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在侧-第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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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是涩的,肚中很苦。我将这碗苦水一饮而尽,眼边竟是溺出些泪来。念儿看着我淡下原本的欣喜,小心问:“方才去承乾殿找你,众人都说你未来。你一向遵规守矩的,现在又掉下些泪,究竟是因为药茶苦还是心中苦?”
“人生本就是苦水一潭,没有苦,如何尝得到甜。”我说着。如今,我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相信这个苦是上天原本就注定下来的。
念儿端了药碗,心疼握了握我的手说:“我得先回尚药局了,明日再送茶来的时候,我向宋奉御多要些时候,我们好好呆会儿诉诉苦。”
我僵硬了嘴角,还是颤着喉头说了“好”。念儿走后,又是寂静,静的从骨子里发冷。那个时候我就该是死了,还活着回来,真的是一个错误?有了一时的幸福,却又摸到一世相隔的墙,让我这么悲哀的不止是李世民。李渊,这次决定要我消失了。
虽已久不在尚药局做事,但一闻到那药味的时候我便知道,这药茶不简单。还有明日、后日甚至好几日,万物积少成多,都会泛滥成灾。毒也一样,一发即死。
我拍了拍面孔,上了些胭脂遮去苍白,向着铜镜对自己拉扯了笑,显得十分难看。我踏步出了掖庭宫,虽装作若无其事,但在踏进承乾殿大门的时候还是愣了一愣,见到里面有宫人唤我才大步跨了进去。
“莫掌事,方才你不在,秦王妃让我见着你便与你说:承乾殿将在十五日后迎纳四位新主入殿,还望你安排好殿上所有事物,免得出错。”宫人低着头称述秦王妃之令,听得心中绞痛,我恍着神点头,缓缓往后殿走了。
迎纳四位新主入殿,韦珪、韦尼子和燕璟雯,还有一人……。我不敢妄想是我,李世民对我心冷,李渊更是不会让我活着,这个人又怎么会是我……莫兮然,现在你该如何?
承诺在水天之间,总是虚无缥缈。
他曾说不管是任何理由,都不会放手。要带我去看繁花似锦;带我去摘夜里星辰;带我去寻长生之术。我曾答应不会离开,不会背叛,永远守护。
这些,都是随风去了么?
素袂撩水戏,竟惹鱼沉鸟避。长安宫繁花随尘谢,何处得莲生并蒂。蓦回首,盼断花谢。燕璟雯,又是一个极极无奈的女子。韦珪和韦尼子,并蒂花开,姐妹之情是否敌得过深宫之险。而我,不过是他叹下的一声凄凉,不得留恋,也不得解脱。
承乾殿的后院不论季节总是有花开的。一团锦簇的红粉牡丹花后,隐约看到有人影而来,我定定望着那个方向,这一段相隔的道,仿佛需要几百年才能得以到面前。一阵风过,红粉的花瓣散下几瓣,卷入风中,扑到他黑色的靴鞋上。而他丝毫没有怜惜,抬步将他踏入泥中。是无意还是不屑?
我鞠身:“殿下万福!”
眼上暗暗看着大步迈行的脚直直向我而来,身影落在我身上,淡淡的麝香抑郁若若飘来。臂上一凉,李世民竟是撩了我的袖子,同时他的面上一片寒霜。臂上并无什么,我缩回手惊慌退步,李世民一把勾回我的腰,迫使我紧紧与他相视,呼出的气息如霜般:“或许我猜到,但我还是想问,为什么没了?”
惊如雷霆,我不敢呼吸,深深望着他的眼,看到的只是一片深邃。醉中之事,他都是一干二净了……
我张着口,挤不出一个字。李世民眼中透出悲切的不屑,嘴角勾了苦笑:“这次,我绝对不会心慈手软,我不会放过他……还有你!”从未这么惊慌,我猛地抱住他:“可曾想起你从长孙府回来之后的事?”
