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7]画阑开处-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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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的那样急切,林桐芝只是倔强地微笑,“那是你错了,我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贤慧,没办法了,就当你认清了我这个人吧。”
他面上有几分惶恐,一如母亲要离开时徒然地想抓住母亲衣角的孩子,“是我的错,可是我不同意分手。”
林桐芝不想再进行这种没有半点营养的对话,她平时是温顺的没有主见的,可是一旦她作出了决定就不会再更改。她的思绪已然飘得很远很远,高三时那个秋夜里空气中飘浮着那样浓郁的桂花香,菊定羞,梅应妒,画阑开处冠中秋,骚人可煞无寻思,何事当年不见收?是啊,她也想问一句:何事?何事当年不见收?何事你收了之后又不愿意珍惜?何事?何事一定要等到花落的时候才知道哭天喊地?
顾维平的声音带着那样一种孩子似的哀求,“林桐芝!”她很累了,不想也没有回头,然后,身后那人的语气一变,“林桐芝!”他换了一种狡猾的、自信的、无赖的口气,“你说的一切我都没有听到,我只知道,将来你要做我老婆的!”
林桐芝心头的愤怒成功地被他激起了,终于还是要逼着她把这里头的肮脏龌龊摊开在阳光底下逼着她图穷匕现么?她回过头一笑,语气不是不讽刺的,“李丹心会愿意做人家小老婆?” 他语拙了,林桐芝心中长长的一声叹息,真的,何事?何事我这样喜欢你,你却要这样残忍地伤害我?我是这样一个从小生性怯懦,连知道父亲有了外遇都不敢质问的女孩子,我就是这样的没出息,但同时我也一直活得乐天安命,与世无争,所以我很少感觉到痛苦,而当真正的痛苦来临的那一刻,我的伤口也比任何人都要深,比任何人都要痛。
第 35 章
林桐芝的学业倒是越发地好了,她把所有以前用来打牌、写信、跳舞、打毛衣的时间全部花在教室和图书馆里。王玥不解,“你干什么这么辛苦?反正我们是包分配的,你不会是还在想着他吧?难道你想用比他更优秀来报复……?”说这话的时候,林桐芝已经读到大三了,她拿下了会计证、英语六级证,还通过了8门自考,不出意外的话,她的本科文凭将在大专文凭之前拿到手。她的气质越发的沉静,就象一颗安静状态下的水滴,长发也已经剪成一头齐耳长的短发,唯一没有改变的就是一身几乎可以引领时尚的美丽衣服。面对王玥的问题,她微笑了不语,报复,不,在她的字典中没有这个词,她的想法很简单,真的,如果下次还能够遇上一个优秀的 男孩子,她希望自己有足够的自信站在他的身边而不再是匍匐在他脚下。
她的成绩和平时生活中表现出来的耐心、细心、负责等性格使得导师相当器重她。导师每次从外头事务所里接了什么私活,总是会喊她帮忙,待遇也是按照在外头请一个会计师的价格给的她钱,这样下来,她除了不再向她父母要生活费之外,自己口袋里也有了一笔在学生中看来很可观的存款。
这两年来,世事变化得很快,大学生已经全部改成了自费,学生的录相率也是节节高升,林简那样垃圾的成绩居然也考上了一本,林桐芝一边喜出望外地打了个大大的红包给他又带他出去选衣服,林简在试衣间里换衣服的时候,她在外面唠唠叨叨地感叹生不逢时,林简反唇相讥,“老姐,你们那时候就算是个破中专都包工作的好不好?你哪里吃亏了?”一边说林简已经走了出来,林桐芝趁着他在镜前整理衣服裤子时拍了拍他的肩膀,很久没有这样干啦,她笑咪咪地总结,“小伙子,时代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归根到底还是你们的。”她打量着镜里我家有子初长成的少年,不时伸手替他整理衣领、抻抻袖子什么的。
突然,镜子里的弟弟说话了,“林桐芝。”她“呃”了一声,惊异地看着他,林简好久没有这样连名带姓地喊过她啦,林简似乎有些紧张,习惯性挠了挠头,“那个,那个,林桐芝,你要幸福啊。”她们姐弟的眼睛在镜子里相对,林简的表情是稚嫩的,可是态度是慎重的,他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一句没有文法的话,大概他也觉得太煽情了,脸上微微一红,哗一声又躲到试衣间里去了,丢下林桐芝一人愕然片刻,不由笑骂,“这臭小子,蛋在教训鸡呢!”
