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竹(寄秋)-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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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向沉稳的风寄傲冷冷回道:“如果他不能留下呢?画儿的一生不就毁在他手中。”
妹妹有意中人他不反对,但是那人必须能守护她一生一世,不让她落泪。
“那就让她自己作决定呀!在我们找回她前,她从来没有机会为自己做些什么,我们心疼担心她将来受苦,但也许她愿意忍受相思苦呢!”
“换成是各位兄长,你们可愿什么都不做就放嫂嫂们离去,当作从未见过她们吗?”
“当然不可能!”
性情较暴烈的凰怒雷一出口,人为之一怔,其他两人亦然。
老四的话不无道理,虽然他们还是很想将妹妹房里的男人拉出来,痛殴一顿,警告他不得对其妹心生妄念。
“吓!你们要不要脸呀!居然躲在这里偷看人家燕好,还兄弟四人都到齐,风家专出这种窥人敦伦的败类吗?你们真是令祖上蒙羞。”
一头说着人话的山鹿摇身一变,竟成俏生生的丫头,一脸鄙夷地走过僵成木人的风家兄弟面前。
第九章
夜,是罪恶的渊薮。
什么不可能的事都会发生。
当一盏盏的油灯吹熄,寄傲山庄漆黑一片,除了巡逻的护院外,几乎所有人都睡了,躺在暖呼呼的被窝作着香甜的梦。
几乎。
还是有几道昂藏的身影并未睡下,站在阴暗的角落屏气凝神,似在等待什么,一动也不动地与黑暗融成一体,任谁也察觉不到他们的存在。
风,呼啸而过,带来夜枭的长啸声,虫鸣蛙叫特别宏亮,纷纷扰扰在星空下合奏。
今晚的月色黯淡,缺了一角的上弦月高挂天际,弯弯如弓等着射出流星雨,让一夜的宁静多了缤纷的流光,点缀着冷清的黑幕。
有点冷,那风,吹得人微打哆嗦。
“真的会来吗?”什么也不能做,光是在一旁盯着,真无趣。
“那就要问问我们料事如神……喔!我忘了,仙童也是神,他掐指一算便知分晓。”风家兄弟之一微带酸意的一嘲。
四双眼睛在黑夜中如同兽目,冷冷地瞪向闭目休憩的无俦男子。
“我不会掐指一算,你们太高估我。”他只会夜观天象,看出端倪。
“听到没,他是个没用的家伙,我们干么傻傻地干耗,他根本是三流的神仙。”不如各自回房抱娘子,被窝里翻浪。
“虽是三流也好过我们的无知。老三,要有耐心点,别浮躁。”人一生躁便轻心,令人有机可趁。
风怒雷低咒了—声,“要是未如他所料,我—定剥掉他—层皮。”
天哪!冷死了,他一泡完澡全身出汗,披了件单衣便未着厚服,完全没想过夜一深就露重,他这会冷得直发抖,只差没摩拳呵气。
本想回房拿件衣服,偏偏此时动也不能动,怕泄露了行踪打草惊蛇,风家的血仇无以得报,他只得忍耐再忍耐,忍受寒风刺骨。
“算我一份,我负责抽筋。”敢碰他的妹子,死不足惜。
“够义气呀!老二,改明儿我烧桌好菜,把酒言欢,醉他个一塌糊涂。”今朝有酒今朝醉,莫待无酒空对樽,扫兴。
“要叫二哥!老二是你能喊的吗?还有,你的好酒好菜留着独自品尝,我怕瓶儿弟妹会用饿死鬼的眼神瞪我。”他无福消受。
谁都晓得风家老三的好厨艺是被瓶儿逼出来的,只有她能享受他的拿手佳肴,旁人若想贪吃一口,她定会两眼汪汪地瞅着人瞧,让人不忍心和她抢食。
“呵!她是贪吃点,不过……”风怒雷一眼瞟向气定神闲的紫竹。“像这一个就非常不讨喜,怎么瞧怎么不顺眼,很想给他一拳。”
“同感。”没有一个兄长能容许自个妹子被人占了便宜而不追究。
对于妹妹未出阁就失了贞操,风家兄弟是同仇敌忾,十分痛恨夺走她清白身子的家伙,可是又不能出手给点教训,害妹子伤心落泪,只能恨得牙痒痒的,怒气硬往肚里吞。
而看在眼里的紫竹只觉好笑,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四个兄弟除了老四风住尘早就成亲外,其他三人哪个不是先饿虎扑羊,把羊儿啃得一干二净再论婚嫁。
所以他们根本没有立场说他一句不是,他不过比照各位“兄长”的做法,实在不必大动干戈。
“姓竹子的仙童,还要等多久?再等下去天就亮了。”他也冻成霜了。
“在下紫竹,不姓竹子。”竹身原貌,却已脱胎换骨,名列仙班。