他顿然将我推开,冷若冰霜:“怎么会不记得!早上你不是从东宫出来么,你什么都不用说了。”《小说下载|。CoM》
既是记得,又何为不相信我!他转身离去,我急急跟随,却被他一记刀寒的目光顿留在原地。原本以为只要他记得,一切都会迎刃而解,可我真的不明白,他的再去狠心离开究竟是因为什么,只是因为我私自见了李建成而赌的气么?
望着已没了他身影的院子,思绪狂飞,一时无法再收,直至有人唤了我。我回神,是常常在旁辅助我的宫女。我问何事,她说:“莫掌事,虽然迎纳新主在十五日后,但殿上已住了一位新主,还请莫掌事及时分配宫人。”
“殿上有新主?我怎的不知道?”我疑惑,问。
她忽然通红了脸,低着头轻声说道:“昨日,殿下从长孙府上回来,醉中……醉中临幸了一个宫女。殿下今日便请求了皇上将她与另三个新主一同纳进承乾殿。”
“你……你说什么!”我哑然,惊诧至极。那夜守在承乾殿的人明明只有我一人,怎么会出来一个宫女?也就是说,迎纳的第四个女子就是她口中所说的那个宫女。
莫兮然,你这该怎么办,又该如何解释挽回!
面前递过一本宫册,心不在焉,我随手翻开画了两个贴身宫女、两个杂事宫女太监,再瞥眼一看,看到那名册上新主的名字,顿时生生在伤口上重新划了一道。
都明了。
我闭了闭眼,淡然一句:“叫这些人好好照顾新主,不得半点疏忽。”
好,应纳四主,我定会尽心将此事安排妥当,呵,这已成为不能改变的事实,我如何挣扎反抗。只是心中受屈,除了不知所措,我只能尽我所能让他高兴,替他做事,呆在承乾殿也算是我没有失了约。
只是,他说好的约定,怎么就渐渐模糊,既要消失。
我不能奢求太多,李渊给我的只剩几玩药茶的时间,结束这段痛苦的抽泣不会太久。
这几日,念儿果然是日日准时送药茶来。她并不知道这里面是另放了其他的东西,每每见我喝下都舒眉而笑。而宋逸,这些日子都不曾见他,怕也是因为这药茶。这药茶中有别的什么他怎么会不知道,只是尚药局千百双眼睛看着,即使他是尚药奉御也只能缝制行事。
我在掖庭宫的房间不知是谁下的命令,一年里无人整理过,所有的东西都按原位放着。这日,我带着宋逸寄放在我这的玉镯子往尚药局走,见他到的时候,他正在药厅查医单,我停在门外静静看他,忽地听到他两声干咳,心中顿生怜惜。一年了,他竟是瘦了这么多,面色也是呈着苍白。
这时,道上过来一个医佐,端着一碗熬好的药进了药厅,宋逸这才抬起来了,目光顿落在门口的我。他望着我轻轻笑了,说话的声音竟是没有曾经那么柔得如水,带着一层沙哑:“怎么来了?”
我进门笑说:“许久未见,你不来见我,我便来见你。”
他拉了苦笑,也是明白话中之意:“不忍心见,只是因为想对自己好些,不想再失魂一次。”
目中顿然生出感动和悲伤。结局既是与一年前一样,倒不如就这么让痛苦在一年前都经受完全。
第089章 并蒂花(二)
我瞥了瞥案桌上的药碗,道:“身为尚药局奉御,怎么也不好好照顾自己。”
宋逸端了药碗缓缓喝下,那药中之苦他好像一丝也尝不出,还是说喝了太多早已麻木。他提袖擦了嘴角残汁,说:“生老病死,人之常理。”
我苦笑:“宋奉御,你的世界并没有这么悲哀,你好好看清楚,其实是春暖花开。”
不知从何时开始,我喜欢“春暖花开”这个词,或许是因为太过奢望了。
宋逸望着我,眸子越来越深,像在补偿这一年的未见。“虽说不想再失一次魂,可我知道是注定要再失一次,而这么是真的。”他说。
我轻轻摇头,叹说:“宋奉御,你知道我最后的结局。我不想留下什么,不想纪念。”
“所以,我也一同走了罢。”他含着笑,那么悲切,那么凄凉。眼前这个温碧如玉的男子骨子里竟是这般固执,我们有些像。我也是固执,伸手取出盒子摆在案桌上,他的神色随着这个盒子的出现恍然惊顿。
“日后怕是不能再保管了,所以你还是收回去吧。”我将盒子打开,翠绿的玉镯依旧散发着温和的柔光。宋逸瞥了目光不看玉镯,盯着我的眼话中悲凉:“就让我这么自欺欺人也好,你还了我,我要它何用!”