难道我还不幸福吗?有相爱的和爱我的父母,有心疼我的弟弟,有大大小小的证书做后盾,她的工作也不需要父亲出面,已经有好几家单位向她抛了绣球,只是她导师不建议她去做单位会计,他说在现在的社会,无论到什么单位做会计都免不了要做假帐,有违职业道德。再说了,所谓单位会计,只要学过记帐,初中生都能胜任。林桐芝既然已经入了这一行,而且天赋又这么优秀,当然越专业越好,这句话把林桐芝的职业就定死在会计师事务所这一条路上,林桐芝自己虽然知道自己所谓的天赋不外于比别人能勤快更耐心而已,但是她亦舒小说看多了,对书中那些所谓的专业人士白领精英的女主角们无比羡慕,所以她本人也想去会计师事务所,只是还差父母那一关还没有完全通过而已。
我还有什么不幸福的?她看了看穿衣镜中那个薄薄短发,衣饰华贵,已经颇有几分专业人士风采的妙龄少女,只是这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有谁曾共?
在毕业实习的时候,导师大笔一挥,把她和其他三个人安排到了一家在省内颇有名气的会计师事务所。
林桐芝知道导师的苦心,在其他同学都只是跑到实习单位应应卯露个脸就溜回家去享受这两个月的横来长假的时候,她们在所里几乎担当从端茶倒水的小妹到助理会计师的一切工作,每每正式职工都下班了,她们还抱着大叠的资料在复印机前等着影印,学校离会所坐公车有1个多小时的车程,这样每天她们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寝室的时候都基本上是熄灯的时候了。而且所里大大小小的会计师们根本就没有正眼看过他们,要她们做事的时候,只“喂”、“喂”地叫着,连姓都不带一声的,身体上的辛苦加上精神上的苛待,其他的三个人都没有坚持下一个礼拜,到了下周一,林桐芝一个人孤零零地准时来上班的时候,一直把她们当作透明人的胖胖的会所主任笑咪咪地叫住了她,“小林啊,你这样跑来跑去的也太难赶了,我们还有一间空的公寓,就在楼上,你上去住吧。”
林桐芝看着那把黄澄澄的钥匙不由张大了嘴,吃吃艾艾地问,“您怎么不早把它拿出来?这样其他同学也不会……”她不好再往下说,胖主任狡黠地眨眨眼睛,“我们这间宿舍在这样的地段也不便宜是吧?总得给值得住的人住啊。”
另外一个资深会计师也插了一句,语气轻蔑,“你那个 男同学,给张资产负债表都看不懂,也不知道大学是怎么读的?还自以为自己是社会精英,天之娇子,那口气还不是一般的大……”
林桐芝不便接口,跟导师请过假后,她就在宿舍里住了下来,越和这些前辈们接触得多,就越是知道自己所学的少,两个月的实习期很快过去了一个月,元旦时,所里组织职员们出去旅游,也给林桐芝放了五天假。五天的时间怎么打发呢?街上寒风呼啸,林桐芝不禁犯了愁,她拍拍自己的口袋,口袋里还有厚厚的一个钱包,钱包里装了银行卡和身份证,对了,有钱又有时间,为什么我不也出去旅游玩玩呢?
第 36 章
兴之所致,她立刻拔脚前往火车站,随手买了一张最早的火车票,票是到南昌的。然后在南昌下了车,站外不远,有很多拉客的野鸡车,车下有很多人在拉客,只要有人稍微一犹豫,就会立刻陷入这些人的包围。可是一下车她就后悔了,她出来实在太贸然啦,东西也没吃,衣服也穿少了,她打了个寒战,拉紧了衣服,这时听到一个高亢的女声,“江西庐山,庐山旅游啦,有人要去庐山旅游的吗?”声音是嘶哑的,但是又勉力做出愉悦诱惑的语气来。但是她车上的牌子示意目的地是九江,林桐芝心里突然泛起了对这个女人的同情,她又仿佛有印象,庐山是个很好的地方,有飞瀑花径植物园还有紫龙的五老峰,最主要的是,庐山给了她一种很温暖的感觉,朦朦胧胧似乎又有一个场景,也是一个很冷的时候,一大群小姑娘小 男孩挤在一个浑浊的、尽是硫磺味、蒸气弥漫的泥浆池子里,水很热,也很舒服。大人们在另一个池子里,不时丢过来一句,“小墨,你看好了,哪个小朋友不舒服或者脸上发白了你就赶紧叫他出去啊。”自己的这个池子里也总会有一个脆生生的声音拖长了回答,“知-道-啦!”然后那个声音对自己说,“芝芝,你脸最白了,你要不要出去?”自己贪恋着那种暖洋洋的与水融为一体的感觉,拼命地摇头以示自己没有不舒服……那个地方水是暖的,父母一声声递来的嘱咐是暖的,身边认真地监视着自己脸色的小姑娘也是暖的……她象是突然感受到了那种热度一般裹紧了衣服,她觉得她全身都冷,冷得快要发抖,冷得更加向往那温暖的水域了……于是她不再犹豫,上了车。
