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之诗02 瑞香郁情(寄秋)-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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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说完,他将半挂在手臂上的人体包袱往肩上一放,头下脚上当是扛沙包地走向他认为是电梯的门,旧技重施地想开启防护甚密的钢门。
“我告诉过你没有用的,少了瞳孔比对和声波指令,光是掌纹计算机不接受。”墙上的电眼会忠实地传送她受制的画面。
他会很惨。
“那么你有两种选择,一是命令电梯开门,一是少了识人不清的眼珠子。”他当真将两根指头按在她眼皮上方施力。
吃痛的倪想容再度感叹人生无常,云云众生为何让她遇上他。“你到底是来救我还是来害我。”
她快理不清了,重逢若代表一连串的灾祸,她宁可装傻的当他是路人甲,道声谢后走人,管他寡不寡情。
“我也在思索这个问题,目前还找不到答案。”他不会被自己的困扰困住太久。
有一点他是明白的,即使双手染了无数人的鲜血,他很确定其中不会有她,每个人都该有个宿命的敌人存在,他的就是她。
他不允许她比他早死。
“那么你的思索最好比计算机快,别怪我没警告你它是心狠手辣的杀手。”银光在她话落之后闪射。
杀手。
山下忍魈冷哼一声避开具电击功能的闪光,以敏捷身手挟持肉盾好挡致命光束,平时的活动量够他应付小规模的攻击,丝毫不把防卫银光看在眼里。
智能型计算机具有辨识敌我的功能,一见到闯入者拿住户以为屏障,立即变化光束为波形攻击,经过受挟持者电击身后的人。
经过严格训练的山下忍魈虽痛麻了双手仍不肯松开,目光看准地射击墙上一角。
一般来说他的枪法好得无懈可击,也正确地击中几处光束射出点,可是大厦的防护结构是以钛铅金合成的特殊质材,子弹对它起不了任何作用。
不过……
“XXXX的,谁在大厦里乱开枪,反弹的子弹会杀死人的。”可恶,她的绿豆冰完了。
电梯门适时打开,一位蓬头垢面像菲律宾女佣的怪女人趿着草绿色拖鞋瞪向外头,一手拿着报纸一手拿着爆掉的……碎冰,怒气冲冲只差没竖直发。
全台湾,不,全亚洲最安全的智能型大厦居然发生枪战,下一次是不是泼王水,或第四次世界大战由此开打她也不惊讶。
到底在搞什么鬼?这些不三不四的男人是从何而来,她一定要房东先生好好的交代,不然她将发起拒缴房租运动,狠心一点地将茶花居占为己有,谁来说情都没用。
“和……和风,你没事吧?”这下真要倒大楣了,她的笔和她的嘴一样毒辣无比。
“等着你来陪葬,金宝山的套房为你保留着。”她的情形叫作没事吗?
有眼睛的人都不会问这种蠢话。
“这件事与我无关,乱开枪的人是他。”倪想容也吓了一跳,心口还怦怦的乱跳。
身材略显圆润的和风挑挑浓眉。“你的男人?”
好呀!她又有故事好写了,最近挺闲的。
“我说不是你会相信吗?”倪想容有些无可奈何地摆摆手,有些人捕风捉影的功夫一流。
譬如爱天马行空,想象力超人一等的八卦女王和风,她的好芳邻。
“至少你的原罪会减轻。”该怎么架构他们的爱情走向呢?
她要好好的想一想。
一转身,和风说了句上楼,电梯门当着两人的面阖上,一阵错愕的倪想容有了不好的预感,未来的她铁定不再惬意的悠闲,安详宁静的日子……
远了,远了。
“停止发呆,约束那个笨东西少乱射。”山下忍魈发现电击能量逐渐增强,超过他所能负荷的程度。
“嗄?!”
一回神,倪想容发噱地抿唇一笑,大厦的计算机哪里在驱赶入侵者,分明在和他玩盖房子的游戏。
回味儿时。
第三章
又是一个天空无云的晴朗日子,芬多精的自然香味由透明小瓶子口溢出,满室馨香让人如沐在玉山的神木群中,袅袅轻烟是山岚般的薄雾,带给人回归丛林解放的身心。
早安,布谷鸟闹钟,今天的声音好象变小了,大概得换新电池了。
早安,大英百科全书,昨晚睡得还好吗?
早安,我的咕咕鸡布偶,你又陪伴了我度过一个美好夜晚,让我拥有无魇的好梦一觉到天明。
早安,地球。
早安,天空。
早安,台湾。
小伸了个懒腰,正欲挪动身上的厚重书册,熟悉的毛毯映入眼中,她记得临睡前是盖着外套,几时从杂物堆里挖出这条冬季才用得着的厚毛毯,昨天很冷吗?