“你……”实在无奈,我看着那镯子不知所措。这时,念儿从门外拿着一叠药单子进来,见我了顿是惊喜,却在下一秒又被我与宋逸之间僵硬的神色给断了喜色。她上前将药单子交给宋逸,目光落在案桌上的盒子,看着那温和翠绿的玉镯赞叹:“好美的镯子!”
“那便给你吧。”宋逸将盒子往念儿那推了推翻起手上的药单子来。念儿一阵惊喜,抱着玉镯盒子笑得欢乐,低着头的面上微微红润。
而我,却是很无奈地笑了。既然不能开怀接纳,又何必给她温柔和希望,这果子怕是在日后疯生疯长,剪不断理还乱。
剪不断理还乱的不止是宋逸,还有我。这十五日,承乾殿紧张布置各房各屋,即使我心中有几分不痛快却也只能替他为别的女人安排准备好一切。
迎纳之日定下,承乾殿便忙碌起来。
迎纳之物有合欢、嘉禾、阿胶、九子蒲、朱苇、双石、绵絮、长命缕、干漆。阿胶、干漆象征长久永固;合欢、嘉禾象征共同分享幸福;九子蒲、朱苇象征心胸可屈可伸。
为了这些百福的迎纳之物,我带着宫女日日在采买司和承乾殿之间来回搬跑,并不时往尚衣局去监促四套宫嫁衣的制作,不得半点疏忽。承乾殿一切事物都必须由我安排分配,这几日便不似从前那般空闲,虽不及注意李世民的出入,也是没有意外碰到过他。而我也不敢靠近他的寝殿和书房,未曾想好该如何面对和解释。
这日,尚衣局派人将四套嫁衣送到承乾殿。我接了嫁衣往秦王妃寝殿去,这嫁衣都是要由她过目满意才能送到四位新主手上。不料还在道上,腹上忽然丝丝传来轻微的痛楚,我先皱了皱眉头不去理会,却是忽地一阵拉扯,我呵了一声低身抱了自己的腹部,头脑晕眩。同时,四套新做的嫁衣掉在落了阳光的地上,艳红顿时刺眼。
对面正好遇着一个身影,看着地上的嫁衣微微顿步。我抬眼一看,赶紧抱回嫁衣低头跪在地上。这些日子不曾相见,竟是在这个时候遇着了。腹上还隐隐传来痛楚,我咬着牙:“奴婢办事不利,还请殿下责罚!”