车厢里果然暖和得多了,她一头栽进最后面的长座位,打了两个寒颤,恢复了一点思考能力之后突然又觉得好笑,自己这算什么?在现实中太缺乏温暖所以留连于记忆?就是去了庐山又如何,还能够找回些什么?她挪动了一下身子,想想要不要下车,可是车下的寒冷令她打消了这个念头,又怎么样呢?自己一个能养活自己的成年人,想去哪里又谁能限制她呢?于是她打定主意要进行一次访旧之旅了。不过在上山前,她还得买一件厚实点的衣服,她微笑了想。
车象是等了很久了,她前面座位上一个女孩子不满地嚷嚷起来,“说了再上一个客就开的,现在都上了六七个人了,怎么还不开车!”司机他们对这种抱怨应该早已习惯了,售票员扭头笑笑,“就快了,就快了,再上一个就开车了。”
那个女孩子恨得直举手砸座位,座位上软绵绵的并不受力。然后她身边一个 男孩不急不慢地劝道,“他们总要等人坐满子之后才会开车的啦,你耐心一点嘛。”一边伸手在她头发上摸了摸,象是要抚平她凌乱的短发,又象在安抚一只小猫。
小猫张牙舞爪地回头给他抓了一把,把怒火引到了他身上,“都怪你啦,你本来都说了要坐旅游专车,怎么听我一说要坐这个野鸡车就跟着来了?只打雷不下雨,一点主见都没有。”
那个 男孩子也不生气,从随身的小包里拿了一包开心果来,“来,吃点零食。”那个女孩子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转眼间嘎吱嘎吱啃了一堆果壳。
也许是因为年轻,这样的无理取闹也并不让人讨厌,可林桐芝看了后心里酸酸的,眼眶一热,似乎就有什么东西会夺眶而出。她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这么感触,是羡慕?还是妒嫉?亦或两者兼而有之?同是女孩子,为什么有的人运气这么好?再刁蛮任性都该被宠着让着?而自己的运气为什么就这么差?再乖巧懂事都只有宠人让人的命呢?
她正在自悲薄命,那个女孩子又开口了,这次换了一种异常向往怀念的口气,“呀,这次一定不能忘了去泡温泉,你都不知道,小时候院子里组织来的那趟我们玩得多快活。”
这句话攫取了林桐芝全部的注意力,她情不自禁地往她最想要的那个答案上联系,会是她么?是那个分别之后再无联系的密友么?她急切地把身体向前倾,想在他们的对话中继续寻找蛛丝马迹。
似乎是觉察到了身后的这种异常关注,那个 男孩子回过头来对她笑了笑,眼睛似乎在说,“打扰你了,抱歉。”她的呼吸顿时一窒,那张似曾相识的清俊的面孔,如月之辉,如玉之润,只是气质已经迥非记忆之中的清寒孤傲。
那个 男生似乎早已习惯了别人看到他时的异常反应,对她点点头便欲返脸坐正。那个女孩子已经转过身来,做河东狮吼状,“你又在拐骗小妹妹啦?”然后抬起头对她咧了嘴一笑,“你别理他,他就是一张脸漂亮,心黑着呢,小心你被他卖掉了还帮他数钱。”然后她才定了睛看她,皱着眉毛说,“这么冷的天,你穿这么少不冷么?”她的神情越来越犹豫,声音越来越慢,她的 男伴已经看出了她的不对劲,侧过头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林桐芝,似乎在掂量她会不会对他的女伴造成实质性的威胁。
林桐芝很高兴,真的很高兴,在这个纷繁变幻的世界上能看到一份坚持了这么多年的爱情开花结果真的是件令人快乐的事。她调皮地伸出手,在对方眼前扬了一下,以一种孩子似的声调叫道,“疯丫头,臭陈墨,我再也不要和你玩啦!”只是话还没说完,她已然哽住。
陈墨早已经跳了起来,“林,林……芝芝,你是芝芝!”她已经说不出话来,回头抓住文涛的手,摇了又摇,一迭声的,“文涛,文涛,你看我找到了谁?我就说要上这个车的,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她腾地跳起来,从头上行李厢里拖下来一个大旅行包,从里面扯出一件毛衣,直直地塞到林桐芝手里,“快穿上,快穿上,小心感冒。”而文涛就在那里做她落下的事,把包的拉链拉好,重新放回行李厢中,盖好行李厢的盖子,两人配合得行云流水,直令人羡煞妒煞。
林桐芝套上了毛衣,陈墨这才满意。她握了一下文涛的手,叭地跳到了后座上。两个女孩呱呱地述起别情来。
她和陈墨说了很多很多,但是很有默契的,两个人都没有谈及她的感情。两个钟头的车程比之别后的这十几年,实在太不够,太不够了。当然优秀的小说家可以用三句话概括人的一生,但是,这里是一对都很激动的女人,一个女人五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