“我管你红竹、绿竹,人什么时候才会来?你不要让我们为了你一句话苦等终宵。”
“心平气自和,观鼻请如来,心浮气躁容易伤身。”他该勤读佛经,修身养性。
“谁心浮气躁了,我……”
“来了。”
倏地睁开眼,眸光精露,浮躁气息立即平息,风家兄弟面容凝肃,不发一语,双唇紧闭地看向幽黑的夜色。
琉璃的屋瓦翻落一片,一道与夜同暗的黑影踩在屋顶,眼观四面,耳听八方,留意四周的动静。
风中传来几不可闻的阴笑声,蒙着面的身影看似男子的身躯,可是以指抚耳的动作又像女子,身分难辨地低下身,停留了一刻钟才有下一波行动。
可见此人相当谨慎,不轻易冒一丝风险,若不确定前方风平风静、毫无危险,绝不肯上前一步,暴露自己的行踪。
不过由其俐落的身手看来,定是事先做过一番调查,才会对寄傲山庄的地形了若指掌,每一个院落都一清二楚,避过主屋而直向风家千金的楼阁。
在屋外观察了好一会儿,黑衣人才以匕首撬开门闩,再用刀身往内轻推,两扇门之间推开一条容人进出的小缝。
屋内的灯火并未全熄,一盏小烛微晃黄光,门一开,风从门外灌入,火势微晃了一下,一度差点熄灭又燃起。
黑衣人并未走向躺在床上的人儿,他先向左右瞧了一瞧,黑眸一眯地落在墙上的琵琶,足轻似鬼魅地走近。
他伸手欲取琴,却在指头一触及时倏地抽离,像是有针扎着似,不得不立即弹开,指尖微带麻意。
眉头皱起,低忖片刻,他考虑了许久才咬破手指,滴了三滴鲜血在弦上,弦丝如同白棉吸水,一眨眼间竟不见半滴血。
而在此时,红玉琵琶像是刚被唤醒似的闪了闪阴寒的红光,琴身如血般通红,仿佛快滴出一滴滴人血,红艳得骇人。
“画儿,醒来。画儿,醒来。画儿,醒来。”
连喊了三遍的黑衣人声音低沉而略带沙哑,给人一种寒毛直竖的感觉。
他一喊完后,风悲画像受到控制的睁开眼,但眼中无神,似神智犹在睡梦中,醒来的是她的躯壳,她茫茫然地听候指令。
“知道我是谁吗?”
“是的,你是主人。”低柔的嗓音轻放,毫无高低平仄。
“主人要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明白了没?”傀儡终归是傀儡,没法无线自动。
“是。”她顺从地一应。
“现在你给我听仔细了,风家四兄弟是你的杀父仇人,你和他们有不共戴天的仇恨,你必须手刀亲仇,方可告慰爹娘在天之灵。”
“杀了风家兄弟、杀了风家兄弟……”她要杀了他们以报父仇。
“对,一定要亲手杀了他们,否则你含恨而终的爹娘不会瞑目。”要听话呵!我的傀儡人偶。
黑衣人将先前用来撬开门的匕首放在她手中,风悲画原本无表情的容颜出现异彩,眼神流露出强烈的恨意和杀气,似为报仇而生。
在这短短的一刻中,她的心充满仇恨,虽然她握匕首的手有着一丝丝抗拒的颤抖,但终究敌不过一再的暗示,全然地接受杀戮的命令。
“好,很好,乖画儿,这里有包药掺入他们的饮水和饭菜中,切记不能让他们发现。”就像当年的风家,无力反抗而惨遭杀害。
“是,我知道了。”她紧握包着细粉的红色油纸,神情木然。
“呵……我的好女儿呀!娘养你这么些年总算派上用场了,你别让为娘的失望。”风潇洒呀风潇洒,有什么比骨肉相残更令你痛心的呢?!
一阵寒透心的低笑声后,出现的竟是女子嗓音,黑衣人用不带半丝温意的眼端详风悲画娇艳如花的美颜,绢红的指甲轻轻在粉颊划了划。
一滴滴温热的血盈满指缝,她放入口中一吮,露在蒙面黑巾外的神情是满意的,仿佛舌间尝的是人间美味,甘美得不可思议。
“现在回去躺好,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你在梦中,梦一醒来一切都忘了。”
“是。”
没有异议的风悲画躺回床上,将被褥拉高,羽睫一闭,摇晃的烛心微光闪烁,忽明忽暗地映照出她平静的睡容。
如同黑衣人所言,她完全不晓得自己身上发生的事,依然睡得香甜,彷佛是风吹开了未关紧的门窗,无人来去。
半个月亮还是高挂半空中,星子稀疏,冷飕飕的寒风吹过屋前的丹桂,暗自飘着若有似无的清香。
“为什么不当下捉住他,还要让他走?”原先冷得发抖的风怒雷此时热血沸腾,一心要杀了危及风家千金的黑衣人。
“时候未到。”温润的喉音一说。
“什么叫时候未到?他都胆敢潜入寄傲山庄,我们还得对他手下留情?!”若是夜修罗出手早就一刀毙命,不容他见东方白。
紫竹没回答他,只淡淡地看向山庄主人风寄傲。“风家大宅快盖好了吧?”