李世民拾起地上的嫁衣,听不出是含了什么感情:“让崭新的嫁衣沾了灰,你意欲何为?”我不肯抬眼,只是摇头。他又道:“如果你是因为不满而恶意,这灰倒是也沾得好。”
他将嫁衣丢到我面前,扬长而去。我呆呆望着那乱成一摊的四套嫁衣,滋味复杂。腹上渐渐隐了痛楚,我甩了甩头清醒了些,掸去嫁衣上的灰尘重新叠好,脑海中一直回荡李世民说的话,不停地猜测他的话中之意,如今我不敢一味去相信他只念我一人。
转眼便到了迎纳之日。燕璟雯从宫外到承乾殿,而韦珪和韦尼子在前一晚便先来了承乾殿,因此宫里要安排好三位新主的装扮和迎纳之礼。皇子迎纳侧房或者小妾并不需要很大的排场,因此李世民只在承乾殿前摆了几桌酒席,只要行完迎纳之礼便是事成。
这日清晨,我早早来到承乾殿,身为承乾殿掌事必须要在殿中三位新主身上把好一切关口,不得出错。韦珪和韦尼子暂住在承乾殿一间大屋里,待完成迎纳之礼才可进自己的寝殿。我到的时候,两人已各站在屋子的一头做最后的修妆。
韦珪身披一袭艳红嫁宫装,下摆用色泽较浅的宝石蓝丝线和钴蓝色丝线压银线底绣出朵朵浪花。此时她手持一柄簇月团扇,眉心用彩色胭脂绘出一团焰火,焰火周围点上碎钻,更是栩栩如生。一朵牡丹簪花将青丝相挽,媚眼如丝,嘴角微扬,显出不比寻常的妩媚动人。
一旁的韦尼子也是着了红嫁宫装,再搭配上银质彩蝶拈花项坠。青丝披散在两边用镀银雕花盘发箍固住,淡雅中露出一点妩媚。低顺的眉眼煞是引人怜爱,却在望向我时隐隐闪过几缕一样的神色,竟是让我觉得有些后怕。
韦珪到我面前,目中不解和惋惜。我知她在想什么,只能对她笑笑,替她梳着垂散的飘飘长发。在旁的韦尼子点着额间映花,显得天真无暇地问:“原来你是这殿的宫女,日后还要麻烦了你多多照顾。”
面上笑容还是不由一僵,我顿了顿手继续梳着韦珪的长发,后将梳子交给在旁的宫女,向韦尼子点头笑说:“奴婢一定好好照顾两位新主。”
韦珪目光一闪,责备地望向韦尼子,韦尼子还似不明其意,眨着水灵的眼睛大胆望着我。我勉强笑拉着脸:“那头还有新主,奴婢先退下了。若有别事,还请吩咐。”
“你我之间还是不必太过拘礼,有事你就尽管去忙吧。”韦珪与我说了这番话,直在我心中打着感动。我点头,迈出大殿,沿着廊子向着不愿踏近的屋子。每走一步,心思竟是平静一分,我压制着胸口的闷意,原来这些日子我是麻痹了。
终于踏进那间新主屋子,里面的人儿也是一身红衣嫁女,十分动人。尤其是那裙面上绣着大朵大朵的紫鸯花,煞是好看,再看那玉般的皓腕戴着两个银制手镯,抬手间银镯碰撞发出悦耳之声。她望着铜镜微抬俏颜,淡紫色的眼眸摄人魂魄,灵动的眼波里透出灵慧而又妩媚的光泽。峨眉微描,朱唇细点,明媚的眼波中波澜暗涌,更显气质非凡。
“主子起来让奴婢们整整长袍。”身旁的宫女含笑将她扶起,她转过身来,抬头,在见到我的那瞬间顿时惊了花容。而我,却只是微微一笑,上前替她整理赞新的嫁衣,她的目中有喜有惊,而我不该是喜是悲。喜的是她或许只是无意,悲的是她从不知情。
“姐姐。”朱唇轻启,她扶上我的肩,似有些激动,“我一个人在这一直担心害怕,见到你真是太好了,原来你是宫里的人!”
我推下暮嫣的手,退身几步望了望她,对着几个宫女微怒道:“怎么这般不仔细,胭脂要用朱红,怎么能用淡桃红!”
见我因为胭脂发怒,暮嫣急忙上前解释:“姐姐,这胭脂是我自己选的,我不喜欢用朱红。”
我依旧不减怒意,定定望着她道:“新主莫要替她们说话,这是嫁娶的规矩,就算只是无意也是坏了规矩的,有人看不出来但总有人看得出来,到时候的闲言蜚语还