不解的打个哈欠,不做多想的倪想容抓顺压了一夜的长发,左顾右盼围绕四周的书,她觉得被幸福包围了,书带给她莫大的安全感,这是她无法从人身上感受到的。
刺眼的阳光射在玻璃窗上,不得不起床的她套上一件薄外套,早晚温差大是秋季的特色,习惯一早开窗让新鲜空气进来的她照例打开八角窗造型的雾窗。
一股烤面包的香味扑鼻而来,她不敢相信自己会这么幸福,一大清早就有美食享用。
嗯!活着真是太美好了,上天多赏了一天恩赐让她看见生命的奇迹。
“怜怜,你真是太热心了,别引诱我爱上你……”咦!怜怜变性了吗?
肩宽腰直毫无曲线。
“怜怜是谁?”低沉的嗓音让她如梦大醒,当场失去反应三秒钟。
“你……你……你是怎么进来的?”脑中立即闪进头号叛徒来自首。
一定是她。
“回答我的话。”滋滋作响的锅铲停在她鼻前一吋,香喷喷的蛋味令人食指大动。
“桂花居的主人。”见他不懂似地,她随后补上一句。“七楼的好邻居。”
外号无所不赚的小钱精,专捞不义偏财引以为傲。
闻言嗯了一声,山下忍魈放下锅铲淋上蛋花翻面。“去洗脸。”
“喔!”
一个动作一个指令,沉浸在幸福晨光的倪想容有些没睡醒地抠抠眼屎,足不着地似轻飘到浴室,拿起惯用的洗面奶搓洗。
大脑神经慢三拍的苏醒,望着镜内焕发的容光,她忽然醒悟的咬着牙刷冲向厨房,手中的漱口杯溅湿木制地板犹不自知。
“啊──山下忍魈。”
尖叫声一起,伴随着是被口腔内牙膏泡沫呛到的热咳,差点牙刷也要滑入喉咙中,一只大手适时取走致命武器,一手不耐烦地重拍她的背。
“你见鬼呀!鬼吼鬼叫个什么劲。”吵死人了。
“你怎么会出现在瑞香居?”穿著我的围裙用我的锅铲煎蛋,还有我亲爱的厨房……
咦!她有买蛋吗?
“瑞香居?”听起来像是品茗的茶居。
“我家。”她重重的指向地板,强调他所站的位置是私人住宅不得擅入。
“噢!”转过身,山下忍魈手形优美的洒上胡椒粉,漂亮地向上拋旋一圈用盘子接住蛋饼。
一气呵成的流利叫人看傻了眼,尤其是想摆出臭脸的主人口水直吸,几乎快忘了她是为捍卫主权而来,一心要先尝为快。
想她有多久没尝过刚出炉的食物,上头还冒着白白的热气,膨膨的蛋皮呈现金黄色,内层的空气忽上忽下的消胀。
好好吃喔!能吃上一口她死也甘心。
“脏死了,你打算把牙膏泡沫当糖霜给吞了呀!还不去漱口。”她跟个小孩没两样,一脸馋相。
“好……”走了两步才想到不对地旋了回来。“你怎么会在我家?”
“第三次。”他表情微愠的脱下围裙似要揍人。
“什么第三次?”她没得罪他吧!一早火气这么大。
眼露凶光的山下忍魈将围裙卷起绳状缠绕她颈部三圈。“同样的问题你要问几次才过瘾,烦。”
“但你一次也没回答我。”她气虚地用脚蹬他,扭开颈上束缚大口呼吸。
魔鬼的信徒,不请传来的匪类,她没追究他擅闯之责,他反客为主的当起大爷。
“你把我的话当耳边风了,三天前的记忆不在了吗?”他凶狠的逼近她,握紧的拳头停在她下巴。
然后是不留情地往上一推。
“三天前……”这家伙是暴力美学的尊奉者,老是动不动地出手,牙床好痛。
三天前的恶梦不是早过去了,她正庆幸瘟神远离她的世界,接下来他所言的一切她都自动替他消音,专心地研究雷射透过镭石所造成的杀伤力是否危及人类生命。
目前她设计了一套K3T的医用器材,若是测试无虞,可取代雷射手术成为无痛无感的腹腔内直接治疗法,免去开刀的风险及血浆的供应问题。
大体上她只是提供原创意让开发人员去制造更精密的仪器,数据表、代码和分解物质是她事先分析好送往呈样,大部份的完成品由专业精英合力完成,她不喜欢常花脑筋投注在科学实验上,那是件非常累人的事。
享受生命而不是挥霍生命,前二十年她的生命步调走得太快,超过一般人的三倍,现在她要停下脚步做个富贵闲人,将过去错失的遗憾补回来。
而他,山下忍魈,绝不会是她悠闲生活的破坏者,她要彻底的否定他的存在。
他,们,不,熟。
“小容容,你的脑容量萎缩了吗?”她敢给他忘记,好样的。
倪想容退到浴室口漱干净口腔泡沫。“别叫我小容容,感觉很幼稚。”
“你也知道幼稚,我说过的话你复述一遍。”看谁比较幼稚。
“要说哪一句?”这对记忆超人的她不成问题。
“三天前的那段话。”他要求不高,只要她一字不漏的从头到尾背来听听。
“嗄?!”眨了眨眼,她有片刻的意外。
“小冬瓜的脑袋不是一流的,你把它拿来种菜心了吗?”他一脸阴狠的走向她。
小冬瓜是她在校时他替她取的绰号,嘲笑她人矮脚短长不高,一颗脑袋瓜像冬瓜一样被敲只会咚咚咚,一无是处。
“呃!我……我饿了,可不可以先……”她比比那桌超级丰富的早餐。
“不、行。”大刀一落,他残忍的砍断她的垂涎。
脸色一黯,倪想容显得有气无力的靠在书柜。“做人要凭良心,你用我的厨房总该奉献些什么。”
“我何必。”山下忍魈说出叫人气闷的话,神情倨傲的冷视不及他肩膀的小女人。
“伟大的山下先生闲来无事路经敝厨房,敢问你是来串门子还是练手艺?”她是得罪了哪一尊神,烧香拜佛不知来不来得及脱离苦海?