“没错,不出半月光景便可峻工。”到时他们将重返故居,拜祭枉死的亲人。
“他会在入宅的那天动手。”在哪里开始,就在哪里结束,他要风家的人全部陪葬。
风寄傲嘴角一勾,冷笑着,“我们兄弟会开大门恭迎他的到来。”
十五年,足足十五年了,风家的血案终于能做个了结,他要血债血还。
“你们的确会开大门迎接他,那天会是我和画儿拜堂的日子。”他必须走一招险棋。
“什么?!”
“你这死家伙,敢动我妹歪脑筋。”
风妒恶和风怒雷露出惊愕和愤怒的神色,一个双手握成拳,隐忍给他一拳的冲动,一个揪起他的衣领低声咆哮,目露凶光。
倒是一脸了然的风住尘一迳笑着,认为也该是时候了,两人都已经有了肌肤之亲,不拜堂成亲才是胞妹吃亏,以她痴心的模样若知闻此事肯定欣喜若狂。
他不像三位兄长有那么深的仇恨,自幼在明王爷府成长的他享尽一切荣华富贵,再加上过度惊吓而导致失忆,傻子小王爷什么也记不得,因此在事过境迁之后这许多年,对弑亲的恨意并不深浓。
“你们两个还在胡闹什么,听他把话说完。”都什么时候了还起内哄。
风寄傲冷冷的一句话,让雨兄弟冷哼地退到一旁。
“风捕头多次夜探织女坊,难道毫无斩获?”他该最清楚他这么做的目的。
一提到这点,风妒恶的神色为之一凝,“我是查到老鸨房内有道暗门,门里传出一男一女的对话,他们互称刑大和岚二。”
“刑大?!”不就是明王爷所说,风家惨案的幕后主使者?
“奇怪的是我曾潜入一瞧,欲将人捉回,可是里头空无一人,连张床或是衣柜也看不到。”空空如也。
“没有暗道?”
“完全没有,四面墙我全查过了。”连地板上也仔细搜查一遍。
有两个人的声音,却只有一个人的身影,那意味着什么呢?
所有的谜题即将揭晓,得多点耐心等待,即使他们痛恨以最无辜的画儿为饵,钓出嗜血狂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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劈哩啪啦!劈哩啪啦……喜炮响连天。
久传闹鬼传言的风家鬼屋终于整修完毕,涂漆新瓦焕然一新,花木新植,庭绿园香,锦鲤优游水池中,新屋的气味弥漫。
大家都说风家的人都死光了,但事实证明他们错了,三十多辆大马车载来雕花桌和大小摆设,当年以为已气绝身亡的风家后人一一现身,英姿挺拔,卓尔不凡地在众目睽睽之下回家了。
而且个个还带回令人称羡的美娇娘,貌如天仙,乡里间的传闻更是纷纷,偕老扶幼地赶来一瞧,顺便沾沾喜气,一旺家宅。
喜气?
没错,入宅的同时也是风家小姐成亲拜堂之日,风家兄弟特在大喜之日大办流水席,宴请全城百姓,不论是富商乡绅或是流民乞丐,皆可坐上摆满整条街的喜桌,荤素皆备。
听说风悲画的养母也来了,打扮得花枝招展,抹红擦绿,活像个……呃,老鸨,大摇大摆的挥着大红绣帕上了主桌,呵呵呵的尖锐笑声着实剌耳。
全羊、全猪摆上供桌,当家的风寄傲上香奉请祖先入宅,炭火旺烧直窜供桌,数代祖宗牌位请上桌,最明显的当是风潇洒与其妻文氏合一的檀木牌位,浓妆艳抹的风嬷嬷一瞧,眼中闪过欲一拆而二的恨意。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交……”
“等一下,夫妻交拜之前先来个乐音助兴吧!”岂能让你们称心如意。
“什么,成亲就成亲,还要什么乐音助兴?!”
众宾客议论纷纷,交头接耳地谈论着,十分讶异地看着一身鲜艳的风嬷嬷起身,腰肢摇摆地走到新嫁娘前面,握起她的手娇笑。
当她一接近风悲画时,风家四兄弟的神情为之紧绷,青筋暗浮,双手紧捉座下椅子才不致弹起,冲向两人中间,拨开那只浮皱的鸡爪。
“画儿,弹一曲‘凤求凰’给为娘的听听,娘就听这最后一次。”今日过后,她也懒得听琴了。
“是。”
像是受到暗示,原本一脸喜色的新娘子忽地取下盖头的红巾,神色呆滞地走向正厅一角,不知是谁竟把害人的魔琴搁在那,她莲步轻移便抱起血红艳艳的琵琶。
拨弦三两下,未成曲调先凄凄,哀怨离愁的惆怅由弦丝中发出,丝丝入扣,动人心弦,令闻者无不觉得心酸,泪水盈眶。
明明是一桩喜事,弹的也是充满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