有啥奇怪么?”
韩毅又惊又急,连连问道:“铁衫,发生了什么事?为何你的头发全白了?”李铁衫啊了一声,一时只是惊诧不语。韩毅见他不答,当下转过头去,霎时又见了项天寿,忍不住惊道:“项堂主,你……你的头发呢?你不是留守山寨么?怎地几天不见,你就成了这模样?”
听得此言,众人心下都已了然。此时的韩毅早已忘了自己身在何方,他还活在二十年前神鬼亭旁的那场激斗里。李铁衫抱住了他,哽咽道:“兄弟啊,已经过了二十年了,你醒醒吧。”韩毅面露不解,茫然道:“二十年?什么二十年?咱们不是在神鬼亭么?”
李铁衫摇了摇头,自将盔甲除下,取过了胸口护心镜,低声道:“好兄弟,你自己看吧。”
韩毅接过护心镜,朝自己的面貌看了一眼。晨光将届,镜面如雪,镜中的男子两鬓霜白,早已过了不惑之年。他如中雷击,这才明白李铁衫的意思。一时呆立无语,悲声道:“二……二十年了?”
眼看李铁衫点了点头,众人垂泪无语,韩毅放声大哭,泪如雨下间,身子向后便倒。
※※※
大雨渐渐缓歇,晨间阳光灿烂,客店里的烛泪却已枯干,终于坠满了烛台。
阳光从窗缝里透入室中,照在言二娘雪白的粉脸上,她揉了揉眼珠,缓缓起身,眼看已在清晨时分,桌上兀自摆着残酒盘碗,这一夜却没见秦仲海回来。
她有点纳闷了,眼看自己还裸着双腿,脸上微红,忙穿着了衣裳,当即开门走出。
方才启门,便见一人坐在门边守候,看他面容憔悴,似是一夜未睡,却是“金毛龟”陶清。言二娘愣住了,道:“你这是干什么,整夜蹲在门口?”
陶清微微苦笑,他站起身来,低声道:“大姊,我带你看个人。”
言二娘见他神神秘秘,一幅欲言又止的模样,登时笑道:“瞧你神神秘秘的,不就是唐军师来了么?昨晚仲海老早跟我提了……”言二娘叼叼絮絮,陶清却不多话,自管行入客房,将窗扉推开,低声道:“大姊,你自个儿看吧。”
言二娘见他眼中泪水滚动,好似有什么苦楚,她满心纳闷,复感好奇,便凑头过来,朝窗外望去。
晨光柔和,斜照在院中的榕树上,蝉鸣声声,绿影丛丛,一名英俊男子斜倚树下,但看他剑眉薄唇,侧脸眺望远方,星目回斜间,好似若有所思。
言二娘倒抽一口冷气,在这震骇的一刻,一颗芳心彷佛停止跳动,眼前更是一片空白。咚地一声,脑中昏沉晕眩,已然跌坐在地。
陶清见她茫然张口,眼神朦胧,好似傻了一般,赶忙上前相扶,手指还没触到言二娘身上,陡听她放声尖叫,霎时便从窗口跃了出去。陶清又惊又急,却也不及拉住她,百忙中急从窗口探望,只见大姊已颤巍巍地走向树下,看她面色迷茫,好似要看看眼前这人,亲手摸摸他,好来确信他是否真是活人。
那男子听得背后脚步声响,又听啜泣声隐隐传来,他回身转头,眼前佳人芳华已逝,但眉宇间的不让须眉,却与当年的红脸姑娘并无二致。
两人相互凝望,俱都无言。昔年一见钟情的爱侣各经大难,此时也只能默默打量对方。
言二娘珠泪欲垂,伸手轻抚那人的面颊,哭道:“是你么?是你么?”那男子轻轻点头,握住了言二娘的手,叹道:“但去莫复问,白云无尽时。二娘……这些年来,辛苦你了。”说着往前跨上一步,将言二娘抱入怀里。
在这满是意外的人生中,处处藏着惊奇,却也处处透着无奈。寻寻觅觅,整整执着了二十年,如今梦想成真,最后却是这样的解答。
人生如萍,飘浮不定,有时连自己何去何从也不知晓,却要自己怎么望前看?言二娘此刻芳心凄凄,只是不知所措,她仰头望向早已陌生的丈夫,嗅着似曾相识的气味,往事如同浮光掠影,尽已朦胧,双手掩面间,终于低声啜泣起来。
那男子搂住她的腰,将她紧了紧,低声道:“二娘,你吃苦了。等咱们回了山寨,我定要好好补报你。”言二娘听了“山寨”两字,蓦地心下一醒,她尖叫起来,往后退开了几步。小吕布见她神情如此,不免大为错愕,还不及说话,发妻已然飞奔逃开。
※※※
陶清始终守在客店里,陡见言二娘掩面奔回,当下急忙迎上,低声道:“大姊,你先定定神……”言二娘又恨又悲,登时一个耳光打出,大声尖叫:“出去!”