他定睛冷声道:“喂狗。”
拿去喂狗也好过给忘恩负义的女人吃,瞧她翻脸不认人的嘴脸叫人可憎,竟然忘了他殷切交代的话,实在不可饶恕。
三天前他说要回去整理行李再搬来和她同居,当时她没反对的直点头,让他很不是高兴她的随便,谁知是一场敷衍。
取行李不过是一个借口而已,他利用管道追查是谁在幕后策动暗杀她的计画,以及原因为何,三天来不眠不休没一刻放得下心。
好不容易稍有眉目追查到一点线索,他想起三日前之约打包回到大厦来,可是瞧他为谁辛苦为谁忙,她压根不把那场意外当一回事,犹自优哉悠哉的混日子,宛如山中无岁月。
而她的住所只能用狗窝来形容,满地满壁的书堆积成塔,简单的家具和五指一数有剩的电器,他真不懂她是怎么过活的,居然还活得下去。
更别提她空空如也的冰箱,两瓶矿泉水是仅有的口粮,他不难理解她袖珍型的体态是打哪来,根本是饿成营养不良少长了些个头。
“我家没养狗,你要走下楼梯出大厅到对街,沿着风化街过三个路口有个野狗集合所,你可以在那里找到你的好朋友。”说得够诚恳了吧!
“惹火脾气不好的男人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吗?”他该先切下她哪个部位。
“我一没姿色二没财,顶多命一条,如果你喜欢吃人肉干又另当别论。”打一开始她就没怕过他。
一份了解吧!
打从他奋不顾身救下她,她的命等于交到他手中。
当年十岁的她和一群十五岁的女孩男孩混成一班显得格格不入,虽然大部份的人以大哥哥、大姊姊的身份对她照顾有加,可是智商上的差距仍叫她不太适应。
应该说她无法忍受和不够聪明的人共同学习,那时的她是骄傲、任性,一心要表现出高人一等的才智压倒所有人,唯独他偏爱和她唱反调。
肉体上她没受半点伤,但是精神上他欺她甚多,好象不把她弄哭很不甘心,有意无意的冷嘲热讽,三不五时落井下石,她快恨死他了,暗自剪了纸人用拖鞋打了三天。
事隔多年想想,他只是性格恶劣并未造成她重大伤害,有些时候他的羞辱反而是一股助力,激励她由困境中爬起来。
他们是敌人,彼此的存在是为了印证正与邪,谁也消灭不了谁。
这些年来大家都变了,唯一不变的是信任,她相信他一如从前的敌视是天命,可是保持敌对的完整性也是他的使命。
就像黑与白,日与夜不可分,它们是并存的,而且是为了对方存在。
她不怕他,即使他口出威胁要她屈服,他所能做的不过是逞口舌之勇,在她危急之际肯伸出援手的大概也只有他了。
春江水,花弄月,一笔胡涂帐。
山下忍魈攫住她下颚一瞧。“关上灯你还大有用处,某些偏远地区十分缺女人,尤其能生养的女人。”
“你抓痛我了。”明明长得一副人模人样,举止言语粗鲁得像畜生。
“死都不怕还怕痛,你知道外面有多少人想要你的命。”出乎他意料中的多。
除了他,真没人能保她周全。
“你不是在吓唬我吧!我又没做什么坏事。”他害她心开始不安了。
望着他,倪想容望进他眼里的担忧,那份认真叫人不由自主的跟着认真,希望不是因为盛名之累招来祸端,她已经收敛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