陶清自知她心神激动,难免有些疯态,又知自己这些日子也将她蒙在鼓里,说来很是过意不去,当即闪身避让,他不再多做劝说,自行走出客房,反手掩上了门。
窗外一片宁静祥和,昨夜的风雨早已止歇,言二娘的一颗心却已被撕成碎片,她咬住了下唇,泪水朦胧间,从枕头下取出一个木盒。那是秦仲海昨夜亲手交给她的。
她双手发颤,轻轻打开盒盖,取出了里头的物事。
霎时之间,言二娘扑在床上,已然放声大哭。
木盒里一张图画,一个女人身上负了只大猫,正缓缓向山顶爬去。看那大猫满身是伤,断折了左腿,所指自是不言可喻。画旁另写两行字:“姐弟情深,永志毋忘。”
那画风狂放,字迹拙劣,但笔力却甚刚劲,一望便知是秦仲海所为。
昨夜一场香烛对拜,原来不是夫妻结缡,却是义结金兰。怀庆店里为他重出江湖,朱母朗玛生死相许,在这相知相惜的半年,最后得回了这八个字。
言二娘将图画抱在怀里,哭道:“仲海,你回答我,这……这就是我的人生么?”
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在这满是意外的人生里,随遇而安吧……
第十三卷 第三章 龙潜大海
空旷的院子里传来一声低咳,跟着响起一个北京来的嗓音,喝哩渣呼的。
“赵爵爷,到底您家老六……”江充清了清嗓子,“成不成啊?”
对面站着一个高壮胖子,年莫二十七八,他皱着眉,斜着眼,大脸模样开阔,但他方言浓重,一口呵嗨唔嘻的官话,嗓子全掐到一块儿去了。听他大声道:“江大人哪,赵醒狮虽远在天南,却也有些谋生法子,虽不比少林武当的威风,却也不容旁人小看。”
江充听出他的不悦,立时笑道:“别动气,“抚远四大家,岭南赵醒狮”,江某身为太师,却也耳闻已久,谁又敢小看赵老弟?”他顿了顿,又道:“不过老弟啊,咱丑话得先搁在前头儿,您六弟这回要是失风被擒,坏了我的事儿,皇上那儿问起,我可不好交代了。”
六代赵醒狮,双名称任勇,这赵任勇今年二十又七,五年前接任家长,这位少年英雄出身世家,脾气自比常人为大,听了奸臣质问,脸色登时沉下,神态竟是有些冷。
赵家一向自高身分,便在权臣面前,神态也不见卑屈寸让。其实倒不是赵家人自命清高,实乃赵姓一族曾为皇族胄裔,若非蒙古铁骑南下烧杀,赵族也不会南迁湖广,成了今日的岭南赵家。便连领受朝廷爵位都让这家人感到屈就,却要赵家子孙如何把江充放在眼下?
耳听江充不断怀疑挑衅,赵任勇再也沉不住气,只见他壮大的身子缓缓站起,道:“江大人,跟您说件往事吧。”他见江充嘴角含笑,模样不屑,登时手指门上对联,大声道:“这联子有个来历,您要是听了,便能信我赵家的能耐!”
“哦?”江充故意眨了眨眼,脸上泛起了微笑。
中原之大,无奇不有,便随意挑一座庄,从里头扔出一块砖,往往也有三五百年历史。这赵家是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自也有说不完的故事,看赵任勇这般神气,这门联八成有什么奇妙之处。江充本意只在激将,听他中计,便自嘿嘿一笑,抬头去看那对联。
那对联左右各一,门楣上另加四字横批,初看乍见倒也没甚稀奇,江充打了个饱嗝,高声念道:“古往今来,盘龙舞狮称第一。”
当年赵家南迁湖广,皇族身份不再,几百口人坐吃山空,再多家产也不够使,天幸赵家有个武功高手,他把太祖拳法融入舞狮阵,创了醒狮团出来,这便是第一代的“赵醒狮”。赵家无所不练,梅花阵、力马阵、八卦阵、蜈蚣阵,无一不精,也难怪要自夸“盘龙舞狮称第一”。这话虽不免有些狂气,但赵家族人舞狮确实精到,也不能算他们吹牛太过。
这上联不见奇怪之处,江充又打了一声饱嗝,探头再看下一联,忽然间咦了一声,念出了荒唐的下一句:“天上地下,装神弄鬼我最行。”
读到这里,任谁都会相顾骇然,江充再去看横批,更是忍俊不禁,霎时捧腹大笑。
“万莫回头”,这便是赵家的横批。
这幅对联既粗且怪,读过的人自是诧异不解,不知这是什么浑人写的,江充大笑道:“万莫回头?你家也养了怪物么?”当年神机洞里有只“长右”,一见生人回头,立时扑上便咬,想不到岭南赵家也有这等悬疑,却让江充忍俊不禁了。
“江大人别取笑在下。这是我五年前接位时写就,为了这幅对联,我还立个门规下来。”
江充看了横批一眼,笑道:“什么门规?万莫回头么?”
赵任勇啐了一口,道:“江大人别闹了,不能转头还了得?那不连马都不能骑了?咱的门规是:“严禁背后吓人”!”
江充听了这话,只感莞薾不已,以为他有意说笑。
赵任勇却没多说什么,是不是说笑,唯独赵家的老奶奶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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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要从十年前那个既闷且热的下午说起……那年赵任勇不过十七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